依兰达跟着勒戈夫去了久违的船长室,埃迪安则被跟着艾米丽一起打发走了,看着眉头紧皱的团长阁下,依兰达终于忍不住耸了耸肩。
“这可不能怪我。”
“……感觉怎么样?”勒戈夫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了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还好,”依兰达笑了起来,“至少证明你的船上水手们基本唯你的马首是瞻,就算个别还保持着基本的公正心理可也不敢在大环境下表现的明显。”
“简而言之,一群功利主义者。”
“噢……还有几个投机的叛逆分子,”女海盗补充了一句,“不过显然你已经发现了。”
“和我估计的差不多,”勒戈夫淡淡道,“辛苦你了。”
“倒是无所谓,”女海盗耸了耸肩,“就当做你庇护我的回报,反正当时安排这对父女上船的人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心。”
“想法倒是挺不错,可惜找来的演员太差。”
“现在塔兰朵思已经闹成一锅粥了,这肯定是在那之前安排的人,大概也没怎么用心。”勒戈夫道,“到了纳瓦拉你要当心,会有很多人冲着你来。”
“所以你的庇护才如此必要,”依兰达道,“你提供我在纳瓦拉的庇护,我……牺牲智商在船上陪那对父女演戏。”
“不过……”女海盗罕见地表现出了忧虑,“你的船员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骗局都看不破,智商真的都在平均线以上吗?”
勒戈夫:“……”
“……不说这个了,”依兰达见好就收,“艾米丽现在似乎觉得自己得到了船上人的支持,今天来找我摊牌了。”
“不意外,”勒戈夫道,“最多再有一个礼拜我们就会到纳瓦拉了,她再不抓紧时间就没机会了。”
“那倒是,”依兰达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如果现在假装被我推下船,再‘带病’坚持要替全船的人除掉我这个祸害,万一失了手立马还能装病一直混到下船……”
也是造孽……只有这个智商了。
“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勒戈夫轻而又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中有难得的歉意,他向前走了一步,手虚虚搭在了依兰达的头上,犹豫了很久,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手握紧了拳头,又收了回去。
“没有啦,”依兰达低头看脚尖,倒是没注意到勒戈夫的动作,“你今天晚上见我,估计艾米丽很快就要狗急跳墙了。”
“因为我告诉她,我能判断那条项链究竟是真是假,不过……”她迟疑了片刻,“艾米丽说现在塔兰朵思都在为了这条项链疯狂,这又是怎么回事?”
勒戈夫头一次觉得要说出来的话有了几分艰难,可他又不想在依兰达面前说假话,“伯爵夫人的眼泪……被爱德华三世指定为继承王位所必须找到的宝石。”
“什么?!”依兰达下意识睁大了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最近,”勒戈夫觉得自己最近叹气的机会变的越来越多了,“不知道是谁在塔兰朵思放出消息,说你是见过那条项链的最后一个人,现在恐怕艾尔神官那边已经有不少人在打主意了,更多的……恐怕都在前往纳瓦拉的路上。”
如果是平常他或许还能有把握保护她,可是在现在这种有一国之君位置诱惑的前提下,奥斯公国真的不会插手?
他不确定。
“真的不知道是谁?”
女海盗的声音响了起来,勒戈夫看着面前那双眼睛,忽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这个事实。
“消息是从坦丁市场中流传出来的,我的船队的消息一直是里面消息买卖的对象,而且几乎是爱德华三世宣布的同时,消息就已经在市面上流传开来。”
就是因为流传的太广太泛滥,看起来似乎每一个人都能受益,更何况爱德华三世根本没对这件事加以隐瞒,他是当众在宴会上提出,似乎根本不担心这个消息可能会带来的可怕影响。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体日渐衰败,真是让人怀疑他在坐山观虎斗。
“艾尔知不知道这件事?”依兰达沉默了片刻,“他那边的情况应该艰难才对。”
“艾尔神官去了疫病泛滥的科金博地区,给当地的难民带去了粮食和药品,同时也传播了教义,当地难民对他极为敬仰。等他回去后,教廷派了使团来接手后续的工作,并对艾尔进行了嘉奖。”
勒戈夫并没有说的很明显,但是依兰达已经从中听出来她家倒霉催的神官似乎又为了人做了一次嫁衣。
还是在冒着生命危险的情况下。
不然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回去?
“还真是不出人意料,”依兰达没有就此追问下去,她沉默了好一会,这才道,“那么可以说,现在奥斯丁号上的卡斯博父女是属于到的最快的那批人……而他们的判断将很大程度的影响后来者的态度。”
勒戈夫点了点头。
“团长,我想确定一下,他们的消息应该还没传出奥斯丁号?”依兰达思索了片刻,“船上知道这件事的水手有多少?”
如果存在这样的前提,那么这帮水手接近艾米丽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些人没有一个身后没有家族的存在,如果真能拿到伯爵夫人的眼泪,那么一定会成为强大的臂助。
就算自己没用,拿来卖人情也是不错的选择……大陆最富有的列支敦国的友谊,足够令他们放下身段去讨好了。
“之前可能没有,但是在比尔萨斯恐怕有手脚快的已经得到了信息,”勒戈夫并没有对此表示隐瞒。
既然早就知道,那为什么当时不告诉她?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你的水手们都在讨好艾米丽,”依兰达摊开手,“顺便试探一下你的态度。”
“那么请问勒戈夫团长,接下来我应该怎么配合你才好演完这场戏?”
勒戈夫听出来了依兰达的不快,可是他无法反驳……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他没有对她说出所有的真相,不管这里面是不是有别的原因,隔阂已经产生了。
“抱歉。”
依兰达显然吓了一跳,摆了摆手,“没什么好道歉的,只是现在有点让人为难,我本来还想让他们到不了纳瓦拉,这样看来这招还不行。”
“又要让他们到纳瓦拉,又要让他们传出去想传达的消息,”本来打算杀人灭口以偿还自己之前一再掉智商陪着演戏的苦逼女海盗终于有些为难了,“我应该怎么做?”
最新的情况是,艾米丽担心依兰达捅破她的项链是假货,用依兰达的海盗身份来威胁她,可问题的关键是……那条项链到底是要做成真还是假。
这条项链很显然是要在勒戈夫手里继续拿下去,依兰达确定自己没那个能耐也不打算再沾惹伯爵夫人的眼泪。
但是……勒戈夫真的能保护她的安全吗?
如果她公然宣布了那条项链的真假?
现在先不说到了纳瓦拉之后勒戈夫的保护,即便在奥斯丁号上依兰达也觉得处境堪忧。
处处都是隐瞒。
两人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勒戈夫叹了口气,“依兰达,我答应过艾尔,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
“所以……你到底是希望我说项链真还是假?”依兰达不动声色地竖起了周身的刺,看勒戈夫怎么回答。
“算了,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勒戈夫如何看不出来依兰达的敌意,轻轻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小心艾米丽,我怕她狗急跳墙。”
可是戏还要唱下去,依兰达酝酿了一会情绪,忽然打开门冲了出去,还故意冲过水手最多的地方,生怕人看不见她那红通通的眼眶。
“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相信我……”
水手们纷纷表示理解,对船长投来了“原来如此”的目光。
勒戈夫:“……”
当天晚上,依兰达去向勒戈夫告黑状,结果反而被船长怒斥的小道消息就传遍了整艘船。
当天天色已经偏暗,加上艾米丽掉下了海,实在是一片兵荒马乱,而且就当时的情况来看,怎么都像是依兰达愤而伤人。
舆论相当不利。
舱室内。
艾米丽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喷嚏,裹着被子缩在床上,可眉目中难掩得色,勒戈夫还是向着她的!
“这次伯纳德死定了。”
卡斯博这段时间一直被艾米丽压制,加上之前她又得意,根本没办法控制她。只好自己悄悄地看看能不能找条后路……这个女人疯狂又愚蠢,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当时他怎么就猪油蒙了心选了个这种猪队友?
“她死不死定两说,现在你已经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了……这次你实在是太鲁莽了。”
“现在可是马上就要到纳瓦拉了,”艾米丽知道他说的没错,可是好胜心还是占了上风,咬了咬牙道,“我一定要找机会把伯纳德给弄下来!”
那个女人简直太让人讨厌了!
☆、第95章 插曲
这件事的最后处理结果是勒戈夫安排依兰达去向艾米丽“道歉”,可道歉的理由却又含含糊糊,简直就像是在特意为了道歉而道歉,这态度简直钓足了人的胃口。
但是依兰达压根就没去,这让本来就对于自己竟然被迫掉下海简直不能更愤怒的小白花出离气愤了……她都已经跳海了,伯纳德怎么能不按照约定俗成的办?
但是吧……即便是圣母玛利亚也不是事事如愿的呢。
艾米丽这段时间在船上积累的人缘得到了体现,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男人们出于最基本的风度都去对她进行了探望。
这也就方便了某些见不得光之事的进行。
当天晚上,艾米丽的舱室里就迎来了两位客人。
小白花本来还是靠在床上做脆弱状,可当看清来人之后登时眼睛都亮了,脸上泛起了微微的薄红,“亨利、弗洛朗,你们来了。”
“可怜的艾米丽,快让我们看看怎么样了。”叫亨利的是一个英俊的金发男子,此时微微皱起眉头,满脸都是关心的神色。
“我……我还好。”艾米丽低下了头,轻轻咳嗽了几声。
亨利登时皱起了眉,“那个依兰达真是太恶毒了,为什么要把你推下去?”
“船长竟然也不处罚她,”另一个黑色卷发的男人接过话,满脸都是为艾米丽的愤愤不平,莽撞地想上前握住艾米丽的手,却被亨利不动声色地给挡住了,只得悻悻皱眉。
“当初就不该让她上船,还要送她去纳瓦拉!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
“不能这么说,”亨利笑了起来,仗着有利的地形弯下腰,脸靠近艾米丽,眼睛中满是深情,“如果不是因为送她去纳瓦拉,我们又怎么能遇上可爱的艾米丽呢?”
“亨、亨利!”艾米丽满脸通红,嗔怪地伸手捶了他一下,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打情骂俏。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这位亨利出身贵族,年少英俊,身家不菲,即便是艾米丽都听说过这个家族很有钱。
之前在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她就梦想着能勾搭上骑士团中的任何一个贵族都好,可没想到竟然真的勾搭上了金龟婿!
还是一炮双响!
“对了亨利,”艾米丽迟疑了片刻,“你之前说船长送依兰达去纳瓦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你们本来就要往那边去巡航的吗?”
“当然不是,”亨利皱着眉否认,“纳瓦拉那种连海盗都不愿意去的地方,我们怎么会巡航到那里?”
急于表现的黑发男人插话道,“就算海盗打算劫掠也不会在那里,因为疫病太可怕。他们只是打算求财,又不打算送命。”
艾米丽倒是真没去过纳瓦拉,没想到那里的疫病竟然这么可怕,当时就白了脸色,“真的吗?”
“弗洛朗!”亨利不悦地阻止了他继续说,转而温柔地安慰艾米丽,“请放心,哪怕到了纳瓦拉我也会保护你。”
“到时候看你是愿意继续跟着你的父亲取回家里的财产再来找我,还是愿意我安排人送你回奥斯公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