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女子换日线》 第一章、单身不坏(1) 若说世上待单日益好的前两名是他的父母，那第三名就属林子珊了。 某日午休结束。 「扣！扣！」东西撞击音。 停顿了会儿，「扣！扣！」一样的声音持续。 单日益睁开眼，把沉重的意识从桌上抬起，因午睡压着的双目造成的失焦渐渐变得清晰，定睛一看，一隻青葱般的纤纤玉手搁在他面前的课桌上，明显是声源。 「今天放学后，我妈的鸡排车会停在学校外叫卖，她说会帮我炸一块特製鸡排，叫我问问有没有其他同学也想吃的，不收钱，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小小的眼睛、雀跃的神情，女孩身上有一股天生的俏皮，煞是活泼可爱。 「考虑的怎样啊？」见对方看起来真的完全清醒，她故意装出陶醉的表情。 林子珊觉得自己妈妈炸的鸡排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单日益也吃过林妈妈卖的炸鸡排，口味的确不错，但并非他不捧场，而是今天真的有事，「我下课要去补习班旁听，已经和同学约好一起吃完晚餐再直接过去了，」他无奈笑笑，「所以鸡排……改天我再买来吃。」 掩饰不住的失望在林子珊脸上蔓延，她瞪着这个当了一学期同班同学的傢伙，「你去哪里补习？」 「只是先了解，还没决定要不要补。」 「哪一科？」 「数学跟英文。」 林子珊想起单日益的平时成绩，虽不算坏，但离好大学还需要再努力，「好吧，读书重要。」上课鐘声正好也响起，林子珊走回自己位子坐下。 国文老师走进教室，大家纷纷拿出课本准备上课。 灰蓝色的天空中可见浅浅弯月，现在是傍晚六点半，林妈妈的限量鸡排只花一个多小时就售罄了。 平时家里人上课、上班去，林妈妈一个人在家嫌闷得慌，于是卖鸡排的想法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累积，直到林子珊升上高中才决定购入这台鸡排车，林爸爸也不反对，只怕妻子没有做生意的经验，不知道有没有能力撑起这台车，他们家虽不缺钱，却也没有能力允许创业失败，幸好，在林妈妈的精打细算加上不断改进之下，不到半年，林妈妈的鸡排做出口碑，让她既有事做，林家也多份收入——这自然是扣除私房钱后的事了。 鸡排车每週二、五在林子珊就读的高中附近出没，几个热门据点偶尔还有排队人龙，但是一天限量两百份，卖完就收拾回家。 此刻，林子珊坐在副驾驶座背着单字，准备明天的英文小考，她放学后通常会来帮妈妈的忙，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开车的林妈妈偶尔分神注意林子珊的动静，见她专注在手上的单字卡，林妈妈心里一阵欣慰。 市区里灯光五彩炫丽，车潮川流不息，在夜色下显得热闹非凡，不久，鸡排车停在一间拉下铁门的店家前，林妈妈一面解开安全带一面说：「子珊，你在车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开门下车。 林子珊从单字海里分神应了声。 林妈妈快步走进巷子里，在转弯处和等她等了一会儿的好友老李碰面，老李见她身上还穿着满是油渍的围裙，心里猜测她应该是忙到忘了卸下。 林妈妈拿出两张百元钞，和老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真抱歉让你等，不用找了。」在老李翻找零钱包准备找零的时候，林妈妈按下他的手，也没让两人有机会在街上拉拉扯扯，「先走了，改天再麻烦你帮忙囉！」 「那——下次要找钱，不然我再也不——帮你啦！」老李宏亮的声音遥遥传进已经迈步离开的林妈妈耳里，她回头挥一挥手，下次她会准备刚刚好的数目。 老李中气十足的嗓门一字不漏全被林子珊听见，她看着母亲匆匆上车。 「妈，你去哪了？」放下单字本，林子珊侧头疑惑道。 「哪，这是你最爱的麻辣脆肠，我请李叔叔特地做的。」林妈妈将塑胶提袋伸到女儿面前，随着袋子摆动，香气窜入鼻尖。 「哇，妈你真好！」林子珊双眼发亮地接过，同时林妈妈也发动引擎继续往回家的路行驶，「不过这位『李叔叔』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过？」 林妈妈张口吃了女儿送到嘴边的脆肠，一面解释：「『李叔叔』是学校附近的住户，时常光顾鸡排车的生意，后来才知道他平时在市场卖熟食小菜，所以就託他帮忙做了你最爱的麻辣脆肠，这几天看你这么认真读书，算是给你奖励。」林妈妈微笑道。 车子开进社区的地下停车场，林妈妈把车停妥进停车位里，两人再一起搭电梯回家。 晚餐时间，一家三口围着餐桌吃饭，林子珊和爸爸分享李叔叔做的麻辣脆肠，林爸爸听完故事后，笑着摸摸她的头，打趣道：「唉呀，那今晚是託子珊的福加菜囉？」 「不准笑我！」林子珊双手叉腰，只差没摆出水壶姿势。 见状，林家父母更乐了，一顿晚餐吃的幸福温馨。 洗过澡，林子珊趴在床上看起言情小说。 「怎么都是穿越剧？这本是、那本也是……」林子珊一本翻过一本，自言自语着，「乾脆明天去图书馆晃晃算了……」 她坐起身子，揉了揉痠疼的眼皮，然后趿着拖鞋走到厨房倒杯水喝，她背靠在流理台边，整个人放空。 拿着原本装水果的盘子走进厨房，林妈妈见女儿这副模样，忍不住碎念了一下：「不在自己房间，却在这里发呆，你明天不是要考试吗？」 「我已经准备好了，」驀地，一个念头闪进林子珊脑中，喝完水，她和在洗盘子的妈妈商量：「今天晚上电视给我看好不好啊？」 林妈妈一派轻松，轻声回：「当然不行！」紧接着的笑容让林子珊不寒而慄。 「小气鬼！」林子珊吐吐舌。 「谁叫你常看电视看到忘了做正事，除非你保证不会沉迷连续剧，才有转圜馀地。」 林子珊跟在妈妈后面走出厨房，仍不放弃：「我痛改前非！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啦！」 妻子和女儿的对话林爸爸都听见了，只见林子珊又是搥背又是按摩地低声下气，林妈妈还是没有答应，直到她发现丈夫的视线，才说：「这件事由爸爸说了算！」 闻言，林子珊动作迅速，转而向一家之主求饶：「爸，那个你……」孰料，一句话来不及说完，林爸爸就摘下老花眼镜，闔上报纸，「时间晚了，有话明天再说，」语毕，打着呵欠回房休息。 林妈妈见状，耸耸肩，「你也快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留下林子珊一个人在客厅里捶胸顿足…… 第一章、单身不坏(2) 隔天放学后，林子珊拎着装小说的环保袋前往学校图书馆。 她归还三本言情小说，当时会借这三本书纯粹是想满足那颗少女爱幻想的心，但或许是因为影剧里有太多类似的戏码，使她对这些换汤不换药的剧情產生免疫，又或许是意识到身为一个该认真念书的高中生，别把人生浪费在没营养的事情里，因此才借了不到两天就决定还回去。 电梯来了，门打开，她走进去，按了三楼的钮。 或许可以找些中英翻译集结的书籍，练练她那令人不敢直视的英文成绩，抱持这个打算，她在书架间穿梭瀏览。 驀地，一道娇嗔传入林子珊耳中：「哎唷！不要在这里啦！要做去床上做！」 一道沙哑男声紧接着说：「在床上做到腻了，这里很刺激，你一定会喜欢……」 本来手指在架上逡巡，听见离自己很近的私语，林子珊整个人一僵。 ……她没听错吧？ 搁在书架上的手指缓缓放下，她环视周遭一圈，发现附近只有自己，而接下来还没结束，那女声道：「我的确是不排斥新鲜感啦……」 「那还等什么？」 紧接着是一串衣料摩擦声，然后……没有等到然后，林子珊立刻逃往一楼，和柜檯一个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女子反应，伙同一名工读生，三人结伴去「案发现场」确认。 林子珊觉得这真的太扯了，光天化日之下，会是什么样的人在图书馆里偷偷摸摸，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 后来抓到人了，是学校里已婚的学务主任和一名实习女老师，学务主任被学校记两大过，回家则被逼迫签署离婚协议书，而女老师则是彻底断了她的教学梦。 「单日益，你知道这件事吗？」一天中堂下课，林子珊反身坐在单日益座位前面的空椅子上，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没有向任何人说自己是遇到这起事件的当事者，怕洩漏太多会被寻仇，毕竟这攸关主任和实习老师的未来人生，不可小覷。 「全校都知道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单日益转着笔，觉得这问题很像废话，「你来跟我确认这种事要干嘛？」 「干嘛？」林子珊愣了愣，清清喉咙，说：「没干嘛，来和你交换心得。」 「我的心得很重要？」单日益淡淡道，他的口气轻的宛如一缕风，带着一丝严肃。 「只是纯间聊也没关係呀！」林子珊突然有种「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感觉，「你不分享也无所谓！」语毕，悻悻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兴高采烈地想找人聊聊对这件事的想法，却被浇了一盆冷水，林子珊很无力。 上课鐘响，英文小老师发下考卷，瞪着白底黑字的试卷，她没有动笔的意思。 平时无论何种考试，林子珊成绩都是名列前茅，但她今天遇上了扫兴的单日益，乾脆一不作二不休，把颓废沮丧的一天过好过满。 上课时间，她躲在前面座位的男同学背后呼呼大睡。 午休时间，她躲在学生夹克外套里偷偷玩手机游戏。 国文小考，她全部用猜的，得到个位数的分数，导致下课后被老师找去「约谈」。 至于单日益，他平日在学校里安分守己，朋友不多，只有偶尔少数像林子珊这样的同学会找他攀谈，因此他对林子珊特别上心，经过一整天留意下来，他发现林子珊不似平日的乖乖牌形象，反而在该上课时睡觉、该睡觉时玩游戏、考试随便敷衍……这些如果不是和自己早上对她的冷漠反应有关，那他实在找不出原因，也说不通林子珊为什么不再像往常找他聊天了！ 林子珊想都想不到自己也有被单日益「眷顾」的一天，就在下午第三节下课，当她收拾课本，还没来得及打开手机玩游戏，就被单日益拉着离开教室。 看着眼前男子的背影，这是在演哪齣偶像剧吗？不过她倒也没反抗对方，任由自己被拉着走。 单日益拖着林子珊上楼，他们在一间教室门口停下，林子珊挣脱被他拉着的手腕，疑惑道：「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啦？」其实她早就不气单日益早上对她的态度了，却没想到他会主动找她，让她有些意外。 林子珊狐疑地顺着单日益的视线看过去，一名短发、和她差不多高但体型比她瘦的女孩，静静地倚在窗边看着白色小蝴蝶在花圃上飞舞，女孩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窥视，下一秒她的视线和单日益交会，女孩吃惊地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哥？你怎么会来？」 林子珊听见女孩对单日益的称呼，也是满脸惊讶——因为单日益从没提过他还有一个「妹妹」。 林子珊的视线在他们的脸上来回逡巡，「双胞胎？」额头的美人尖和薄薄的两片唇瓣倒真有点像。 见林子珊恢復往常，单日益这才安心，说：「不是，我们异父异母。」 「哦——」林子珊拉了长长一个音节，两个人的关係听上去不简单。 「正式介绍，她是我妹，李昕汝，」单日益看着两人，说：「我同学，林子珊。」 两个女孩打了声招呼后，李昕汝便以要如厕为由走开了。 他们回到教室，林子珊又绕着单日益转，心里微不可见的一丝喜悦连单日益自己都没察觉。「你希望我保密吗？」林子珊双手背在身后，眼睛眨巴眨巴地，这件事她如果不说，搞不好到了毕业那天，还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李昕汝的存在。 儘管她自己也不确定有没有办法守口如瓶就是了。 见林子珊贼头贼脑的模样，单日益又好气又好笑，「我都决定告诉你了，当然不怕你说出去。」 为了掩饰尷尬，林子珊乾笑着拍打单日益的肩膀：「跟你开玩笑的，这件事当我们之间的秘密就好了！」但针对这对兄妹间的关係林子珊还是很好奇，「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们怎么会变成兄妹的呀？」 单日益嗅到一丝八卦味，幸好事先已有准备，他拿出手机，传了李昕汝的联络资讯给林子珊，「想知道细节，请找李昕汝，你们女生比较有话聊，你可以从她那边得到很多新讯息。」 林子珊心想多结交一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一週有五天可以和单日益见面，要和李昕汝建立友情当然得把握这个机会，「好啊！我再自己联系她。」她也拿出手机加了李昕汝的line。 放学回家后，林子珊收到成功将李昕汝加为好友的通知，她拿着手机站在桌边等了一会儿，始终保持亮着的萤幕里却没有李昕汝的讯息或贴图。 洗完澡吃过饭，安排的读书时间一到就准时就位，林子珊再次拾起手机，传了一张贴图给李昕汝，然后开始专心唸书。 再打开手机时，林子珊已写完作业也复习完毕——李昕汝的视窗显示为「已读」，却「不回」，这样神秘让林子珊对她更好奇了！ 第一章、单身不坏(3) 关掉发出闹铃响的手机，林子珊从床上坐起身，她揉揉惺忪睡眼、伸个懒腰，此时，搁在枕头上的手机发出一阵震动声，定睛一看，是李昕汝传来的「长辈早安图」。 「什么？」林子珊难以置信，时下哪有年轻人在互传这种东西的啦！李昕汝真有趣，她越来越想认识她了！ 煎台上冒着烟的萝卜糕和荷包蛋滋滋作响，早餐店老闆动作俐落确实，等到萝卜糕已经略呈焦香，立刻铲起，放进淋上褐黑色酱油膏的纸盒里，最后还有一颗荷包蛋，等到塑胶袋交到林子珊手中时，她点的一杯中温奶也已经垫在纸盒下了，付完钱，她拎着早餐走进学校，这时的她还是脑袋浑沌的状态，通常要等吃完早餐才会恢復朝气。 每天早上都有小考，今天的科目是数学，考卷发下来，题目不难，有几道题甚至类似自修书出的范例题型，林子珊写得很顺手。 单日益就不一样了，直到数学课检讨完考卷，他还是有很多地方不明白，然而下课时间只有短短十分鐘，数学老师一个人对多名学生，分身乏术，单日益还来不及解开所有疑问，下堂课的鐘声便响了，他无奈地回到座位坐下。 正值值日生的林子珊注意到单日益的状况，一擦完黑板，她就跑去找单日益，关心地问：「你哪里不会？给我看看。」 单日益当然知道林子珊的成绩不错，于是听她的话，在卷子上用铅笔勾选不会的几道题目，林子珊利用接下来的下课时间，把课本的观念和相对应的考题圈起做记号，再趁着中午吃饭时间，坐到他旁边一边吃一边替他解惑。 「真是谢了，幸好有你的帮忙，否则我一定完蛋。」最后一道题弄懂之后，单日益向她道谢，他的笑容彷彿春天的阳光，明亮温暖。 他摘下眼镜按摩鼻樑，平时除了午睡，否则很少见单日益拿掉眼镜，这是林子珊首次近距离看见眼镜背后的他——嗯，还算帅气！她下了结论。 「对了，上次你去旁听补习班，决定好要报名了吗？」 「还在考虑。」单日益闔上课本，把考卷收进l夹里，再清理桌上的橡皮擦屑和乱七八糟的文具，腾出空间睡觉。 「考虑？」林子珊伸手拍拍单日益的肩，沉痛表示：「依我看，不必浪费时间考虑，直接去补习比较快！」语毕，还摇摇头。 「谢谢喔！你的建议我会纳入参考。」听起来像在抬槓的一句话，实则给了单日益摇摆不定的心一个更肯定的方向。 「我是真心觉得你有这个需要，但决定权还是在你。」林子珊微笑。 下午第一堂课是国文，大多数人被早上的数学折腾到呈现委靡状态，有些人还烂泥似地赖在桌上不肯清醒，而国文老师向来放纵学生，眾人便越发肆无忌惮了。 总是活力十足的林子珊，也一反常态，累得打起瞌睡。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她想去洗洗脸，严阵以待下一堂班导的课，此时一位意外访客却出现在教室门口。 是李昕汝。 看见她，林子珊立刻清醒了，她主动走过去打招呼：「嗨！你好！找单日益吗？」 李昕汝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缠绕着手指头，「嗨，那个……我是来找你的，」她嚥了口口水，看上去不太自在的模样，「我哥有跟我说过了，关于你好奇的……」 一语未尽，林子珊马上想起这件事。 「哎！我想起来了！」她笑道：「昕汝，我们明天放假一起去逛街好吗？我想知道你和单日益的故事，能够请你告诉我吗？」 或许被林子珊的大方和笑容感染了，李昕汝明显放松不少，「那我晚上再跟你约时间地点可以吗？」 看着靦腆的李昕汝，林子珊好像可以理解她没有传讯息的原因了，不过，「长辈早安图」她就不明白了。 「可以呀！我再等你的电话。对了，你每天早上都会花时间传早安图吗？」两人走到洗手台，林子珊扭开水龙头。 闻言，李昕汝又紧张起来，「打扰到你了吗？」 看着如惊弓之鸟的李昕汝，林子珊只是笑了笑说：「没事，只是我今天第一次从平辈那里收到这种照片，觉得很新奇，你继续传吧！我不介意。」 隔天早上十点，梳洗完毕换完衣服，林子珊向父母打声招呼匆匆出门了。 「这个子珊，也没说几点回来，一个女孩子……」林妈妈走进厨房，担心地叨念。 「如果不放心，传个讯息或打通电话问不就好了！」林爸爸从报纸后探出头来瞥了眼妻子，他这老婆就是有一堆担心不完的事。 「那不一样！」水龙头的流水声盖过一部份从厨房传到客厅的微慍音量。 「你跟我说也没用，你要自己跟她沟通。」 「你看看你，女儿去哪都不说、几点回家也不知道，竟然还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我啊……专被你们林家人糟蹋！」语毕，一盘水果「碰」地一声放在林爸爸面前。 女人一旦决定要抱怨，连神明都阻止不了。 「我怎么会生了个这么让人担心的女儿？嫁了个这么没责任心的丈夫？对啦！一定是嫁错尪！有基因遗传的……」 「喂！论基因你有一半的功劳喔！」林爸爸纠正。 另一边—— 正在吃爆米花看电影的林子珊打了个喷嚏。 「子珊，你还好吗？」坐在隔壁的李昕汝担心地问。 「没事，没事！」林子珊尷尬笑笑，若往民间传说的方向去想，难道有人偷偷背着她说她坏话吗？不过下一秒又觉得自己太会胡思乱想。 电影结束，李昕汝脸上堆满了满足的笑容，「这部片真的很疗癒呢！」 「我也觉得很好看！」林子珊附合，当初衝着票房而来，还好没扫兴。 走出电影院，温软的风扑面，很是舒服，李昕汝负责导航她们的下一站，林子珊走在她旁边终于问了她最好奇的问题：「昕汝，你和单日益怎么变成兄妹的呀？」 犹豫了下，当初是自己先答应回答林子珊的疑惑，不能反悔。 「我念幼稚园的时候，爸妈离婚，后来我爸爸娶了再嫁的单妈妈，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变成单日益的妹妹了。」她语气很平静。 「所以你们也是一起长大的囉？」才幼稚园就得接受这种改变，林子珊想想自己那时候还在跟父母要糖吃呢！ 第一章、单身不坏(4) 「算是吧！」李昕汝停下脚步，「子珊，我们到了。」 林子珊环视周遭，这处知名景点距电影院徒步十分鐘路程，一旁就是捷运站。 「哇！」她开心地在广场上奔跑，近中午的阳光虽然有些炙热，但徐徐微风却毫不吝嗇地吹拂而来。 除了拍照的年轻人，也有稚童在广场上跑跳、老年人坐在阴凉处摇扇间聊。 李昕汝没办法像林子珊这么自在地徜徉在广场上，她悄悄走到树荫下，让林子珊一个人好好陶醉。 「妹仔，怎么不跟你同伴一起呢？」旁边一位老先生赤脚坐在大理石椅上，看见李昕汝退到他旁边，幽幽搭话。 李昕汝吓了一跳，循声看见面带慈祥微笑的老人，顿时语塞。 老先生朗声一笑，看出了她的彆扭，「你同伴这么外向，而你这么害羞呀？」 「呃……是的……」她有些困窘。 「每种个性都有优缺点啦！可是外向一点、嘴甜一点，人缘会比较好喔！」老先生说完，穿上鞋子，走开了。 「昕汝，我们来拍照好吗？」林子珊不知何时走到李昕汝身后，笑着拉李昕汝走到阳光下，「来来来，我跟你说，等等我去站那儿，你用这个角度拍……」 李昕汝帮她拍完照，林子珊也努力说服她入镜，在半推半就下李昕汝终究输给了林子珊的热情，也与美景留下几帧合影。 沉浸在美景里，林子珊花了点时间好容易才善罢甘休。 两人到旁边的凉亭坐下休息，李昕汝从贩卖机选了两瓶运动饮料，林子珊一口气就喝掉了半瓶。 她用手帕擦拭着额上和颈后的汗，休息一会儿后，才突然想起这趟出游的目的，「昕汝，我们去找餐厅吃午餐，你一边和我聊聊单日益的事，好吗？」 握着冰凉的饮料，李昕汝微笑应声好。 她们挑选间义式披萨店，一推开门，室内冷空气立刻吹拂而来。 「欢迎光临！」店员们一致招呼声。 她们分别点了小披萨和薯条，自助吧则有提供免费饮料畅饮。 林子珊喝饮料时偷偷观察对座的李昕汝，她正兴致勃勃地打量这间店。 今天一整天下来无论是如何拍照或选择何处吃饭，都是照着林子珊的意愿，她怕这样的自作主张会让李昕汝心里对她有疙瘩，不过现在看李昕汝的模样，她可以放心了。 但她还是决定吃完饭后的行程全听李昕汝的。 「昕汝，你和单日益很亲吗？」 和林子珊相处半天下来，李昕汝不再那么焦虑，她微笑：「你也知道我的个性，很慢熟又难聊天，虽然没有血缘关係，但他还是很尽哥哥的责任。」 「真好！」林子珊也想要有一个像单日益这样的哥哥。 「可是一直依赖他，很难长大。」 李昕汝这番话，林子珊不置可否。 这时餐点送上，两人拍完美食后，才开始撕着披萨吃起来。 「单日益在家都在做什么啊？」披萨是现做的，有些烫手，林子珊取来一张纸巾包住外围的脆皮，一口咬下，拔出长长的起司丝。 「为什么对我哥这么好奇？」李昕汝不解。 「因为……第一眼见到就很顺眼啊！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因为忙着想要怎么解释，忘了披萨是刚出炉的，一口咬下非常烫舌，林子珊觉得自己好蠢。 林子珊的解释李昕汝有听没有懂，她也没有追问，只是说：「我哥的房门很少开，只有吃饭、上厕所才会出来，其他时间都待在房间里，不好意思，我只知道这么多。」李昕汝把一綹发丝塞到耳后，又开始焦虑。 「别说不好意思，朋友间不需要见外啦！」虽然有点失望，林子珊还是可以挤出一抹不那么无奈的微笑，「那你知道他的兴趣吗？」她不放过任何有关单日益的事。 「差点忘了，」李昕汝像突然想到什么似地，「他很喜欢看书，也买了很多书。」 「看书？他看什么种类的书？」 「没错，他喜欢看书，我帮他去超商取过几次包裹，他都说那是书，至于类型……我就不清楚了，抱歉！」 「嘖，」林子珊皱眉，「我说过，朋友间不必说抱歉。」摇摇头，最起码她知道单日益喜欢看书。 林子珊也喜欢看书，不过她偏爱网路小说或翻译文学，若是文诌诌、理论性强的书她都敬谢不敏。 她们待了四十分鐘后离开，两人站在餐厅门口，双眼因为阳光直射而瞇起。 「一路都是听我的，现在由昕汝决定吧！要去哪里我都可以配合！」林子珊没忘了心中盘算。 李昕汝一听，顿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我……没想法……」 「你一定有想去的地方吧！想想看？」林子珊鼓励她。 李昕汝努力想着附近有没有适合她们说走就走的景点…… 驀地，一个点子冒出：「我知道有座河堤可以欣赏落日，那边的夕阳很美，虽然时间还早，但是等车加搭车也要花时间，只是怕你没有兴趣……」李昕汝越说越小声。 「当然可以呀！如果附近有卖臭豆腐就更好了！」林子珊吐吐舌，虽然刚吃饱，但是等夕阳配小吃不是很合适吗！ 决定好了，两个女孩即刻啟程。 因为单日益，林子珊想和李昕汝成为好姊妹，儘管和李昕汝交心需要花一些耐心，但林子珊不会就此打退堂鼓，亲近单日益前搞定他妹妹，是她的策略。 第一章、单身不坏(5) 时间彷彿只是一眨眼，便迎来了结业式。 当林子珊拎着扫帚从外扫区回班上时，黑板上已经写上高二的分组名单。 「我们又同班了！」本来很开心单日益和自己都选文组的林子珊，如今见两人同班，心情更加雀跃。 正用报纸擦拭玻璃窗的单日益，亲眼见到班长在黑板上写下名字，对林子珊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 一面忙着手上打扫工作，一面分神给林子珊，单日益不禁失笑，「说实话，我不懂你为什么开心成这样？」 绕着他转了一年还不嫌腻，他很佩服林子珊的毅力。 「我就是喜欢跟你同班不行喔？难道你不愿意？」 单日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有人可以教我功课，我感谢都来不及了，怎么会不愿意？」语毕，轻笑出声。 「你就只会在损我的时候才笑成这样！」林子珊没好气。 「是吗？」 单日益曾在聊天当中说起自己补习的吸收效果不如预期，反而林子珊教他还较有用，当下林子珊就向他提出一项协议：星期一、三林子珊教他功课，星期二、五单日益帮她卖鸡排算做为学费。 卖鸡排？单日益一听，觉得合情合理，便一口答应。 接着帮了几次忙，他却对自己赚取的「学费」感到越来越困惑，停下清洁动作，他正色道：「说实话，我真的有帮到你们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有种在佔人便宜的感觉。 本来卖鸡排的工作只靠林妈妈一人就应付得来，有林子珊在更是如虎添翼，是怕单日益会觉得欠人情，才会捏造一份藉口，且林子珊私心也想和他有更多相处机会。 「我妈那边我是不清楚啦！但你确实帮了我很多。」林子珊扯这谎也不会脸红。 单日益从她的样子里察觉不出异样，「那就好。」他点点头，继续清玻璃。 林子珊倚在单日益身旁的窗户上望着蔚蓝的天空，一动也不动，像在想事情，也像在发呆，完全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你挡到我做事了。」单日益推推林子珊，他窗户有一半还没清完。 林子珊这副模样，倒是让单日益想起一件往事…… 高一下学期第二次段考结束后的体育课下课，人都散了，球场上只剩单日益和另外一位男同学收拾善后，当单日益确认四周有没有没收拾到的器材时，发现林子珊坐在篮球架后面，独自一人不知神游何处。 「林子珊？」单日益呼唤她，「你还在这边干嘛？」他也跟着蹲在林子珊身旁，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地发问。 另外一位男同学闻声也靠过去，两个男生耸耸肩，交换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我只想跟单日益说。」良久，林子珊原本紧闭的唇张开，双眼也注入生命力。 但她一句「只要单日益」让当事者很无奈——平时林子珊黏自己，他还可以爱理不理的，但现在有不熟他们的人，当然就不能这么无所谓了。 幸运的是那男同学看上去没有多做联想的模样，从善如流地：「那我自己去还器材，你们也不要在这逗留太久！」走没两步，又回头问：「需要我跟班导师说吗？」 「不用了，我们会在鐘响前回去上课的。」单日益保证。 男同学离开后，林子珊难过地问：「单日益，这次段考我会不会掉在十名以后？」 经过解释，知道她因为太沉迷电视，被爸爸警告考试排名没有在十名内，就禁止她看电视到这学期结束。 原来如此，单日益深深吐了口气，「你先别预设立场，最糟的结局如果真的发生了，还可以找别的娱乐啊！不然运动也行！」他尽力安慰了。 「可是我就只喜欢看电视啊！」林子珊双手摀脸，很想逃避现实。 结果压线过关，林子珊获得第十名。 身体离开窗户，林子珊侧身面向快完成打扫工作的单日益，问道：「暑假作业有不会的地方需要我帮忙吗？」她双手背在身后，笑着弯下身体凑近单日益。 单日益思绪被拉回到现实，察觉自己和林子珊的脸颊是如此靠近，清洁窗户的动作一顿，面红耳热地拉开两个人的距离，还来不及回答就被林子珊抢先：「但学费不是卖鸡排唷！暑假有别的规定。」 单日益平復情绪，偷看林子珊一眼，故意冷着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写？」 「齁，你一定还没翻过作业吧！我全都看过一遍了，当然知道你哪里不会写！」 被「看没有」的感觉很差，他却无从反击，单日益想想觉得自己真是可悲。 「说吧！『暑假的规定』是什么？」单日益拿着抹布和脏报纸去后走廊回收跟清洗。 林子珊轻巧地跟着他移动：「很简单，陪我吃冰！」 「就这样？那还真的很简单。」单日益低语。 「你说什么？」林子珊附耳过去，单日益本能地避开。 「没事，我答应你的条件交换，暑假保持联络。」 考虑到学生们放暑假，林妈妈的鸡排车有了据点异动，本来每周二、五放学时间会出现在校门口，暑假改到夜市贩售，林子珊也更是勤于帮忙。 当林子珊告知妈妈单日益不会再来时，林妈妈却绕富兴味地想从女儿脸上看出什么东西似的，一脸神秘，「嘖，可惜了。」她说，摇摇头。 「说什么可惜啊？」莫不是妈妈很怀念单日益的手脚俐落？可是林子珊自认动作也不差啊！ 「我的意思是，这样你们就少了见面的机会啦！你不觉得可惜吗？」林妈妈继续炸鸡排的动作，边说：「不要以为我瞎了，我看的出来你喜欢他。」 「哪有？我只把他当普通同学喔！你不要乱想。」林子珊回嘴，装鸡排的动作没有停下。 「那你为什么要在他面前故意装忙不过来？不就是怕他因为觉得没事做而离职？」 「……是没错！好，硬要说喜欢，我承认，不过只是同学间的喜欢而已！谢谢惠顾！」找四十元给客人。 「鬼才相信！」 林子珊耸耸肩，不想再争辩这件事。 第一章、单身不坏(6) 速食店里的角落位置，一名女孩正张嘴吃着汉堡，她用左手拇指指腹抹去嘴角沾上的沙拉酱，对着眼前无言的男孩笑着，「我早餐还没吃，要吃饱才有力气讨论作业！」 闻言，单日益有股「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的感觉，他叹口气，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作家「三毛」的书翻阅起来。 林子珊的双脚在桌子下摇摆，她看见对座单日益手中捧着的书名，说：「这本书感觉很深，你根本就是文青吧？」记得李昕汝说过她哥哥喜欢看书，如今一见，才知是这种文诌诌的书，是她向来敬谢不敏的类型。 「你快吃，吃完我还有很多习题要问。」单日益头也不抬。 林子珊和单日益说好要帮他讲解不懂的暑假作业，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讨论，她已经事先把自己的作业全部完成了。 独自吃着大汉堡，林子珊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书是从学校图书馆借的吗？」 闻言，单日益难得分神正眼瞧她，「是啊！怎么了？」 「哇！」林子珊笑靨如花，「我们以后可以相约一起去！」她喝了一口可乐，脸上的高兴藏不住。 「你也会去图书馆？」真看不出来，单日益心想，他认真想知道她的答案。 突然被正视，林子珊一时受宠若惊，半晌才道：「会啊！」 「那你都看什么书？」 「都是看言情小说和翻译小说居多，但因为我没有研究过其它种类的书，也不知道对那些书感不感兴趣。」 「你听过三毛吗？她和张爱玲一样，都是传奇。」单日益挥挥手上的书。 「三毛？」尾音上扬，林子珊想了想，这个名字她略有印象，但真的想不起她是何许人也，「其实我不太清楚耶……」吐吐舌。 「那就没办法了。」单日益垂下眼，很失落。 「虽然我们喜欢的书不同类型，但还是可以一起去图书馆啊！」 「也是，下次再一起去。」单日益摘下眼镜，擦拭镜片。 「到时我们可以分享喜好，以后就有新的话题了，多好呀！」 「如果你不嫌我的喜好无聊，我当然很乐意分享。」单日益说，他喜欢的书不管是和言情小说或是翻译小说比较，都是枯燥乏味许多。 「我保证不嫌弃！」林子珊伸出三根手指发誓，和单日益有话聊，她开心都来不及。 语毕，她二度目睹单日益藏在眼镜后面的全脸。 「欸，单日益。」林子珊唤他全名。 「干嘛？」 「你长得挺不赖啊！干嘛不戴隐形眼镜啊？」 闻言，单日益擦拭镜片的动作一停，他刻意戴上无度数的眼镜，正是为了遮住自己那惹人注意的外貌，说：「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长得好看就需要让大家都知道？」 林子珊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感觉单日益口气里有着忿恨，「是不是曾经发生什么事了？」男生长的帅女人缘好，别人恨不得桃花来找，单日益却反其道而行。 「没什么，汉堡吃完了，可以开始讨论了吧！」单日益戴回眼镜，也恢復以往的淡淡语气。 日后有的是时间与机会，林子珊心想，她不再追问，暂时将好奇收进心里，现在得好好替单日益解答习题才是。 客人一轮换过一轮，太阳也逐渐西下…… 他们走出速食店时，黑幕已然降临。 外头窒闷的空气还带股湿黏的味道，是标准的台湾夏季气象。 两人立在速食店门口，林子珊看着天空，打了个呵欠，道：「天空阴阴的，好像快下雨了，我好累喔！下次再吃冰好了！」疲倦的语气。 「好，但我还要去一趟书局，」单日益道，「你有带伞吗？」 「有是有……你也早点回家吧！我先走囉！」 「路上小心。」 林子珊很幸运，大雨在她打开家门的同时才落下。 此刻，屋里的林母不断在客厅来回踱步，听见钥匙转动声，马上走到大门前手抱胸等着，她心里有股熊熊火焰。 门一开，林子珊见到母亲杀气腾腾的模样，假装若无其事问道：「妈，你站在这里干嘛？」 「小姐，请问现在几点了？」林妈妈瞪视女儿。 林子珊看了眼手錶，「八点半。」 「你一整天去哪了？」 「和同学讨论作业。」 「出门为什么不先跟我报备？晚归也该打通电话吧？不知道家人会担心吗？」林母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对不起，我下次会改。」林子珊低头乖乖站好。 林母其实也清楚女儿很多事还需要旁人耳提面命，见她懺悔的模样，也捨不得再多说什么，「去洗澡！」她丢下这句后便走开了。 林子珊关上大门，看见爸爸站在她的房门口，显然也有话要说。 「爸。」她走过去，站在爸爸跟前。 「妈妈很担心你，今天也没有去卖鸡排，洗完澡去和她道个歉，知道吗？」叹口气，「类似的事情妈妈已经发生很多次了，以后要记得，行踪要告诉家人，好吗？」 「好，我知道了，爸，对不起！」 洗澡后，林子珊抱着棉被到父母的房间，她敲敲半掩的门：「妈，我可以进去吗？」语气很紧张。 「进来吧。」 林子珊几乎是立刻窝进母亲怀里，懺悔道：「今天我做错的事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以后去哪里都跟你说，几点回家也说。」 「自己的承诺记得就好。」林妈妈温柔地看着女儿，随后笑逐顏开。 「我就知道妈妈捨不得生我的气，」林子珊在林妈妈的两侧脸颊轻轻拉出一个微笑的弧度，「你笑起来很好看，是世界上最慈祥的笑脸！」 「好肉麻喔！」林妈妈拍拍落在自己脸上的双手，「今天是和单日益出去了？」 林子珊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只认识他呀！」嘴上这样说，但她笑瞇起的眼里有一闪即逝的犀利。 「喔，」林子珊毫不怀疑，「那我今天晚上可以和你睡吗？」语毕，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闷着声音说：「今天好累啊！我一下子就可以睡着了……」 第一章、单身不坏(7) 讨论完所有暑假作业当天，单日益带着一个女孩一齐出现，林子珊惊喜又雀跃：「昕汝，好久不见！」语毕，上前亲暱地勾着她的手。 李昕汝靦腆地笑道：「子珊，很高兴又见面了。」她对林子珊的开朗热情印象深刻，「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哥哥叫我一起来，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们？」虽然已没初识时的不自在，但李昕汝的口气依旧透着一丝紧张。 「不会啦！你别想太多！」林子珊把头轻靠在她的左肩。 「其实，我很困惑，」一旁的单日益突然开口，「一样的题目，为什么别人教我都不见成效，偏偏你的解释我才懂？」单日益也曾请教过李昕汝，可他就是听不懂。 林子珊也不知原因，驀地，她灵光乍现，「不然改天一起去拜文昌好了！你可以求支籤问神明，要不要试试看？」 「可以考虑这个办法，实在是太玄了。」单日益表示无奈。 这最后一次讨论作业是在饮料店里，结束后再去吃冰。 三人点完饮料甫落座，还没拿出课本跟纸笔，林子珊先欢呼：「终于大功告成了，万岁！」 单日益看了她一眼，诚恳道：「谢谢你不厌其烦的帮忙，只请吃冰就够了吗？」 其实，林子珊是怀着多和单日益相处的心思才会热心帮忙，但单日益不知其中缘由，而经过几次烧脑解说下，林子珊也產生付出与收穫不平衡的感觉了，遂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明天就去拜文昌帝君吧！算是陪我去。」她顿了顿，「昕汝也一起？」 李昕汝一时措手不及，「好……好啊！」慌张之馀也答应了。 「那就这么说定囉！」林子珊点点头，「我们开始吧！」 当三人走在一起，单日益个性本来就较内敛，更不用说向来轻声细语的李昕汝，所以自然是由林子珊肩负起做决策的责任。 他们出乎预计的晚了很久才结束这最后一次讨论。 但总之是划下句点了，林子珊打了一个呵欠，伸了个无比大的懒腰。 离开饮料店，一行三人往隔壁夜市里的雪花冰店走去。 看着菜单，林子珊迟迟无法下决定，她苦恼地挠挠头。 「子珊，怎么了？」李昕汝观察到她的异样，问道。 「你们……介不介意吃别人的口水？」林子珊尷尬地询问，眼睛眨巴眨巴地轮流在两人脸上逡巡。 「如果是三种不同口味分着吃，我可以接受。」单日益立刻懂了林子珊的意思，李昕汝听完哥哥的话之后也明白了，「子珊，我也没关係喔。」她点点头。 「那就好，因为我觉得每种口味都好好吃的样子喔！」林子珊吐吐舌。 他们共点了提拉米苏、抹茶、花生三种口味，旁边置物架上有好几个分食用的瓷碗，林子珊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不是开先例。 「妹妹，我们家的冰很大碗喔，你们三个人可能吃不完这么多！要不要和你的同伴讨论再重新决定？」 「啊？那我不要提拉米苏！」这是林子珊点的口味，她可以放弃。 「确定抹茶跟花生吗？」老闆重覆确认，「等一下就好喔！」语毕，开始製作。 林子珊拿着三个瓷碗走回座位，一个不留神，她踢到店家摆在门边的盆栽，脚一拐，整个人跌倒在地，盆栽倒了，碗也摔破了。 在场眾人都被声响吓了好大一跳，林子珊坐在地上，无助地看着一地灾情，她的左脚痛到无法自行站起，此时突然有一隻手伸到她面前，她想也没想就抓着那手借力使力地缓缓起身。 「你还好吗？」一个陌生男声传来，林子珊抬头，是个浑身散发温文儒雅气质的人。 「还好，谢谢你！」 「子珊！」李昕汝焦急地来到林子珊身边，紧张兮兮地仔细端详她整个人，「你有没有怎样？」 男子见到林子珊的同伴出现，转身走了出去。 左脚比起刚跌倒时的痛，已经好了许多，林子珊试着走几步，虽然还是不太稳，但可以感觉到不是大伤，「我没事。」本想再和帮她的那人道谢，但哪里还见人影？ 单日益看着那男子走出冰店，视线再转回被李昕汝一拐一拐搀扶着走回来的林子珊，「地上的碎片我和老闆借扫帚清一清，昕汝，你去要些冰块来冰敷。」 「好，子珊你坐着不要动，其他的事交给我们！」她难得有机会帮助别人，所以特别积极。 「那就麻烦你们了。」林子珊不敢再乱动，怕加重伤势。 结果破碎的盆栽和瓷碗店家没有向他们索赔，撇开受轻伤的脚踝不说，已是万幸。 拜文昌帝君其实是有规则的，必须「左门进」、「右门出」，把供品放上神桌之后，祭拜的顺序先拜天公、主神、主神陪侍，最后才是后殿。且男的以「左手」、女的以「右手」插香，插的越正越好。 「单日益，你不求籤吗？」照着庙方的流程拜完后，林子珊看着单日益兴致勃勃道，「你不想问神明怎么说吗？关于为何只有我能让你理解作业习题？」其实她自己也挺好奇的。 昨晚在冰店发生意外，单日益担心林子珊隔日是否还能按照原本的计画去拜文昌，当时林子珊自己也没有把握，但今天一早起床发现可以行走自如了，她乐开了花。 「妈，我今天和同学去拜拜，傍晚前就回来。」经过教训，林子珊学会了报备。 「和谁去？」林母问。 「单日益和他的妹妹。」 「哦——那自己注意安全！」林母意味深长的语气，彷彿心里有数。 林子珊出门后，林母拿着本来装咖啡的马克杯去冲洗，边走边感叹：「吾家有女初长成，女大不中留了！」 「你会解籤诗吗？」庙里，单日益询问林子珊，「我觉得求籤这种事还是别轻率做比较好。」虽然觉得很玄，但他完全不懂这种民间习俗，因而踌躇不前。 「我以为我们这趟来就是为了求籤的？」林子珊觉得单日益出尔反尔很没意思。 「不是为了你想来而来的吗？」单日益记得是林子珊说为了报偿才来的，他也陪她来了！ 没多在这问题上浪费时间，三人鱼贯走出去，穿着黄色背心的义工阿姨亲切地提醒他们香要烧过一半才可以回去！于是他们到庙宇旁边的树下等待。 第一章、单身不坏(8) 树下有着兜售玉兰花或是彩券的小贩，对着沿街经过的人叫卖，他们三人站在这些商人身边间聊。 「下礼拜开学就升二年级了，时间真快。」林子珊东看看西瞧瞧，漫不经心地，「对了，昕汝你选哪类组呀？」 话题转到她身上，李昕汝又不知所措了，她脑中突然冒出上次和林子珊出游时，那名老者所说的：「外向一点、嘴甜一点，人缘会比较好喔！」 于是她深呼吸，尽力以最自然的语调回道：「因为数学还可以，所以选二类。」 「哇！你看起来这么文静，没想到居然是二类！」林子珊很是意外，「那以后数学不会，可以问你吗？」林子珊已经在打如意算盘了。 「我可以教你数学，那你也愿意教我国文吗？」 「没问题！不过之后课业越来越重，我担心单日益能不能应付得来？」林子珊转头看着正在餵鱼的单日益，「本来说好要求籤的，事到临头却反悔了。」身为单日益课业的唯一解药，林子珊也想知道为什么？ 「看不懂籤，求了有什么用？」虽然手上忙着餵鱼，可单日益耳朵是开着的。 「但你不好奇吗？万一我再也不能继续教你功课呢？」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望着林子珊和她身旁慌乱的妹妹，单日益看得很开，「以后的事以后再打算就好！」他将空饲料盒丢进垃圾桶，又走到旁边的洗手台洗手。 「有道理，子珊你别太担心。」李昕汝拍拍林子珊的肩膀，附和道。 「人家昕汝说的对，我就是担心你，原意是未雨绸繆，结果却变成『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林子珊别过头，冷哼一声。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李昕汝夹在中间，不知所措。 林子珊看了眼手錶，「香应该烧得差不多了，昕汝，再麻烦你烧纸钱，我先走了。」语毕，头也不回地走掉。 回家后，林子珊把自己关进房里，就寝时间之前从未踏出房门一步。 女儿的不对劲让双亲都很担心她。 夜晚熄灯后，林妈妈实在放不下心，于是敲了敲林子珊的房门。 像是蒙在棉被里的声音传出来，「有什么事？」 「你睡了吗？妈妈可以进去吗？」林妈妈站在门板外。 门开了，林子珊站在母亲面前，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再怎么极力掩饰，任谁也看得出她方才哭过。 「怎么啦？受了什么委屈了？」见女儿这副模样，林母很心疼，她拉着林子珊进门，「也跟我分享一下吧！」 「没什么……我明天自己就会好了，你别担心！」抽了张卫生纸擤了鼻涕。 「明明你早上出门还很正常啊！为什么一回家就锁在房间里？跟我说一下嘛！」 于是，在林母的循循善诱下，林子珊一五一十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她。 「子珊，你不要鑽牛角尖，相信单同学知道你的好意，或许他有其他考量，比方说，他已经找到可以教他作业的人啦！或是他发现什么书适合他读！」 闻言，林子珊心里的激动缓了下来：「真的吗？」单日益有事没告诉她？ 「再过几天就开学了，到时再向他问清楚。」林母拍拍女儿的大腿，「很晚了，先去刷牙吧！早点睡！」 开学后，林子珊一年级的同班同学经过分班再度同班的人只有五人，五人之中，林子珊只有和单日益比较熟稔。 「子珊，你和单日益吵架了？」同班a女在一行人结伴去新教室的路上靠了过来。 「没有。」林子珊面无表情地回道。 「单日益，你干嘛害林子珊生气？」同学b男和单日益并肩走着。 「我没有。」单日益不多做解释。 「喂，单日益你学生证掉了！」走在单日益后面的同学突然喊他的名，后面的林子珊来不及反应，一脚踩住地上的浅蓝色卡片。 「吓！」林子珊赶紧收回脚，弯下身捡拾同时，单日益一个箭步也上前，两人弓着的上半身在空中靠得极近，单日益一阵恍惚，学生证被林子珊捡起。 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卡片，伸到单日益面前，「这么不谨慎。」酸溜溜的语气也一语双关。 单日益没听清楚，心里只在意着方才和林子珊的近距离，他接过卡片，一板一眼地道谢完便继续往前走，怕被人发现他緋红的脸。 林子珊走到单日益面前，张手挡住他的去路，其他人见状也一併停下步伐。 「单日益，诚实很难吗？」事情没说开，林子珊绝不善罢甘休。 「嗶——」教官的哨声在附近响起，伸手指着他们这边，大喊：「上课五分鐘了，还在外面逗留！快点回教室上课！」 林子珊只好先放下张开的双手，让大家通过。 新教室和旧教室在相邻的两栋楼同一层，不必爬楼梯也可以互通。五人抵达时，班上已经在走廊整队了。 新导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看起来大他们没几岁，她按照身高将五人安插进队伍里，开始编排座位。 「下课到后走廊，有话那边说。」和林子珊擦肩而过时，单日益轻声道。 新座位很快排好，之后是选股长时间，程序和过往差不多，彷彿已是不成文的规定。 单日益编在最后一排，他心不在焉地托腮看着林子珊的背影，想起刚刚捡起掉落的学生证的时候，他居然脸红了—— 兀自陷入思绪的单日益，没有留意到班上的活动，只愣愣地跟着林子珊举手，直到导师说：「单同学，你想推举谁为班长？」单日益这才回过神，随便找了一个上厕所的理由。 「你快去吧！」老师点头应允，选举继续进行。 第一章、单身不坏(9) 开学第一天放学时，林子珊留在教室替新书贴上姓名标籤，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二十多本，她忍不住摸摸它们，吸着独有的新书纸张味，然后将它们妥妥地收进抽屉里，揹上书包，到后走廊和单日益会面。 看见单日益已经到了，她逕自倚靠在阳台边，眺望远方风景。 单日益走到林子珊旁边，递给她一支冰棒，说：「天气热。」 林子珊斜睨了他一眼，接过冰棒后打开，狠狠咬了一大口，那撕心裂肺的冰啊！ 从外表看不出单日益的心情，只见空中一轮饱满的黄橘色，感觉沉甸甸的，似乎要很用力很努力才能攀在天上，在完成任务之前，它不被允许偷懒。 「你要跟我说什么？」林子珊直问。 「我想高二后停止课业辅导吧！」 「为什么？」林子珊一时错愕，是因为他不能接受帮忙卖鸡排跟请她吃冰吗？ 单日益轻声笑了。 林子珊又是一愣，「笑什么？」 「不久前，我找到一间小型补习班，去试听后感觉不错，」看着林子珊的表情从困惑转为惊讶，单日益续道：「所以以后不用麻烦你了，但还是要谢谢你之前的帮忙。」 「那你怎么到现在才跟我讲？」 「之前因为还不确定，我不敢随便说。」 闻言，林子珊的冰也吃完了，「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冰，要一起去图书馆吗？」 「行。」单日益微笑。 在键盘上敲击着的一双手，这双手的手指骨骼比大多数的男性小了些，但是光滑且节节分明。温沛宪预备写完两万字再出门觅食。 其实他本来是放完暑假才要开始规划新故事，但编辑在开学前一周临时要他赶下个月的新书进度，本来排定要交稿的作家家中发生变故，导致出版社的每月新书出版额度不够，温沛宪被抓去替补，这也打乱他的生活节奏。 写作资歷七年，出版过几本书的温沛宪，还在读高二，他自小就喜爱创作，兴趣始终没变。 夏日的阳光斜射入屋，非常刺眼，百叶窗在桌前拉上了一半高。 电脑后，千辛万苦终于產了一万馀字，由于全神贯注，温沛宪移开电脑的视线不能马上适应光线，他去厨房泡了杯热茶，打开音响放进一张唱片，一边听歌一边喝茶。 上次这样赶稿是国中基测完，那年他的成绩落入公立高中后端，也有出版一本小说，还算能够给自己一个交代。 若没有在书桌前，他习惯把房内的百叶窗完全打开，夏天的时候，他会拿着两张凳子放在屋子里的阳光所及之处，摊开棉被铺上，用阳光杀菌。 距离目标还有一万字，他闔眼，决定小憩一下再继续写稿。 终于，下午五点半，温沛宪出门寻找他今日的第一餐，离家不远的夜市里很多摊贩已经开始营业，天气实在澳热难耐，热食摊无法引起他的兴趣，所幸决定去吃冰。 「老闆，一碗芝麻口味内用，谢谢。」温沛宪点完餐，走进装饰简约又乾净的店里，坐在看得见入口的座位。 他习惯观察路上的行人，无论是嘻笑玩耍的小孩、打闹声此起彼落的年轻人、溜柴犬的妇人、边说电话边推轮椅的外籍看护……这些都不是他观察的重点，他看见的是另一面，比方孩子们中落单在后的害羞小女孩渴切加入同儕的眼神、年轻人里还在曖昧阶段的男女、一边碎碎念一边帮狗儿清秽物的不耐妇女以及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无力垂下的双肩。 这种细腻的特质，无疑是他寻找写作灵感的其中一个方式，所以他时常走出门看人看风景，观察甚或体会生活周遭发生的各种人事物。 一组看起来和他年龄相仿的客人吸引他的注意，这组合是一男两女，会留意到的原因是他听见老闆对点餐的女孩说：「冰很大碗，三个人吃不完三碗。」点餐女孩于是听从老闆建议改单，而他看着眼前空了的碗，明显老闆不诚实，他的就小碗很多，不过他也不计较，但在结帐离开时，意外发生了。 点餐的女孩在他面前撞到东西不慎摔倒，满地的割人碎玻璃，他第一个反应是上前搀扶她，「还好吗？」他问。 「还好，谢谢你！」女孩拉着他的手借力使力站起身，见她的女同伴走过来，温沛宪看看没自己的事就走掉了。 他回家取了笔记型电脑走到家附近的汉堡店继续赶稿，晚上父母都在家，他很容易就会被客厅的笑语声影响，所以总是出门找一处安静之处，久了和这间汉堡店都有了感情。 点一杯红茶，找一个鲜少人会经过的角落座位，温沛宪把心神全放在电脑上，良久才从故事中抽离，他看了眼手錶，已经是九点多，他背靠在椅子上，揉揉眉心。 今天正逢月圆，月光皎洁明亮，一位年轻女子，脸上堆着笑走到他面前，「同学，我们要打烊了喔。」她客气有礼地说。 视线从天空回到汉堡店，温沛宪觉得非常不好意思，赶紧收拾一桌的东西，「抱歉！我忘了你们要关门了。」已经来过许多次，实在不该发生这种事。 深夜辗转，他被猫叫声吵得无法好好睡觉，温沛宪索性起床探个究竟，他打开房门，马上看见父母蹲在大门口，正发愁地盯着门边的纸箱子。 「爸、妈，怎么了？」他走近，倾身看那只纸箱，发现里面有几隻幼猫，怪不得一整晚都是猫叫声，原来是猫幼崽不知道被谁放在他们家门口！ 「我去拿牛奶来！」见这几隻小猫骨瘦如柴，温沛宪想起冰箱还有剩一些牛奶，微波过后可以餵牠们。 「橱柜里有鮪鱼罐头，也顺便拿来吧！」温母说。 看着箱子里四隻橘色斑纹的小猫抢食的模样，三人一筹莫展。 直到温父决定：「今晚先让他们进来，明天再送去流浪动物之家。」 「可是听说没被领养最后会被安乐死？」温母不忍地看着幼猫。 「重点是我们家没有办法养！」温父不容置喙的语气。 温沛宪探手摸摸猫咪们的头，看了温父一眼后，说：「爸、妈，交给我处理小猫吧！我会负责帮牠们找到主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牠们走上最后那条路，是四条生命啊！ 第一章、单身不坏(10) 温沛宪开始在网路放送帮猫循家的讯息，只是可惜他没有空送牠们去检查健康状况。 一天之内，已经有二十几人敲他私讯，这些小猫获得的关注完全出乎他意料。 国小同学a说明自己有养猫经验，希望他可以放心把猫咪交给他。 国中b同学声称她的猫过世不久，其中一隻橘斑猫和祂长的很相似，她一口咬定那是她死去的猫投胎转世要继续找她当主人，请他务必要「物归原主」。 几通诸如此类的电话让温沛宪只好先把写到一半的稿子延后，揉揉佈满血丝的双眼走向客厅角落的纸箱，检查几隻幼猫的状况，牠们正熟睡着，而那睡姿让温沛宪感到无比羡慕！他检查好饲料和水都还充足，才又回到房内着手处理送养猫咪的事项。 除了国小到高中的脸书社团，温沛宪也在地区社团发消息，因此也有好几个陌生人联络他，一位名为「林子珊」的女孩让他印象深刻，以下是他们的讯息对话：「你好，我想请问猫咪看过医生了吗？牠们看起来营养不良，虽然我不领养，但希望牠们都能健康！」看起来应该是仔细观察过，这份有心，温沛宪忍不住点开她的个人档案，这一看，才发现是曾在冰店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温沛宪迅速键入：「你好，猫咪目前状况稳定，为防万一，我会要求饲主先带牠们去做详细的检查后再做领养的动作！」对方马上回讯：「好的，谢谢你的好心！」 猫咪的事进展顺利，他可以好好赶稿了！ 赶在开学之前，领养最后一隻猫咪的人会在今天下午到温家接猫，温父一早起床后就在泡茶，他今天看起来比平常悠哉，或者说，悠哉的不平常了。 「你爸他捨不得，」温沛宪正往松饼上倒蜂蜜时，温母逕自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你看，同一批茶叶重复泡到早就没味道了，他居然还在泡！」温母伸手指了指客厅方向，「如果捨不得想养就养啊！一隻猫我们还养得起，他就是爱闹彆扭！」 温沛宪劝道：「妈，我已经答应人家了，改变不了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温母眼里的不忍是因为在意丈夫。 温沛宪点点头。 「好，那我负责让他面对现实，你不要管！」语毕，走向客厅。 温沛宪又点点头，他吃着松饼，时鐘显示十点半。 昨晚，他的小说算告一段落，寄出时已是深夜三点半，这是他花了一个礼拜，每天只睡三小时的成果。 但或许因为今天是最后一隻小猫被送养的日子，心里有牵掛，所以温沛宪睡了不到五小时就再也睡不着了，家里也没有可以当早餐的食物，他只好走到巷子口的早餐店帮家人买早餐，而他点了松饼。 才刚坐下，松饼一口都还没吃进去，家里就上演一齣温父口是心非的戏码，温母向温父说什么温沛宪没深究，他吃饱后，回房检查书包，无论如何，复习功课最重要。 温沛宪就算考上高中，和资质差不多的同学比较，他更努力，因此名次也都稳定保持在前段不变。 这种不服输的个性，也让他在写作上取得了不错的成就。 手机铃响，下午一点半，是猫咪认养人的一通来电。 温沛宪一边在电话中向他指路，一边走出门，十分鐘后，他和一位身形魁武的中年男子会合，那人人中蓄着一小綹鬍子，他客气地和温沛宪聊了几句后，便要求看猫。 不知怎地，温沛宪对这人有几分戒备。 「之前几位饲主，其实都有先将猫咪带去做完整的健康检查，你能配合吗？」 男子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往纸箱瞄一眼就别开视线，一副无所谓貌：「你都照顾这么久了，不需要再花钱多做检查吧？牠们比照片上看起来还健康呀！」吊儿郎当地。 「可能是我表达的不够清楚，我只是供给小猫吃喝，实际健康情形我也不晓得，所以我希望给牠做个检查比较安心！」温沛宪有些心急，他很害怕最后一隻小猫的状况。 之前的认养人见到猫都会摸摸牠、和牠说话，虽然这位魁武的中年男子也是和和气气地微笑，但温沛宪就是觉得很诡异。 这个人，他无法放心将猫交给他。 于是，温沛宪坚定地说：「若是不能做到这点，我不会答应让你带走猫！」 中年男子见状，态度软化，「好，我答应送牠去做检查，现在猫咪可以带走了吗？」中年男子还是笑着，却看也不看猫。 「我不允许你带走猫！」驀地，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是客厅的温父在说话，温母赶紧走上前，「先生，我们决定把猫留下来自己养，真是不好意思。」 闻言，温沛宪惊奇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爸？」他除了意外爸爸的解围，也很高兴他的决定。 「嘖，真是无聊，我还以为又多一样玩具了！」中年男子撇撇嘴，看情势寡不敌眾，不再装模作样，识趣地离开了。 听着纸箱里的猫叫声，温沛宪慢慢消化方才发生的事…… 家里要养猫了！ 「那男的一副会虐猫的样子，一点爱心都没有，我们家自己养吧！」温父坐下继续泡茶。 温母趁机向温沛宪使了一个眼色，温沛宪赶紧道：「我现在就把猫带去医院检查！」 小橘斑猫取名为「warm」，他们希望牠可以为家里注入温度。 送「warm」去医院住一天后，温沛宪回家赶紧上网做功课，务必要让「warm」从医院回来后有舒适温暖的窝，而温父也资金赞助温沛宪打理，温母将丈夫的温柔看在眼里，她也协助温沛宪选购饲料及猫砂，一家人开开心心准备迎接新成员来到。 第二章、好字满意(1) 其实林子珊一直都很好奇单日益的补习班老师是何许人也，竟是可以教单日益课业的人，而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学测前三个月，被她逮到了机会。 这天中午，林子珊像以往一样和单日益一起吃午饭，顺便练习数学，一题一题地看下来，林子珊不禁皱眉，「这几题你我都不懂，其他同学自己也自身难保，而数学老师又刚好请假，身为一个高三生，不觉得不弄清楚不行吗？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的补习班老师了！」 儘管单日益的补习班不开放旁听，但因为是小本经营，看在单日益是旧生的份上，不会计较一次多一个人听题目解说，只是单日益会对补习班不好意思，他放下筷子，难得讨好的语气：「我先问懂之后再教你可以吗？」三年的交情，他很清楚林子珊对补习班老师的那份好奇心。 「……你忘了这三年我有多难熬吗？你不会的我可以教你，我不会的你都解释的不清楚耶！」她只是想看看被取代的位子上的人长得有没有她高？或比她瘦？年轻吗？林子珊用筷子插了颗滷蛋，坚决地看着单日益，「看在我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份上，让我加入吧？」她咬了一口滷蛋，眨眨眼。 单日益无奈地叹口气，都怪自己，什么科目都输林子珊，平时功课也总是受林子珊的帮助，照她的个性，若硬碰硬，结果他想都不敢想，遂勉为其难地答应她。 放学时分，他们搭上挤满学生的蓝38路公车，两人距离极近，林子珊甚至可以感受到单日益的鼻息，而单日益一闻到女孩子的发香，也赶紧别过头，转换心绪。 一路无语，他们下车后不约而同深呼吸一口气。 「我怀疑刚才车上氧气的浓度过低！」林子珊用手搧着风，她平时回家搭的公车上从没遇过这么多人。 「还好补习班就在不远处，」单日益领着林子珊朝补习班的方向走去，「再过一个红绿灯，左转就到了。」 单日益要她先在门外等，待他徵得老师应允后才让她进来。 「周老师，你好。」林子珊推门而入，礼貌地打招呼，她已问好补习班老师的名字。 「原来是个漂亮的女孩呢！你今天就放轻松听我上课，不喜欢也没关係。」周老师的口气听着很亲切。 林子珊目测女老师约三、四十岁左右年纪，比她高，也比她瘦，留着一头及腰黑发，整个人散发开朗的气质，让林子珊很有好感。 「周老师，你喝咖啡吗？」林子珊想起方才有经过星巴克。 「我喝咖啡的，不过你别请我唷，我已经有准备囉！」说着，她拿起办公桌上的咖啡杯，「那么，上课时间到了，赶快进教室吧！」周老师笑着说。 林子珊在周老师热情的催促下，跟着单日益进去听课了。 在老师幽默风趣的课堂之上，三个小时的数学课，林子珊釐清了好几个不懂的观念。下课后又花一个小时向老师请教其他不懂之处，离开前，林子珊向周老师道谢，「今天谢谢周老师的教导，很不好意思没有什么回礼！」 「没事，只要被我教过的学生能有收穫就好了！大考在即，希望你们都可以考上心目中的志愿囉！」周老师拍拍林子珊的肩。 这位周老师是有温度的，她的温柔像磁铁让林子珊的心受她吸引。 结束后，单日益提议去吃宵夜，于是两人在路边摊吃起了臭豆腐。 「今天还ok吧？」单日益夹了一口泡菜，看着林子珊，口气听不出情绪。 「很充实！而且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只听得懂我和周老师的解说了！」林子珊笑嘻嘻地，「因为你被我制约啦！」 闻言，单日益呛咳几下……这是什么奇怪的原因？ 「事情要从高一开始说起，那时我天天黏着你——当然现在也是，听我一直在耳边聒噪，久了你就习惯了，我和周老师很多方面，包括解说题目的方式都很相似，不知不觉间你就听不下其他人的解说，这就像被我制约啦！」林子珊很认真说明她的观察。 单日益仔细一想，林子珊总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没错，时间久了，自己或许真的也开始依赖她，她这说法并非不可能。 「或许吧！」单日益耸耸肩，淡淡道。 话题结束，吃没几口食物，林子珊又想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欸，单日益，还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 「什么？」这女子话一如既往得多，单日益心想。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听起来或许很八卦，但绝对没有恶意喔！」 如此神秘，不禁勾起单日益的好奇心，「我先听完之后再考虑该怎么想。」 通常单日益会这么说，就等于是应允了接下来的话他不会走心。 林子珊吞了一口口水，说：「你为什么不姓李啊？」照理单妈妈改嫁李昕汝的爸爸，单日益应该跟着改姓呀！她从很久以前就想问单日益了，今天终于有了机会。 闻言，单日益还以为是什么事，他口气淡淡：「这是我爸爸临终前的愿望。」 「……原来如此！」应该是因为在儿子的姓名上留下记号，上天堂会比较好保佑吧，林子珊是这么想的。 驀地，林子珊吃东西的动作停了，单日益一见，也放下筷子，「干嘛不继续吃啊！剩下的我一个人吃不完。」 「我想单爸爸看着你成长，心里一定很欣慰。」 「不，我想他应该比较不谅解我。」单日益也不吃了，拉张纸巾擦嘴。 「怎么说？」 「因为很遗憾，我没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第二章、好字满意(2) 林子珊从食物盘子里抬起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起让你伤心的往事。」她很怕单日益会难过。 「没关係，我当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情绪只是淡淡的。」 见林子珊迟迟不动筷，单日益索性抽了卫生纸擦嘴，细细说起从单母那听来的往事。 那年，单母和单父为了生活方式一直没有共识，压垮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的是单日益的教育方式，他们大吵一架，单母带着单日益离家出走，单父也因此气到送急诊，却没想到检查出胃癌末期，无论单家想尽办法都连络不上单母，单母几个星期后回家得知噩耗，此时有再多的遗憾后悔也于事无补。 「单日益，你爸不是因为你们离家出走才会过世，癌症才是原因，你分得清楚吧？」林子珊小心翼翼地询问。 单日益点头，「我知道，我妈也知道，正是这样她才有办法带着我再次走入婚姻，」单日益说，「只是很可惜，在我爸过世那一刻，我没有陪在他身边。」 林子珊感觉自己眼眶湿润，彷彿泪水即将落下…… 城市的夜晚霓虹灯璀璨，但来往人车并不闹腾，他们在等最后一班公车。 风吹起，今晚天气舒适宜人。 「我之所以没有为了错过我爸最后一面而气我妈，是因为我知道，她比我还难过，」单日益抬头，遥望远方，「我除了要比她坚强，还要好好照顾她。」 「没事了。」林子珊轻抚单日益的背。 还有一点她想确认，「我可以问你今天晚上最后一个问题吗？」 单日益转头，一双眼睛锁定林子珊脸上，良久才点头应允。 「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李昕汝是你觉得自己必须照顾的第二位女性，是吧？」 其实答案很明显，林子珊明知故问是为了更坚定要挤进单日益心中第三名的位置！ 「目前的确是。」单日益道，同时公车缓缓驶进站。 驪歌响起。 巡礼校园完毕，毕业生们穿过行政大楼的拱门，他们身穿白衬衫配黑裙、黑裤制服，鱼贯走入礼堂，感伤的情绪跟着蔓延开来。 林子珊上台领了校长奖，在同学们的好奇目光中拆开奖品，竟是要价不斐的最新款苹果手机，眾人羡慕地讨论起来，但她本人并不特别开心，毕竟领完这个奖就表示要和单日益分开了。 在「朋友」这首歌的间奏期间，林子珊趁着同学们不捨彼此抱头痛哭的时候溜到单日益旁边，点点他的肩膀，说：「欸！单日益，以后不能每天和你说话了，好失落喔！怎么办？」 单日益看看前排的女同学们，再看看他旁边的林子珊，「对你来说，比起和其他同学分离，跟我说话比较重要？」他不解，尾音上扬。 「当然啊！」林子珊猛点头，「而且你要有心理准备，再过一年，我又会出现在你面前囉！」她非常自信。 大学入学考试，林子珊考差了，只录取一间程度不低不高的公立学校，单日益则是顺利进了中字辈的大学。 了解林子珊如单日益，马上猜到林子珊的打算。 「喂！你脱一下眼镜好不好？」林子珊说。 「要干嘛？」斜睨她一眼。 「高中最后一天，我想和看起来比较帅的单日益合拍一张照！」边说边拿出手机。 单日益倒是很乾脆，和林子珊自拍完后，便不再戴上眼镜了。 不戴眼镜的单日益，结束毕业典礼后走在路上，获得了比以往更多的注目礼，和他并肩一起走的林子珊，则是后悔自己要他摘下眼镜这项请求。 驀地，单日益说要上厕所，叫林子珊自己先回家，不用等他了。 林子珊只好自己走了，不料中途发现自己的毕业证书落在礼堂里，赶紧折返。找回证书后，她一步两阶轻快地走出礼堂，想起林父答应让出今晚的电视给她，嗜电视如命的林子珊，心里万分期待。 只不过远远望去，校门口好像有些骚动，林子珊猜想可能是毕业生在讨论谢师宴吧！总之她并不感兴趣。 别在胸前的红色塑胶花有些歪斜，她略做调整，觉得整理好比较有毕业生的气魄。 越接近校门，她越觉得吵杂声非常不寻常。 好不容易绕出人群，她看见一台高级轿车停在校门口，也不在意会挡住通道，群眾都在看这台价格不斐的车，一般的高中生根本不会搭这种车通勤。 一名看似司机的男人打开右后侧的车门，小心翼翼护住一名女子的头让她上车，紧接着绕到车子左侧，同样保护另一名男子的人头，老司机走进驾驶座，驾车扬长而去。 林子珊全程目睹地清清楚楚，她恍惚很久，一回神马上决定拨通电话。 「单日益，你那份班导发的惜别小礼还在我这耶！你人在哪？我拿去给你。」刚才单日益说要上厕所时，忘了把暂时交给林子珊保管的东西拿走。 「我在公车上，你不是先回家了吗？」电话彼端的男声疑问。 「你上公车多久了？」林子珊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我快到家了，如果你不想保管，我可以折返找你。」 林子珊无语，想不到单日益撒了这么个弥天大谎，她深呼吸一口气，说：「我明明看见你和李昕汝上了一台豪华轿车，你还要骗我到何时？」她以为他们之间没有谎言。 电话彼端一阵安静。 「上厕所是藉口吧！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知道你的家境？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可是对你掏心掏肺耶？我们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 单日益身材挺拔，有一张帅气脸蛋，而且家里富有，林子珊这才发现自己缠上的就是传说中的「高富帅」呀！ 人们口中的人生胜利组。 「我只是不想造成你的压力，觉得友谊纯粹点比较好。」电话那端开始解释。 「怎样让我有压力？我只在意你这个人，一个独立个体，而不是你的家世背景！」林子珊觉得好委屈，过去和单日益的交情原来这么不值，到底单日益还藏多少祕密？ 「补习班的事，也辛苦你了！」林子珊冷冷道，这些都只为了瞒住他的家境。 口腔突然咸咸的，手一摸，是林子珊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 第二章、好字满意(3) 车内，见单日益难看的脸色，李昕汝关心问道：「哥，你还好吗？」 宽敞的车内只馀沉默。 顺带一提，单日益称继父为「叔叔」，倒是李昕汝心无芥蒂地称继母为「妈妈」，她甚至比单日益还要跟妈妈亲近，但单日益不吃醋，反而乐见其成。 本来一家人就该和乐，每当看见妈妈和妹妹亲密地聊天说笑，单日益就觉得他这个想法是对的。 「司机，路边停车。」 李昕汝不明白哥哥突来的举动，急切道：「哥，你到底怎么了？」 「你先回家，我突然有事，会晚点回去。」语毕，下车。 云遮挡了阳光，变天了，彷彿他此刻的心情，乌云罩顶。 李昕汝看着单日益下车，差点要跟了去。 单日益立刻穿越马路到对街拦了辆计程车，指示司机往学校去。 「同学，你不是毕业了吗？东西忘了拿啊？」计程车司机一口台湾国语。 「老师给的礼物忘在同学那了。」 「喔。」司机从后照镜瞄一眼单日益，「同学，有没有人说你长的很像男明星啊？」 闻言，单日益伸手摸脸，发现自己的眼镜在毕业典礼和林子珊拍完照后就一直没再戴上了。 「小心开车吧！」单日益不接话，司机只好识相地不再找话题。 看着窗外，单日益真心希望林子珊还没走掉。 匆匆付了车钱下车，但哪里还见的到林子珊？学校附近的骑楼或人行道都遍寻不着。 驀地，单日益停下慌乱的脚步。 他在干嘛？ 不就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而已吗？ 没必要紧张成这样吧？ 站在屋簷下，单日益终于放弃寻找林子珊。 是夜，人们为迎接下一次太阳升起而沉睡。 单日益梦见面前一个圆润亲人的胖小孩，不知何故突地张出獠牙、伸出尖爪到单日益面前，他无法说话，长爪和血盆之口一步步进逼，眼看没有退路，不知哪来的勇气，他推了鬼魅一把，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坠入身后的深渊之中。 下面是一潭湖水，他掉进水里，却发现能呼吸自如。林子珊在他面前，哭花着一张脸瞪他，比鬼魅还要令他惧怕。 单日益瞬间惊醒。睡衣被冷汗浸透了，他花了点时间才确定那是场梦。 「怎么会做这种梦？」他下床，去厨房倒了杯水喝。 墙上的鐘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二十五分，单日益拉开餐椅坐下，滴答……滴答……秒针的声音清晰的在黑夜中进行。 单日益再也睡不着……原来，自己是如此在乎林子珊。 这天之后，林子珊和单日益一直没有联络。 「子珊，你没事的话陪我去逛百货公司。」林母说道。她现在固定周一、三、五、日卖鸡排，林子珊通常会去帮忙，但不工作时没见着女儿做了什么对人生有意义的事，猜她可能是因为毕业又大考完而放松，时间不是花在看电视就是躺在床上，林子珊实在是败在考运上，因为知道她沮丧，林母不忍苛责，恰好今天得空，索性找女儿去逛街，她们或许可以来场久违的母女谈心时光。 两人在百货公司的美容保养专柜败了一些保养品后，她们决定搭电梯从高楼层往下慢慢逛。 今天并非假日，百货公司的人不多，多亏如此，冷空气不会被群眾分散。 包包、衣服、鞋子、饰品……一路逛着眼花撩乱，林子珊很开心，她个性喜爱这多彩多姿的世界，一路上脚步轻盈，心里快活。 提着东一包西一袋的战利品，不想走在酷热的街上找餐馆的母女俩，决定到地下室美食区吃饭。 「今天花了这么多钱，以后就要省吃俭用了。」找到座位，林妈妈放下东西。 「多卖些鸡排贴补吧！我可以帮忙哦！」林子珊笑道，揉揉痠疼的双脚。 等待蜂鸣器响起的空档，林妈妈问起很久不见的单日益。 「你有没有考虑转到他的学校，就近互相照顾？」而且比起她现在考上的学校，中字辈的大学毕业后找工作更好找。 「我先读读看这所学校再说吧！」林子珊心里的确有转学念头，只是她还摇摆不定。 「你整天拿着的那个软木塞小瓶子，是单日益的东西吧？」 闻言，林子珊吓了一跳，妈妈难道有读心术？ 「是啊，那是老师送的毕业礼物，每个人都有，怎么了吗？」 「为什么他的在你那？」 「这件事说来话长，而且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络了，想还给他也没有机会。」 「怎么会没联络？吵架了？」林妈妈挑挑眉。 林子珊细细说起单日益欺骗自己的事，还有事后李昕汝要跟她解释的留言。 「人家妹妹要跟你解释，就给她一次机会呀！搞不好真的有误会？」从她激动地叙述单日益是如何瞒她的，林母就知道林子珊有多么在乎单日益。 「你觉得我该跟他妹聊聊啊？」其实她也会想或许单日益是有苦衷的，妈妈的建议让她有了决定。 第二章、好字满意(4) 两天后，林子珊约了李昕汝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这间咖啡厅走安静愜意的路线，林子珊抵达后，深呼吸一口气，推开玻璃门。 「嗨！昕汝。」许久不见，轻声轻语地出声唤李昕汝，闻声回头的李昕汝见到她，马上站起来打招呼，「子珊，好久不见。」 「你坐，我去柜台拿menu点餐。」李昕汝脸上堆满了由不自在延伸出的热切微笑。 林子珊在对面落坐，说：「我一杯热可可就好。」 点完餐的李昕汝一如既往地紧张焦虑，林子珊主动开口道：「放暑假心情真好啊！」喝了口白开水。 看着对座侷促不安的人儿，林子珊哭笑不得地，她叹口气，这景象看起来好像自己欺负人家一样。 此时热可可上桌了，林子珊向服务生道了谢。 「你放轻松，这样事情才会说的清楚！」语毕，嚐了口冒烟的可可，她也很紧张。 「子珊，你不要误会我哥，他瞒你这种事是有原因的！」 「……嗯？」 「其实我哥根本没有近视，他之所以会戴上眼镜，是因为几年前的一场霸凌事件……」李昕汝抬起头来，表情比方才还难看。 林子珊突然想起单日益曾提过厌恶自己的外表，说只会招惹麻烦，那时候她不懂，如今和李昕汝说的话对照起来，不免令她猜测其中的关联。 驀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别说了，回去吧！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解决。」只见隔壁桌的客人倏地站起，仔细一看，赫然是单日益。 「对不起！」李昕汝低着头匆匆奔出咖啡厅。 林子珊还看着李昕汝的背影，单日益却一个转身坐在他妹妹方才坐的位子上。 良久，林子珊终于面对那好久没被自己缠住的人，又喝了口可可，心乱如麻。 「我们第一次这么久没连系。」她心里五味杂陈，说话的态度也不似过往两人相处那般轻快，反而有些疏离。 单日益发现她剪了头发，他百感交集的心情并不亚于林子珊。 「你说说看，我不戴眼镜的脸长的怎么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从单日益口中迸出。 他想解释，非常想，林子珊不在他身边的时间，天晓得他多不习惯。看电视的时候他会想，林子珊是不是又因为贪看被父母唸；滑脸书的时候他会想，这么喜欢刷存在感的林子珊怎么这么久没有新贴文；坐在桌前看间书的时候他会想，林子珊是否还有去图书馆借新书来看；吃着炸鸡时他会想，林子珊还有没有帮忙林妈妈卖鸡排；收到大学新生入学手册的时候他会想，林子珊以后见不到他会不会无聊…… 没有林子珊在旁边的日子终有一天也会习惯吗？单日益不知道。 林子珊不晓得单日益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是诚实以告：「是那种会受女生欢迎的类型吧！」他问这个要干嘛？ 「严格来说，我的条件算不错吧？」这是最令他感到无力的地方。 林子珊瞪了他一眼，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不要卖关子，快把话说清楚！」 「那我要开始说故事囉？」 「说啊！」 「其实我和昕汝国中唸贵族学校，发育比较早的我当时身高已经接近一百八，加上先天条件，在女同学之间比较吃得开，偏偏这就是最要不得的……」单日益闭了闭眼。 「怎么了？」 「我害了她，」他望着窗外的视线回到林子珊身上，「当她们知道昕汝是我妹妹后，因为忌妒，各式排挤、动手，昕汝遭遇到无止尽的霸凌，这些委屈她都只敢吞进肚子里，她们威胁她要是被我知道，以后她就会更惨，」顿了顿，喝了一口水，「不过最后还是被我发现了。」 「你怎么从来都没跟我说过这件事？」依照两人的交情，别人就算了，她可是林子珊耶！而且她也是很关心李昕汝的，想到她过去所受到的伤害，就很心疼。 不过故事还没讲完，「我先说完你再发问！」 「喔，好，你继续说。」 「第一次被我抓到她们在欺负她时，说是在闹着玩的，我当然不相信，所以我开始特别注意昕汝下课会去的地方，当然又被我逮到她们在霸凌她，这说明了我之后为什么会特别注意昕汝的去向。」 「喔！」林子珊想了想，她明白了，单日益和李昕汝一起考进这间一般学校一直低调行事，还有他戴着现在已经摘下来的无度数眼镜，寧可和大家一起挤补习班也不请家教，努力隐藏光芒不惹人注意，连对她都隻字未提，就是为了保护李昕汝不让她再次受伤。 「听完了我的解释，你能体谅吗？」 林子珊本就不是个没有同理心的人，很快就释怀，「就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以后都不随便责怪你了！」她发自内心笑道，那抹笑像灿烂的一抹光，单日益愣了愣。 林子珊旋即想起另外一件事，她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夹链袋，递到单日益眼前，「差点忘了，这是本来要请昕汝转交给你的。」 夹链袋里是一个洞口塞着软木塞的小瓶子，是毕业典礼当天班导送的小礼物。 两人在咖啡厅又坐了好一会儿，约好下次一起上图书馆后，才各自回家。 第二章、好字满意(5) 早晨，林子珊起床后看了一眼手机显示时间，萤幕却闪现新讯息，是李昕汝传的「长辈早安图」，看见温柔的问候，林子珊欣慰地笑了。 沿着梯子爬下床，同寝室友们都还在睡，林子珊拿着牙刷和牙杯，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向公共浴室洗漱。 大学生活开始一週了，林子珊没有和大部分新生一样成群结队同进同出，她不想隶属于任何小团体，更不想受到拘束。 新生们的共同课程很多，林子珊总是提早十分鐘到教室，不过她观察到班上有另外一位同学出席的状况和她不惶多让，起初她想大概三分鐘热度，不过情形持续了一个礼拜，当她进教室时永远都会看见这位同学已坐着等候上课。 今天，林子珊一边刷牙一边想，今天要是再发生一样情形，她就要去找他说话。 换上网拍买的连身裙，梳了个浅棕色马尾，再配个粉白线条相间的蝴蝶结发箍，揹起背包，打开门顺着斜坡往下走，先右转去学生餐厅买早餐，走出早餐店，沿着方才的路继续直走搭电梯到顶楼，再爬一段斜坡路，左拐后就是学院大楼了。 学校傍山而建，林子珊念的学院位在学校最高处，对她来说，每次上课就等于是在爬山运动，这点早在迎新活动时就从学长姐口中得知了。 果然，每次比她早到教室的那名男同学，今天依旧如此。 「早，你吃过早餐了吗？」林子珊走向他，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她放下后背包，落坐在他旁边。 男同学见她主动来搭话，一笑，自我介绍：「我叫温沛宪，温度的温，充沛的沛，宪法的宪，你呢？」 林子珊也笑笑地介绍自己：「我姓林，子孙的子，玉部的珊，我叫林子珊。」 老实说，温沛宪在一开学就认出林子珊了，她是在冰店里跌倒受伤的女孩，也是关心「warm」健康的女孩，他很吃惊，毕竟台湾这么大，居然有这样的巧合，他怕会太突兀，所以一直没去与她相认。 看见温沛宪桌上只有笔记簿和笔，林子珊指指自己的早餐，道：「不嫌弃的话，我的花生厚片分你一半吧！」 温沛宪闻言，了解她的意思，「谢谢，我吃过了。」他对花生酱过敏，但怕失礼，而他的确早上吃了一颗水煮蛋也喝过咖啡了。 林子珊喔了声，「那我自己吃囉！」随即静静地吃了起来，温沛宪低头看笔记。 林子珊的视线默默地探向温沛宪，「你也喜欢一个人？」她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闻言，温沛宪目光从笔记本里抬起，「什么？我喜欢谁？」 「我是说，你也喜欢单独行动吗？」 温沛宪思忖了会儿，说道：「算是，也算不是，但你的意思我大概猜到了，」他的目光从书本里移向她，「先到教室是图个安静复习，下课后我还是会和朋友聚会的。」 原来是个用功的人呀！林子珊点点头，直接结束这个话题。 不消十分鐘，教室的空位已经坐满了七八成。 中堂下课在排队上厕所时，林子珊的室友之一叫住她，「今天早上怎么没有顺便叫我们起床呢？我们差点就迟到了！」 林子珊回头，皱眉道：「你们没有先跟我说呀！」 「身为室友，不是应该互相帮忙吗？下次你可以叫我们吧？」啊？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虽然有些怒意，但林子珊还是答应她们的要求。 一踏进教室刚好赶上上课铃响，见温沛宪认真读书，林子珊十分好奇，「温沛宪，我可以跟你借笔记来抄吗？」她觉得他的笔记一定很详细很实用，对比之下自己方才做的纪录就很零散。 温沛宪一听见林子珊在跟自己说话，也不计较被打断复习时间，温和一笑，「当然可以！只是我抄的有点乱，如果有看不懂的地方再问我。」 「谢谢！」林子珊开心的从他手中接过笔记本，是本经过精心设计的笔记本。 好的笔记本材质，和温沛宪给林子珊的印象一样，很实在！ 利用实务操作的空档，林子珊把握时间誊写。 「我抄完了，你的字真好看！」几分鐘后，林子珊笑瞇瞇地还给温沛宪本子。 「过奖了，倒是内容还看得懂吧？」 「很仔细，一目瞭然！」 坐在两人附近的同学，纷纷好奇温沛宪做的笔记，也跟他借来抄，温沛宪谦和地借出笔记，在经过不同人的复製以后，不同的笔记本上就有小小的相异之处。 捱过早上的课，林子珊一身疲倦地离开学院，日正当中，室外温度高的让人吃不消。 诺大的校园，林子珊最喜欢的地方当属学生餐厅了，但不是任何美食佳餚吸引她，相反地，有几间店她吃过一次后就不敢再光顾，之所以受到吸引，是因为学生餐厅墙上有电视。 她嗜电视成性，是周遭的人有目共睹的。 还住家里时，爸妈会控管她，现在离家了，学生餐厅附设的电视带给她心理很大的支撑，就算没课，她也可以爬一大段陡坡只为了吃碗拉麵配电视。 此刻是吃饭时间，餐厅人满为患，电视上的新闻播报声完全被交谈说笑声隔绝，她只好认真吃，也一面盘算下午是否该跑一趟学务处问转学考的相关事宜。 开学后一忙，和单日益的联络便少了许多，他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越是如此，林子珊越坚定要转到单日益的学校，那里离单日益近，她打算边准备转学考，边把这间学校的课当成是一种娱乐放松，不想放掉。 至于自己一定要和单日益同校的真正原因，林子珊还没参透。 第二章、好字满意(6) 念完书以后，林子珊打开电脑、戴上耳机收看喜剧片。 「子珊，沐浴间还有空位，你要不要赶快去洗？」室友擦拭着湿漉的发走进房间，好心告知林子珊。女生宿舍的沐浴间只有五间，大部分的人寧可早点抢到位置也不要三更半夜自己在浴室里洗澡，毕竟宿舍传说太多了。 见林子珊不理睬，那名室友大声询问：「子珊，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林子珊赶紧摘下耳机，眨眨眼，问道：「你说什么？」 「时间不早了，现在浴室有空位，你要不要去洗澡啊？」 看了眼时间，林子珊一惊，「这么晚了！我还要洗衣服……谢谢你喔！」一边翻找睡衣一边不忘感谢室友。 「不客气。」室友说完转身去吹头发了。 每天晚上八点林子珊和单日益都会聊skype，分享今天发生好玩的事——可是今天单日益没有打来，林子珊才因而没注意到时间。 其实已经十点半了呢！ 单日益应该是在忙吧，林子珊如此猜测。 等她洗好澡回到寝室，方才那位好意提醒她时间的室友已经睡下了，东摸西摸一阵子完，林子珊也爬梯子上床休息，只是早上在厕所遇见的那名逼迫要叫她起床的室友，现在还在和另外一位室友讨论连续剧情节，且越说越来劲。 抽了两张卫生纸，将之捏成长条状，塞进耳中。 可还是被吵得睡不着，索性不忍了，林子珊从床上坐起，由上舖往下看着聊得很开心的两人，客气地和她们表达她的困扰，并请她们互相一下。 「房间是共同的，我们有使用权吧？」其中之一道。 「但是我在睡觉，你们影响到我了。」 「别人睡得着，你却不行？会不会是你自己的问题呢？这不能怪我们啊！」 「话不是这样说，今天角色对调，我想你们也不喜欢被吵吧！」就不能将心比心吗？ 见两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其中一人耸耸肩，道：「那就当我们吃亏吧！你睡你的，我们不吵你。」 哇，理所当然的口气又出现了！林子珊按捺住脾气没发作，心想以和为贵，深呼吸几次就睡下了。 隔天早晨睡意迷濛，林子珊打着呵欠爬梯子下床，她答应过的事不会反悔，儘管不是很情愿，但还是敲了敲两人的床板，叫她们起床，自己就去洗漱了。 待她还犯睏地返回房间，她们还是没起床。 再次敲敲床，林子珊补上一句：「快起床，上课来不及了！」上舖两人翻了个身，她便回到位子上换衣服。 直到她准备好要出发上课，寝室内依旧寂静，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起床！」使尽全力拍打床板，「既然要翘课就不能怪我喔！」语毕，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门「碰」一声关上。 温沛宪依然是第一个到，为了答谢他昨天借她笔记，林子珊今天特地多买了一杯大冰奶请他喝。 「不用这么客气！」温沛宪赶紧挥挥手。 「唉唷！你才是别跟我客气！」语毕，林子珊低头假装忙碌地滑手机。 恰巧手机震动，是单日益传的讯息。 「昨天去场勘，回到学校很晚了，怕吵到你才没有打给你。」单日益念的是设计系，传闻中忙到爆肝的系所，可林子珊天生没什么美感，她还是热爱她的中文系。 「辛苦了！对了，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说，我的室友竟然自私又把别人给的方便当理所当然，昨天她们……」林子珊敲击手机，心中压抑的怒气实在不吐不快。 按下发送键的那刻，心情顿时轻松不少。 当林子珊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温沛宪的好奇目光，「怎么了？」她皱着眉问。 温沛宪尷尬地摇摇头，「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林子珊沉吟了会儿，他刚刚分明是盯着自己。 等好久还没有单日益的回覆，甚至连已读也没有，林子珊坐不太住…… 她决定跟温沛宪说了！现在她真的很需要同仇敌愾！ 她开口：「温沛宪……同学？」 温沛宪还在平復被发现偷偷摸摸的尷尬中，「嗯？」 「那个……你平常几点睡啊？」 「十二点多吧！怎么了？」 「我也差不多十二点睡觉，可是我室友很晚才睡……」林子珊嘟起嘴，「但是她们不让我睡。」 「是受到声音干扰吗？」温沛宪像会通灵，一针见血。 「对！我有试着和她们沟通，是收敛了没错，但她们一副『我让你』的态度，真的让人越想越气！明明是她们打扰别人，为什么可以把这种行为当作理所当然呢？」 温沛宪思索了一下后，说：「既然具备着大婶七嘴八舌的超能力了，那何不请楼长或舍监帮她们安排一间专属的房间，让她们爱怎么吵就怎么吵。」 林子珊一时没反应过来，继续说，「喜欢晚睡吵人还要别人叫起床，叫了又不醒，说不定等一下又来怪我……」她一惊，「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向上层反应吧！我们能够找到的资源就是师长或舍监这类人。」 「咦，这我倒是没想到。」林子珊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太谢谢你了，温同学！」 「别客气。」 林子珊握着的手机此时震了几声。 是单日益的讯息。 「刚刚我在发表作品，现在才有空回你。」 「发表顺利吗？」 「很顺利。」林子珊听见电话那头咳了两声，「有关这件事，你心里一定有脏话万马奔腾吧，我是觉得可以跟管理人反应！」 「你上大学后变得很聪明耶！我都没想过！」 「『旁观者清』吧！」彷彿单日益就站在面前对她耸耸肩。 林子珊传了个大笑的贴图。 想不到单日益和温沛宪的办法一样……她真的太笨了！ 第二章、好字满意(7) 后来事情解决的办法是林子珊向室友们开门见山地谈条件：「你们睡前降低音量，隔天我保证叫你们起床。」不必惊动楼长或舍监，为此林子珊还得意洋洋地。 「话说回来，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我才不会这么晚才跟你说我要转学到你的学校！」一个没课的下午，林子珊去了市区的书局挑选考试用书，在去程的公车上她传了讯息给单日益。 「随便，你高兴就好。」简单乾脆。 林子珊站在街道的这一头，发现整条街上都是书店，看不见尽头。 但她一路逛下来发现大同小异，店家竞争非常激烈。 花费一些时间挑书，她揹着这些书，拖着蹣跚步伐好容易才回到宿舍，看见自己的桌上有东西，她放下厚重书本，走近一瞧，是一只纸碗和一张黄色便条纸，上面写着：「外出买东西，顺路买了点心请你吃，週末想不想看猫咪？」最后的署名是温沛宪。 咦？ 她打开塑胶盖，纸碗里盛装着绿豆薏仁汤。 林子珊拿出手机，这才发现温沛宪打过电话给她，他们前天才交换联络方式，想不到温沛宪动作这么快。 「下午回来时巧遇温沛宪，託我把这碗东西和便条纸转交给你。」代收食物的室友解释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 「那他有说什么吗？」 「是没有，不过我看他可能对你有意思喔！」室友挤眉弄眼。 「少三八了！」林子珊无奈一笑，转过头时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她看着纸碗和便条纸发愁，最后决定打电话问清楚。 「喂？」电话接通。 「你回到宿舍了吗？」那端的温沛宪问道。 「下午出去办事现在才回来，你怎么这么突然找我看猫啊？」 「喔，因为我家最近养了一隻橘斑猫，直觉你会有兴趣，才会问问你想不想来玩？」 林子珊想了想，反正假日一直待在宿舍也很无聊，她也喜欢亲近小动物，遂答应他：「好啊！还有，谢谢你的薏仁绿豆汤。」 「不客气，你慢慢吃。」 「不过你家住哪呀？」林子珊索性坐下来边说边吃着点心。 「从我家搭区间车到学校大约一个鐘头。」 「哇，难道你也住台北？」 「对呀！」 「我也是耶！」 聊些无伤大雅的事后，他们约好时间地点完就收线。 週末一早的天空乌云密布，空气湿黏，彷彿随时会下雨。 林子珊和温沛宪约在火车站大厅，她正站在角落百无聊赖地滑手机。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只见温沛宪匆忙抵达。 林子珊看了眼手錶，「没关係啦！」她发现他是从停车场的方向过来，不禁问：「你有运机车到学校呀？」林子珊有驾照，但很久没骑了，现在通勤都用大眾运输工具。 「有车比较方便呀！」 「也是！」 两人刷卡入站，正好一班区间车驶进站。 「你家人知道我要去叨扰吗？」倏地，林子珊想起这件事，她凝视窗外风景的视线移向温沛宪。 「我打算带猫去附近的公园，没有跟他们说你会来耶！」顿了顿，「不好意思，必须请你先到公园等我。」 「没关係。」也好，和陌生人打交道实在不是她喜欢做的事，林子珊心想。 空气安静了。 「对了，猫咪叫『warm』，是期许在『温家』注入新温度的意思。」温沛宪找了话题。 「这名字……还真有压力，是吧？」林子珊装模作样地吃惊道。 「牠成功了，我爸的改变就是最好的证明。」温沛宪眨眨眼，浅浅一笑，看起来他对自家父亲的变化很满意。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真的说中了？」 「是的，别小看我家的『warm』。」 这么一来，林子珊对「warm」更感兴趣了。 走出车站，温沛宪领着林子珊到附近的公园，他再回家带猫咪。 公园里只有老人与小孩，林子珊根本坐不住，乾脆在附近走走，买了两杯手摇饮。 顺着来时的路继续往前走，有一个十字路口，四边皆画有斑马线，林子珊等着行人灯号转绿要过马路。 「小心！」驀地，她被撂倒在地，一台轿车撞上距离她一公尺旁的号志灯，车子瞬间起火燃烧，双向来车跟着急煞，交通大乱，喇叭声四起。 林子珊听见一声：「还好吗？」便被人搀扶着站起。 待她回过神，已经被带回公园的长椅坐下，害怕的感觉涌上，她看向温沛宪，轻轻地问：「我是不是差点死掉？」 「没事了。」温沛宪安抚她。 「驾驶呢？那台起火的车有没有怎样？」 「有人叫了救护车，之后的事交给警察处理吧！不过你干嘛不在公园等我，那个路口常常出事，很危险！」温沛宪皱着眉，语气有些怒意，可他不知道自己干嘛要生气。 「啊——」孰料，林子珊突然放声大哭，她一时无法承受这么可怕的事。 地上的宠物笼里发出猫叫声，这才提醒了她的目的，擦擦眼泪，指着地上的笼子，她问：「这就是『warm』吗？」。 「是啊！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就不该约你的。」 自意外发生的那刻开始，温沛宪的心思就一直放在林子珊身上，他发现自己的情绪随着这个女孩起伏。 难不成……他喜欢她？ 第二章、好字满意(8) 活了二十年，温沛宪虽然课业成绩一直不错，但可惜他的感情分数始终掛零，并不是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也的确付出努力，却往往吃闭门羹，他也很无奈。 林子珊弯腰从宠物笼里抱起小猫，「没事，能看见牠我就觉得值得了。」摸摸牠的肚子，猫咪舒服地打着呼嚕。 「其实你已经见过牠一次了。」 「咦？你说什么？」 温沛宪摸出手机，将萤幕面朝林子珊，「两年前我在帮『warm』找主人的时候，你就私讯过我了，认真说起来，还是你把『warm』留在我家的。」 林子珊仔细一看，没错，她是曾去过温沛宪的版面留言——台湾真的很小！ 「这么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记得啊！」她帮猫咪乔了个舒服的姿势，「不过你说帮你留下『warm』又怎么说？」 「『warm』差点落入坏人手里，幸好你的留言提醒了我。」听着温沛宪说当年的事，林子珊没想到她的一句关心影响这么大。 心想自己和『warm』既然这么有缘，以后不晓得能不能常常看牠？ 思及此，林子珊抬起头，却撞进一道深潭似地眼眸里。 她伸出手在温沛宪眼前挥了挥，「你在看什么？」 发现自己失态，温沛宪尷尬笑道：「没什么。」他回避她的视线。 「以后我想多看看『warm』，可以吗？」她轻柔地抚摸牠，然后蹲下身将牠放进宠物笼里。 「只要是假日都没问题！」 林子珊喜出望外，「真的可以啊！」她的笑容灿烂地让温沛宪不敢直视。 「带牠出门可以呼吸不一样的空气，你这么喜欢牠，就当作顺便陪牠。」 「好，那以后多多指教啦！」她俏皮一笑。 林子珊和温沛宪坐在长椅上，一起看着公园风景，小猫睡着了。 「你想吃冰吗？」温沛宪神神秘秘地，「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落日晕染出一抹红霞斜掛天际，一片橘黄取代原本灰暗的天色，云朵丝丝，林子珊看看时间，不知道温沛宪葫芦里卖什么药。 狐疑归狐疑，也的确很好奇，她遂答应了温沛宪的提议。 两人走了一段路来到一间自助冰店，「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的地方吗？」温沛宪笑着问，他们点完冰后坐下等待。 「记得啊！我还因为好奇，主动跟你搭訕……」林子珊脸皮再厚，还是会难为情。 「不，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间冰店里，而且除了说话，还有肢体接触。」 「什么？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有肢体接触？」她完全没印象啊！ 冰上桌，温沛宪老神在在地吃着，没有回答的意思。 把她的一颗心吊得高高的温沛宪实在太过分了！林子珊横他一眼，「你说不说？」 见到林子珊鼓起的腮帮子，温沛宪忍不住笑出来，「你真的对我完全没印象？」 摇头。 放下汤匙，温沛宪解答：「高中的时候我被冰店老闆坑了，明明我和你点一样的冰，你的冰偏偏比较大碗，」这件事他莫名印象深刻，也才会记得她的长相，「我离开的时候，你在我面前摔跤了，是我拉着你站起来。」 林子珊想起高中帮单日益补习那时，他们的确一起吃过冰。 她点头：「我想起来了，所谓的『肢体接触』是指你伸手拉我啊！这又没什么，干嘛这么神秘兮兮地。」 「我以为你会怪我记那碗冰的仇记到现在。」 林子珊拌着剉冰，「不然，今天这碗冰兼当赔罪跟感谢，我请你。」到后来，又忍不住试探询问：「你还有什么没爆料的吗？」 温沛宪朗声大笑，说：「没有了。」 「那么是该回去了，」她看了看錶，「宿舍有门禁。」语毕，提起地上的宠物笼，透过纱网摸摸「warm」的鼻子：「小猫咪，我们下次见。」 回到寝室小睡片刻后，林子珊起床认真读着转学考用书，和单日益已经好久不见，各自有各自的事要忙，但她不能继续放任这种渐行渐远的情形下去，只要两人可以天天见面说话，一切辛苦便值得了。 是夜，躺在床上，林子珊犹豫许久，最后勇敢地传了讯息给单日益：「寒假的时候规划个小旅行如何？就我们两个去！」 讯息已读，可直到她禁不住进入梦乡前，都没有回应。 夜半，宿舍走廊充满人声与走路声，室友说停电了。林子珊揉揉惺忪双眼，藉着微弱的月光爬梯子下床，房门大开，外头果真聚集了人，都在讨论这场停电。 「我的网页没存档，完了！」有人哀号。 浴室有人洗澡洗到一半就赶紧冲掉泡沫，逃离黑漆漆的浴室。 林子珊见一时半刻不会有电，进了房间，站在窗前抬头看月光，心想家人现在定正在好梦中，那么她和他们便不会见到一样的月色，唉！她想家了呢！ 第二章、好字满意(9) 自离家求学后，今天是林子珊第一次想家。 望着月亮，她嚐到了「月是故乡圆」的滋味，回头爬进床里，默默流着思念的眼泪。 驀地，手机震动传来新讯息。 林子珊抹去眼泪，看清楚讯息，是单日益：「我可以，但行程你负责安排！」 林子珊：「已读到现在才回覆，太慢了啦！不过你现在不睡觉在回我讯息？」 单日益：「还在画图。」 林子珊：「这么辛苦喔！那我要好好规划个放松之旅，慰劳你的辛劳。」 单日益：「自己想玩就说，别牵拖。」 林子珊：「嘖，真不给面子。」 单日益：「话说回来，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觉，还在玩手机？」 林子珊：「宿舍停电，大家都醒了。」 单日益：「真是遗憾，我明天早八的课，先谜一下。」 看着萤幕，林子珊不自觉微笑，单日益的回覆是场及时雨，带她走出想家的情绪。 新生活慢慢步上轨道，林子珊也渐渐学会独立，只是寒假也到了。 林父特地开车来载林子珊，在车上，林子珊关心问道：「妈现在还卖鸡排吗？」 「开始想念妈妈的味道啦？」林父呵呵一笑。 「人家只是想知道你们过的好不好而已……」肉麻的话让林子珊有些彆扭，「而且要是想吃，早就回家请妈做给我吃了。」 「才几个月，学会顶嘴了？」 「我没有！」林子珊吹鬍子瞪眼睛，说不过林父，索性转头看窗外。 「我们都很好，你只要照顾自己，不用担心我们。」 「那就好。」林子珊应声。 说起担心，林子珊想起有件事要向父母报备。 「对了，爸，寒假我要和同学去台中玩。」 「几个人要去？」林父看了眼后照镜，车子准备下交流道。 「两个，」林子珊说，但不想浪费时间，「其实就是我和单日益啦！」 闻言，林父皱起眉，唯一的女儿要和男孩子单独出远门，难免担心，细问之下才知道他们是当天来回。 「爸，你放心，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而且我也知道要保护自己。」语毕，在空中虚挥了两拳。 林父还能怎样？女儿大了，该适时放手，「你要去就去吧！我没意见。」 倒是林母得知此事的反应和丈夫相反，她简直乐坏了，不只答应的很乾脆，甚至还想跟去，说她也很想念单日益。 「妈，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我真的不是『妈宝』，你千万别跟来！」出发当天，林子珊在玄关换鞋，拼命阻止也准备好要一起去的林母，可一山还有一山高——「天啊……我的子珊这么急着摆脱妈妈……难道妈妈已经无法关心你了吗？」低头啜泣貌。 林母夸张的演技，林子珊也束手无策，「随便你。」她说，踏出家门。 母女两人于是一前一后前往约定地。 同一天，单日益揹上黑色后背包，戴上黑色棒球帽，换上黑色布鞋出了家门。 两人这么久不见，再次碰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不可讳言，他是有些紧张的。一天十分鐘的线上聊天，并不足以让他以最冷静的姿态出现在林子珊面前。 他在乎林子珊。 「叮咚！」林子珊和林母一人拿着一罐饮料从便利商店走出来，她们在电线桿旁发现单日益的身影。 林母率先走过去，喊着：「单同学！你好啊！久等了！」 单日益回头见到林母，赶紧摘下耳机，朝她点头微笑，「林阿姨，好久不见。」目光越过她的肩，落在后面的林子珊身上，随后又转回视线，笑容可掬地说：「林阿姨，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没有啦！我只是来看看单同学最近好不好啊？变壮囉！」林母笑着端详他，仔细一瞧，母女俩真有几分相似，尤其笑起来的模样特别像，「我一切都很好，谢谢阿姨关心。」 「单日益同学，很久不见呀！」走在后面的林子珊伸手拍了他左手臂一下，「咦，练肌肉了？」 看这情况，林母「识相」道：「你们好好玩吧！我先回去了！」 「妈？」 「林阿姨？」 两人异口同声——她这么快就要走了？ 「我要回家打麻将啦！」语毕，头也不回地走掉了，留下两人愣在原地。 「……真不知道她哪根筋不对！」林子珊先回过神，耸耸肩，拉起单日益的手，「快走吧！客运不等人的！」 「是专业的行程规划吗？」单日益的好奇心被唤醒，感觉这小妮子是认真的。 「废话，我花了很多时间研究，用心安排的呢！你今天只要负责当皇上，微臣都打理好一切了！」 「很久不见，还是没变。」 林子珊把这句话当作夸奖。 到了转运站，她拿出事先买好的车票递给单日益，单日益看了一眼车票上的时间，发现还要等一小时，便与林子珊一起坐在空着的椅子上等候。 「我们干嘛这么赶？时间还很多。」 「今天天气热，我想吹冷气。」林子珊拿出包包里的口香糖吃了一颗，也递了一颗给单日益。 单日益看着林子珊，接下口香糖，吃进嘴里，嚼着。 第二章、好字满意(10) 客运进站，两人剪票上车，林子珊选择坐在双人座的内侧，她拉开窗帘，有淡淡的光影投入车内。 突地想起一件好奇很久的事，她扭头看向单日益，却发现对方也正瞧着自己。 「你看我干嘛？」她呆呆地问。 「没事，我是看今天的天气真好。」单日益收回视线，状似淡然地否认自己的失神。 这种理由，林子珊很怀疑。 「骗人，你明明在看我？」她伸出食指指着单日益。 「我没有，真的只是觉得今天阳光洒进车里很美。」 林子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好吧！相信你。」她收回手指，接受这解释，继续方才的话题：「问你喔，上大学之后不戴眼镜，你有没有变成风云人物？」这个问题才是她所关心的。一想起单日益在新学校可能造成的轰动，林子珊便没来由的胸口一紧。 依照单日益的条件，很快就可以和大部分的同学建立好关係了吧！ 闻言，单日益不禁深深看她一眼，「好奇这个要干嘛？」 林子珊吐吐舌，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没事，你当我没问，车上在播的鬼片太可怕了，我不敢看。」语毕，紧紧闭起双眼。 单日益斜斜地瞄她一眼，从包包里拿出一包洋芋片，「啪！」一声打开，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林子珊一闻到饼乾香味，本来紧闭着的眼张开来，「喂！你还带零食？」她准确无误地掉进单日益的陷阱里。 「我习惯看电影配零食，你不是害怕鬼片？不敢看就别看了。」单日益一眼也没有瞧她，林子珊的手倒是自动自发从他的饼乾袋里拿出两片放进嘴里。 「我没看呀！我闭起眼睛吃还不行？」她无赖。 单日益笑了，是宠溺的笑，「随便你。」 中台湾天气不错，下车后林子珊伸了个懒腰，回头，对单日益微笑。 单日益的心震动了一下，来不及细想就被林子珊拉去转运站内的麵包店。 「难得出远门，你却只想吃麵包？」单日益一针见血。 「对吼！干嘛大老远来台中吃麵包啊！」林子珊吐舌，随即走到柜檯索取一张台中观光地图。 「我看看喔……我们先去新社古堡庄园……可以搭这台公车……」她沉吟着翻开地图。 单日益好整以暇地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视线看着她。 「找到了！」 他们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抵达目的地，「这半年你是不是胖了？」单日益走在林子珊后头，随兴一问。 「你知不知道对女生问这种问题很没礼貌！」林子珊气嘟嘟。 「但胖的可爱。」单日益抿嘴笑道。 被撩到的林子珊，红着脸无法反驳。 单日益哼着歌，与林子珊擦身而过继续往前走，林子珊赶紧追上前，「喂！没有地图你知道怎么走吗？竟然不等我！」 两人一路打闹，林子珊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开心。 景点中的建筑走欧洲风，随便拍张照都可以当电脑桌布。林子珊发现一处喷泉，想来张时下流行的借位照，便要求单日益帮她拍嘴巴喷水的照片。 「这很智障。」单日益拿着相机环顾四周，觉得在人来人往的场合下，他们两个的举止很丢脸。 林子珊只觉得有趣，「不会啦！让我们脱掉包袱，拥抱自我吧！」 面对眼前的「肖婆」，单日益只剩无语，他趁着没有人经过，赶紧「喀擦！」拍了一张他觉得意义不明的照片。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决定找间餐厅坐下喝杯饮料，稍作休息。 「我看这杯梅果绿外面不过卖七、八十元，这里居然要两百，什么门票钱可以折抵园区消费，一点诚意也没有！」林子珊端详玻璃瓶，没好气道。 「完全不意外。」单日益则耸耸肩。 林子珊看了他一会儿后，说：「单日益，和我分享你上大学后的日常好不好？」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期中期末不用考试，但作业量大。」 「那么……你的桃花应该不少唄？」 「是有收过几封告白信。」他点点头。 林子珊有如石化一般，连喝饮料的动作也跟着停止了，「那……你接受了吗？」她屏气凝神等待下文。 「她们喜欢的只是我的外表，」单日益一字一顿说，「所以通通被我拒绝了。」 「是喔。」林子珊暗自庆幸自己还可以继续黏着单日益，一会儿后又说：「对了，前几天我去图书馆借了你之前推荐的三毛的书喔！」 在餐厅播放的轻柔古典乐下，两人聊起三毛和荷西的爱情故事，以及面对荷西逝世后三毛如何透过书写及旅游纪录心境。 正聊得津津有味，外头的天空却飘起了细雨，时间关係，他们必须离开小憩的餐厅继续前行。 林子珊走进毛毛雨中，「这点小雨没关係，我喜欢淋雨，单日益你呢？」回头灿笑。 「我可以陪你。」单日益走向林子珊。 第二章、好字满意(11) 他们在雨中漫步，由于园区景色优美，可见许多新人来此拍摄婚纱照。 「单日益，你有想过你未来的另一半长什么样子吗？」林子珊背过身倒退走在单日益前面。 雨渐渐转小了。 「有共同兴趣、聊得来、个性单纯善良，差不多就这些！」不管怎么想都只有一个人符合。 「是嘛！我的话，要求比较多，以后一定要嫁给完全包容我的人，但长相不能太差，还要经济独立，婚后不能和公婆住一起，要求很多唄！」她偏头看着单日益笑，随后努努嘴，要他看看附近的新人，「外表至少不能输那边那位大哥。」 「要求这么多，不怕嫁不出去？」 「真的嫁不出去就算了啊，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说完后，转回到正面走着，瞬间笑容尽退，莫名地悵然若失。 为什么她心里会冒出连她自己都不懂的异样感？胸口闷闷地，心情像洩了气的皮球。 单日益见她垂下双肩的背影，大步赶上与她并肩走着，「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林子珊抬起头，马上恢復以往的笑容，「没事，我只是在想嫁不出去的问题。」 单日益应了一声，几秒鐘后接着道：「如果身体不舒服要说。」 「我真的没事，你看看，我还好好地走在你旁边呀！」 「外表是好好的，但心里呢？」 「和你一起出游，心里当然高兴啊！」林子珊又自顾自地走了，留单日益站在原地。 「喂！你发什么呆啦？我们该前往下一个景点了。」 单日益听见呼唤，赶紧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搭计程车至不远处的薰衣草森林，那里是今天的最后一个景点。 这台计程车司机是名年约五、六十岁的大婶，车内播放着广播，冷气强度适中，还有淡淡的玉兰花香，整体搭乘舒适度高。 付完车钱准备下车时，司机突然说话：「小情侣，早点回家啊，别让父母担心唷！」 「我们不是情侣啦！」林子珊右脚刚跨出车外，又特地回头解释。 「那你一个女孩子更不应该单独和男生在外面待太晚喔！」 「他不会对我怎样啦！」林子珊哈哈笑，这次真的下了车。 单日益买完票，见林子珊正在发呆，伸出手指戳了她的额头，「你神游到哪了？快走吧！」欲迈步，被林子珊的一句问题问的停下脚步—— 「我们这样……算情侣吗？」林子珊轻轻问他。 「是刚才司机的话让你產生幻觉吗？当你男朋友，不被烦死才怪！」单日益很快地回过神，硬是压住心里的激动。 「也对！如果我交男朋友，就没有办法天天缠着你了！」 「说的好像我活该倒楣。」 「哪是！你该感到荣幸，才不是倒楣咧！」语毕，从他手中抽出一张门票。 「什么？我还得感谢你？」 天渐渐黑了，两人的最后一站也来到「许愿树」。 「你许愿卡上写什么？」单日益想一探究竟。 「你写你的，别管我！」 终于两人心满意足地搭上回程的车。 这台客运没有播放电影，林子珊由于玩得累了，闭起眼睛休息。 单日益却在即将进入梦乡之前，感觉到林子珊的头靠在他肩上的重量。 刚回到家，林子珊还在玄关换鞋，林母便急急忙忙地从厨房走出来，她手上还拿着菜刀，迫不及待上前追问：「子珊，和单同学今天玩得开心吗？」 「妈，你不要拿着菜刀挥来挥去啦！干嘛那么心急？」林子珊换上室内拖，边打着呵欠边往房间走，林母紧跟其后。 「我是在关心你耶！怎么这样不耐烦？」 「你关心的是我还是单日益？」 「我是关心『你们』。」 林子珊从衣柜里翻出家居服，见母亲没有离开的打算，决定跟她沟通，「妈，我先洗澡，你去煮饭，晚餐我们再聊这件事好吗？」 林母这才想起锅里还在燉牛肉呢，便答应了。 今天晚餐是牛肉麵，林子珊通常吃三块半筋半肉，今晚碗里不知何故多了两块。 「今天的肉燉的软烂，嚐嚐看。」 林父已经开始稀哩呼嚕地吃起来了。 「子珊，和单同学玩了一整天，有没有什么心得呀？」林母脱掉隔热手套，坐下紧张兮兮地问话。 「出去玩还要有什么心得？」又不是国小校外教学要写心得报告。 「比方，心跳加速、全身发热……这些都没有吗？」林妈妈甚至连碗筷都还没拿起，便咄咄进逼。 「我没有发烧啊！怎么会全身发热？」 林母瞄了眼正吃麵配报纸的另一半，餐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搞……什么？你……干嘛……」林父正欲哀号，但看见妻子的锐利眼神后，便会意过来了，遂跟着帮腔：「对了，子珊，邻居吴爸爸的儿子说喜欢你，你对他有感觉吗？」 她一直觉得双亲不对劲，看来看去，然后还是据实以告：「我不喜欢胖子。」 「那你喜欢单日益吗？」 这简直令人咋舌，莫非这不对劲的气氛是因为这件事？ 「我喜欢单日益？不可能啦！」单日益和她顶多就是「知己」而已。 「真的不可能吗？你曾经认真问过自己吗？你对单日益真的只有友情？」林父扳起面孔连续问了三个问句。 林子珊一下看看妈妈，一下瞧瞧爸爸，最后看着牛肉麵眨眨眼，「大……概吧！」 第三章、旭日东昇(1) 当时的许愿树下，林子珊写着：「希望一辈子都能和单日益维持现在的关係。」 可他们会长大，会有新的生活圈以及另一半，根本不可能一辈子都这么赖着单日益。 「我没有吧？没有喜欢上单日益吧？」坐在桌前，林子珊捫心自问。 母胎单身二十年，对男女之情也不是完全不懂，但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她再一次自问。 闭上眼，摇摇头，翻出转学的考试用书，林子珊全部心神都放在上面，不再对这件事鑽牛角尖。 时间很快地迎来了下学期。 第一堂课，林子珊依旧提早到教室，温沛宪也还是比她早到。 「早呀！」林子珊在他旁边的位子上放下背包，拿出一个她和单日益出游买的伴手礼——手工凤梨酥，递给温沛宪。 「谢谢！这学期继续多多指教。」温沛宪妥妥地把凤梨酥收进包包里，然后也拿出了一对耳环，「这是寒假和朋友出去玩看见的，觉得它们很适合你，就当作回礼囉！」 林子珊很惊喜，取来一看，是一对粉色猫头鹰耳环：「谢谢，我很喜欢！」 「还好你喜欢，我本来怕男生和女生的眼光不同……中午一起吃饭吧！聊聊寒假都做了什么。」他提议。 「好啊！不晓得工学院的义大利麵有没有开，整个寒假我都在怀念，我们去那里吃好了！」 开学第一週过去，还没有出任何作业或报告，而林子珊对转学考势在必得，每天看书都在赶新进度。 这厢林子珊为了转学考忙得焦头烂额，另一头温沛宪也没间着，他正被编辑催稿催得快要发疯。 「月底前一定要生出大纲，加油吧！」编辑那无害的笑容让他打了个冷颤。 小猫舒服地躺在主人盘起的腿上，温沛宪摸摸打着呼嚕的「warm」。 作家这个身分，只有温沛宪的家人知情，事实上他的名气不小，但没有告诉其他亲近的友人知道这件事。 周休二日结束后回学校，温沛宪从车站外带四碗热豆花，路上他打了一通电话给林子珊，林子珊披上小外套至女宿门口等候。 林子珊这个週末都在唸书，外加不幸染上感冒，使她整个人昏沉沉的，没什么精神。 驀地，一道刺目的车头灯划开了黑夜，令人无法直视。 「温沛宪，你很慢耶！」林子珊瞥了眼榕树下亲的难捨难分的情侣，觉得很尷尬。 拉开安全帽的透明塑胶壳，藉由车灯，藏不住林子珊浮肿的双眼及浓厚的鼻音。 「你感冒了。」温沛宪皱眉。 「小感冒而已，没事。」林子珊挤出一抹笑。 「不行，我载你去看医生！」温沛宪不由分说下车，从后车厢取出一顶半罩式安全帽递给林子珊。 林子珊看他如此坚持，不好意思拂了好意：「好吧，你等我，我回去换件衣服。」转身，又被温沛宪喊住：「这豆花要给你和你室友的，请你帮我转交。」 林子珊点点头，接过塑胶袋进了宿舍。 女宿里—— 「哇！有句成语叫什么来着……？」 「爱屋及乌。」 「对！就是这句。」 林子珊换上毛衣及牛仔裤，瞪着两位八卦室友，「明天早八的课没事请早点睡，我先说，到时候叫不醒请自己负责啊！」 「你为了男色这样兇室友，嘖！好受伤哦！」其中一人打开塑胶盖，摇头叹息，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再胡说就别吃了！」林子珊才懒得继续搭理她们，转身走出房间。 晚上七点正是交通高峰时段，除了要等很多次红灯外，还要注意行人及从车阵中突然窜出的机车，方才他们才亲眼目睹一场擦撞意外。 林子珊一路上鼻水流不停，为了打起精神，路上她捏大腿捏得很用力。 「健保卡给我。」週日的缘故，只有一间诊所有营业，人很多，温沛宪主动帮林子珊掛号。 林子珊咳了两声，从包包里拿出健保卡。 「还好吧？你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一下，我掛完号就去找你。」在这么混乱的时刻，温沛宪温和的嗓音使人安心。 约莫半小时后轮到林子珊看诊。 「林小姐是一般的感冒，我开三日份的药，青包38度时吃，红包腹泻时服用。」带着细框眼镜的年轻医师检查完后说：「回去按时吃药很快就会好了。」 跟医师道完谢走出诊间，领好药，林子珊在诊所内先服下一包。 「你真不会照顾自己，看你那么虚弱真的很担心。」温沛宪担心里掺有责怪意味。 「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林子珊不好意思笑笑。 第三章、旭日东昇(2) 全力衝刺转学考的林子珊，想当然，期中考试考的一蹋糊涂，温沛宪自告奋勇当她的小老师，因此林子珊才有机会告诉他转学的事情。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想继续与他念同一所大学。」 週末，温沛宪约林子珊看「warm」，他本来是想了解林子珊每况愈下的课业，却没想到收到一记震撼弹。 「其实……」温沛宪想了想，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表白自己的心意，怀中的「warm」却突地跳下他的大腿，窝到角落去了。 林子珊见到「warm」的动作，心里警铃大响，「猫咪这样用尾巴围出领地，表示牠在警告『旁人勿近』喔！还是把牠放进篮子吧！」这是她昨天在电视里看到的，想不到马上派上用场！ 本来想说的话被打断，于是温沛宪决定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把注意力放在「warm」身上。 费了一番功夫「warm」才愿意让人摸、进而抱，好不容易进了宠物篮，牠却在里面不停地发出叫声，是应该要带牠去看医生了。 「你二年级一定要转走吗？」带「warm」就医之前，温沛宪想要先问清楚这件事。 「顺利的话，应该是，太晚的话还要补修很多学分会很累。」紧接着又说：「我以后还可以时常看看「warm」吗？」林子珊是真心喜欢这隻猫，感觉和牠很投缘。 听见林子珊对「warm」的留恋，温沛宪心想，就算她转学走了，他们还是可以时常见面，都得归功于篮子里的「warm」！ 「週末都可以啊！」温沛宪说道。 再忙，排除万难也要让「warm」与林子珊见面，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由于林子珊还要准备转学考，遂先回学校面对现实，温沛宪也带着「warm」去看医生了。 是夜，林子珊看完书，打算和单日益视讯，却先接到林母来电。 话筒那端的林母直接切入重点：「子珊，李叔叔又做了你最爱的麻辣脆肠要给你吃，你有空回来家里拿。」 由于宿舍没有冰箱，林子珊其实很怕食物放在室温下容易坏掉，但她也不忍拂了长辈的好意，想了想，乾脆週末回家吃饭配着麻辣脆肠，应该就可以交代了。 林母被她这一番话说服，又关心几句才收了线。 和单日益的视讯通话只响两声便被接起，今天林子珊第一次见到单日益只穿吊嘎的居家模样，脸颊竟不由得发烫。 「你打算让我看你发呆的样子看多久？」单日益凉凉揶揄。 闻言，林子珊收回注意力，赶紧摇头兼摆手，「不是啦……我只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再一起上图书馆？」随后又补上一句：「顺便预告一下，我有九成九的自信转到你们学校的中文系唷！」 单日益道：「等你转过来，我再带你去学校的图书馆。」 林子珊看他露出浅浅微笑，自己也跟着笑道：「一言为定！」顿了一下又认真地说：「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 「你能接受我一边吃晚餐一边视讯吗？」 单日益耸耸肩，「反正现在房里只有我一个人，你快去买，我也一起去，十五分鐘后约在线上见。」 「嗯，待会见！」喜孜孜地掛掉视讯，林子珊至女宿旁唯一的一间麵摊买了一碗海鲜冬粉。 提着热腾腾的食物一打开门，视讯音正好响起，林子珊一个箭步、手一伸，迅速精准地按下通话键。 拉开椅子坐下，单日益便询问：「吃什么？」 「鏘鏘！是海鲜冬粉唷！」她提起塑胶袋在镜头前晃来晃去，「你呢？」 「我吃花寿司。」单日益也拿起塑胶盒在镜头前展示。 林子珊忘了多久没吃到寿司了，见单日益一口塞一个，看起来很好吃的模样，不禁心生羡慕：「这是你们学校餐厅的食物吗？」 「从校外买回来的，想吃之后我带你去，这cp值很高。」 林子珊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原来单日益有把她要转学的事放在心上，这么一股甜滋滋的感觉，使林子珊又嚥了嚥口水。 自台中之旅结束后，单日益对别人与对她的不同又多了些，他比从前更有耐心听她讲垃圾话，对她的无厘头也开始会陪笑两声，有时甚至还会跟着她一起闹，她也越发喜欢跟单日益相处，见不到他的时候，很思念他……种种变化让她不得不想起爸爸的话，她似乎……真的喜欢单日益？ 「在发什么呆？你的虾子都掉到碗外了。」见林子珊再度出神，单日益失笑。 一回神，发现刚剥好的虾还好端端在碗里，看到单日益得逞的模样，她马上明瞭发生了什么事。 「你很无聊！」她学单日益将筷子上的虾子一口吃进去。 「你恍神的样子好丑，眼睛还变成斗鸡眼。」 「随你说啦！反正我本来就不是走美女路线。」她对单日益的玩笑完全不放在心上。 第三章、旭日东昇(3) 「你说什么？」得知「warm」被诊断出的病因，是关在笼子里不自由造成情绪起伏，林子珊的尾音不自觉提高，想起前几次自己因为私心喜爱「warm」，请温沛宪带牠出门陪她玩一事，她心里又自责、又内疚，「我很抱歉。」她说。 「不怪你，」温沛宪安慰她，「是我妈常在清晨带牠去公园运动，才让「warm」生病的。」温沛宪叹了口气，他也很无力。 「对了，你不是要准备考试吗？还来上这么早的课，又是主科目，不累啊？」早八的课总是折腾人。 林子珊耸耸肩，「我昨天补了眠，一大早醒来想说来上课顺便透透气！」 见林子珊轻松的模样，温沛宪心情也不再那么紧张了。 週五下午返家的火车上，林子珊接到李昕汝的电话。 她们的交情不深，只是李昕汝偶尔会传「长辈早安图」给她，或是在脸书上按讚，因此林子珊接到这通电话时不禁心生疑惑。 「子珊……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李昕汝怯生生的声音自话筒彼方传来。 「帮什么忙？」 「你可以先答应我不会把等一下听见的话跟别人说吗？」 听起来好像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林子珊沉吟道：「你说，我一定帮你保密。」 电话那端安静了一会儿后，轻声的语句传来：「我喜欢单日益，请你帮帮我！」 林子珊闻言，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不晓得该接什么话，在她意识到自己喜欢单日益的时候，却收到这种请託，实在麻烦。 等了许久都没听见人声，李昕汝带着些许怯懦开口：「子珊……我这样会不会……造成你的麻烦？」 「我只能帮你试探他看看，别的事就无法帮忙了！」 其实，她试探单日益的心意，说好听点是帮李昕汝，但又何尝不是在帮自己呢？ 「……谢谢你！」 火车继续行驶，林子珊接上耳机，听着李翊君的「雨蝶」，这是她最喜爱的一首国语歌。 方返抵家，厨房里的饭菜香便飘入鼻尖，林子珊正好赶上晚餐时间，今晚佈的菜全是她爱吃的，当然也包括李叔叔热心的麻辣脆肠。 「回来啦！去洗手准备吃饭了！」林母乐呵呵地招呼女儿。 林子珊在学校养成了洗澡完才吃饭的习惯，她走近餐桌，说：「谢谢妈为我准备一桌这么丰盛的菜，你们先吃吧，我洗好澡再吃，而且要吃两碗！」她笑道，回房放下行李后，便去盥洗。 孰料，当她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发，从氤氳的浴室走出来时，桌上的菜竟丝毫没动，她心里一惊，「不是说不用等我吗？等到饭菜都凉了。」 「爸爸坚持一定要等你一起吃。」林母迎面而来，「快去吹乾头发吧！我来热菜。」 林子珊看一眼在客厅读报纸的爸爸，她一直都知道爸爸疼她。 用餐时，林母不断夹菜进林子珊碗里，口中不禁叨念着：「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多吃一点……」 「妈，你煮的蚂蚁上树怎么依然这么好吃呀！」林子珊嘴甜道。 「喜欢就多吃一点……还有麻辣脆肠，多夹一些去吃！家里煮的总是比较健康。」被这么一捧，林母停下碎念模式。 看着妈妈，林子珊不禁眼眶一红，「妈，你对我真好！」 闻言，林父突然一阵呛咳：「吃饭……好好吃，什么家庭温馨伦理……咳……剧码，吃饱再演！」 女儿真挚的告白，让林母感动不已，而林父的反应，则让她忍不住啐了一句：「我和子珊在培养感情，你不要管，专心吃饭！」 俗语说：「惹龙惹虎，千万不要惹到恰查某。」林爸爸深諳这道理，低着头吃饭，不敢辩驳。 林子珊替林母夹了一些菜，林父此时倒是有些吃味了，「子珊，你也要夹菜给我！」 「谁刚刚说吃饭不要上演温馨伦理剧的？」林母瞋了林父一眼，笑着直摇头。 第三章、旭日东昇(4) 隔天，林子珊因为念书久没运动，于是起了个大早，在家附近慢跑。 跑完回家冲了个澡，今天早餐吃起司蛋饼和温豆浆，坐在餐桌前吃饭时，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间聊。 「子珊，你手机刚有来电，我帮你接了，是单同学，你记得回他电话。」林母喝了口豆浆。 林子珊简直不敢相信，「你干嘛擅自帮我接电话啊？」 「我又不是不认识他，顺便关心他一下也没关係吧！真是小气！」林母边抱怨边收拾餐桌，林子珊追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问他在学校适应得好不好呀？你放心，我绝对没有乱说话！」 洗完餐具后，林子珊赶紧擦乾手，匆匆回房回电给单日益。 按下拨号前，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电话接通。 「单日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开场白都省了，直接切入重点。 「我这里收讯不好，听你说话断断续续的。」那端道。 「是我在调整耳机啦！这样有比较清楚吗？」 「清楚了。」单日益顿了一秒，接着说：「我这礼拜也有回家，想问你今晚要不要出来吃消夜？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不大习惯身边没有你的声音。」低沉嗓音透过话筒传来，令林子珊双颊染上酡红——她居然害羞了。 「很开心你主动的邀约，不过几个月后我就会转到你的学校，到时你别再嫌我吵、嫌我烦就好了！」 单日益笑出声：「好，那晚上见面聊。」 一整天，林子珊都在思考晚上该怎么帮李昕汝试探单日益，如果是以前的她，一定是兴高彩烈、迫不及待告诉单日益这件事，但是如今的她却很在意这件事。 林子珊失魂般走到客厅，连林父把她最爱看的偶像剧转台，她也毫无所觉，这情形罕见极了，两老不禁面面相覷，都很讶异。 「子珊，在想什么呢？」 看着身边的林父，林子珊懨懨地说：「爸，你年轻的时候追求妈，是怎么判断妈也喜欢你呢？」 「你大白天胡言乱语什么？」紧挨着林父而坐的林母脸红了起来。 「妈，我很认真！你们当年是怎么走在一起的啊？」 「突然这样问，一定是有喜欢的人囉？」林父不着痕跡地把问题丢回去。 「不是我啦，是帮一个朋友的忙……要帮她确认喜欢的男孩子对她的心意……」 林父沉吟了好半晌，决定老实回道：「我当年和你妈是喝醉了才互诉情意。」语毕，也不忘耳提面命，「但你不要学你妈随便在别人面前喝醉，尤其是男孩子喔！」 林母找了个藉口离开客厅。 林子珊脑中灵光一现，有个办法福至心灵，「我知道了。」 林父走进厨房对妻子说：「喂！可以出来了！该聊聊女儿的初恋囉！」 「这件事我比你清楚。」背对着林父的林母正刷着洗手台，逃避丈夫的视线。 晚餐有热腾腾的味噌汤、咸蛋筊白笋、炸甜不辣、乾炒四季豆，等各自都添好白饭，林子珊才报告晚上要和单日益出去吃宵夜。 「这样很好！妈也觉得你们要多聊聊……」林妈妈一听见单日益的名字，心中便乐开了花。 吃毕晚餐，林子珊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长发，然后站在衣柜前发起呆。 要和好久不见的单日益面对面，该穿什么比较适当？林子珊摸摸自己身上多出来的赘肉，苦恼着。 此刻，桌子上的手机震了震，伴随萤幕灯亮，一看，是李昕汝传来提醒她的讯息，这事早晚都必须面对，林子珊乾脆跟李昕汝说白了今天要和单日益见面，也允诺她会帮她的忙。 ……帮什么狗屁倒灶的忙？林子珊关上萤幕，她又不是管家婆。 对着无辜的棉被发完牢骚，随便抓起一套衣服就胡乱穿了。 第三章、旭日东昇(5) 既然是吃消夜，林子珊便顺路买了汽水跟车轮饼，在约定地点远远便可见单日益的身影，她放轻脚步，走到单日益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在看什么？」 单日益回头，「我在看，台北的夜景和从我们学校看出去的夜景，好像也差不多。」 林子珊跟着一起望出去，「不过我们学校的，比台北漂亮好几倍，如果你想看，我可以带你去喔！」 林子珊记得某次和老师讨论完报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疲累的她在系办对面的落地窗前眺望霓虹夜景，那时她心里是前所未有地平静，白日的喧嚣瞬间全数消失。 「你想好要转到哪个系了吗？」单日益走到公园无人的蹺蹺板，问道。 林子珊走到蹺蹺板另外一侧坐下，单日益整个人被微微地抬起，「我想好了，如果不念中文系，那我以后一定会后悔！」语毕，林子珊想起李昕汝交付给她的任务，「单日益，我们来划拳好吗？反正旁边也没有人。」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 「唉唷！你别管原因，到底敢不敢？」 「输赢怎么处理？」他才不怕。 「输三次罚说真心话，不愿意的话就大冒险！」林子珊伸手在单日益面前挑衅。 其实林子珊会想到用这个办法得到她想要的资讯，全是拜林父偶尔假日到邻居家喝茶串门子所赐，几个中年男子划着数字拳以茶代酒，也算是独有的雅兴。 也因为透过玩游戏，不会让气氛变得不自在。 夜晚的公园里，在寥寥几盏路灯的照射下，可听一声声的：「五、十、没有……」 不知喊了几次，单日益首先累积到三次。 「等等，先让我喝口水。」他喝下林子珊带来的汽水，深呼吸，「好了，我选择真心话。」 「……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一会儿后，只见单日益拿出一块麵包，撕了一半递给林子珊，他说：「有。」 闻言，林子珊哈哈大笑，她习惯拍一下单日益的肩膀：「真的假的？好精彩！」 孰料，单日益一把捉住她伸出来的手，林子珊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他有喜欢的人似的，这让他的心情很差。 「算了，我们继续划拳。」末了，他松开手，瞳孔幽暗得令人摸不清心思。 「不好玩，我不想玩了！」而林子珊也兴致缺缺。 「那么，提出游戏结束的人，要回答一个真心话。」单日益没有饶过她的想法，「你准备好了没？」 「那……好吧！」林子珊见大势已去，摆摆手认了。 「我下週末生日，你愿意特地来我学校帮我庆生吗？」 只见林子珊咬了一口麵包，过了一阵子才回答单日益：「当然可以啊！反正我刚好也没事。」虽然这个问题显然不只是一个问题，但林子珊没说破。 「好，那就说定了！」心仪的对象要为他庆祝生日，单日益觉得自己非常幸福。 蹺蹺板另一侧的重量一下子变轻，林子珊反应不及，臀部硬是隔着蹺蹺板间接和地面做吃痛的接触，她瞪着突然站起身的单日益，哇哇大叫，「你干嘛啊？」 「我想过去盪鞦韆。」 「喂！你一句道歉都没有，就这样拍拍屁股走掉喔？」林子珊也赶紧收拾东西追上单日益。 趁着星期三早上没课，林子珊出发去购买单日益的生日礼物，也藉此机会散散心。 这日气温舒适，在如此宜人的天气里逛街，林子珊很享受这种步调。 提着战利品回学校，抵达宿舍时已是正午，买了许多东西，都是她预计要亲手做一个大福袋送给单日益当生日礼物的。 而除了那些该买的，或是不该买的东西，她也有顺便快递午餐和饮料给室友们。 「鸡腿便当和乌龙绿，排骨便当配柠檬红……」她一一分送食物给还在赖床的室友们，「快点起床！到时候因为迟到被锁在教室门外我可不负责，今天是林大魔头的主修课耶！」她轮流拍着每个人的床板，老妈子般拉高分贝喊。 「靠！林子珊，你搬一座山回来干嘛？嫌宿舍不够挤吗？」对床的室友探出一颗头往下舖看，忍不住骂了脏话。 「唉唷！这週过完就会清掉大半啦！」 第三章、旭日东昇(6) 放榜当天，正好是林子珊帮单日益庆生的前一天。 那日，她考上的高分贝尖叫引来室友们的注意。 「唉，这样以后没人叫我们起床啦！」室友甲感叹。 「还是要保持联络唷！」室友乙感性。 「祝你到新学校一切顺利。」室友丙祝福。 四个女生打开话匣子，「子珊可以带这个好消息给那个叫单什么的男同学一个生日惊喜呀！绝对不输惊喜福袋！」 一个向日葵图案的福袋放在衣柜旁，但里面也不是什么昂贵或奢侈的内容物，只是佔地很广。 隔天，林子珊怀着雀跃的心情如约来到火车站，她想像了好几种告诉单日益自己考上的好消息。 「抱歉，一些事耽搁了，你等一阵子了吧？」单日益风尘僕僕地。 「怎么了？」林子珊的视线在他身上来来回回地逡巡。 「刚刚等红灯，有一个老婆婆过马路，不小心掉了一地的水果，我和几个骑士一起帮她捡水果才会迟到，没事啦！」难得露齿而笑，只因为心仪的女孩对他的在乎。 抬头，撞进单日益晶灿灿的眼眸，林子珊愣了愣。 「走，先带你去之前视讯里的寿司店！」单日益从后车厢拿出安全帽。 上了机车后座，林子珊双手紧紧握着把手，一动也不敢动。 单日益不时从后照镜偷瞄林子珊，他不由自主地拉着她的手，将它们环上自己的腰。 林子珊依言扶着，脑中却因为吃惊而一片空白。 不久，车子停在一间手摇饮料店前，单日益拉开透明防护罩，转头说：「这间的金桔柠檬微冰微糖，非常推荐！」 「才一年而已，你就对这附近摸的这么熟啦？」林子珊悄悄松开放在单日益腰上的手臂。 单日益耸耸肩：「还行。」 买完饮料才前往寿司店，路途不用十分鐘。 「为了庆祝你生日，这餐我请你！」寿司店里，林子珊宣布。 「好啊！」单日益轻松答应。 用餐时，林子珊堪比刘姥姥，对这些五花八门的寿司讚不绝口，很是满意。 中途，单日益从背包里取出两本书，将之推到林子珊面前：「我在我们学校图书馆借到找了很久的三毛作品，我已经看完了，你有兴趣吗？」 林子珊取过来，随意地翻了几页，书衣已是斑驳陈旧，内页也早已泛黄且有些损伤，但不至于影响阅读。 林子珊想起高中的自修课本，也是被她翻到破烂掉页，但至今仍不忍丢弃它们。 她笑道：「反正……我现在也间着没事，翻翻三毛的书也不错！」 「间着没事？」 林子珊眨眨眼，「我考上了。」再补一句：「等我继续缠着你！」 摘掉眼镜露出面庞的单日益，林子珊很期待加入他的交友圈，「哪，这个生日礼物怎样？很讚吧？」 单日益深深地看着她，「这是我今年收到最棒的生日礼物。」 李昕汝曲膝将自己蜷缩在床上，一脸失神。 她和单日益异父异母，她是在他的羽翼保护下长大的「妹妹」，人人都说男女间没有纯友谊，于是，她自认为自己对单日益的情感是男女间的喜欢，所以委託林子珊帮她忙。 摆在书桌旁的画架上有昨天描绘的风景画草图，这几天天气好，学校顶楼望出去的视野极佳，她便带着水彩纸和画板到顶楼先勾勒出轮廓，再用手机拍了照，然后带回家为这幅画注入繽纷生命力。 取来画架，从五斗柜最后一层拿出绘画用具，盛好了水后，李昕汝全神贯注在手机萤幕上的照片与画纸之间，在她的一笔一画细细描绘下，很快地，一幅橘红色黄昏渲染出天空的一大片云彩美景，跃然纸上。 管家来敲她房门的声音转移她的注意力，「什么事？」 「小姐，有人送了一束花指名要你签收。」男声不卑不吭。 过去她曾因有追求者而收过好几次花，但是最近并没有任何这样子的角色，她让管家和过去一样将花插入花瓶，再拿给她摆在房内装饰。 「小姐，花里有一张卡片，你要看吗？」管家双手呈上卡片到她面前，依旧是平稳语调。 「我不想看，丢了吧！」语毕，意兴阑珊地回房了。 李昕汝不知道，她对自己的自卑感，看在另个人眼里，早已得到了疼惜。 第三章、旭日东昇(7) 结束庆生，不可讳言的，两人这次相聚起来，多了一股微妙的曖昧气氛。 载林子珊抵达火车站后，单日益坐在机车上，对她张开双臂，「最后一个愿望，是想拥有你的拥抱。」浅浅的微笑掛在他嘴边。 林子珊深呼吸口气，上前拥住单日益，两人的心脏都跳得飞快。 「我走啦！」林子珊露齿一笑。 「回到学校记得跟我报平安！」 上了火车，她手上提着帮室友们顺手带的名產小点心，脑袋跟随火车摇摇晃晃，而后慵懒地闭上眼小憩。 「小姐！」不知瞇了多久，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睁开双眼，原来，她带的名產，在她放松睡觉的时候不慎散落一地了。 懊恼之馀只剩无奈，她叹了口气一一捡拾，想到这些特地去买的名產即将被丢弃，就有点想哭。 「咦？」驀地，一道困惑的声音自她的头上传下来，「怎么会这样？」那个声音惊讶道。 林子珊抬头，「温沛宪？」想不到这个时间的火车上也能遇到认识的人，她尷尬地指指地板：「我只是小睡一下，结果一不小心就变成这样了！」然后低头继续捡拾。 「我帮你。」温沛宪蹲下身。 大略清洁过后，林子珊询问温沛宪怎会在火车上？他说是参加高中朋友的婚礼，但事实上他是去为下个月的新书上市开会，朋友的婚礼只有红包到而已。 关于他是作家这点，温沛宪还没打算让林子珊知道。 「看来这一盒食物没办法吃了！」看包装盒，温沛宪晓得这间店，「……不如，我们明天再去带一盒回来？」 「蛤？」林子珊下意识脱口而出，下一秒发现自己反应过度，「……我的意思是，你是认真的吗？」 「是真的想要一起去逛逛。」温沛宪说。 「你的报告都完成了？」 「差不多都弄好了，只需要再演练几次就都背下来了。」他点点头。 「好呀！那明天就跟你再去一次！」正好还有一件事可以跟他分享，「那……你想不想去我未来的学校走走？」她迫不及待了。 「你不嫌麻烦的话，我很乐意！」 「不麻烦！我真的很想和人分享未来的学校！」 林子珊回到宿舍，房里两人原本不晓得在聊什么，一见到她，马上调侃起她。 「可以谈情说爱真不错。」其中一位室友把手伸出床外，往下挥了挥，「还特地去帮人家过生日，生日礼物是这么一大包手工福袋，用心一百分，真有够感人的！」 林子珊朝她们丢橡皮擦。 她喜欢单日益，单日益一直以来能被她缠着却不生气，想必也对她有意思吧？ 她脑中突然浮现另外一个名字。 点出脸书页面，林子珊传了一段讯息给李昕汝，把李昕汝请求的，而她无法做到的，通通都用文字传给她知道。 直到晚上就寝前，林子珊都不敢打开脸书看回覆。 隔日一早才见到李昕汝短短六字的回覆：「谢谢，我知道了。」 林子珊瞪着萤幕看了好久，心里百感交集。 隔日，天气阴鬱地像是随时会下大雨，林子珊和温沛宪约在校门口，原来今日的降雨机率高达90%。 「你敢挑战天气吗？敢被雨淋成落汤鸡吗？」林子珊笑瞇瞇地问。 「你都敢了，我还能怕吗？」温沛宪意味深长一笑。 果不其然，火车还在行驶中，窗外便下起了绵绵细雨，直到抵达目的地都不见放晴。 林子珊对于走在雨中不撑伞的感觉非常新鲜。 雨势渐大，温沛宪提醒她：「我们还是先找个骑楼避雨吧！不然会感冒。」 林子珊也懂得见好就收。 「东西买好先回学校，这雨不晓得什么时候停，下次再去参观校园！」 林子珊环视周遭，点点头，「抱歉，怕再让你淋雨，我问我朋友有没有办法过来，我请他载我去买东西就好！」 说了几句便收线，「可能要请你在这边等我一下喔！晚上我再请你吃饭！」 不久后，单日益的摩托车驶近。 第三章、旭日东昇(8) 这是温沛宪和单日益第一次见面，林子珊向单日益介绍：「他是我的同班同学，温沛宪，我有跟你提到过的！」 单日益朝他点点头。 「这位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以后的大学同学，他叫单日益。」她向温沛宪介绍道。 「久仰大名！」温沛宪伸出右手在空中和单日益握了一下。 她迅速穿上雨衣戴上安全帽，上了单日益的摩托车，说：「走吧！」 「你和他很要好吗？」单日益有些在意地询问林子珊。 「也不算特别要好啦！就比较有话聊而已！怎么了？」 「没事。」 见他这反应，林子珊促狭一笑：「你在吃醋吗？」 单日益一贯冷静地看着她，「我吃醋？是啊，我的确是满喜爱这间店的凤梨醋，你要不要也带一瓶？我顺便帮你拿来。」 「我不要！」她讨厌单日益的嘴硬。 拿他没辙，林子珊自顾自逛着，最后选择两盒不同的糕点，一盒给室友们，一盒带回家。 结完帐走出店里，雨已经停了。 两人回到原本的骑楼下，却不见温沛宪人影。 林子珊站在本来的位子左顾右盼，就是没看到他，「可能去上厕所？我们到对面的加油站找找！」 于是单日益发动机车至路口回转，车子停在加油站旁，林子珊却没有下车。 「你不是要找人吗？」 「你认为我一个女孩子进男厕合理吗？」无奈地吐出这句话。 单日益只好自己走进厕所寻找，而他仔细确认过了，温沛宪并不在里面。 见林子珊着急的模样，他张望了一下，发现路旁有水果摊，且品项琳瑯满目。 「我去买水梨解渴，边吃边等。」说完逕自朝摊位走去。 林子珊随口应了一声，心里还是非常担忧温沛宪。 不久，单日益提了两大袋水果回来，林子珊皱起眉头，「你买这么多水果要干嘛？」 ……这种时候，他还有兴致挑水果？ 「老闆说要收摊了，和我结个缘，通通八折优待，我就买了两袋，一袋给你。」 「喔，谢谢」！ 「想知道我喜欢哪一种水果吗？」单日益眼底有着无限柔情。 林子珊一时没留意，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你喜欢哪种水果？」 「我比较喜欢你。」语毕，俯下头一吻。 林子珊还来不及反应，单日益亲了两下后就退回。 她双手摀着嘴，瞠大眼看着单日益，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单日益凝视林子珊的眼睛，等待她的下一步。 「你……你还给我初吻喔！我……我没……没这么随便喔！」林子珊伸出右手食指指着单日益的鼻尖，一边惊恐地往后退。 「林子珊，我喜欢你，你呢？」单日益鼓起勇气，屏息以待。 很想落跑的林子珊，双脚却僵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情况就这样胶着不下，一会儿后，有个她一直在找的人声唤她的名：「子珊！」 来者正是温沛宪，他手上拿着两杯咖啡，和单日益一齐看着她，说：「你没事吧？」 「这跟你没关係。」单日益大脚往前一迈。 咖啡从杯子透气孔溢了点出来，顺着杯身滴落在水泥地上，温沛宪不服气，「你是不是男人啊？做偷袭这种事情，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 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场面快要失控，林子珊出声说：「温沛宪，我记得还欠你一顿饭，现在就履约吧！」 「林子珊？」身后，单日益嗓音沙哑地挣扎着呼喊她的名。 林子珊犹豫了一下，想起了李昕汝，努力笑着回头道：「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路上林子珊一反常态的安静，温沛宪也不打扰，只是默默陪她。 火车突然停下，正当眾人都摸不着头绪时，广播员播报着铁道上有意外事故。 「真尷尬，让你看到刚刚的事情。」林子珊终于开口说话，「我找了你很久，原来你是去超商买咖啡呀！」 「想说怀念一下，」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那你现在还好吗？」 「没事啦！谢谢。」林子珊笑道。 温沛宪没想过有人可以如此牵动林子珊的一顰一笑，如今不晓得是他判断有误，还是单日益真的特别到能轻松左右林子珊的情绪？ 不过，或许可以把这个经验写进书里，就不晓得编辑有没有火眼金睛了。 温沛宪决定对林子珊坦白：「子珊，你可以跟我多说一点你和单日益的过去吗？能不能让我写进书里？」 第三章、旭日东昇(9) 「所以你就是那个网路上很有名的作家本人？」吃完晚餐，两人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林子珊惊讶地看着温沛宪，简直不敢相信。 「那次在火车上巧遇，我其实是去公司谈合作的事，抱歉骗了你。」温沛宪苦笑。 「没关係，我看过你的书，很佩服你的文笔！」 「除了我的家人，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可以帮我保密吗？」 林子珊点点头。 「那我可以把你和单日益的故事写进书里吗？」不是温沛宪爱自虐，只是如果他能同时面对林子珊和单日益，那就太好了！ 「可以是可以……但我要签名版的唷！」挤眉弄眼。 「我很乐意啊！」 看着林子珊恢復以往的开朗，温沛宪心里儘管仍旧不好受，但真心为她高兴。他想，那个吻或许就是把林子珊推往单日益的！ 他愿意给予祝福。 林子珊回到宿舍，一开门，鼻腔马上涌进一股香气。 「怎么又吃泡麵，会营养不良啦！」她从提袋里拿出一盒么喝室友，「我有带名產回来喔，快来吃！」 边说，她边打开纸盒。 「齁，今天是和温同学一起吧？林子珊你该不会……」 「咱们林子珊同学不仅洁身自爱，还会担心同寝的室友一天到晚吃不健康的东西，我不相信她是那种下流的人！」 「对！下流的绝对不是林子珊，是单日益和温沛宪！」 见眾人你一言我一句，果然女生宿舍没有祕密的传闻是真的，「麻烦吃完后也顺便管好自己的嘴，别再瞎猜了。」她没好气道。 待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林子珊也上床回覆李昕汝的讯息。 她将单日益告诉她的回覆转述：「单日益有喜欢的人了。」 两秒后，讯息被已读。 「子珊，我可以和你碰个面吃顿饭吗？」片刻后，收到这则回覆。 想想也好，当面说清楚她不方便用讯息传递的话，比两人在那边瞎猜还适合。 这次，林子珊决定跨越心里的那道恋爱换日线，和李昕汝说清楚以后她就要答应单日益，和他在一起！ 隔天的必修课，温沛宪罕见地缺席。 台上放着投影片，老师讲得口沫横飞，已经确定要转学的林子珊其实根本心不在焉。 一下课，她便迫不及待打电话给温沛宪。 「没事啦！就睡过头。」温沛宪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别担心我。」 週末林子珊提着名產回家，一家人聚在客厅看电视一边聊天，当林子珊报告父母她转学考已经有结果时，林母的反应吓得林父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和单同学同校啊！真是太棒了，我要抱孙了！」林母开心的不得了。 「妈，我们是同校，又不是同居。」林子珊翻了个白眼，感到很无奈。 「我不想看女儿还没结婚就大肚子回来，你这个不正经的母亲！」林父因为被吓到，有些激动。 热情被父女两人联合泼冷水，林母这才冷静，「我的意思是……单同学真的很好，子珊你要认真考虑他！」 「不过，子珊你在这间学校都没有对象吗？」林父正经问起林子珊。 闻言，林子珊脑中浮现温沛宪的脸，她摇摇头，把这张脸孔摇走。 「哎呀！这种事我随缘。」她乾笑着。 其实她撒谎，明明才决定要答应单日益的告白，今天却对父母不坦白。 在客厅一直坐到十二点，林子珊和家人分享生活，这是很温暖的，可惜这样的亲子时光很快就结束了，还没说得过癮，却不得不上床休息。 明天下午，林子珊和李昕汝还有约呢！ 第三章、旭日东昇(10) 林子珊隔天一大早就起床，主动为家人张罗早餐。 「哇！很久没吃你的水波蛋了，今天有口福喔！」林父因为一大清早听见厨房碗盘的声音，好奇心驱使下才一探究竟。 「妈做的中式早餐也很好吃啊！还要再来一颗吗？」林子珊对着餐桌上的林父一笑。 「好，续颗！」 林父的笑声引起林母的注意，只见林母从浴室探头出来，手中还握着牙刷，「看来今天早上我可以放假了！」 父女俩相视一笑，林子珊朝浴室的方向大喊：「妈，两颗水波蛋好不好？」 「好。」 用完餐后，林母问林子珊：「晚上一起去卖鸡排吧！好久没跟我一起去，都有点怀念了。」 林子珊估算了一下时间，可以赶在和李昕汝聚完餐后去帮忙，「不确定我和朋友结束后的时间，我一回来就去帮你的忙！」 「没关係，你能跟着一起来就好，」话锋一转，「单同学呢？你找他一起。」 「他人在学校吧！」 「这样啊！妈妈本来还想请他帮我好好照顾你呢！」 「我自己会照顾自己。」咬了一口吐司。 履行和李昕汝的约定，林子珊来到餐厅，她告诉自己要坚定立场，守护自己的爱情。 「嗨，子珊。」不久，李昕汝的声音来到。 见她低着头走近，「快坐下吧！」林子珊热切道。 两人的话题兜兜转转的，林子珊受不了，直接切入重点，「昕汝，我知道你喜欢单日益，可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还愿意守护这份心意吗？」 李昕汝声音细小地道：「子珊，老实说，比起和我没有血缘关係的哥哥，我更珍惜和你的友谊。」 「所以你要放弃单日益？」林子珊觉得她话中有话，一会儿要她帮忙试探单日益，现在又要放弃单日益？ 李昕汝紧张地喝了一口水，「简单来说，是这样没错。」 「单日益他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他没有跟我提过这部分的事，但我看的出来他喜欢的人是你。」这些话她鼓足勇气才说的出来。 实在太震撼，林子珊颠巍巍续道：「所以，你情愿放下自己对单日益的心意，也不想结束我们之间的友谊？」 李昕汝毫不迟疑地点点头，「从小我就被他保护的好好的，什么都依赖他、乖顺听他的话，或许，是我把依赖当成是『喜欢』了……」 「把依赖当成喜欢？」林子珊重复。 李昕汝点头。 林子珊决定坦白，「昕汝，单日益跟我告白了。」 「那你答应了吗？」 「还没，不过我会找机会。其实本来就打算要先找你说清楚，没想到你早我一步，昕汝，谢谢你，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 「嗯，当然。」李昕汝笑瞇了眼直点头。 副驾驶座上的少女正阅读三毛的着作。 「你心情很好喔！」林母开车等红灯时好奇想看清楚女儿手中的书，到底是什么书让她一路嘴角上扬，她也想借来看看。 「唉唷！」林子珊从林母手中拿回书本，手朝着号志灯一指，迅速转移林母的注意，「绿灯了！」 林母当然能一边开车一边说话，「你到底在高兴什么？」随后大吼：「喂！」。 林子珊手中的书就这样被她吓的掉落，「你干嘛！吓死人了！」林子珊瞪了突然大叫的林母一眼，捡起地上的书。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是单同学吗？」 「别猜了，真的有好消息我会跟你们说啦！」林子珊拍拍林母的肩。 「所以真的在谈恋爱喔？」 林子珊耸耸肩，不做任何解释。 车子平稳地行驶，正值下班下课的尖峰期，路上车水马龙。 「对了，妈，旧学校规定到唸到学期结束才能去新学校喔！」 「你晚了人家一年，转学之后的课业也要赶快跟上。」 「我知道，我现在已经开始在准备新学校的课业了！」 「欸！你真的有对象？」车停在早餐店的铁门前，林母拔下车钥匙，认真询问女儿，「诚实回答！」 林母少见的坚持让林子珊妥协，「就单日益和我告白，但我还没回答他啦！」 林母乐开怀，「真的喔！你上辈子有烧好香，人家单同学这么优秀，你配他是有点委屈人家了。」 「好，不能让人家委屈，我现在就打电话拒绝他。」林子珊从口袋拿出电话，作势要拨号。 林母一把抢走她的手机，「不准拒绝！」 「那他要受委屈？」林子珊凉凉道。 「不会委屈！你要答应人家交往看看，我同意你们在一起！」 见恐吓的目的达到，林子珊不再捉弄林妈妈，「既然他和我在一起不委屈，那我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 尾声 新学校的新学期，林子珊由于没抽到宿舍只好在校外租屋，连个室友也没有，即使单日益帮她不少，但打好人际关係终究得靠自己。 为了方便认识同学，她挑了最靠近教室前门口的位子。 不一会儿，教室里便挤满人，经典小说「红楼梦」不只林子珊感兴趣，其他人也深受吸引。 旁边的同学主动找她说话：「你好，我是中文系学会会长，之前没见过你，请问你是中文系转学生还是外系来修课的呢？」 「你好！我是这学期转来的中文系学生，以后请多多指教。」和气的口吻。 闻言，他热心地向林子珊讲解系上的学习风格云云，林子珊觉得自己很幸运，一开学就有好事发生。 下课后，那自称是会长的同学邀请林子珊去熟悉系上环境，林子珊喜孜孜，答应这位同学的好意。 另一厢的单日益，中午一到，马上从他所属的工学院赶至林子珊的文学院，他觉得有必要去看看她，听她分享开学第一天的心得。 还没来得及和林子珊打招呼，就见她和一位男同学笑着步出电梯，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单日益跟在他们后头，心里不是滋味，直到他们走进图书馆，他这才出声：「林子珊！」 林子珊闻声回过头，表情藏不住的惊喜，「单日益！你怎么会在这里？」 单日益一步併作两步上前，不由分说拉着林子珊的手就走。 系学会会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抓着林子珊的另外一隻手，大声斥喝：「你想要干嘛？我报警喔！」 林子珊夹在中间，赶紧解释：「没事！没事！他不是坏人，我先走了。」语毕，挣脱会长拉着自己的手。 走到操场，单日益才松开手，他质问：「那男的是谁？第一天上课就被拐走了？」 「我才没有被谁拐走，他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我们聊得来而已。」林子珊非常严肃地澄清。 见着林子珊清澈的双眸，单日益态度软化，也松了口气，「图书馆是校园死角，以后去那里要小心。」 见修养好的单日益失控，林子珊不禁想要逗逗他：「你这么紧张，是以为我会离开你身边吗？」 单日益被这一问，顿时语塞。 还在过暑假时，林子珊按单日益家的门铃，给了他最珍贵的答覆。 等了很久的告白终于尘埃落定，他开心地抱起林子珊在原地转圈圈。 第一次牵手，起源于一坨狗屎。 他们首次约会，林子珊顶着大浓妆，单日益穿着衬衫套上毛绒背心。 厚重的妆容很快因额际流下的汗而如滚滚土石流；衬衫服贴于流汗的身躯。两人在附近的庙宇里找着厕所，一个把妆卸乾净，一个脱下全身的衣服，换上临时买的短t。 单日益搞定自己后到外面等待林子珊，发现从厕所一路都有狗屎印，方才从另一侧还没看见，痕跡到女厕门口，见好端端的一坨新鲜狗屎软烂地躺在那里。 林子珊卸完妆轻松愉悦地步出女厕，一闪神，留意到那坨粪便，单日益伸手撑着她，她整个人落入他怀里。 「吓死了！刚怎么不见那狗大便啊！」 「我也没发现。」 林子珊拒绝再在这话题上打转，「我们赶快走吧！」正想挣脱被紧牵的手，却觉得这样牵着好像也没有不好。 小俩口踏着轻快步伐走在热闹的台北街上，这里的物价一个学生根本负荷不起，就当作是培养审美观而已。 累了，两人买好手摇饮，就着超商的室外座位区边喝边休息。 「其实，我很好奇我们到底是谁先喜欢对方的？」林子珊眨眨一双大眼。 「这不重要。」单日益倒是很乾脆句点。 「我觉得我大约是高中帮你补习那时才渐渐在意你的。」 「所以之前缠着我是为什么？不是因为喜欢才这样吗？」单日益不解。 「当初的确是对你好奇才这么没矜持，真正喜欢你的时间比较晚，我说完了，该你作答了。」 单日益斟酌一番后反问道：「这样说好了，如果一个男孩被女孩一天到晚绕着打转却没有不耐烦，那这个男孩心里最有可能在想什么？」 林子珊马上听懂了，「因为你早就喜欢我了！」她咯咯笑道。 「林子珊。」驀地，单日益正经起来喊她的名。 「怎么了？」 「我从来没想过除了照顾妹妹、孝顺妈妈外，还可以让第三个女性进入我的生活，未来无论喜怒哀乐，答应我，我们一起面对。」语毕，伸手握住林子珊。 她倾身看着单日益，两人的脸靠得极近，「我答应你。」随后蜻蜓点水式一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