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渡云川》 第九章 换道去夏夷 五人骑上马,宇文凌一直警惕地看着云川和云浠,云川觉察出她略带敌意的眼神,笑笑说道:“怎么?昨晚之事你们就不解释解释?” 宇文凌端详此人,眉宇蔚然,英气凌然,但气势太胜,总让宇文凌觉得她高人一等,心中颇为不爽,便嘟着嘴说道:“解释什么?不都说了我是他的妹妹么?妹妹来找哥哥,不行么?” 云川回看着驿站的毡房问道:“我问的是,你们跟王成愈是什么关系?他怎么突然跟你们走的那么近?” 云川虽知这三人的身份,但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大早看到王成愈与他们交情甚好的模样,真是颇倒胃口。 杨清沄听此言,反而觉得稍放心,如果她俩不闻不问反倒让他起疑心。 宇文瀚见势淡淡地说道:“云川兄,我知道你们不喜王成愈,我们也不喜他。但凌儿昨晚与王成愈有些误会,以免节外生枝,我们出了不少银两。他看我们出手阔绰又摸不清头绪,便又生化出另一幅嘴脸了。” 云浠暗暗松了口气,宇文瀚这解释虽不能深究,但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云川看着宇文瀚,心想此人确实心思缜密,而且他略带忧郁的眼神有着深不见底的幽邃,看着气虚体弱,但却棉里有针。 “算我多虑了。我确实不喜王成愈,我把你们当朋友,大家还是开诚布公比较好。”云川自是一个识大体之人,摆摆手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上路吧。” 五人快马加鞭,打算在明日晌午之前赶到月氏部落,可万万没想到,宇文凌跑上几十里路,就要休息一下,不是要喝水就是不舒服,其他四人甚是苦恼。 “清沄哥哥,我真的不舒服,我从来没有骑过这么快的马,我整个胃都要颠出来了呀!”宇文凌撒娇道。 杨清沄无可奈何,只好秉承一贯作风沉默不语。 云川早就不耐烦,学着宇文凌的语调故作撒娇状地说道:“清沄哥哥,要不你留下来陪着凌妹妹吧,我们三个先赶路,你们慢慢来。” 杨清沄厉眼看了云川一眼,跨步上马冷冷说道:“休息好了吗?赶路吧。” 宇文凌朝云川瞪了一眼,说道:“我胃真的不舒服,不知道是在这蛮荒之地吃坏了肚子,还是一路颠簸没有休息好,而且这匹马我根本骑不惯。” “我们这蛮荒之地确实不是千金大小姐待的地方!”云川冷言说道。 “小妹年幼不懂事,还请见谅。”宇文瀚拦住不服气到宇文凌,道:“凌儿,我们这一上午走走停停地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么赶路对你身体也不好,要不让清沄先送你回驿站休息,不用跟着我们一路颠簸了。” “到底是谁的妹妹啊?这么多哥哥护着,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啊。”云川不屑的眼光扫向对面二位男士。 宇文凌一听又要被送回,着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我就知道你们根本就不想带上我,根本就没把我当妹妹,你们心里的妹妹只有那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是自己吗?云浠看着宇文凌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一心希望被人宠着、护着,可杨清沄和宇文瀚偏偏不是这样的人。 “凌姑娘,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下脉吧。”云浠缓缓走过去,伸出了手。 “我为什么要让你把脉?”宇文凌看着云浠,眼神充满了警惕。这位也叫浠的人,虽一身男装,但眉目清丽,肤若凝脂,比女人更富神韵。 “云浠,你就别白费功夫了,她这就是传说中的千金病吧,吃不得苦受不了累的。”云川不耐烦的说道。 而此时的宇文凌正偷偷的用石子在背后的树干上,做上了记号。一切就绪后,拍拍手站起来,说道:“我们走吧,我休息好了!”随即上马,朝着即将崩溃的四人说道:“走吧,你们还等什么?” “凌妹妹,她再这么来一次,我们就分道扬镳!”云川说完挥了一下马鞭,即刻领先冲到前面。 果不其然,不到一个时辰,宇文凌又喊不舒服了,下马在一片白桦林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一副虚弱的模样。此刻的云川已经火冒三丈,气愤地说道:“云浠,我们走。” “你们走可以,把路线画给我们就行。”宇文凌抬眉说道。 “大小姐,照你这个速度,云石大会早就结束了,你们还跑去干什么?”云川冷笑道。 “我两位哥哥要去,那我当然要陪他们去的!”宇文凌气愤地说道。 “云石大会结束三日内,若没有部落首领的邀约,你们中原人是不能在大漠部落停留的,这个你们不会不知道吧?”云川毫不示弱。 “你又不是部落首领,这些你管不着!!”宇文凌满不在乎。 “我当然不会操这心,到时候自有人管你们!”云川说完还耸耸肩,朝宇文凌戏虐一笑,气得宇文凌瞪起双眼。 “凌儿,昨天不是说好的,不多言,不多事,怎么今日全忘了。”宇文瀚无奈地拉过宇文凌,小声责备道。 “可是我,真的不舒服,你知道我的,本来身子就弱,而且长这么大,哪有赶过这么远的路?”宇文凌不服气的嘟嘴说道。 “那你要休息多久?”宇文瀚非常无奈,“大漠地形复杂,这次多亏了云川和云浠带路,而且他们已经一路迁就你,你不能这么无理。” “就一会。”宇文凌眨巴着眼睛卖起了可怜。 宇文瀚抱歉地看着云川,云川转过身子不想理会。云浠见状把云川拉到了一旁安抚道:“你就看在我的面上,再忍忍吧。她毕竟也是我的妹妹。” 云川说道:“就是看在你的面上,我才一路忍到现在。你这个妹妹真的有点恃宠而骄,毫不讲理了。” “她确实从小身体不是很好,一直很瘦弱,也不善御马,长途跋涉身体自是吃不消。”云浠解释道。 “你看她虽然瘦小,但面色红润,哪里像柔弱的样子!”云川无奈的说道,“最关键的是,照这么个走法,咱们够呛能参加云石大会了。说真的,他们要不就别去凑热闹了,我俩赶紧赶路吧,别把所有人都耽误了才好。” 云浠有些为难,想了想商量道:“云川,你说我们拐道到西北的夏夷,大概也就两个时辰到路程。明日一早,在夏夷找辆马车送他们去月氏,你看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让盛泽小王爷提供一辆马车送我们去?”云川思索着云浠的提议。 “确实有点强人所难,毕竟他是夏夷的王爷,让他去帮淍朝的。。。”云浠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我觉得你的这个提议甚好。云浠,还是你聪明!这么来,第一,我们两个时辰就能到夏夷,我们今天都能休息休息;第二,以盛泽跟我们的交情,别说一辆马车,多少辆都没问题;第三,最关键他的路子广,说不定还能弄到云石大会的邀请牌匾呢。” “可是夏夷与淍朝之间。。。”云浠仔细思量,虽说这个提议解决了时间问题,但夏夷与淍朝时有冲突,万一被发现此三位亲人的身份,会不会给他们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放心吧,夏夷的哈达可汗肯定已经去云石大会了,夏夷与淍朝的冲突无非就是边关界限和钱财方面,跟他们完全没关系。而且盛泽从来就不问政事,他还有好多朋友都是中原人呢,再说有我在,盛泽肯定愿意帮忙。”云川拍拍云浠的肩膀说道。 “云川,谢谢你,虽然你嘴上烦恼凌儿,但你还是在为她着想。”云浠感激地看着云川,连连点头。她知道云川与盛泽小王爷的关系不一般,用中原的说法就是“青梅竹马”、“金兰之交”。 “别谢我,她要再把我惹急了,我打她的心都有!你信不信?”云川扬起手装起了样子。 云浠笑笑点点头说:“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商量好后,云浠上前说道:“我们现在赶到前面部落的驿站,按原定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们也担心凌姑娘的身体吃不消,准备改条路线。西北是夏夷,我们过去大概两个时辰,我们与夏夷的小王爷有点交情,今晚可以先在他们部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托他找辆马车送咱们到月氏。一来也免去了凌姑娘骑马劳累,二来咱们一天半时间就能到月氏部落了。不知各位意向如何?” 宇文凌听到两个时辰便可休息,心情大好,顿时来了精神,对云浠也颇生好感,欢快地说道:“好啊好啊,我从来都没有骑过这么快的马,身子都快散架了,这样安排最好了。” “可是这次明确说了,中原人是不能进入夏夷族群地界的。”久未说话的杨清沄上前说道。 “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们。”云浠耐心地解释道。 一旁的宇文凌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说道:“对了,夏夷向来与大淍不合,我们去不会有危险吧。” “中原与夏夷的矛盾我也知道,但夏夷与中原的矿产贸不是也做得挺好的吗?但是呢,管他好事坏事,八杆子也挨不到咱们身上。反正我是肯定要去云石大会的,摆在我们面前就是两条路,第一按照原定路线,一部分人跟着我先走,当然你们也可以不去;第二就是从夏夷穿过去。我明白了吧,你们赶快定。”云川冷冷地说道。 宇文凌听云川的提议,自己有可能再次被抛下,赶紧拉紧了杨清沄的衣袖,云浠担心他们为难,接着解释道:“云川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们竟然说要带你们去云石大会,君子一诺千金。盛泽小王爷是个好亲近的人,有他在,说不定还能给我们提供邀请牌匾呢。” 宇文凌听到找邀请牌匾,她想那日明明看到宇文瀚和杨清沄有牌匾,原来这两位大哥与眼前的两位突桑人也不是什么深厚交情、推心置腹,顿时有种优越感从心而生,嘴角也泛起了得意的笑颜,拽了拽杨清沄衣袖说道:“反正哥哥去哪,我就跟着去哪里,去哪里我都不怕的。” “虽说君子一诺千金,但也不能强人所难。你们要路线,我可以画给你。但是大漠地势特殊,最后迷路了别怨我就行。”云川看着他们犹豫不决,心有烦闷地说道。 “好吧,那就有劳二位带路前往夏夷,我们感激不尽。”宇文瀚稍加思索,拱手说道。 杨清沄扯出被宇文凌拽着的衣袖,牵过马递给宇文瀚,宇文凌赶紧追过去说道:“清沄哥哥,我身子难受,没法独自骑马了,你能带我一程吗?” 杨清沄冷冷地回道:“我的马已经不甚劳累,无法承载二人。” “凌儿,你可以骑慢一点,我们现在不用那么赶。”宇文瀚无奈地说道。 宇文凌却不知趣:“那你可以骑我的马啊,就跟上次我们去打猎一样,我受伤了不也是你带我回来的吗?” 听宇文凌此言,就如画面在云浠脑中重现一样,心里有些刺痛地失落。云川看着这位“娇弱”的妹妹又要生出事端,不耐烦地对杨清沄说道:“哥哥带妹妹,不是很正常吗?我说清沄哥哥啊,你们就不要为这事浪费时间了好吗?” “我哥哥带不带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宇文凌听出云川是有意嘲讽。 “喂,你浪费了我一天的时间,你说有没有关系?”云川回击道。 “我可没让你们二位。。。”宇文凌毫不客气地说道。 “上来吧。”杨清沄强压怒火,向宇文凌伸出手。 宇文凌只觉已达目的,也不想与云川争个输赢,伸出手被杨清沄一拉,坐到了前面。“拉紧缰绳,不要说话。”杨清沄呵道。 “知道啦,清沄哥哥。”宇文凌清脆地回应。 “早说要同骑一匹马,也不至于浪费这么多时间了!”云川有些气愤地嘀咕着。 云浠想着以前都是她坐在杨清沄的马前,原来这个位置早已易主。心里酸楚地牵过宇文凌的马,准备上路。 “我来吧。”宇文瀚接过云浠手上的缰绳,满怀歉意地说道。 路上,虽然杨清沄刻意弓着身子,保持与宇文凌的距离,但宇文凌想着能这么近地挨着杨清沄,同乘一匹马在风中驰骋,心里也非常甜蜜。这在从前可是只有希姐姐才有的待遇啊! 可她终究是耐不住的性子,待到马速没那么快的时候,宇文凌小声说道:“清沄哥哥,那两个突桑人什么来路,我看着怪怪的。我们这么跟着两个来路不明的人走,万一出事怎么办?” 杨清沄仔细分析过,与这二人的相遇完全就是巧合。现在改变线路要去夏夷,也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无奈之举。况且这次来大漠,能多去几个族群也是一件好事,相信宇文瀚与他想法一样。 “她们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没有必要加害我们。”杨清沄回道。 “你看,我今天身子难受,中途休息了那么多次,她们不仅一路陪着,还说要找什么马车送我们。萍水相逢,何必如此殷勤?”宇文凌细思极恐,觉得自己推断得非常得理。 “如果害怕,一会到夏夷就不要多言。”杨清沄淡淡回道,说完便挥了一马鞭,加快速度不愿再多语。 差不多两个时辰,五人到达了夏夷。夏夷是北部大漠上四大族群中领地最小的游牧族群,位处西北,东部比邻突桑,以雪龙山为界,南部与大淍的附属族群黄卑接壤。夏夷领地虽小,但矿场丰富,与大淍和其他族群都有商贸往来,但与黄卑常有冲突,让大淍也非常头疼。 云川和云浠带着三人来到大部落闸口,云川下马说道:“云浠,你带着他们在这里稍后,我一会出来接你们。” 云浠明白云川的用意,牵过云川的马儿,点了点头说道:“嗯,这有我呢,你去吧。” 云川走到守卫旁边,小声说了一句,守卫立马带着她朝中央的一个大毡房走过去。 wap. /110/110346/28646172.html 第八章 妹妹还挺多 原来是一个瘦小的女子,二八年华,简单束了一个发髻,鬓角有些凌乱,浅黄色的衣裙沾了不少尘土,被一个小厮往后扣住双手,已被气的有些面目狰狞。 “我警告你们,赶紧把我放了,别以后无人收尸。”瘦小个瞪着眼说道。 “一个小偷还这么狂妄。今天算你走运,爷我这会不想把事搞大。这要在中原,我早把你办了。”王成愈也被气的够呛。 “你办呀,我看你倒能怎么办?!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瘦小个丝毫不退让,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羊落虎口。 “流氓遇泼妇,天生一对。”云川在一旁看着索然无味。 “这店是你开的吧,你看怎么处理吧,在中原这偷鸡摸狗之人,至少三十大板!我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吧!”王成愈拉过这家客栈的店家愤怒地说道。 “我说了多少遍,我不是小偷,我就是找人而已。你又不自己照照镜子,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入我的眼!”瘦小个毫不示弱。 “这位女客官确实是要找人,可我没想到她会自己跑到毡房里去挨个找。王大人,我看这人也来头不小,你也没什么财物丢失,你就高抬贵手,让这位女客官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就算了吧。”店家看到从毡房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急于了事地说道。 “凭什么我要赔礼道歉,他们现在把我扣着,说我是小偷?应该他给我道歉!”瘦小个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气势。 “嘿,这小蹄子,还反了天呢!我今天不给你颜色看看,你都不知道我是谁!”王成愈气的发抖,扬起手掌正准备扇下去。云川虽不喜这女子不知好歹的个性,但更烦王成愈的土匪作风,一颗好管闲事的心又动起来,正欲上前制止。 “且慢!”一个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大家都扭过望去,王成愈扬起的手掌停在半空,瘦小个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笑着跳了起来。 原来是杨清沄,他穿过人群走到王成愈面前。瘦小个刚才还气的瞪圆的眼睛立刻笑成了一条缝,清脆地喊道:“清沄哥哥,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里,我一路追的你们好累呀。快教训教训这帮不知好歹的土匪们!”瘦小个边说边想把手抽出来。 杨清沄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正对王成愈作揖说道:“这位兄台,舍妹是为了找我,才无知冒犯。她第一次独自出门,不懂礼数,还请见谅。” 王成愈斜眼上下打量杨清沄,看样子有些胆识,似乎在哪里见过,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个无理妹妹关我什么事,我为何要放过她? 杨清沄凑近王成愈耳朵低声说了几句,把他拉到不远处,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物件。只见王成愈看完,立马跟变了个人一样忙向杨清沄低头哈腰,马上喊着小厮放人,快步走过来关切地问道:“没弄疼吗?误会误会。这。。这。。这叫不打不相识。” 瘦小个把手一扬,轻蔑地说道:“我早警告你把我放了,现在知道我不好惹了吧!” “姑奶奶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这趟行程你们吃的喝的用的我都包了。等我办完差事回到边城,我再给你们接风洗尘,要打要罚悉听尊便。”王成愈说道。云川看到这番情景,不禁冷笑,昔日蛮横的王成愈竟还有此副嘴脸。 “就这么完了?”瘦小个朝王成愈扬起手,杨清沄咳了一声,瘦小个无奈收手说道:“那就看你的表现了!”王成愈终于如释重负的点头道“是”。 “散了,散了,一场误会,大家赶紧散了。”小厮往外轰着人群,都是看热闹的人,热闹完了,自然就都散了。 人群渐渐散去,就剩下云川和云浠立在旁边,饶有深意地看着杨清沄。等杨清沄发现时,眼神掠过一丝不安,只能朝云川和云浠点点头,带着瘦小个回到了毡房里。 “她是谁?”云川问道。 “看年龄和眉宇间的神态,极有可能是宇文凌。当今皇后的女儿,也是淍朝最小的公主,算是我的堂妹吧。”云浠道。 “哦,大淍的小公主,怎么这般跋扈莽撞。”云川惊讶地说道。 “她从小性子就是这么直来直去,年龄最小,难免有些任性。”云浠为宇文凌辩护道。 “我提醒你啊,带上你这个堂妹去云石大会,我感觉没什么好事。别看我平时也惹事,但我知道分寸在哪里。她完全就是不计后果,就算她身份再尊贵,强龙斗不过地头蛇这话总听过吧。”云川提醒云浠说道。 “没想打这一趟还能遇到她。哎,走一步看一步吧。”云浠感叹宇文凌这性子真是一点没变,从来都是“只准她犯人,不准人犯她”。 云浠猜得没错,这个瘦小个就是当今淍朝小公主宇文凌,是杨清沄的“最强爱慕者”,一路追着杨清沄和宇文瀚来到这里。 杨清沄领着宇文凌走进毡房,宇文瀚问道:“亮出身份了?” 杨清沄点点头:“我也告诉王成愈这趟行程是朝廷密令,不可外传。” 宇文瀚若有所思地说道:“嗯,有你父亲的身份,他不敢乱来。” 杨清沄顿了一下说道,“不过,刚刚云川和云浠也在旁边。” 宇文瀚也不觉得意外,看了宇文凌一眼,平静地说道:“动静闹的这么大,看到也是自然的。” 在一旁站着的宇文凌早就不耐烦了,听道宇文瀚提到自己,忙说道:“喂,你们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进来半天了都不搭理我!宇文瀚,我是公主耶,也是你妹妹,为了跟上你们,差点都把自己搞丢了,还被刚刚那个无赖冤枉,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宇文瀚无奈说道:“凌儿,你这么不顾安危,父王和母后知道了肯定会担心。天亮后,让清沄骑马先送你回边城,再请王羽将军派人护送你回京城。” “二哥,我才不回去呢。我刚都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就是不想给咱们后面的路程添麻烦。你们去云石大会看热闹都不带着我,你都不知道,这一路我找你们有多辛苦。幸亏我聪明,多少还知道点江湖经验。。。”宇文凌自豪地想讲述自己的跟踪经历,双眼偷偷瞄着杨清沄。 “凌儿,你这太胡闹了!这里不是中原,突桑、西禹、黄卑、夏夷几大族群在这里都有势力,西禹、夏夷与我朝时有冲突,如果让他们知道你的公主身份,就是羊落虎口。你就说刚刚,如果我们不在这里,王成愈真对你动手,就算你能秋后算账,但真有个闪失,他给你十个脑袋又有何用?”宇文瀚叹了口气,当初无意中这个妹妹无意听到“云石大会”,真是后患无穷。 宇文凌有点懵,难道真有这么危险?可看到一旁的杨清沄,又马上眉开眼笑:“哎呀,现在不就没事了,也没有你说的这个如果嘛。再说有清沄大哥保护我,还能有什么危险?” “我给你找一间毡房休息,天亮就送你回边城。如果你不累,我们也可以即刻启程更加好。”许久没开口的杨清沄在一旁说道。 宇文凌听闻,立马坐在毛毡上,耍赖地说道:“我不走,我就要跟着你们!如果你们一定让我走,我就出去告诉王成愈,二哥你是当今皇子,这次乔装。。。” “你出宫到这里,还有谁知道吗?”宇文瀚打断她说道。 宇文凌知道自己耍赖得逞,高兴地站了起来,拉着杨清沄的胳膊,杨清沄却不领情抽出胳膊,往旁边站了站,但宇文凌反而更开心看着杨清沄,说道:“放心吧,我就跟母后交代是跟清沄大哥出来玩啰,我母后就很开心的答应了。至于父皇呢,根本就没时间搭理我,他现在一心都在那个突桑莲妃身上。” “让清沄带你找间毡房休息吧,不要多言,保护好自己。我们也不是一定要去云石大会看热闹的。”宇文瀚说完挥挥手,宇文凌撇撇嘴,笑眯眯地跟着杨清沄出去了,一边走一边“清沄哥哥”的叫个不停。 天蒙蒙亮。云川和云浠早早收拾完行装牵着四人的马等在驿站出口。 “你看,王成愈已经派人在那毡房口候着了,看来是知道他们的身份了。”云川看着宇文瀚和杨清沄的毡房说道。 “应该只知道杨大哥的身份,如果知道皇子和公主的身份,那就应该是他亲自去把守了。”云浠分析道。 “真是每天都有好戏看,你猜一会他俩怎么给我们介绍?”云川笑着打趣道。 不一会,宇文瀚和杨清沄穿戴整齐的从毡房中走出来,看到云川两人站在驿站口,便直接走来过来。一旁等候的小厮立马跑到另一个毡房去通风报信,没想到从那个毡房里大摇大摆走出来的竟然是王成愈和宇文凌两个人。 “我就说流氓遇上泼妇,天生一对吧。昨天还你死我活,现在都能‘相谈甚欢’了。”云川小声嘀咕道。 “你们怎么在一起?”宇文瀚瞥了一眼王成愈问道。 “你们不是说一大早就要赶路吗?我一大早就找他把这里所有好吃的给我们三都打包好。”宇文凌指指旁边小厮手里的包裹,接着说:“不过这里的食物跟我们京城的比起来,哎,果然还是蛮夷之地,口感太粗糙。。。” “那就走吧。”宇文瀚不好意思地看着一旁的云川和云浠,打断了宇文凌的话。 “我的马呢?”宇文凌斜眼看着王成愈。 王成愈低头哈腰,向身边小厮吩咐道:“还不赶紧把大小姐的马牵过来。”宇文凌翻了下白眼,不耐烦地说:“你亲自去牵!”王成愈赶紧跑去牵马了。 宇文瀚摇摇头,云川看着这一幕幕,打趣说道:“我和我弟弟可是等了快半个时辰啊。你们倒好,半夜闹出那么大动静,不让别人睡,自己倒睡得不起。” 云川说完打量了一下宇文凌,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身材小巧,腰肢纤细,本是眉目清秀的脸庞,却总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更显稚气未脱。 云浠也在感叹这个“小不点”如今也长成大人了,回想起当初宇文凌在背后喊着“希姐姐,希姐姐”的声音,再看着她还如以前一样瘦削的身段,不免心生怜惜。 “今早确实是我们耽误了时间,你们吃饭了没有?我们这里有些食物。”宇文瀚关切地问,正欲从宇文凌手上拿过装食物的包裹,但宇文凌却护得更紧了,一直警惕地看着云川和云浠二人。 “不用了,我们吃过了。怎么?你们也不打算介绍介绍?”云川明知故问道。 “她是我妹妹杨凌。小妹顽皮,没想到一路偷偷跟随我们来到这里。”杨清沄轻描淡写。 “哦,妹妹啊。妹妹还挺多的嘛。”云川摸着下巴,眼神晃过宇文瀚和杨清沄,故意拖长声音。宇文瀚听此言也无从解释,只好抱歉地笑笑。 云浠知道他们二人的顾虑,便说道:“等她的马到了,我们就赶路吧。” “清沄哥哥,这两男的是谁呀?我们为何要与他们一起去?”宇文凌问道。 杨清沄说道:“朋友。” “什么朋友?”宇文凌不依不饶。 “这两位是我们突桑的朋友,这位是云川,这位是云浠。你要以兄长待之。”宇文瀚补充道。 “兄长?开玩笑吧。我的兄长可都是。。。”宇文凌想到自己堂堂公主,要叫两个陌生男人大哥,开什么玩笑! “可都是什么?”云川故意戏谑道。 宇文凌冷静下来:“没什么,我是说我的兄长可都是像我的清沄哥哥一样,高大威猛。对了,不是说大漠的男子都很强壮吗,怎么你们如此瘦弱?” “想见我们大漠强壮的男子啊,不用着急,过两天就见着了。强壮的男子我认识颇多,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云川笑着说道。 云川猜测宇文凌的性格就如炮炸一般一点就着,果然如此。此时的宇文凌眉目竖起,双手叉腰,正想回击一番。云浠赶紧拍打了一下云川,说道:“凌儿,她只是开个玩笑,你莫要理她!” “凌儿也是你叫的吗?”宇文凌冷眼看着此人,不领情地说道。 “凌儿,我们回边城吧。”杨清沄早就有些不耐烦,宇文凌气鼓鼓地看了二人一眼,不再说话。 这时王成愈牵了一匹壮马过来,又是一阵点头哈腰,溜须拍马,目送五人上马离开后,他才骂骂咧咧地跑到毡房补觉去了。 wap. /110/110346/28646171.html 第七章 你欠我一个笑 云浠与宇文瀚一路聊着,宇文瀚觉得自己这八年来,除了杨清沄,没有在外人面前说过这么多话了,而且这次讲的大多还是自己的真心话。 前方的云川和杨清沄正快马驰骋,畅快淋漓。杨清沄自小就喜欢骑马,如今又担任大淍的京城护卫副总管,骑马机会自然更多,骑术也是相当了得,且骑马疾飞也是他发泄内心抑郁的好办法。此时他与云川速度不相上下,两人交替领先。 云川赶上杨清沄,迎着风大声说道:“没想到你隐藏得这么深,骑得不错嘛?刚才骑那么慢,是故意让想让我比试的时候掉以轻心吗?” 杨清沄回道:“比试也要有个比试的样子。” “好,那你就赶紧想好,一会输了怎么笑一个!我要加快速度了哦。”云川俏皮地眨了下眼睛,挥了下马鞭,附身向前冲去。 “笑一个。。。”杨清沄听了额头冒汗,尴尬至极,朝云川的背影看去,这人恶作剧的本事,跟希儿真的有得一拼,当年希儿三言两句也能让自己哭笑不得。 眼看就要到达终点,云川蓄势疾发,飞速向前。杨清沄知道如果自己再奋力一搏,也有可能赢得此次比试,但一来他不想马儿太过疲惫,二来自己也没必要去跟一个姑娘一争高下。他也只是想感受一下在广袤草原上驰如电、疾如飞的感觉,这已足够了。 云川如愿最先到达终点,朝他招招手,笑靥如花。 “虽然我对这条路比你熟悉一点,但这条路也算平坦,这个结果也算是公平的吧。”云川一本正经的说道。 “嗯,公平,这次比试是我输了。”杨清沄说道。 云川朝杨清沄调皮地笑着说道:“那你都承认输了,那就笑一个呗!” 气氛又要结冰,杨清沄本想扬起嘴角,可最后却变成了“哼”的一声。 “这是什么笑啊,就是瘪了一下嘴呀,根本就是面无表情呀。要发自内心的笑,这个不算不算。”云川不满的说道。 杨清沄突然后悔自己应该最后再骑快一点。他又无奈地调整了下面部肌肉,双唇微开,露出白牙。这总该过关了吧。 “这。。。”云川皱着眉头,打量着杨清沄的面部,想试着把清沄逗乐地说,“这完全就是让我看看你的牙而已嘛。不算不算。你想象一下,古有烽火戏诸侯,千金博一笑,今有我云川千里苦奔波,挥汗博一笑,你就不觉得很荣幸很开心嘛?” 可杨清沄觉得自己已经笑了,他在朝中的外号就是铁面护卫,这种“嘴角上扬”就是杨清沄平时被迫要表示开心时的专用表情,而“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已经是他的表情上限了。发自内心的喜出望外,他自己或许都忘记了该如何表达了吧。 云川又胡乱做了几个鬼脸,杨清沄不但笑不起来,表情还越来越凝重。 “哎!算了。”云川终于放弃了,想到自己当年为了把云浠拉出梦魇,也花了三四年的时间呢,云川耸耸肩,无奈地跟杨清沄说道,“那你记得,你欠我一个笑!” “好!”杨清沄如释重负,“我们在前面树林边等他们,正好马也吃点草。” 一片白桦林,地面杂草上堆满了树叶。 云川倚靠的树下,树叶嗖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动。云川赶紧后退了一步,突然一只被鲜血染红的手露了出来,把云川吓得“哇”的一声往后大跳,差点跌落在地,幸得一旁的杨清沄扶住了云川。 “手手!那边有人!”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把云川吓得不轻。 “往后站,我看看!”杨清沄把云川拉到身后,云川探出脑袋向前张望,眼神落在杨清沄宽厚的肩膀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杨清沄捡起一根树枝,扒开地上的树叶,这才看清藏在树叶下的是一个受伤极重的人。此人突桑士兵装扮,已奄奄一息,一双充满惊恐的眼睛瞪得巨大。 “你是突桑士兵?发生了什么事?谁打伤的你?”云川赶紧走过去蹲下来低声问道。 士兵张开嘴却说不出来。杨清沄蹲下来查看了伤势,伤在胸口,已流了不少血。杨清沄点了几个穴位想为其止血,但收效甚微。 这时,云浠和宇文瀚骑马过来,云川对他们喊道:“云浠,你快来看看,有什么法子可以救救他。”云浠跳下马,跑了过来。看了看伤口,把了下脉,摇了摇头说道:“伤口太深,太迟了。”见路边有一些星辰花,赶紧摘了些,用手捻了捻,贴在了士兵的伤口上。然后从行李中拿出一个包裹,蹲在一旁给他施针。 云川询问道:“这样可以救活吗?” “失血太多,没有实质性的帮助,只是尽量减少点痛苦罢了。”云浠摇摇头说道。 杨清沄和宇文瀚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云浠一眼,原来是一个会医术的女子。 云川有些焦急,谁会暗算我突桑士兵呢?士兵呼吸逐渐平缓,能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云浠给他喂了一点水,示意他不要太用力。 “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是,你就眨一下眼睛。”云川问道。士兵眨了一下眼睛。 “你是被谁伤的?是中原人吗?”云川问道,士兵瞪着眼睛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士兵突然想到了什么,艰难的抬起手指指自己的腰间,原来是一封信:他是月氏部落派去迎接王成愈的使者,却在途中遭遇不测。 又是云石大会,云川着急的问道:“那是谁干的?是大漠的人?” 士兵像是使出最后的力气眨了眨眼睛,呼吸再度急促,“可。。。可。。。汗他。。。”艰难的说了几个字,就断气了。 “难道是突桑可汗?”一旁的宇文瀚猜测道。 “不可能!突桑可汗不会对自己的士兵下手!”云川立即反驳道,“不要因为几个小厮的流言蜚语,就把什么脏帽子都扣我们突桑人头上!”云川有点不高兴。 “对不起,我别无他意。我们把他埋了吧。”宇文瀚没想到在大漠,这里的子民对可汗如此尊敬和拥护,这在中原是从来不曾见过的,就连自己都没有如此急于维护过自己的父皇。 “不用,我们崇尚天葬。愿长生天给予安息。”云川蹲下来,闭着双眼,轻声虔诚地唱了一首往生词。 四人重新上路。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月亮慢慢升起,银色的月光倾洒整个草原。云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骑马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宇文瀚和杨清沄已经骑在了前面。云浠骑到云川身边,小声说道:“你是不是担心可汗?” 云川点点头,说:“嗯,这件事越想越蹊跷。宝藏传言、朝廷插手、士兵被杀,处处都指向我们突桑。这里面定有什么阴谋!” 云浠安慰道:“我相信此事与咱们突桑没有关系。可汗既然向中原朝廷发送了邀请就没有必要阻碍他们前来,更像是别人设下的圈套。” “嗯,云浠,你说的对。我们虽不亲向中原,但也不与之为敌,20多年来相互制衡,从未有过交锋。只是这种圈套,有几个人愿意去深想,这人言可畏啊!”云川担忧的说道。 “你不要太担心了,朝廷也不会这么容易听信谗言的,再说咱们突桑实力强大,有可汗和你大哥在,还有那么多将领守护,不会有事的。”云浠一边安慰,一边哀叹想当初朝廷不就是轻而易举被谗言蒙蔽,导致自己家破人亡吗? “嗯,这20多年的平静生活也是突桑几代人用血肉换来的。”云川深吸一口气,道:“我们突桑人不爱惹事,但也不怕事。走吧,我们加快速度,争取早点到云石大会一探究竟。”说着挥了一下马鞭,往前赶去。 云浠看着云川的背影,心里真是羡慕她心比天大的性子,好像再大的烦恼在云川这里,顶多三句话的功夫就能抛到脑后,不得不让人佩服她自我开导的功力。 而在距离不远处的宇文瀚和杨清沄,也觉得这两天的事疑点重重。 突桑、西禹、黄卑、夏夷是当今北方大漠上的四大族群,各自为王,虎视眈眈。这其中就属突桑领土势力最大,黄卑和西禹位列第二,实力相当,夏夷相对最弱。虽突桑与中原最大的王朝大淍关系不错,但他们一直都认为突桑是当今淍朝最有威胁的敌人。在淍朝与周边列国发成冲突时,突桑从来都是不偏不倚,不争不抢。仅仅以每年输送数百匹汗血宝马,换取了20多年的安定发展,且还不断在北方草原扩充版图,壮大势力,如今已经是大漠草原上最大的霸主,而威顿可汗的威望,已到历代突桑可汗的顶峰,与淍朝抗衡也是早晚之事。 宇文瀚说道:“突桑从来就是一匹潜伏的狼,20多年前,前可汗主动让当时的小王子,也就是当今威顿可汗的亲弟弟来京作人质,以此换取我大淍的信任。5年前,威顿可汗攻下西禹的十座城池换回其弟。这些城池山石耸立,被传言有金石矿产,大淍屡攻不破,被威顿可汗一举拿下作为交换,可到如今一点矿产都没有发现。此举朗朗,其心昭昭啊。” 宇文瀚正说着,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原来是云川和云浠二人一前一后骑马赶来,云川扭过头,对二位男子说:“你们是打算接着在月下漫步呢,还是赶到驿站休息一觉?我对在了无人烟的草原上赶夜路可一点兴趣都没有!”宇文瀚和杨清沄也加快速度,四人一起快马加鞭赶到驿站。 草原的驿站,相当于一个小集市,是草原上物品交易的小据点,也是云川成长中仅有的几个玩耍地。云川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一家旅店,要了两间毡房准备休息。 宇文瀚关切地说道:“你们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云浠倍感亲切,正欲点头,谁知云川说道:“我不饿,你们自己吃吧。”拿起行李便往毡房走去,云浠闻此言只好作罢追了上去。 “你真不饿?”云浠问道。 “他听信谣言,想想就来气,气都气饱了。”云川瘪瘪嘴说道。 “我堂哥从来就不是爱嚼舌根之人,瞧把你气的,一向以吃喝为乐的人都气饱了。”云浠打趣道。 “他是你堂哥,又不是我堂哥,我干嘛一定要给他好脸色看。今天也就是看在你面子上,我没跟他一般见识。”云川回道。 “大公主,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客观了。当时的场景,一个不了解可汗的人,都会有此联想,我堂哥心思慎密,擅长推究,绝不是武断之人。”云浠脸上泛起了崇拜之情。 云川看着云浠的表情,笑了起来:“再吹,小心吹破牛皮了!果然是兄妹,真惹不起。我不说了,我睡觉去了。我才不需要他来推究呢,我们清者自清!” ———————————————————————— 三更时分,云川就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心里不甚烦躁,转身把被子盖住头。云浠也被吵得睡意全无,起床走到帘边,掀起一角想看看到底什么事。 只见王成愈在旁站着,对面一个小厮抓着一个瘦小个,瘦小个左右挣扎想挣脱被扣住的双手,王成愈正在不停地破口大骂,“小偷、送官府、吃了熊心豹子胆、来自朝廷”之类的词隐约飘过来。 “什么事?这么大动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云川也起床。 “好像是王成愈抓了一个小偷。”云浠猜测地说道。 “真是瘟神难避!他到的地方,就必定鸡飞狗跳!小偷是哪的,中原人还是大漠人?”云川问道。 “看不清,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云浠回道。 云川已经穿戴整齐走到帘边,拉起云浠的手,说道:“反正都被吵醒了,我们就去看看热闹。” “鸡飞狗跳之地,必定有你!”云浠打趣道。 wap. /110/110346/28646170.html 第六章 结伴而行 宇文瀚回到房间,一种久违的温暖涌上心头。自己庶出,母妃早逝,在讲究出身和背景的宫廷里,一向就不受重视。杨清沄从小与自己伴读,是携手共济的兄弟;堂妹宇文希,是自己最温暖的陪伴。此次千里迢迢前往大漠,一是受人之命,更是在去年得知宇文希可能尚在人间,自己便一直想出宫寻觅。 杨清沄出去看了下马,回到房间,看着立在窗头的宇文瀚,说道:“平王,这两人应该都是女子,从言谈举止来看,应该在大漠有些背景。” 宇文瀚有点吃惊,但仔细想想觉得也有道理:“女子出门在外乔装还是安全一些,我们就不要拆穿了。清沄,你说她们是否见过希儿?” “平王,我们都希望希儿活着,可你知道如果让他们也知道希儿还活着意味着什么吗?”杨清沄难得激动地回道。 “意味着你父亲,当今朝廷的大司寇卿杨德守大人,又要掀开八年前的逆谋之案了?”宇文瀚回驳道。 清沄淡淡地说道:“我父亲只是在其位,受当今皇上之命,不得已而为之。” 宇文瀚眼神暗淡下去,扭头看着窗外一尺天空,慢慢说道:“那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是天各一方的孤苦伶仃,还是苟延残喘的暗无天日?我们曾经对希儿许下的誓言,我一刻都没有忘记过。为何我们就不能顺心而为?” “我相信希儿知道活着的意义,她那么聪慧,她一定知道要好好活着。你我这次前往大漠都有任务在身,虽然已经安排周密,但朝廷耳目众多,我不希望因为我们去寻找希儿,让她再次陷入危险中。”清沄顿了一下,接着说:“八年过去了,我们知道她还在人世,这不就是最好的消息么?让她好好活着,不更好吗?那些誓言,但愿来世生在普通人家,我再一一兑现吧。” “我只是想看看她,哪怕她都不知道。清沄,你也想看看对吗?”宇文瀚坚定地看着清沄说道。 杨清沄明白平王的良苦用心,他何尝不想见见宇文希呢,可当年父亲对自己的警告还历历在目,清沄说道:“平王,此刻的我更要保护你的安危,我答应了希儿要保护你。我不能一样都做不到!”清沄声音有些更咽,叹口气说道,“平王,你再休息一下,晌午后我们就得赶路了。晚上在大漠驿站休息一晚,明晚估计能到月氏部落。如果希儿还活着,我希望她永远不被发现。但你要去哪里要干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杨清沄躺在床上,从怀中拿出一块圆形“云图”玉佩,手指轻抚,心情酸涩。这块玉佩是当初宇文希赠与自己的,自己也曾许诺要送给她一份礼物,可惜还来不及兑现,宇文希就成了逆贼逃犯,被捉拿时跳崖。父亲杨德守是此案的主审,警告杨清沄:“别打听,离得越远越好。如果宇文希还活着,她将生不如死。” 去年,宇文瀚得以机会秘探宇文华,宇文华告诉他“希儿还活着”。自那时起,宇文瀚就一直在四处暗中打探希儿的去处。而自己呢,明明相思情切,但想起父亲的警告,都几次从梦中惊醒。 在另一个房间,两人小睡了一会,云川突地从床上坐起来,说道:“不行不行,我越想越不对劲,云石大会的宝藏之说不是无稽之谈吗?怎么还闹出了人命,还冒出来精骑兵的令牌,我们是不是得赶回去看看啊?” 云浠其实早已醒来,也坐起来点头道:“我也觉得我们应该回去,这件事想想疑点很多。而且我两位兄长现在也准备去,我也很担心。” 云川握着云浠的手,说:“那我们一会就与你的兄长们一起回去。经过刚刚的试探,我看得很清楚,他们对你非常的挂念,但考虑到你的安危又不敢贸然公开找你。所以你千万不要失落,你换种角度想,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以后说不定还能到京城去找他们,这样对你来说又安全又自由,岂不更好?” 云浠笑笑,说道:“云川,谢谢你,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放心吧,这八年,有你的开导,很多事情我已经没有那么执着。这次能跟他们相遇,我已经很感恩了,身份对我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云川听此言,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高兴地说:“那我们一会就去找他们,你说我们要不要恢复女孩打扮?” “嗯,先不要吧。万一路上有人认出你公主的身份,太危险了。”云浠说道。 云川俏皮地笑了一下,突然一个念头从心中划过,扯了扯文浠的衣角,不好意思的小声问:“那个杨清沄,他跟你以前讲的不一样啊,不苟言笑,整天板着一张脸。” “你说杨大哥啊,他小时候确实不这样,我差点也没认出来呢。听我叔叔说,他现在已经是京城的护卫副总管了,小时候他的愿望是当大将军,凭他的家世和修为,应该不难实现。放心,他没那么难相处的。”云浠眼神又浮现出八年前的杨清沄玉面笑颜的模样,自己嘴角也不禁上扬起来。 “哦!你皇兄呢,虽然看着身体瘦弱,人也一副清心寡欲的,但待人有礼,谦和有礼。虽不那么热络,但也算亲近。那个杨清沄,太冷漠了,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样子。”云川赶紧又随口评价二人一番,生怕被云浠知道了自己的小心思。不等云浠接话,自己又马上打一个哈欠说:“现在还早,我再睡会,一会还要赶路。哎呀,我的玩耍计划又一次泡汤了,你说此地是不是与我八字犯冲?!”说完一头倒下闭上了眼睛。 晌午,云川和云浠早已起来收拾好行李,在客栈点好酒菜,看到宇文瀚和杨清沄下楼,云川站起来打招呼:“这里!” 宇文瀚和杨清沄走过去行礼坐下来,宇文瀚道:“你们这是要给我们践行?” “践什么行,就是吃完饭好一起赶路啊。”云川眨眨眼睛说道。 宇文瀚和杨清沄不解的看着她俩,云浠笑笑说道:“我俩改变主意了,今天也打算返道去云石大会的凑凑热闹。” “实不相瞒,我们就是突桑人,之前不是因为你们不太讲理嘛,嗨,那些事就不提了。正好我们带路,你们管饭,搭个伴,怎么样?”云川接着说道。 “这不耽误你们事吧?”宇文瀚有些意外。 “我们其实就想在这里多玩几天,不过想想这里随时还能来。再说了,我们结识了你们,以后去中原不是更方便了。”云川嘻嘻地解释道。 “嗯,这没问题,随时欢迎。”宇文瀚点点头。 “不过参加云石大会需要有受邀请的牌匾,你们能弄到吗?”杨清沄还是一副老样子,一张俊朗如白兰的面容,却没有笑的功能,云川无法想象曾经的他大笑是什么样子,是如玉兰花开一样好看吗? 云川不免觉得心里好笑,自己堂堂突桑公主,就算没有牌匾,她都能堂堂正正大大方方走进去。 云浠问:“我们没有,那你们有吗?” 杨清沄抢说道:“我们也没有,准备到月氏部落再想办法。” “那我们就都先去了再说。我熟知大漠地形,了解大漠人情,由我来给你们做向导,你们可真是赚了。”云川看着他俩自豪地说道。 宇文瀚示意清沄拿起茶杯,说道:“那我们就以茶代酒,聊表谢意。” 云川笑着,看着云浠说道:“我们把你们当朋友,不用这么客气。以后我们俩去你们的地盘,记得好吃好喝招待着就行。” “这个必然!”宇文瀚看着眼前这个性格酷似宇文希的女孩,心里犹如吹进微风徐徐,清爽怡人。 杨清沄心想眼前这两个大漠姑娘真是单纯,都不知道自己对她们还有所防备,毕竟是要进入大漠的领地,还是小心为上。 月氏部落的云石大会,举办日期是四天后。如果按照正常速度,从这里到月氏部落需要三天半时间。云川说着自己的计划,一会就出发,今晚在路边驿站休息几个时辰,明日天微亮就走,日夜兼程两天赶到。 “让开让开,把路都给我让出来!”一个大马车从客栈侧门出来,后面跟着将近半百匹良驹。 “这不会又是那个小霸王的阵仗吧!”云川在一旁鄙视的说。 “嗯,你看,是王成愈。没想到这才一夜时间,就拉出一个队伍来了。”云浠说道。 “滥用私权,横行霸道。”云川忿忿地说。 云川凑过去看热闹,听牵马的几位小厮说:“你说巧不巧,昨日将军派来带路的人也死了?” “这还没到月氏部落就去这么多人命!?”另一个小厮说道。 “你傻啊,我们代表的是朝廷。这分明就不想让朝廷插手宝藏的事情!” “这可是突桑可汗亲自邀请,谁敢阻拦?” “我看就是突桑自己想独吞宝藏!这块石头落在突桑,如果你是突桑可汗,你想不想要?” “你说突桑可汗?那干嘛还邀请朝廷参加呢?” “事情闹这么大,藏得住吗?之前还对外扬言奇石跟宝藏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你看,刺杀劫持,不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云川听此二人背后议论自己父王威顿可汗,心中暗骂:这帮小人果然是王成愈的狗腿!自己父王从来都主和不主战,爱民如子,怎么会干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把戏。 “我们走吧,这些都是信口雌黄,没什么可听的。”云浠拉着云川向三人示意道。 四人正欲骑马上路,突然一个人上前拦住了他们,问道“你们知道月氏部落的方向吗?我们爷说了,能给我们带路的,必有赏。” 云川不予理会,跨上马,云浠朝那人说道:“不好意思,我们也没去过月氏部落,准备到驿站再打听。你们再问问其他人吧,或者你们也可以到前方驿站再找引路人。” “不知道就不知道,怎么那么多废话。”小厮嘀咕道。云川见状正想帮云浠出头,被云浠一把拦下。 说完,王成愈带着大队人马,簇拥着戒持大师从客栈走了出来。戒持大师还如昨日一样捻着佛珠,荣辱不惊。刚那位小厮凑过去说了两句,王成愈便朝云川四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了句“那就去前方驿站再打听”,便不屑地上了马车。 “连个谢字也没有!”云川忿忿说道。 “我们原本就没帮什么!”杨清沄回道。 云川无好气地说道:“也就你们看得开,要我绝对指一条通到黑的路!”说完一声“驾”扬长而去,其他三人也赶紧策马追了上去。 “哎,云浠自小身体就不好,骑马慢就算了,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也这么慢吞吞,真是浪费了两匹良驹。”云川骑马立在树下,远远地嘲弄起来。 杨清沄不一会也到了云川处,一言不发,回头看着宇文瀚和云浠骑了过来。 “云川兄弟马术了得,哪是我们所能及?”宇文瀚说道。 “我们可不敢跟你比,你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我以前都不敢骑马,这才没学会几年呢,哪是我这一下子就能赶上的。”云浠笑道。 “可我小时候就能骑这么快了哦。云浠,我跟你说了多少次,骑马不是时间的问题,是沟通,你要互相信任,它才愿意为你拼命飞奔。”云川说道。 “怎么沟通?”宇文瀚好奇地问道。 “她会告诉你只说意会不可言传!”云浠打趣道。 “沟通的事情当然只能意会啦,马儿又不能说人话。你看我平时,一有时间就跟马儿聊天,这感情培养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的。”云川眉宇上扬,笑嘻嘻地回道。 “这倒是真的,我们实在没有她精力旺盛,她就只能找马儿倾诉了。”云浠笑了起来。 “好啊,弟弟,你竟然嘲笑我,枉我还停下来等你们,”云川佯装生气道。 宇文瀚也满脸笑意,云浠看着堂哥忧郁的眼神淡了许多,甚是高兴。能这么跟他们再次相处,自己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了。 “要不我们比试一下?”一旁的杨清沄缓缓说道。 大家都惊奇地看着杨清沄,一向沉默的他竟然主动发起了挑战,简直让人难以预料。“好啊,求之不得呢。你想怎么比?”云川听到有人挑战骑术,顿时来了精神。 “怎么比你来定。我骑马学的不成体统,正好有此机会,想领教一下突桑的骑术。”杨清沄解释道。 “竟然发起了挑战就不要那么谦虚,要不然我一会赢了也不自在对不?这样吧,我输了,到了突桑我就请你们大吃三天;你输了,嗯,你这一路都板着脸,输了你就笑一笑吧!怎么样?” 就知道这丫头古灵精怪,但没想到会提出这种要求。杨清沄想起宇文希以前也喜欢这么刁难自己和平王,自己都是无奈地宠着她。现在,自己满心无奈,但宠爱之情早已尘封在了往事里。 “好,就这么定了!”看杨清沄不语,宇文瀚帮他回道。 “那开始吧!前方大概是十里路到小树林,就比试骑到那!”云川定了路线。 两人做好准备,云浠和宇文瀚在一旁一声“开始”,两匹骏马像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 “大漠的生活果然让人性情豁达。真的很幸运,能遇上你们成为朋友。”宇文瀚说道。 “嗯,这里生活确实豁达,吃着烤全羊,喝着马奶酒,唱着牧羊曲,看着满天星,有时都不知时间为何物,岁月都不知是真是假。”云浠此刻多想告诉他自己这几年的故事啊。 “沙如雪、月如钩,不问前路,不究过往。我和清沄兄也非常向往大漠,一片净土远离纷扰,与日月对饮,与天地为伴。”宇文瀚说道。 “有人说这里荒无人烟,你却说一片净土。世间总是如此,总觉得别人的东西好。”云浠看着宇文瀚有些心疼。 “是啊,任何地方都有无奈之人。所谓净土乐天,或许都是自己的想象吧。”宇文瀚缓缓说道。 wap. /110/110346/28646169.html 第五章 愁云见日开 四人来到山脚下,找到了一条上山的小路。宇文瀚看到铺满杂草树叶“这条路”,吃惊地问道:“你确定这是条路?” “当然是路啊,我记性好着呢,这条路可快不少,我们上去后还能休息片刻。我跟你讲,爬山就得走小路,这样才更有征服、开阔的感觉!”云川说完拿出自己的小匕首,砍下四根坚硬的树枝,递给他们说道:“你们拿着!我走前面引路,我弟弟走我后面,你们两人跟着我们就行。” 宇文瀚仔细地向上张望,现在已经将近二更时分,天气微寒,只有些许的月光洒下来。但好在这山怪石嶙峋,树木较少,视野倒也辽阔。杨清沄担心无功而返,向上扫一眼问道:“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了!”云川拉着云浠说道,“云浠,你告诉他们,我们上次来的时候是不是走的这条路。” 云浠笑着说道:“这座山就没有大路,都是些山石,不好上去。但是你们看这边沿路有些松柏,爬起来还有个支撑。这也是上次当地人告诉我们爬山的法子,不会错的。” “原来如此,那请吧!”宇文瀚应道。 云川小声嘀咕着“中原人真是胆小怕事”,随即走在了最前面。 两年前云川二人爬过一次,但当时是黄昏天色尚早,此时天色已黑,虽有皎月,却影影绰绰,不太分明。四人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慢慢向上走着,树叶被风吹的悉悉索索,不时一两只乌鸦从头顶鸣叫飞过。而山石上还有些苔藓,分外滑跤,云川拄着棍子嘱咐大家踩实了再动脚。云川心想:自己为了云浠也算豁出去了,半夜三更爬山探险,可千万不要有什么蛇虫怪兽窜出来,要不自己真要吓得半死。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突然一条冰凉的东西在自己脚上滑到腿上,“蛇!!”云川大叫起来,整个身子跳了起来,一脚踩滑整个身子往后一仰,宇文瀚赶紧扶住旁边的树木,对杨清沄说声“快!” 杨清沄一个大步窜到前面,扶住了险些要摔下山坡的云川,云川完全没了支点整个人都倒在了杨清沄怀里,待站稳后,仍心有余悸地趴着杨清沄肩头,拍拍乱跳的小心脏长呼一口气说道:“吓死我了,刚有条蛇从我脚上滑过,让大家见笑了!” 云浠赶紧过来上下察看云川,关切的问道:“没事吧,快让我看看!” 云川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半个身子趴在杨清沄肩上,赶紧扶着云浠站直身子,说道:“没事没事,没咬着。你知道,我就是比较害怕这些滑溜溜的东西。”说完低头撇了一眼杨清沄,皎洁的白光撒着他身上,不觉有点恍惚。 宇文瀚走到跟前,说道:“没崴着脚吧?” “没事,真没事,大家就忘掉此时,以后可千万别提起。”云川想到刚才到窘态,觉得有点没面子。 宇文瀚替她打起了圆场:“山路崎岖,难免如此。清沄,你在前面开路吧,我走最后面。” 云浠看着二人,有种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堂哥和杨大哥一前一后的保护自己,不禁笑容泛上脸面,道声“好!” 四人就这样互相帮扶着走到了山顶。初夏山顶带有露水的空气让人格外清爽,皓月当空,繁星点点,清风徐来,心旷神怡。四人找了块地围坐下来,云浠不善体力,整个身子已经跟散架了一样,揉揉腿说道:“小时候我就不爱爬山,常被哥哥背着爬山,多少年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了!”说完看着清沄和宇文瀚,不知道他们是否有所感概。 宇文瀚看着云川,虽朝荣满面,身材挺直但明显不够强壮,惊讶地说道:“你说云川兄背你?” 云川一听,哈哈笑了起来,想到这人有时候怎么还单纯得很。云川递给云浠一个眼神说道:“还有两个时辰太阳才能出来,这么等也没劲。要不这样,我们每人讲一件自己小时候的窘事好不好。竟然是我开的头,就我先讲!”云浠应声和道:“我没问题,你们呢?” 宇文瀚和杨清沄觉得无妨,也点了点头。 云川假作冥思苦想地讲道:“我小时候干的窘事实在是太多了,我想想说哪件啊!”云川这句倒没撒谎,虽为女儿身,但着实是个男孩性格,骑马打猎、爬山射箭,哪里热闹,哪里就定会有她的身影。 “我就讲一个我与我哥哥的趣事吧。”云川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宇文瀚和杨清沄,接着说道:“我这个哥哥啊,是我的堂兄,我小时最大的乐趣就是捉弄他了。我小时候最爱骑马游猎,可我堂哥最爱看书写字,我为了让他陪我,没少花心思。有一次我堂兄正好好读书呢,我在郊外玩的无趣,就找人传话给他我摔伤了,我堂兄赶紧前来寻我,可没想到我俩回去路上,我真摔了一跤半月都没法出门。你们说窘不窘?” 云浠知道这个故事,因为这是她自己的故事。只是不是骑马,是放风筝,最后是宇文瀚背着摔跤的云浠回的家,杨清沄还怪宇文瀚没照顾好自己。后来,他们俩陪着自己半月都没出门。 故事讲完,宇文瀚和杨清沄默不作声,云川赶紧问道:“你们有妹妹吗?是否也曾被捉弄过?” 宇文瀚若有所思的说道:“兄台幼时的经历倒跟我的妹妹有几分相似。” 云浠听此言心猛一颤:“他说的妹妹说自己吗?”马上说道:“文瀚兄,那你也说说吧。” 宇文瀚仰头看着夜空,半晌没有说话。云川等的有些着急,嚷嚷道:“这可不合规矩,我都说了,可不许赖账。” 宇文瀚笑笑,缓缓说道:“我幼时被我妹妹捉弄的窘事也很多,我也在想说哪一件。” “我妹妹从小就机灵活泼,她常把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放我的书中想吓唬我,其实我早有察觉,但看到她那么开心,我就顺着她。清沄还会把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拿着反过来吓唬她,追着满院子跑。你刚说的那件事,我妹妹也干过,不过不是为了骑马,而是为了让我去陪她放风筝,最后真摔伤了半月没出门。我当时就想,我如果一开始就陪她去,她就不会说什么来什么了。”说到这里嘎然而止,四个人都陷入沉默,宇文瀚的眼前好像又浮现了宇文希以前的样子,嘻嘻哈哈,吵吵闹闹。 云浠的眼眶有些湿润,原来自那以后,自己说去哪玩堂兄都会答应是因为这个啊。 云川想着面前这冷峻如寒月的杨清沄竟然能做出捉弄人的事情,真是有些意外。而宇文瀚的眼睛里,就如一汪墨蓝的湖水,渗满了哀愁,让人不免有些心疼。 云川想着趁热打铁,接着帮云浠试探道:“那你妹妹呢,这次怎么不一起来?” 宇文瀚看着一脸纯真的云川,心想世上还真有与希儿性子相似之人。自己一向不爱与外人交往,但结识这位小兄弟时,自己却不反感,还欣而往之。“八年前我妹妹举家搬迁,我们就失去联系了。”宇文瀚低声说道。 云浠知道哥哥还记挂自己,心里一阵欣喜,这位哥哥因为庶出,母妃早逝,朝中也无势力可攀附。且他性格内敛,不善言辞,当时也不受皇上宠爱,不知这八年,他过得如何? 云川心想竟然他们对云浠十分挂念,何必要这么牵肠挂肚?于是立即追问道:“那为何不去寻一寻、见一见?” 云川这句话显然戳中了他们的痛处,宇文瀚眼神更加黯淡,沉默不语,弄的云川二人都紧张得不行。“那你们知道她在哪里?”云浠问道。 “不知道。”杨清沄沉静地回道。 云浠听此言,顿时有点失望。八年过去了,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宇文华是生是死,叔叔也打探不到任何关于父亲的消息,自己莫名其妙从一个无忧无虑的郡主隐姓埋名,遥居客乡。如今面对儿时最熟悉的亲人,却相对不相识。 云川觉得费解,世间有何事要如此为难自己?爆料自己窘事的游戏,都没有进行下去的意思了,云川想着杨清沄还没说,有点小失落,心头刚划过这个想法,云川不禁问自己:这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怎么会有这种奇怪感觉? 云川看到沉默的三人,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哎,我们是打算这么杵着到天亮吗?本来是想让大家说件开心的事情,怎么说着就这么沉重了。你们要相信,你们牵挂的人也会时刻牵挂着你们。这世间本来就很多事难以周全,顺心而为最好?” “顺心而为”——这四个字,八年前的宇文希也对杨清沄说过,自己感染瘟疫,很多人都避而远之,也只有宇文希和宇文瀚前来探望,宇文希就在门外说着:“我们就坐在门外跟你聊天陪你解解闷,别管那么多,咱们顺心而为就好。” 杨清沄看着云川,犹如当年希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爬山中意外的接触,他已断定此人是女扮男装。虽然性子跟宇文希很像,但眉宇间的异域风情,显然她并不是宇文希,而是一个在大漠长大、与希儿一样无忧无虑、受尽宠爱的女孩。或许被云川“顺心而为”触动,杨清沄回应道:“文瀚兄的妹妹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世事无常,难以两全,有时候,不见或许就是最好的相见,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你不见又如何知道她开不开心?”云浠轻声问道。 “她会的,会开心的!”杨清沄怔里片刻,坚定地答道。 “你这话怎么说的像自己骗自己?”云川定眼看着杨清沄问道,杨清沄像被她看穿了心事一般,抬头看着明月沉默不语。心里却在向明月默默祈求:今日登高望月,企盼希儿也能时刻看到如此明亮清辉的月光。 云川看了眼已沉默的云浠,生怕她又陷入无底的深渊,要知道自己废了多少年的力气,才把云浠从绝望中拉出来,赶紧说道:“顺心而为,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悲春伤秋,要懂得珍惜生命、享受时光。像这种两难的事情,我教给你们一个办法吧——就是索性不想。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万事自有其缘法,自己活得精彩才不负牵挂自己的人。” 云浠也“嗯”了一声,心里又重新扬起了光明。是啊,这八年,也是因为有云川的陪伴和开导,她才慢慢的从当初的惊恐绝望中走出来,虽性子不再欢闹,可幸没被仇恨笼罩,也试着慢慢与回忆和解。 四人倚着山石小憩了一会。天朦朦亮,云浠第一个醒来,“看,太阳要出来了!” 天边的云彩泛起了红晕,一轮红日正慢慢向上爬升,温暖的金色光芒正缓缓从东面的山坡上蔓延到山顶。四个人都站起来,迎着早晨第一缕阳光,满山鲜红的山茶花在微风中摇曳,阵阵花香弥漫在空气里。 “越丹映霞光,清风送余香。”宇文瀚微笑着说道。 “天涯会知己,唯愿云水缘。”云浠心领神会。 云川在旁边鼓起掌来:“真好,那我愿烦恼随风散,愁云见日开。” “好,愁云见日开!” 太阳升起,四人一边欣赏着沿路的山茶花一边走下山,一路谈笑风生。昨日的沉重遗落风中,云浠想与其万事求一明白,不如珍惜当下求一开心。能再次相遇,已是老天对自己最好的馈赠了。 四人回到客栈简单吃了早饭,就各自回房休息,约好晌午见面再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wap. /110/110346/28646168.html 第四章 出人命了 滚落到月氏部落的那颗硕大奇石,云川是特地跑去瞧过的,上面那些坑坑洼洼是否真是中原地图,这谁也不知道。至于什么宝藏传说她确实有所耳闻,但这些话本子里的故事,连威顿可汗都说听听而已不足以采信。倒是今天看到王成愈煞有其事地找来一个方丈,不免让云川有些琢磨不清:父王这次带着大半的将领前往月氏部落,连一向很少露面的母后都一同随行,这件事的排场也未免太大了些吧。 “云浠,云石大会这件事,你怎么看?”云川扭头发现云浠正坐在窗口发着呆,“云浠,你怎么了?你今天晚上就这么没魂了好几次了?”云川拍拍云浠的肩膀。 云浠回过神看着云川,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这下可把云川给吓着了,忙问道:“到底怎么了?这几天不是都挺开心的吗?怎么突然哭了?” 云浠缓缓说道:“刚刚那两位男子就是我自小跟你常提起了那两位,白衣男子文瀚是我堂兄宇文瀚,青衣男子杨清沄就是我常给你提起的杨大哥。” “啊!瞧我这记性,我说这俩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八年前见到云浠时,父王告诉她这是她远房的表妹,家道中落投奔到此。两人相熟时,云浠才把自己的真实身世慢慢告诉她。虽说草原的水土气候让云浠面貌改变很大,但她的身世是万万不可泄漏。 “那你想不想相认啊,你不是说他俩从小对你就很照顾吗,那这是好事啊,这就叫什么‘苦尽甘来’了吧。这么说来,你还要感谢我呢,要不是我今天稍微刁难了一下,他们现在都不知道去哪里了!”云川简直比云浠还要高兴。 这几年来,只有云川,知道云浠过得有多苦。虽然云浠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素雅温顺的模样,可自从云浠偷偷对云川袒露身世之后,云川才知道那段日子她自己过的是多么绝望和难熬,而在那段煎熬的日子里经常被提起的这两位哥哥,就是云浠的牵挂和念想。现在仔细回想,这两位男子云川虽从未蒙面但也算耳熟能详:家中的地位、擅长的学问、儿时的糗事,有时想想,也如同陪着自己也长大过一般。 “你说我现在能相认吗?我父亲被污蔑篡权夺位,至今生死不明,叔叔带一路逃亡到突桑,让我彻底忘掉过往,隐姓埋名。我也是在这四年好不容易慢慢走出来。我还能正大光明的回到‘宇文希’的身份吗?八年前的事他们知道多少?相认后会不会又更大的危险?”说着说着,云浠泪水又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云浠,你不要这么难过,现在我们在暗,他们在明,我们明天试探一下不就行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什么叫能不能正大光明的活着?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你永远都是突桑公主阿史那.云川最好的朋友和妹妹,你这辈子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云川安慰着为她擦去眼泪。 —————————————————————— “来人啊,杀人啦,杀人啦!”突然从窗外传来了惊叫声,云川和云浠开门闻声跟着人群跑了过去。待她俩赶到时,出事的房门口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云川看到宇文瀚和杨清沄也人群中,想到他俩和云浠的关系,比起酒逢知己又多了一层亲切感,便跳起来与他们打招呼,牵着云浠往里挤。挤到跟前着急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宇文瀚惊异地看到云浠通红的眼里还含着泪水,问道:“你们?”云浠马上转移目光也追问道:“真出人命了吗?” “这俩不是刚刚那位王恶霸的人吗?”倒在血泊中的两位正是王成愈带的人,一人倒在了门槛上,一人倒在了屋里,一大片血泊阵阵腥味。屋里还有那位僧人正一手捻着佛珠,低头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让开让开!”几个人边喊边推开围住的人群,云川也被人狠狠一推,双脚没站稳差点一个踉跄,自己的手被一只布满厚茧的手拉住了往回一带,撞到一个厚实的胸膛上,云川这才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 云川的小手一颤,猛一回头,与这个拉住他的人脸相隔毫厘,差点就要面贴面了。云川心里被猫抓了一样刺挠,心想“竟敢占我便宜”,抽手举起巴掌朝着对方打下去,对方也反应迅速,握住云川手腕,说道:“你想干什么?” 云川这才看清此人是杨清沄,原来他也是为了扶住自己,而自己本就是一身男装,这也不算冒犯。可想起自己刚刚被牵住的手和贴着的胸膛,云川不禁耳根发红,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我还以为是你撞的我!” 杨清沄松开她高举的手,扫了她一眼便冷眼向屋里看去。王成愈正冲着戒持大师喊道:“谁干的!谁干的!”戒持大师却跟没听见一样没有反应,捻着佛珠默念“罪过罪过”。 “罪过什么?我问谁杀的他们?!!!”王成愈怒吼道。 “施主,贪、嗔、痴为三毒,乃苦难之根,还望施主放贫僧回去,不要妄图探究宝藏之谜,恐将引来杀身之祸啊!”戒持大师声音低沉着说道。 王成愈听此言更加气恼:“我父亲在这里有十万精兵,而今是突桑威顿可汗亲自邀请当今圣上参加云石大会,圣上亲令我父亲督办此事,谁要与我为敌就是与当今圣上为敌,挡我去路就是与最大的草原族群突桑为敌!我今天就看看,谁有这个胆子?” 宇文瀚听到此事,眉头紧锁,心想:原来王成愈是镇守边关十三城的大将军王羽之子,没想到一向以忠孝铁汉闻名的大将军,儿子却如此飞扬跋扈、目无王法。 这时,王成愈的手下匆匆赶了回来,挤过人群,气喘吁吁的说道:“跑了,但我跳窗追人时,看到这个。”说完递出一块令牌,王成愈看到令牌,脸色骤变,忙收起塞进衣兜里。 手下慌忙说道:“爷,这形势不妙啊,我们赶紧报官吧。” 王成愈瞪眼道:“报什么官?在这里我就是最大的官!” “是是是,那,我们明天还要不要去大漠?”手下紧张地问。 “为什么不去?”王成愈用手按住怀中的令牌,深呼一口气说道,“这可是我第一次为当今圣上办差事,可不能坏了我的好事!” “那我派人将这事向将军通报一下?也好再给我们派点人手?”手下在一边哈着腰说道。 “对,让我爹再加派精兵给我们。说不定我这次可要立大功了。。。”王成愈本来紧张的神情突然有些得意,抬头看到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后,又突然怒吼道,“你还不赶紧把这些人都轰走!还有这屋子里的尸体,赶紧处理掉。” 手下马上轰人,门外围观的人开始议论着:“这分明就是想抢走戒持大师独吞宝藏,最后人没劫走还闹出人命了。” “确实有道理,所以这宝藏就不是传言!” “对了,你们看清楚那人拿回来什么东西?王成愈的脸色变的那么难看!” “没看清,黑乎乎的一块,看他们那么紧张,应该来头不小啰!” 好不容易人群渐渐散去,只有云川四人慢步踱到门廊边各怀心事。 这块大家议论来头不小的令牌,黑石打造,雕刻狼印图腾,云川瞥了一眼就认了出来,此令牌是突桑族的精骑兵令牌。突桑的精骑兵,是草原上声名赫赫的雄鹰,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云川叔父赫连弃及担任其大将军。 云川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云浠,她们俩心里都十分不解,这个700年宝藏传闻当代已很少有人提及了,当时听闻要办云石大会,只是说当作奇石景观邀天下共赏罢了,宝藏只是八卦谈资,一句略过。那为何连精骑兵都来了?难道真想绑架戒持大师去研究什么宝藏? 这令牌宇文瀚二人倒是没有察觉,只是奇怪地说道:“这边城客栈死了人,大家竟然都跟没见到一般,不报官不报丧,客栈的掌柜都不现身,难道此处没有王法吗?” 云川轻蔑地回道:“我虽然来这不多,但对这里情况还是了解的。这里鱼龙混杂,每天都有打架闹事,大家都见怪不怪了。至于说王法嘛,也要看这里谁说了算对不对?” 宇文瀚也听说边关形势复杂,经常遭受接壤的夏夷族群的突袭抢夺,但朝廷得到的消息都是王羽将军镇守得力,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繁荣景象。宇文瀚不解地问道:“我朝法制甚严、从不徇私舞弊。而边城之地,势力盘杂,管理起来确实也有难度甚大。” “哎,你该不会认为这势力盘杂,都是我们大漠族群到这里来欺负你们淍朝的百姓吧?”云川摇摇头,无奈地说道:“我不否认在大漠,确实有一些游手好闲鸡鸣狗盗之人,我们也很鄙视的。但你看看,我都能大摇大摆的来边城游玩,就说明这里是不害怕我们的,也是欢迎我们的。这里有一首歌谣,你肯定没听说过,‘日出心戚戚,日落恐无归,宁嫁漠北汉,莫沾官营边’。” 宇文瀚一时无语,虽说自己生在高墙之内,但对世间形势还是了然于心的。今日所见所闻,确实超乎听闻。 此时,掌柜终于出现了,带了几个人慢慢悠悠的上来,抬着两副担架来处理尸体。云川拦住掌柜的去处,嘲讽地问道:“掌柜,你可算出现了,你店里闹出人命,这要我们怎么住?” 掌柜仍然一副好人脸,笑嘻嘻地说道:“我们这边城,哪家店里没出过人命?我看客官你应该是大漠人,你们信奉长生天,这生死有命,不碍事不碍事的。” 云川耸耸肩,瞥眼看着宇文瀚,用眼神告诉他这就是现实中的边城。宇文瀚追问:“那你为何不报官,谁家没有父母兄妹,你如何给死者家人交待?” “这位客官,真是说笑了,报官?你难道还不知道他们的主子是谁?哪个官能管得了他?”掌柜已经有些不耐烦,脸上仍然挤出一丝职业谄笑:“你们行行好,赶紧让我过去吧,我这进去还得挨骂呢!各位也早点休息,出门游玩别扫了兴致,何必为了这等小事劳心烦神?” 掌柜带着人准备绕道而走,杨清沄顺势挡在了前面,掌柜抬头一看,一股杀气袭来,杨清沄冷冰冰地说道:“你不说这里杀人放火都是平常事,那我今日如果杀人也不用受王法了?”掌柜顿时一惊,这些愣头青怎么还杠上了,只好拱手求情。宇文瀚叹口气说道:“让他过去吧。”杨清沄这才往后退了一步,掌柜如释重负一般,赶紧跑了。 宇文瀚与杨清沄正欲告辞,云川看着一旁满眼不舍的云浠,赶紧说道:“被他们这一闹,睡意都没了!你们困不困?想看下边城的日出吗?” 云浠会意地说道:“已经是二更天了,不知二位兄台困不困?我们知道附近有一座小山,正好看日出,还能看到满山盛开的山茶花。” 云川见他俩有些犹豫,忙上前打趣道:“有些事情爱莫能助,但我相信自有天收,你们就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了。我保准你们看到那边的日出景色,一定会豁然开朗,一切烦恼都如过眼云隙,抛之脑后!” 宇文瀚不禁微微一笑,面前这位小兄弟不知有何魔力,总能三句话就拨走心头的乌云,让自己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而这音容笑颜,就如八年前那个至亲之人一般温暖熟悉。“好!”宇文瀚朗声回道。 wap. /110/110346/28646167.html 第一章 中原跟我八字不合 半夏是草原上最舒服的季节,绿草茵茵,凉风徐徐。两个素衣少年策马飞驰,羊群闻声窜开,仰头望向这两个渐渐远去的飒爽背影。 “我们这么偷跑去中原,万一又被可汗发现了怎么办?两年前罚你抄了三天书,你不会忘了吧。” “放心吧,这次父王和母后要十余天才能回部落,而且我们这次男儿打扮安全得很,不容易被认出来。就算要被责罚,我保不住你,我哥也会保住你的。”说话的少年一双杏目盛满笑意,脸颊的草原红在朝阳的日光下,显得颇有朝气,容光焕发。此人乃是当今北部草原上最大的霸主——突桑族群威顿可汗的爱女,阿史那.云川。 “你又笑话我,还是霍明大哥说的对,你可越大越没姑娘样了!”一旁的少年嘟着嘴,撇过脸去一路快马。她模样虽不似云川那般明媚,但清新素雅,亦让人过目难忘。云川哈哈笑了起来,喊一声“驾”赶上去,说道:“云浠妹妹,我这不是怕你担心被责罚嘛。你放心,你叔叔也一起去了云石大会,他也没时间管你了。” 云川见云浠慢下速来,又啧啧叹道:“上次我被罚呀,主要是他们怕你在中原暴露了身份。但这两年过去了,你越发像我们的草原的儿女了,哪还像八年前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算你遇到旧识,也定不会被认出来的。”云川扬起马鞭,接着说道,“而且啊,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被哪个色鬼盯上!”说完马鞭落下,双腿夹了一下马肚,马上窜到前面,云浠无奈地朝前追赶,前方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久久回荡。 两日的快马,两人终于进入了中原地界。虽属中原边城,但比起人烟稀少的广袤草原,仍称得上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我们现在是去集市上溜达一下,还是去找个客栈呢?”云川和云浠牵着马,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可以悠闲起来。 “当然先去找客栈啊,边城的客栈少,还是先落脚要紧。”云浠担忧道。 “我还想去集市上走走呢,我听说现在中原非常流行摆擂台,我们看热闹的还可以押银子赌输赢,好多习武之人就靠这个赚取银两呢。而且啊,只要你有钱也能摆擂台,提前两三天把消息散发出去,就必有江湖人士参加,如果筹码大,说不定还能看到顶尖的高手过招呢。哎,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摆一个云集天下顶级高手的超级擂台。”云川说的一脸向往。 “打来打去的有那么好看嘛?”云浠不解地问道。 “我跟你讲,你要是习武之人行走江湖,不参加几个擂台,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的。参加的擂台越多,赢的级别越高,这在江湖上地位就越高了。行走江湖除了行侠仗义,不还得有脸面嘛?”云川摆出一幅闯荡了多年的架势,拍拍自己的脸说道。 云浠看着云川红一块灰一块的脸蛋,笑了起来:“嗯,你这脸面倒是不错,但好歹也要洗干净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打了多大的擂台呢,弄得跟花猫一样。”说完掏出手绢正准备帮忙擦拭,云川忙往后一躲:“别别,两个男儿当街就不要这么娇柔了。我去前面水边洗一洗就行。” “恩,那我在这等你,小心别把衣服弄湿了。”云浠嘱咐道。 “知道了,我的好弟弟~”云川笑笑,身手矫捷的翻过路边的围栏,来到溪边,将衣角往旁边一摆,蹲下来洗着脸。 云川还没站起身,两匹快马踏水而过,溅得云川一脸水,狼狈不堪。云川怒不可遏,随手捡起一把石头,往那两匹快马前方一扔,溅起一片水花,再朝马的臀部扔去,马被惊得乱了步伐,前后乱窜,马上的人自然也被惊住,“吁吁”的扯住缰绳。 云川看着溪水中险些要人仰马翻的混乱场面,心里一阵得意,叫你们不好好走路,也不看看撞上的是谁?我可是草原上最会御马的突桑公主。 初来乍到,云川也不想把事闹大,拿衣袖擦拭了脸颊正欲离开,可看到马背上的两人还在费力地拉着缰绳,险些就要摔下来。云川有些于心不忍,吹了一个悠长的口哨,马匹神奇地安静下来。云川这才定睛看了看坐在马背上的两个人,七尺男儿,身着一青一白。青衣男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棱角硬朗,但此时已经目露凶光,显得相当不好惹;白衣男略显瘦弱,眉宇间一股书卷气,眼神淡然。云川心想这中原竟然也有这么好看的男儿,虽不似草原男儿雄壮,但也挺拔潇洒,别有一番风味。 云川见这二人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俯看自己,也不知道下马鞠躬道谢,什么大淍礼仪之邦真是胡扯。云川懒得与之有过多就餐,摆摆手说道:“你们不用谢我,不过我还要奉劝二位一句,马术不精就不要骑马走水路,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运气了!”说完转身正准备走,青衣男从马上腾空翻了个筋斗挡到云川面前,用手拦住云川去路。云川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跟这边城犯冲吗?这刚踏入中原就又要闹事了? 青衣男横眉冷对,说道:“旱路人多路窄,我们兄弟俩要赶路所以踏水而行。竟然小兄弟这么懂马术,那我倒要请教一下,刚刚马儿跑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受惊了?” 青衣男子眼神如箭直射云川,云川也不惧,镇定地说道:“马受惊吓是常有之事,有可能是你的马不擅水路,也有可能它们不喜欢你们,你们还是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青衣男子聚拢了目光,逼近云川,盯着她的眼睛,寒气毕露,接着问道:“是吗?那为何我的马受惊时,我分明感觉有碎石砸过来?这附近又无他人?” “你!”云川心里一股怒火滕然升起,这分明就是恶人先告状了,但顾忌这两男子的体型,真打起来搞不好自己要吃亏。云川只好强压怒火,装作委屈地说道:“你们这分明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是吗?”青衣男子轻蔑地说了一句,正欲接着逼问时,只听坐在马背上的白衣男子朗声说道:“清沄,这事就不要追究了。就请小兄弟给我们指指去突桑月氏部落的方向,我们也好尽早赶路。” 云川想此二人应该不是什么善茬,早已觉察出马匹受惊有蹊跷。但想着此事明明就是由这二人而起,自己只不过是讨回一丁点公道而已。是自己被溅了一身水好不好?最吃亏的自己,什么叫不要追究了?云川看着青衣男子一张如石头般冷漠的脸,真真浪费了老天给的一副俊朗皮囊。 云川有点不耐烦,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月氏部落,但是我倒要问问你们‘不要追究’是什么意思?刚刚是我出手帮你们,要不现在你们就摔成落汤鸡了,你们不谢就算了,怎么还想把马受惊的事情算到我头上。你看,你们马术不精溅了我一身水,我还没跟你们理论呢!你们赔衣服钱吗?万一我生病了,你们赔药费吗?我大气不想斤斤计较,但你们做人要厚道!”云川说得不卑不亢,但面前这位青衣男子竟然呵呵的一副表情回了过去,云川看着心里更来气:姑奶奶生气了,这梁子今天算是结下来了,看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二位男子打量了这位小兄弟的面容,从眉眼轮廓、御马方式,他们心中已经有了七八成的把握,这位身材修长、样貌俊秀的小兄弟不会是中原人士,虽然口音很标准,但这几十年,中原与草原各族群部落来往甚密,精通中原语言的草原人士大有人在。月氏部落在北方大漠的最北方,如能有人指路,那便是最好的事了。 气氛尴尬了一会,一旁的白衣男子面容依然平和,笑着说道:“确定不知道月氏部落?是不知道在何处还是没有听说过?” 不知道就不知道,怎么还咬文嚼字起来?这人脸上笑嘻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云川叉起腰,士可杀不可辱,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心想今天还就跟你们杠上了,非要点赔偿费不可。正欲上前再理论一番,云浠小步跑了过来:“云川,你怎么弄这么久!”云浠诧异得看着水边的三人,衣服都被溅湿,氛围冷冽,感觉马上就要干起来。云川看到云浠,马上放下叉在腰间的手,收起一副要干架的姿势,心想云浠不会功夫,这要真打起来,跑都跑不快了。 云川赶忙拉着云浠说道:“没事,碰上两个问路的,打听月氏部落,可惜我不知道。我们走吧,还要赶路找客栈呢!”云浠心领神会,知道云川身份不便暴露,抱歉得看了前面二人一眼。这一眼望去,心里却是一惊,感觉似曾相识,不由得抬头又仔细看了几眼。 “你们是从中原来?要去草原大漠?”云浠轻声问道,看着面前这两位男子,若有所思。 “正是。”白衣男子应道,“想去月氏部落,只知大概方位,却不知具体路线。正想向这位小兄弟打听一下。” “云浠,你怎么了?”云川不解地看着她。 云浠这才回过神来,细声着回道:“月氏部落?我们确实不太清楚。不过你们可以去城里打听一下,应该会有人知道。” “看,我没骗你们吧。”云川拉着云浠准备离开。 白衣男骑马慢踏过来,跟青衣男说:“竟然小兄弟说不知道那算了,月氏部落是大漠出名的大部落,想必这边界知道的人也不会少,我们再问别人便是。”接着向云川作揖说道:“我们二人刚骑马赶路太过匆忙,溅你一身水着实抱歉,还望兄弟不要计较。我们这有些银两,小兄弟可以去城里再买一身干净衣服。”说完便让青衣男子取出一枚碎银递给云川。 云川也听了出来,这又出名又是大部落,分明就是暗指她们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嫌疑。这一席话说的像是道歉,却还捎带讽刺一下斤斤计较的其实是云川自己。这年头果然不能随意做好人,好人容易受气。 云川看着青衣男子递过的一枚碎银,出手还算阔绰,买件衣服倒是绰绰有余。“啊~切~”云川连打了两个喷嚏,“我看我是要着凉了!还得去城里抓点药!” 白衣男子朝青衣男子使了使眼色,青衣男子正准备再掏一枚银子,“我怎么觉得自己头也有些发热。哎呀,我这鞋子似乎也湿透了!”云川摸摸头、跺着脚说道。 青衣男子不耐烦地又加了两枚银子,云川得意地正准备伸手去拿,却被云浠一把拦下,拉起云川伸出一半的手,说了句“不用了”,转身便拉着云川离开了。 wap. /110/110346/28646164.html 第二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 “云浠,你刚才拉着我干嘛?这事我占理知道吗?我要点碎银子,都算是便宜他俩了。”云川气愤地说道。 云浠摇头叹口气,说道:“我的大公主,我可受不了担惊受怕的日子了!你忘了两年前你硬要出头教训那个抢夺民女的恶霸,我们最后被人一路追捕,连当地的官府都惊动了,回到突桑还接着受罚。” 云川也不愿再发生两年前的倒霉事,也知云浠是个息事宁人的性格,只好连连说“是”,但心中仍忿忿不平:“你知道我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从来不会主动去挑衅的。看这两人的打扮肯定不是普通人家,说话也是咄咄逼人。我只是不想那么憋屈,但肯定不会把事情闹大的。” “行行,你最有道理了。有些事不要太过于计较,我们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是少与人纠缠。咱们快点找个客栈吧,你看你这衣服都湿了,赶紧换换免得着凉了!”云浠无奈地笑道。 云川做了个鬼脸:“遵命!还是云浠妹妹最心疼我了。” 两人来到边城最大的客栈——“谷岳客栈”寻个落脚点。 “掌柜的,给我们来一间雅间,这两匹马也好好喂一下,一定要用上等的草料。”云川和云浠径直走到掌柜面前。掌柜看走在前面的云川,身上沾了不少泥土,眼中漏出一丝嫌弃,但看后面紧跟着的云浠衣着干净气定神闲,马上又喜笑颜开地说道:“这就给两位客官安排。不过雅间已经没有了,我们现在就剩下两间客房,虽然小了一点,但绝对舒适。而且啊,您再来迟一步,恐怕是一间都没有了呢。” “好的,那赶紧给我们定一间。我到你这里来就是看上了你这里的名酒女儿红。对了,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我看饭桌都满了!”云川问道。心想估计这些人大多都是去参加月氏部落的云石大会的吧。这个小镇是中原通往塞外的唯一要道,月氏部落这次举办的云石大会,不仅邀请了草原所有族群部落,连中原人士也邀请了不少呢。 掌柜点头正要解释,被店小二“两位贵客里面走”的声音吸引过去。掌柜也不顾一旁站着的云浠和云川,连忙迎上去喊道:“贵客今天是打尖还是住店?” “真是以貌取人,我们不就是穿着朴素了一点嘛?你看我们来的时候怎么没见掌柜的这般殷勤?”云川小声嘀咕道。她抬头往前一看,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在溪边与之起冲突的两位男子。这两位男子身上又各加了一件披肩,确实显得贵气一点。云川见状马上喊道:“掌柜,那两间房我们都要了,你刚说房间小,那我和我兄弟一人一间。” 云浠立刻懂了云川的心思,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虽她去吧。可她再把眼光瞟向那二人时,心又被揪起来。 掌柜无奈地挤着笑说道:“不巧了,我们客栈全满了,这最后两间房也被这二位公子定下了,只能劳驾二位再移步别处瞧瞧?” 青衣男子上前说道:“我们已经问了很多家都住满了,我听说这是边城最大的客栈,能否帮忙再安排一下,我们可以出三倍的价格。”听到“三倍”二字,掌柜顿时眼睛冒光,马上回头笑嘻嘻的讨好地看着云川。 “掌柜的,做生意要以诚信为本,你现在的房价本来就涨了不少,可不再昧着良心坐地起价了。”云川丝毫不退让。 “这,这,有朋自远方来,互相通融一下嘛。”掌柜白了云川一眼,这到手的“肥肉”放飞真可惜了。 “这位小兄弟说的对。如果实在没有房间,我们再去别处看看。”白衣男子淡淡的说道。 云川正心里得意,却不想云浠说道:“我们只要一间,剩下一间给他们住吧。劳烦店家带我们上楼吧。”机灵的小二马上接过行李冲上前去“客官这边请!”云浠也赶紧拉着云川跟着上楼了。只听身后传来“多谢二位兄弟”的声音。 “我说妹妹,虽然我们势单力薄,但你也不能无条件退让吧。那两人明天肯定就走人了,有什么可怕的?”云川还嘟囔着生气。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他们长得不像坏人,也算是讲道理的。大家出门在外,不求互相帮助,但求相安无事便好!”云浠一边整理行装一边解释道。 “坏人二字难道是写在脸上吗?你就是太单纯!不过我发现你总是盯着他们二人看。云浠,你该不是看上他们哪个了吧!这二人是长的还不错,但你也不至于这么快上头吧。”云川惊道。 “你胡说什么啊,我只是觉得他们有些面善而已。赶紧收拾一下我们下去吃饭吧!我的大公主,赶紧换身衣服,着凉了我还得照顾你。”云浠赶紧岔开话题。 “那你为什么脸红?喜欢就喜欢,这有什么呀?不过这要是被我哥哥知道了,我哥哥可要伤心咯。哈哈哈哈”果然拦不住云川的嬉闹。 云浠无心嬉闹,赶紧说道:“不跟你闹了,我先下去点菜!你赶紧下来。”云浠说完忙走出去。“别忘了,我要一壶女儿红,还有大块牛肉!”云川急忙喊道。 云浠站在楼梯上四处打量,楼下饭桌已满,人声鼎沸。一个角落的桌子边坐了两人,正是刚遇到了那两位男子。白衣男子正抬头遇上云浠寻找空位的目光,便示意她可以过去与他们同坐。 云浠本有些犹豫,但想着这二人的面相,心里又难掩激动,便走过去作揖说道:“今天人实在太多,我就不打扰了,我点个菜送到房间里也行。” 白衣男子回礼道:“不算打扰,今日的误会还请你和你兄弟见谅。刚刚也有幸你们让了一间客房给我们,要不然我们兄弟二人不知还要在街上游走到何时?这顿饭就算我们赔礼和感谢,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云浠正欲推迟,就听身后传来云川的声音:“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小二,你们店拿手好菜先上十个吧,还有上等女儿红给我温两壶,上好的毛尖也泡一壶。”云川点完酒菜,大摇大摆地在桌边坐下,看着云浠说道:“弟弟,房间小得很,怎么在房间吃?人家这么真诚要陪礼感谢,我们也盛情难却啊。”随后挑衅地看着对面二位说道:“不知我点的算不算,你们不会要反悔吧?” 白衣男子点头说道:“点的甚好。” 云川按着云浠做到座位上,小声在耳畔嘀咕安抚道:“吃顿霸王餐,明天就各走各路了~” 酒菜陆续端上来,青衣男子给云川和白衣男子满上酒,给云浠斟上茶。云川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弟弟不喝酒?” 青衣男子只顾斟酒不回答。云浠笑道:“因为看你就不是喝茶的样子。” 云川倒不介意,笑了起来:“有你这样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己兄长的吗?我不是不喝茶,只是这家的女儿红太好喝了。味醇气香,入肚荡气回肠。我跟你们讲,这家店就是靠这酒才成为这镇上最大的客栈。这里大多数人都是慕酒而来,很多大漠的人千里赶到这里也只为喝上一口这里的女儿红呢。”对面两位男子听着“传奇”的故事,抿了一口酒,俊俏的眉头挑起,点头称赞:“果然如此。” “入口甘甜,进喉微涩,流淌如火。果然是一品的好酒,看似温润香甜,却是一股滚烈热火。奇妙奇妙!”白衣男子又抿了一口,赞叹的说道。 “说得真好!还是个读书人啊!”云川捂着自己的胸膛说道,“我就喜欢它最后到我这的感受,就如千军万马,在草原上奔腾而过,风起云涌荡气回肠。确实就如你所说,犹如一腔热血、一股烈火。” 青衣男子一饮而尽,闭眼回味,长吁一口气,说道:“这酒,与你酿造的‘希琼’,味觉正好相反。” “你会酿酒?”云川好奇地问道。 白衣男子看着面前这位眼里泛着星光的小兄弟,微微笑着,摆摆手说道:“闲来无事时打发时间而已。谈不上什么味觉层次,只是不同的心境能品出不同的味道罢了。” “不同的心情能品出不同的味道,这个说的正合我意。”云川看了眼前这两人,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竟还有种海内逢知己的感觉,“我喜欢这女儿红就是喜欢这种轰轰烈烈,每每喝完入肚,都在回味这入口的甘甜,一杯接一杯,哪怕胸口已似火燎,但都想着如何把这甘甜留住,可这甘甜入口即化,想留也留不住,越留不住就越想喝。” “不奇怪,这就是酿酒之人心思奇妙之处。先甜后烈,不喜酒的人很容易上口,喜酒的人正要这一口热烈,就如有人留念曾经美好,有人追求轰轰烈烈。能碰上懂酒之人,也是我们酿酒人最荣幸之事,我敬你一杯。”白衣男子看着面前这位的男子,年纪不大,但甚豪爽,想着之前的有意刁难,不但不讨厌,还有些难得的真性情。 云川碰杯而饮,心想如果没有前面的梁子,单从品酒结知己来说,她都想与面前此人拜把子了。 “你呀,只要喝上一口女儿红,就能感慨出人生一大堆的道理。”一旁的云浠抿了一口茶,满怀深意地看着二位,问道:“对了,你们刚提到的希琼是什么酒?” “希望的希,琼浆的琼。入口犯苦,进喉似火,吞下后,才有一股清香甘甜回于口中。”一旁静默半天的青衣男子淡淡地说道。 “希望的希?”云浠轻轻地问了一句,一双明眸轻轻扫过面前这两位萍水相逢的男子,心中似乎有一股暖流淌过,双颊微微泛红。 云川没注意到云浠的小变化,在一旁拍手称绝:“听着就觉得妙不可言,与这女儿红正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啊,你这酒欣赏的人应该不多吧,入口泛苦有几人能喜欢?” “确实如你所言。”白衣男子嘴角微微上扬,面容就如白玉兰花一般轻轻绽放。他看了看身边的青衣男子,说道,“愿意喝的也就两三人吧。” “那为何要以苦味入喉,用最后一层的甘甜入味不是更好吗?”云川诧异地问道。 白衣男子说着:“其实我酿酒大多都是自己喝,苦酒也罢,甘泉也好,都是自己心情所致。最后的甘甜只是一丝茉莉清香,如没有前面的苦味,那这甘甜之味也无法引出来了。” 原来如此,你这招真高啊,说得我真想尝一尝!我这人没别的爱好,与三两好友,骑马驰骋几千里,再喝上几斤好酒。人生如此就足矣!”云川举起酒杯,双颊已泛微红,更显得神采飞扬,“之前与二位有些小摩擦,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刚刚的误会一笔勾销,这杯我先干为尽。”白衣男子和青衣男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wap. /110/110346/28646165.html 第三章 酒入愁肠,沧海作思 云川都没想到,此刻居然能与这二人坐在一起品酒谈笑。青衣男子惜字如金但总能一语中的;白衣男子博学多才,与云浠吟诗作对高山流水;云川性情直爽更是妙语连珠。 “有机会一定要喝喝你酿的‘希琼’。”酒过三巡,喜酒的云川一直对“希琼”念念不忘,“大家都说‘人生本苦’,你这‘希琼’也是这个意境吧。”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能悟出‘人生本苦’的意境。”白衣男子道。 “我看你们也不见得比我俩大多少,只是看着老练罢了,让我猜猜,也就二十出头吧。”云浠看着二人的眼神,试探着问道。 对面二位对视一眼,不置可否,自己小酌起来。 “是不是被我们猜中了?不过话说回来,人生本苦,我是不认同的。一生怎么过,本来就是自己的选择,做人,还是要懂得释然。”云川喝了一口酒说道,“对了,这位兄弟,你说能不能酿一种酒,入口五味杂陈,入肚如万马奔腾,烈火中烧,但过后一马平川,荡然无存?” 白衣男子细细品味,点头道:“你说得确实奇妙,这等万般释然的酿造工艺,我还得好好琢磨琢磨。可你刚说的释然,古今也只有入佛入定之人能超脱尘世,顿悟凡尘。汝等凡人,如何能轻易释然?” 云川摆摆手不与之争论,说道:“或许也是我阅历尚浅,想的简单。我有时觉得,有些事换一个角度去看就会不一样。我这胡乱言语,你们莫要见笑才是。” “云川,原来你也有谦虚的时候啊。”云浠喝了一口茶,笑笑打趣道,“对了,我曾听说酿酒之人,取名字都会格外考究。只可惜,在这塞外边城,来往大多是白丁,只能用‘女儿红’好传播。要不咱们给它重新起个名字?” “叫‘沧海’呢?”白衣男子看着窗外,街上的行人已经稀少,对面的灯笼发着微弱的红光,初夏的微风吹进来还有些微凉,他低声说道,“酒入愁肠,沧海作思。” 白衣男子说的平淡,云浠听着内心涟漪,云川却有点摸不着头脑:“相思之意我倒是懂的,也觉得颇为贴切。有人思这甘甜,有人思这苦烈。可为何叫‘沧海’呢?” “曾经沧海难为水。”云浠淡淡地说道。 “正是。”白衣男子点点头。 “哦,原来是出自此处。”云川恍然大悟,“不过啊,相思虽苦,但心有企盼,终还是好的。就如你酿造的‘希琼’,仍有苦尽甘来的希望。 两位男子顿时沉默,一抹愁云蒙上双眼。云浠却有些激动,真想拿起酒瓶与他们喝个一醉方休,可惜自小对酒过敏,不得压抑着波动的心思,叹口气说道:“可惜我不甚酒力,不能陪你们喝上几盅。每次看云川喝得这么爽快,我就安慰自己酒肉穿肠过,只能一时痛快,茶才能恒久弥香,细水潺潺。” 白衣男子回过神,给自己满了一杯茶品了一口,说道:“你也不必遗憾,细水潺潺方是最可贵。今日有幸结识两位兄弟,一起品茶论酒,乃人生一大幸事。对了,还没请教二位兄弟尊姓大名?” 云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云川,行云流水,一马平川。他是我的弟弟,叫云浠,不是希琼的‘希’,是浠宁静远的‘浠’。” 云浠笑着点点头,问:“你们呢?” 青衣男子看着云浠若有所思,这八年,每听到叫“希”这个字音的人,都会心情沉重。白衣男子接着云川的话说道:“我叫文瀚,浩瀚的瀚。这位是我的朋友杨清沄,流水兮沄沄。听说突桑的月氏部落要举办云石大会,我们从京城来想过去凑凑热闹。 云川听到“云石大会”,尴尬地“咳咳”两声,指了指旁边的人,说道:“你听这里的人闲聊,大部分都在谈论云石大会,你们明儿找一搭伴跟着去肯定就能找着路了。再说了,我听说这云石大会就是一个大石头,有什么值得你们从京城赶几千里去看吗?” 青衣男子杨清沄说道:“你说的这块石头听说奇大无比,足有100吨重,一月前从天而降滚落到月氏部落。更奇怪的是上面竟刻有河流山川,恰如中原地图惟妙惟肖。据传到月圆之夜时,这块石头还会闪闪发光。难道你们没听说,这块奇石暗示的是700年前中原寅朝宣王的藏宝地点。” “宝藏?这不是无稽之谈吗?”这些云川都听过,但她压根就不信,“是有古书记载说宣王宝藏的秘密藏在一块奇石里,还说这个宝藏都能再建两个淍朝。但几百年来关于此宝藏的传言本就数不胜数,但最终都是泡沫。” 白衣男子说道:“我们对宝藏真假倒不感兴趣,只是听说月氏部落邀请了普天下各路豪杰,这倒是一个不可多求的盛大场面了。” “我们也希望与宝藏无关,每次宝藏传言一出,必会引起江湖争斗,带来无妄之灾。”青衣男子补充道。 “什么无妄之灾?多大的江湖争斗?那这个云石大会岂不是会变得很危险?”想到自己的亲人都在云石大会,云川紧张起来,转头问道,“云浠,你觉得呢?” 此刻的云浠已沉浸在往事里酸楚不已,对面这二位男子:这位自称叫“文瀚”的白衣男子,应是自己的堂兄,当今中原淍朝皇帝的二皇子平王宇文瀚。而青衣男子杨清沄是大司寇卿杨德守的之子,也是堂兄的挚友,自己小时最崇拜的大哥哥。 在云浠的印象中,幼时的堂兄喜静,杨大哥好动。小时的自己就如云川一样喜欢嬉闹,而他们却总是宠溺地陪着自己踏歌嬉戏。八年未见,堂兄还似以前笑容可掬,但眉宇间时而显现的忧郁比儿时更浓厚了。而杨大哥,早已没有昔日的亲和,深邃的眼神却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而自己呢,八年前的事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与叔叔隐姓埋名,有幸蒙受突桑可汗照顾,与云川兄妹也如亲兄妹。大漠风沙日晒让自己容貌变迁,明快的眼眸也如冰封一般泛不起任何涟漪,早已不是以前的“希儿”了,他们不可能认得自己了吧。 云川用胳膊撞了下云浠,低声问道:“想什么呢?”云浠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整理了下思绪,问道:“刚想起一点事,你们在说什么?”云川把刚刚的话题重复了一遍。 云浠明白云川的担心,点头道:“天下皆为利往,有利益的地方必然少不了争斗。与其担心,还不如从容面对。”云浠心里纳闷,堂兄和杨大哥不远万里前来,难道仅仅是为了目睹一下奇石? 正在此时,客栈门被用力推开,一阵凉风吹来,正对门口的云浠四人不约而同的朝门口望去。门口站着六人,一位衣着华贵,体态健壮的大汉立于正中,左边两位持剑而立,挺胸仰首。右边除了两个随从,还有一位僧人,面露疲色,手持佛珠,正谦恭地行礼。 “真是冤家路窄!”云川看了一眼,虽时隔两年,但领头的这人跋扈样貌丝毫没变,此人正是两年前被云川二人撞上的强夺民女的土匪流氓。当初云川把娶亲队伍闹得人仰马翻,这“流氓”也追了两天两夜,还动用了当地的官兵,闹得满城风雨,这才被前来寻她俩的兄长阿史那.霍明找到了行踪,被带回去后抄了三天书。 云川座位正对门口,赶紧低下头,示意云浠也把脸扭过来,她显然忘了此时的自己已换上男装,且女大十八变,容貌已与两年前的稚气未脱大有不同。对面的宇文瀚扭头看到云川二人的神色,猜想或许有所过结,随即正了正身子,刻意地遮挡住云川。 一位随从大声嚷嚷:“掌柜的,我们爷站了半天了,还不赶紧出来迎接,我要的五间雅间准备好了没有?!”掌柜这才发现这六人,赶紧跑过来点头哈腰地说道:“王公子,我这一早就候着您呢,还给您备了上等的酒菜!可之前说的是三间,我这小店就剩这三间了,您看能不能委屈下您手下,我这雅间都是超大床铺,睡五人都没问题。今晚这酒席我都请了,等您从云石大会回来,我再给您大摆接风宴席,包您满意。”这位仆人听了气急败坏:“让留三间就三间?我们家少爷是第一次来你这?我看你是越来越会办事了啊!这么多年如不是我家少爷罩着,你这家店能在这地方开下去?”掌柜听了连说“是是”却不敢再吱声。 云川看着来气,小声嘀咕着:“这谷岳客栈的大掌柜,没想到见到此人都要如此窝囊,难怪上次这无赖还能出动官兵!看来来头不会小呢!”云浠示意云川小声,不要再惹上麻烦。 气氛有些僵灼,一旁静默的僧人开口道:“贫僧不需要雅间,一间柴房即可。”掌柜顿时要感动流涕,眼巴巴地看着这位王公子,王公子终于发话了:“这怎么行,您可是我们千里请来的贵客,委屈谁都不能委屈您呀。”随后看着两位随从说道:“王贵你今晚自己找地方住,王福你陪着大师住楼上的雅间,给我伺候好了,有所怠慢小心我打断你的腿!”然后斜眼盯着掌柜的说道:“这次有大师给你求情我暂且不跟你计较,等我参加完云石大会再好好跟你算账!” 掌柜连声附和着“是是”,赶紧带着这几位“贵客”去客房了。 云川忿忿不平的道:“这个什么王公子,两年前抢夺民女差点闹出人命。那个倒霉的姑娘逃脱后,这个姓王的不知道什么来头,竟然动用了当地官兵帮他追拿。也不知道淍潮的皇帝都派的什么人在这驻扎,怎会昏庸至此!” 提到“皇帝”,宇文瀚和杨清沄脸色一怔,云浠马上“咳咳”两声,给云川夹菜让她赶紧多吃,但云川哪知道对面这两位男子是什么来头。云川看了看周围环境,接着说道:“怕什么?他们二位跟我们谈的来,肯定也不是不辩是非之人,而且这些话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出去跟百姓们打听打听,怨声载道,不绝于耳。”杨清沄正想辩解,宇文瀚叹了一口气,示意他不做申辩。 “刚刚这位僧人如果我没认错,应该是少林寺的戒持方丈。传说他对宣王的宝藏最有研究。没想到,这边城小恶霸王成愈还把他找来了!”隔壁桌一位剑客打扮的人交谈的声音传过来。 “一方丈怎么会懂宝藏?”旁边的人不解的问道。 “传说宣王在700年前,就将宝藏的秘密藏在了一块奇石之中,这块奇石月圆之夜就会闪闪发光,光亮闪烁明暗交替,这都是揭开秘密的玄机。如何解开着宝藏之谜,这就需结合少林绝学易筋经,能够参透这两种联系之人,当今也只有戒持方丈了。”剑客接着说道。 “看来这位王恶霸,不仅好色,还贪财呢!”好不容易再来中原游玩,谁知又碰上这恶霸,真是搅坏了云川今晚的好兴致。云川拉着云浠向两位新结识的朋友作揖告辞:“天色已晚,就此别过。我们兄弟两也有自己的安排,云石大会暂且就不去凑热闹了。后会有期,有缘再见。” wap. /110/110346/2864616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