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路逆行(BL)》 第一章 影帝自绝 席燁跳楼自杀了。 晚上十一点,这个消息在大学同学的群组炸了开来,也让躺着滑手机的吴司捷吓得睡意全失,从床上弹了起来。 吴司捷跟席燁在大学时并不熟识,毕业后自然也无往来。但他知道,席燁是他们大学同学中成就最好的一个。 席燁在学期间便签了经纪公司,开始拍摄广告,后来又陆续出演了几部戏剧电影,在作为演员小有名气后,他才被爆出是七乐集团席家的成员。 七乐集团旗下企业涵盖建设、百货、金融保险、製造业、能源及医疗等领域,是国内知名的财团之一。 席燁身世曝光后,在当时还成了不小的新闻,而他们这些同学更是讶异,他们只知道席燁出身富贵,但没想到竟是如此顶级豪门。 豪门之子竟没有加入家族体系下的企业,而是选择了演艺圈,也令社会议论纷纷。 当时席燁的演员事业不温不火,身世曝光的新闻或许也是经纪公司的一番操作,也确实让席燁收穫了不少的注目,却也引来了不少他是靠关係走演艺圈的讽刺。 不过,这新闻不久后也逐渐平息。而席燁也似乎并没有受那些流言蜚语影响,只是继续在演艺事业中耕耘。他稳扎稳打地磨练演技,出演各种作品,而今年上映的电影《风锁岁月》,更是让他一举获得了金马奖最佳男主角。 吴司捷至今都记得席燁含着眼泪,拿着奖盃在台上激动说出得奖感言的模样。 「谢谢评审,谢谢导演,谢谢一起合作的演员,还有幕后所有工作人员。谢谢我的母亲,蓝赤霞,她也是个优秀的演员,是因为有了我而放弃了事业,她的梦想就是拿到这座奖盃。我希望所有人都能重新记得她。」 他的得奖感言等同于拋下一颗震撼弹。眾所皆知,七乐集团的现任董事长席凯夫的夫人名叫王佩丽,他们在二十几岁时就结婚了,还时常以恩爱的形象连袂出席慈善场合。 席燁竟在自己的高光时刻中,爆出他并不是由王佩丽所生,而是席凯夫的私生子。 一时之间,各大媒体开始沸腾起来,纷纷开始调阅起蓝赤霞早年出演的戏剧,剪辑素材要迎上这波热度。七乐集团则对外称是董事长从前私人感情,不便回应,想冷处理等热度减退。 就这样热闹了一个礼拜后,席燁却自杀了,留给世人一个巨大的惊叹号,还有不解及困惑。 他明明才刚拿下影帝头衔,正处于人生最巔峰之时--但他却选择自行离世。 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明明知道隔天还要上班,吴司捷却忍不住开始观看起新闻来。 席燁才刚得奖不久,又自爆他是席家私生子,他自杀的消息自然是头等新闻,攻佔了各大媒体以及社群的版面。 许多艺人及网红都纷纷贴出与席燁的合照发文哀悼,表达不捨及沉痛,粉丝们更是震惊又悲伤。 也有人开始纷纷猜测席燁自杀的原因,有人说他本就有忧鬱症病史,且演艺圈看似光鲜亮丽,但光越强烈的地方影子就越暗,或许他也暗中背负了许多难以承受的压力。 『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 『唉,同学一路走好』 『rip』 许久未更新的大学群组陆续传来哀悼讯息,令吴司捷更是感慨。 他虽与席燁不相熟,在大学时也没跟他讲过几句话,但在他的印象中,席燁是个天之骄子。 吴司捷还记得席燁走上台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身姿直挺,微笑着向台下的同学们介绍自己的名字。 他只是穿着简单的衬衫跟牛仔裤,然而他身上的优雅气质却遮掩不住,一看就知道他跟他们这些老百姓不同。 而他的成绩也相当优秀,每学期都能拿到书卷奖。纵使出身于富有的家庭,他的个性也随和没有架子。吴司捷甚至想不出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缺点。如果要说世界上有什么完美的人,他会第一个想到席燁。 后来席燁进入演艺圈,出演了几部电影,吴司捷也有捧场去看。他是个俗人,看不出什么演技好坏,只知道席燁演的电影都满好看的。 在知道席燁得了金马奖后,吴司捷也有点与有荣焉。虽然他们不熟,但他们可是同学呢。 然而这样的席燁,居然自杀了。 吴司捷唏嘘不已。在震惊中,他是有些难过的。毕竟死去的不只是一个遥远的明星,也是曾经在大学中一起上过课的同学。 吴司捷滑着手机瀏览讯息,回过神来竟已经凌晨两点,然而新闻稿跟讨论仍不断涌现,显然有很多跟他一样为此而睡不着的人。 直到凌晨三点时,吴司捷的眼皮才开始沉重,怀着感叹、悲伤及困惑,沉沉陷入梦乡。 -- 「吴司捷……」 当吴司捷昏昏沉沉地醒来时,发现自己已不在狭小的租屋处,而是身处一个云雾繚绕的空间。他听见了远方传来了有人呼唤他名字的声音。 「谁?」吴司捷茫然地问。 「你必须去救席燁……阻止他自杀……」 那个声音感觉更近了。吴司捷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金色人影,但他看不清人影的模样,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看不出。 眼前的光景并不寻常,但吴司捷却不害怕。因为他在现实中看过更多形容可怖的鬼,一个人影还吓不倒他。 吴司捷已察觉到自己身在梦境,随即心头涌上一股无奈。 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眼前的人影,大概是前来託梦的。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有些鬼魂知道他能看得见听得见他们,就以为他是什么神通广大的神仙,向他开出天马行空的要求。白天上班时要应付白痴客人,晚上睡觉时还要应付提出无理要求的鬼,真是烦人。 「这位……灵魂。」吴司捷不想称灵魂为客人。他又没付他钱。 「我虽然有灵异体质,但并不是神仙。席燁过世,我也很难过,但我无法回到过去,去拯救一个已经过世的人。我就只是一个普通人,拜託放过我,让我继续睡觉,好吗?」吴司捷耐着性子说。 「我会让你回到过去,你一定要救席燁,因为你的天命,就在于此……」 灵魂幽幽地说,而吴司捷则为天命一词为之一震。 下一刻,那灵魂忽然爆出一阵金光,彻底吞没了他的身体和意识。 -- 当吴司捷睁开眼时,他已身处在一间气派的宴会厅中,四周尽是人们的谈笑声。布置着丰盛菜餚的自助吧陈列在他身旁,而他手上还拿着菜盘跟夹子。 他还没搞清楚状况,一隻手忽然猛然在他眼前晃了晃。 「欸,吴司捷,你是中邪喔?」 他的大学同学阿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发呆也发太久了吧?是被鬼上身喔?」 吴司捷不敢置信地瞪着阿明。他明明上个月才跟他一起吃过热炒,怎么他在这么短时间就瘦成这样,彷彿减掉了半个人?看上去就像回到大学时代一样。 「干,啊你怎么变那么瘦?」 阿明更加莫名其妙地瞪着他:「公三小,林北从没胖过好吗?干你真的是被鬼上身……」 吴司捷愣了愣,四顾周遭,竟都是盛装打扮的大学同学们,且所有人看起来都朝气蓬勃,完全没有社会人士的疲惫感。而被邀请来的大学教授们,有的则是跟学生聊着天,有的则是坐在位置上默默用餐。 他总算理解自己在哪个场合,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他居然回到了大学的谢师宴之上! 这怎么可能?难道他还在作梦?但眼前的景象却又那么真实。 一般的梦总是模模糊糊,彷彿随时都会破碎消失,色彩不可能如此鲜明强烈,人的五官也不会那么清楚。他现在确实身处于现实之中。 一阵狂喜直衝脑门,止不住的笑意从吴司捷的嘴角漾开。 他回到了两年半前,现在还来得及,他一定要买tgg跟nv的股票,还有bt币!财富自由指日可待! 阿明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容吓得后退一步。 「靠邀,你怎么忽然笑得那么噁心?」 吴司捷痞痞一笑,抬起下巴,向阿明挑了挑眉:「林北要发了,叫声哥,以后带你吃香喝辣。」 阿明又后退了一步。他知道吴司捷有阴阳眼,看得到,但他从来就没看过他被鬼上身。 他是真的开始有点害怕了。 「干你……你到底是中邪还是喝醉啦?」 吴司捷翻了个白眼。 「算了,你就当我是喝醉好了,我去坐一下。」 他不再理会阿明,连菜也不夹了,只是把夹子跟盘子放回去,倒了杯果汁就直接走到了休息区坐了下来,开始理清现况。 梦中那个金色人影交代他,一定要救席燁。还说他的天命,就在于此。 吴司捷在幼时就看得见鬼魂,因此常被阿嬤带去家中附近的极莲宫收惊。那时宫主就跟他们说过,他是带天命的,此生注定要为神明服务。阿嬤紧张地问宫主是不是要让阿捷成为乩身,宫主只是神秘地笑笑,说神明自有安排,以后要常来庙里走走,上国中后有空要回来当义工帮忙,神明也会特别照顾你。 对此阿嬤深信不疑,时常带着他回去拜拜。上国中后,他也听话照做,大概一个月会回去一次帮忙扫扫地,有大型祭祀他也会协助帮忙打杂,还跳过一阵子阵头。因为事成后有红包可领,他也没什么意见。 而他待在大庙时确实感觉心灵平静,之后看到少一颗头还是没有眼珠的鬼魂也不太害怕了。只是他出社会后工作繁忙,回去的次数也变少了。 既然金色人影提起他的天命,又有能力让他回到过去,想必对方并不是普通的鬼魂,八成是神明派遣的神差。 想到此处,吴司捷不禁额冒冷汗。他从小常进出庙寺,对神明自然有敬畏之心。然而他在梦中态度却不是很礼貌,希望那位神差不要介意。 他双手合十,闭上眼在脑中向神差虔诚认错,并承诺他会履行天命--拯救席燁。 神差彷彿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吴司捷顿时感到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令他通体舒畅。 接着,吴司捷开始思考该如何阻止悲剧发生。 现在距离席燁自杀还有两年半。 而要阻止席燁自杀,就必须要有在两年半后能与席燁自然联络的理由,还得取得席燁的私人联络方式。 否则就算两年半后,他抓准席燁自杀前的几天在班级群组关心他,不仅突兀又尷尬,席燁也不一定会理会他,或许还会以为他是来推销什么保险还是直销的。 现在已是大学四年级的学期尾声,他们毕业在即,席燁也早已把学分提前修毕,现正忙于演艺工作。除了这场谢师宴,他们将来几乎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他必须在这里快速地跟席燁拉近关係。 吴司捷望向席燁的方向。 他一身笔挺的深蓝色条纹西装,拿着玻璃酒杯与周围的同学谈笑,态度从容温和,儼然是一位翩翩贵公子。吴司捷皱着眉,努力思索着有没有什么话题能够自然地与他攀谈--但他实在想不出来。 想到要在眾目睽睽下与不熟的席燁上前攀谈,吴司捷便尷尬到想立刻逃离现场。他可不是什么社交达人啊。 然而他若置席燁于不顾,无视自己的天命,就算他两年半后财富自由,自己也不会心安。 想到tgg的股票跟bt币,他心中又涌起了无限的勇气。 吴司捷闔上眼,想像着他几年后买下一栋附带电梯的透天豪宅,带着阿嬤搬进去的美好光景。他再也不用在大太阳下跑外送,煮茶摇茶累个半死,而是能每天舒舒服服地待在家中,还能带从没出过国的阿嬤出国旅游…… 他深呼吸一口气,张开眼站起身来,往席燁的方向迈出坚定的脚步。无功不受禄,他既已知那些股票跟虚拟货币会上涨,那也得履行自己的义务,这笔钱才能赚得安心。 「席燁,你之后真的没打算出国留学?」一个外表亮眼的女同学意外地说。 「我想在演艺圈先努力看看。」席燁温声道。 女同学一脸惋惜:「真可惜,我以为你也会申请去……」 「嗨,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能请席燁借点时间给我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说。」吴司捷厚着脸皮打断了席燁与朋友们的对话。 衣着光鲜的同学们纷纷向他投来不解跟惊奇的目光,其中也隐含着些许嘲讽及高傲。 他们读的是国立大学日语系,班上的同学们也依个性及家世分属几个圈子。席燁所在的圈子多是家境较好的人,总是穿着吴司捷搞不懂的名牌服饰,甚至还能开车或请司机接送上学,不像吴司捷只有一台二手机车代步。 为了出席今天的谢师宴,他们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务求让自己光彩照人。而肤色黝黑的吴司捷只是套了一件白色衬衫,还用上高中制服的领带跟制服裤,就算是正装出席了。 吴司捷有自知之明,他在这群有钱人同学面前就是隻黑色土狗。 席燁也讶异地眨了眨眼,望向他的目光不含鄙意,只有纯粹的好奇。 「怎么了吗?」 「这件事还是私下讲比较好。」吴司捷神情严肃。 其中一个同学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若是从前,吴司捷铁定不爽直接开骂,但他毕竟内在已是个二十五岁的社会人士,不再是从前喜欢逞兇斗狠的不良少年。他平常奥客也见得多,只是一声嘲笑,他也懒得理会,而且他现在有重要的任务在身。 闻言,席燁双眼微微瞇起,笑容淡了些许。他沉默下来,似乎正思考着什么。 正当吴司捷担心他会拒绝时,席燁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们去外面谈?」 「好。」 吴司捷松了一口气。 他们在眾人惊讶的注视中走出了宴会厅,来到了厕所旁边。 席燁双手环胸,倚着墙面: 「现在可以说了吗?」 吴司捷頷首,琥珀色的眼睛炯炯有神,直直地望向他: 「我知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很荒谬,但我还是必须要说。席燁,我有灵异体质,所以看得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席燁并没有露出不信的神态,只是点了点头。 这让吴司捷放心些许,认真地继续说下去: 「我看得出你的身上有些痕跡……虽然祂现在没跟在你身边,但恐怕是住在你生活常出现的地方,像是你常去的便利商店,或是你的家里。最好还是早点处理比较好。」 吴司捷这些话说得半真半假。他有灵异体质是真,但席燁被鬼魅缠上则是假。被鬼缠身的人通常会因阳气被吸而睡不好,因此精神不振,神情恍惚,眼下有深深的黑眼圈。 但席燁精神饱满,身姿挺拔,完全没有被鬼缠上的痕跡。 不过他还是必须撒这个谎,以取得今后跟席燁联系的理由。成大事不拘小节,为了跟席燁建立关係,他也只能先装神弄鬼一番了。 闻言,席燁皱起眉来。吴司捷吞了吞口水,他看得出席燁对此半信半疑,而他只能祈祷他没那么铁齿。 沉吟了片刻后,席燁问道: 「那我该怎么办呢?请道士来我家看看吗?」 吴司捷拍拍胸脯,热心地说: 「虽然我不会驱鬼仪式,但我可以先帮你看看,确认你家中跟住家附近是不是有鬼。有些鬼是可以沟通的,如果有办法劝他们离开,我也会劝。」 席燁莞尔一笑。 「那就麻烦你了。」 第二章 母亲托梦 事情比吴司捷想像的还要顺利。他就这样拿到了席燁的联络方式,且约好了前往他家探查的时间。 约定时刻是週日下午,他与席燁相约在他居住的豪宅社区见面。他站在气派的铸铝门旁,打电话给席燁。 『哈囉,我到囉。』 『好,等我一下。』 几分鐘后,席燁走出大门外来接他,朝他微微一笑。 「久等了。」 「不会。」 两人毕竟不相熟,说起话来还是生疏客套。席燁拿着电磁扣往感应处嗶了一声,铸铝自动门便应声往两侧打开,凉爽的冷气扑面而来。 他领着吴司捷走进了宽敞华丽的大厅,柜台秘书笑容亲切地向席燁点头问好,席燁也朝她们礼貌地笑了笑,跟着吴司捷一起搭电梯上楼。 吴司捷并不是第一次进到这种豪宅社区。他在出社会后,也做过一阵子外送员赚外快,时常会需要送餐进到这类社区,也知道这里的管理费用他一个月的薪水都付不起。 等他赚到大钱后,或许在这种社区买一间也不错?吴司捷不禁开始畅想起美好的未来。 他们搭电梯快速到了二十楼,席燁又拿出另一个磁扣,往房门的感应区贴去。 喀地一声,门锁随之松开。席燁推开厚重的门,向吴司捷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进。」 吴司捷踏入门内。映入眼帘的是如样品屋般的客厅。地板铺着一尘不染的白色木纹磁砖,整体装潢以黑白色调为主,彷彿走入了黑白电影场景之中。桌上也没有多馀的杂物,看得出房屋主人生活习惯相当良好--甚至能用一丝不苟来形容。 席燁向沙发比了个请的手势。 「请坐。想喝些什么吗?」 吴司捷拘谨地在灰绒沙发坐了下来,「水就可以了。」 席燁頷首,进厨房从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又拿了两个玻璃杯放到托盘上。 他拿着托盘放到桌上,在吴司捷身边坐了下来,为两个杯子熟练地倒了八分满的水。 「请用。」 「谢谢。」 席燁微笑着看着吴司捷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吴同学,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吴司捷被这句话弄得心头一跳,差点就被口中水呛到。但他还算镇定地稳住表情,将水吞下后,向席燁投去一个不解的眼神。 「我是来替你看你家有没有鬼的啊。」 席燁浅浅一笑,上挑的眼眸中隐隐含着锐光。 「这里只有我们在,你可以不用说谎。」 糟糕,席燁开始怀疑他了。 吴司捷心中警铃大作。在紧张之下,他也思考不出什么好对策,如若继续装傻,反而会令他更加疑心。 于是他心一横,索性决定和盘托出,坦承自己被神差託梦,是从未来回来执行天命的,而他的目的就是阻止他自杀。至于席燁信不信,等他说完再说。 他将水杯放回桌上,朝席燁正色道:「好,其实我是从……」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死死鯁在喉头无法说出,彷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堵住了喉头。 『天机不可洩漏。』 含着无限威严的声音忽然在他脑中轰然炸开,使他顿时一阵晕眩。 可恶,居然不能直接说明白吗?看来他是无法向席燁坦承一切了,该怎么办,他要说什么他才会相信…… 席燁见他先是急红了脸,又面色古怪地说不出话来,不禁觉得好笑,眼中却也带了些嘲讽之意。他就要看看这个人能怎么继续胡诌。 正当吴司捷一筹莫展之际,他忽然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他本来的计画是煞有其事地在席燁家中四处看看,再对着不存在的鬼演齣戏,证明鬼已被他劝离。然后,他会再提醒席燁最好要定期请人来看看--而他这个同学就是上佳人选。 如此一来,他们就有了毕业后定期联系的理由。 但吴司捷没想到,这里居然真的有鬼! 那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年轻女人,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袖蕾丝洋装。她的视觉年龄看上去只大他们几岁,但却画着铅笔式的细眉及银色的眼影,脸上的妆容充满了年代感。这个鬼魂显然并不是他们的同龄人。 吴司捷急忙大叫:「我知道你不信我,但你家真的有鬼!」 「喔?」席燁含笑挑眉。他倒要看看这个想方设法要留下来的傢伙要瞎掰些什么,「那鬼的模样是?」 吴司捷吞了吞口水,谨慎地看了那女鬼一眼。然而那女鬼只是噙着温柔的微笑望着他,眼中带着些鼓励的意味。吴司捷松了口气,他感觉得出女鬼并无恶意。 「是一个美女,像是从以前的电影走出来的女明星。她对我们没有恶意……」 闻言,席燁笑意尽失,脸色骤变: 「再说得详细一点。」 「她留着一头长发,穿着鹅黄色的蕾丝长袖洋装。」 席燁心头一震。他至今仍记得母亲入棺时的穿着打扮,确实如吴司捷所形容。 他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红着眼急切地问: 「她现在在哪?」 吴司捷有些吓到。他是第一次看见席燁表现出激烈情绪的样子。 「她就在你旁边的沙发扶手那里。」 席燁猛然转过头来,但他却什么也看不到。 女鬼温柔地笑着,然而那笑中却带着些许哀伤。 席燁站起身来,往沙发扶手的方向快步走去,但女鬼却又向后幽幽飘离,眼中哀戚之色更浓。 见此景,吴司捷也有些难受。她知道她只要太靠近他,就会对席燁的身体有所损伤。 通常被鬼缠身的人,不可能像席燁一样看起来状况那么好,身体健康都会受阴气的影响。 如果女鬼是席燁的亲人,那就说得通了。 这种鬼魂,通常都会顾虑亲人的身体健康,而不敢太过靠近阳世的亲人。 席燁颤声问:「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她……虽然笑着,但看上去很悲伤。」 闻言,席燁心中悲痛,已完全无法维持平日的优雅风度,而是急声道:「她在哪个方向?你指一下!」 吴司捷指出了女鬼的方向,「她不敢靠近你,因为她怕身上的阴气影响到你。」 即使席燁不说,但吴司捷也猜得出他跟女鬼的关係。女鬼跟他都有着几乎一样的上挑凤眼,还有神似的五官。 且吴司捷也总算想起,他在新闻中看过女鬼的照片。她,就是席燁的母亲--蓝赤霞。 席燁对着虚空,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泪。他没有想到母亲并没有投胎转世,而是持续跟着他,还为了不伤他身而不敢太过靠近他。 「她有说话吗?你听得见她说话吗?」 吴司捷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影,摇了摇头: 「她没有说话。要有天耳通才能听见鬼在现实说话,而我没有天耳通。通常他们会入梦来沟通。」 席燁双拳紧握哽咽道:「那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梦到她过?」 「看体质。就算是亲近的人,也不是谁可以对得上那边的频率的。如果硬要入梦,也可能造成阳世的人损伤。」 像他,就很容易对得上那边的频率。坦白说他也很困扰。 「妈……」 席燁声音哀切,即使吴司捷看不见他现在的神情,也能感觉到他心中的哀痛。这让他也有些鼻酸。 蓝赤霞抿着双唇,见到儿子如此,她自然更加难受,然而下一刻,她的身影却逐渐变淡,慢慢消失不见。 「她走了。」 席燁的心头猛然一揪,「她是成佛了吗?还是?」 吴司捷摇摇头。「只是暂时消失。在她心愿了却之前,她是没办法回到天上等待轮回的。」 席燁像是被抽乾了力气一般,颓然坐倒回沙发上。 他的心情相当矛盾,他当然希望他母亲顺利投胎转世,继续下一个人生--但他却又冀望母亲能够留下来陪伴他,纵使他看不见她,也感觉不到她。 吴司捷没说什么,只是递给了他两张面纸,等待席燁平復情绪。 席燁接过面纸,擦了擦眼泪,又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对不起,我失态了。」席燁认真地望向吴司捷,声音还带着鼻音:「吴同学,我现在相信你是有本事的,很抱歉之前怀疑你。」 吴司捷耸肩一笑,「没事,若我们立场对调,我也会觉得我很可疑。」 虽然有些波折,但他总算是取得了席燁初步的信任。 「还好那个常驻你家中的鬼是你的母亲,不会害你。」 吴司捷真心说道。如果真的有什么不怀好意的恶鬼出没,那他也没能力解决,是真的要回去找极莲宫找宫主搬救兵了。 「是啊,但我真没想到,她到现在还没有真正离开……」 说到这里,席燁停顿了一下。大概在国中过后,他就没有跟其他人详细说过他母亲的事。但现在情况特殊,他决定全部说出来: 「我的母亲,是在我十岁时过世的。她是在睡梦中,突然心脏麻痺猝死的。我记得她的身体一向很健康,所以当时我叫不醒她,我还以为她只是睡着了。直到帮佣发现不对劲,我才知道她已经过世了……」 当时母亲骤然离世,他一直都没有什么现实感,只是呆呆地随着大人安排过日子。父亲有派人来帮忙操办她的丧事,但本人却没有出席,只是派人前来致意。当他亲眼看到母亲画好妆躺在棺材里的样子,他才情绪崩溃痛哭失声。 忆起当时情景,席燁又有了泪意。他吸了吸鼻子,继续说下去: 「她过世时还很年轻,或许还有什么心愿未完成,所以才留在生前居住的房子不走。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 席燁诚恳地请求吴司捷: 「你说过你体质特殊,那能不能让我母亲入你的梦,请你跟她沟通一下?我想知道她为什么现在都没有离开。」 虽然情感上希望母亲能留下,但席燁也知道,若真是真心为了母亲好,就要让她完成心愿回到天上。 「当然,我知道我们没有那么熟识,所以我也会付你一笔酬劳。若能了却她的心愿,我也会另外付你一笔钱。」 吴司捷皱了皱眉。他虽爱钱,但并不会夸大自己的能力骗钱。这可是会有报应的,他从小就听过宫主讲过很多江湖骗子靠一张嘴赚得盆满钵满,但后来却下场悽惨的故事。 「先别提酬劳,因为我并没有那么厉害,能够召鬼入梦。这必须要你的母亲自愿才行。而且若我离开了这里,你母亲可能也无法顺利入我的梦,因为她是地缚灵,出没范围受地域限制。」 「那请你住下来一阵子,好吗?你的三餐日用品我都会负责。」 席燁言词恳切,吴司捷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点点头: 「好吧,但请你不要太过期待,毕竟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能够在席燁的房子住下当然很好,这对他加深与席燁的关係又更有利了。而若能更了解他,就更容易找到他两年半后自杀的真相。 虽然吴司捷没把话说得太满,但他有预感,今晚蓝赤霞就会入梦。对方是席燁的母亲,铁定知道更多他的情报。 决定住下后,吴司捷先打电话回家跟阿嬤报备,说他要住同学家一阵子。 之后他们一起出外吃晚餐,席间也间聊了不少。席燁问他学校里有没有藏着什么鬼,他则问席燁在演艺圈有没有遇到什么趣事,但他们都没问彼此太过深入隐私的问题。他们的关係毕竟还不到那里。 晚上,席燁领他进了一间客房,客房整理得十分乾净,里头有独立浴室,看上去就像饭店一样。 席燁只高了他一些,他们的体型其实差不多,所以席燁就拿了自己的衣服给他换洗。把他带进房间后,席燁便离开了。 洗完澡后,他躺上了床,又感叹这床垫躺起来跟家中变形的弹簧床完全不同,舒服得彷彿像是躺在云朵上一般。等以后有钱了,他也要为阿嬤跟自己买一张这样的床。 很快地,他就在床上沉沉睡去。 而蓝赤霞果真入了他的梦。 在一片灰色的雾中,身着鹅黄色蕾丝洋装的娉婷身影缓缓向他走了过来。 「阿姨您好。」吴司捷弯起嘴角,礼貌地向她点头打了招呼。 「你好,小燁的朋友……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她的声音也相当柔和,让人如沐春风一般,几乎忘了她是个鬼魂。 被称作是席燁的朋友,让吴司捷有些尷尬。他们可还称不上朋友。 「叫我阿捷就好了。」 他的梦境就像定时会切掉通讯的电话,只能让鬼魂在有限的时间内说话。于是吴司捷直奔主题: 「在您离开后,席燁委託我去问您为何还没有回到天上。您是否还有什么心愿未完成呢?」 蓝赤霞悠悠叹了口气: 「我……希望能看到小燁快乐的活着,找到自己的幸福。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牵掛了。」 「我是突然猝死的,那时小燁才十岁。之后他就一个人住在这栋房子里,他父亲有请佣人来照顾他的三餐饮食,还有打扫环境,但也仅此而已。」 她语中有些愤恨和哀伤。 「在他上高中后,他说他不需要佣人了,只需要生活费就好,等大学毕业后,他会靠自己的能力生活。他只有过年时才会回到本家去。是我对不起他,以为他父亲会跟那女人离婚,所以才生下了他……」 听完蓝赤霞的这一席话,吴司捷也对席燁十分同情。他知道席燁是七乐集团的董事长的私生子,但并不清楚其中秘辛。席燁看似活得光鲜亮丽,但也铁定歷经了许多辛苦之事。 「若他不愿回他父亲的集团工作,我也可以理解。但我只希望他不要加入演艺圈,找个普通的工作过活就好。当艺人是很辛苦的,并不如一般人所想的那么好过,而且小燁是个敏感的孩子,更不适合……」 第三章 秘密能力 蓝赤霞的声音开始模糊不清。每个入他梦的鬼魂总有说不完的话,但时候到了,他的梦境就会像馀额不足的公共电话一般自动断线,不容他们继续说下去。 吴司捷睡眼惺忪地转醒,清晨的阳光已从窗帘的缝隙透了进来。他坐起身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脑袋还有些昏沉浑沌。每当有鬼入他的梦,他总是会很疲倦。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去当灵媒以此维生,他觉得身体健康还是比较重要。虽然他没有想长命百岁,但至少不能比阿嬤先走。 洗脸刷牙后,他走出房门,循着食物的香气走到了厨房。 「早安。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一些。冰箱有牛奶跟果汁,若你习惯喝咖啡,我也可以泡。」 席燁穿着围裙,将炒萝卜糕跟米浆蛋饼放到了桌上。餐桌上还放着一盆沙拉,还有一盘欧姆蛋。 「谢谢,哇靠,这也太丰盛了。」吴司捷惊叹不已。未来的影帝居然做早餐给他吃,他感觉自己赚翻了。 既然有免费早餐可吃,他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为自己夹了一块蛋饼还有沙拉。在吃了两口蛋饼之后填肚子后,吴司捷便直接开口: 「昨晚我梦见阿姨了。」 席燁眼前一亮:「她说了什么?」 吴司捷将梦中对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毫无隐瞒。 哀伤之色由席燁面上一闪而逝,随即他的脸上又绽开了一个怀念的微笑: 「这听起来确实是我母亲说的话。」 「我也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在演艺圈工作压力比平常人还要大吧?」 吴司捷的目的是阻止席燁自杀。他虽然不清楚席燁自杀的原因,但很有可能是因为在演艺圈打滚压力太大,容易引发精神疾病,毕竟明星自杀的消息每年都会有。 虽然他喜欢看席燁出演的作品,但若能阻止席燁自杀,那些作品就让其他演员去演吧。 「我知道,但我无法答应她,我……不能放弃那个机会。」 吴司捷皱了皱眉,但也没立场说什么。 席燁停顿了一下,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但当然什么都没看见。 「我母亲现在在吗?」 吴司捷答:「她不在。现身跟入梦都需要能量,昨天她已将能量耗尽,需要在离阳世之人较远的地方恢復能量。」 席燁看上去有些难受,但又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也好,免得她难过……我的母亲,是一个小明星,并没有大红大紫。她在演艺圈没多久,就遇上我父亲,为他生了小孩--那个小孩就是我。」 席燁抬眼望向吴司捷,见他并没有露出特别讶异的样子,苦笑一声: 「看你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想必我母亲都跟你说了……没错,我是个私生子。可想而知,我父亲的配偶当然恨透我了。」 吴司捷的眼中没有歧视,只是专注地倾听他说话。这让席燁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了些许。 「那不是你的错。小孩子是无辜的。」若能选择,谁愿意成为一个处处受歧视的私生子呢? 「我知道,但被恨终究是不好受的。」席燁叹了口气,「我会成为演员,其实也不是多热爱表演。我只是想在功成名就后,告诉所有人我母亲是蓝赤霞。我知道母亲是真心热爱演戏的,也希望能有所成就,若不是有了我,她会继续演下去的。」 他依然记得蓝赤霞曾播她从前的作品片段给他看。那时的蓝赤霞看上去真的很开心。 「我记得她曾跟我谈起她出演过的作品,那时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所以我想替她去完成她的梦想,否则我一辈子都会为我没去做这件事而愧疚,也不用谈什么幸福了。」 吴司捷不禁为之动容。席燁是完成了他的目标,甚至还成为了影帝,也确实在他的得奖感言中提到了他母亲的名字,蓝赤霞。他说她也是一名演员,只是为了他而放弃了演艺事业。而他将这个奖项献给他的母亲,感谢她生下了他。 然而席燁在得到属于演员的至高荣耀后,却选择了自杀。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吴司捷很想知道原因,如今又听了席燁剖白心声,知道他为什么要成为演员,于是也更为他的死亡而扼腕。然而这份答案,他必须往后自己去寻找。 或许他该遵照蓝赤霞的愿望去阻止席燁进演艺圈,但他还是想尊重席燁的意愿。而且他们还不熟识,还是得先打好关係才是。 「我现在说这些或许很奇怪……但我觉得,你真的会成为影帝。」 吴司捷发自内心真诚地说。他只能说到这里了,毕竟他若想说出未来的情报,脑中就会轰然响起天机不可洩漏来阻止他。 「谢谢你。」 席燁微笑。他感觉得出吴司捷是真心这样认为的,而不是随便敷衍安慰他。 明明跟吴司捷不算熟悉,然而对着那双琥珀色的澄澈眼睛,他却觉得心中安定,可以信任他,可以放下心防,说出更多事情。 真奇怪,吴司捷是他第一个无法用读心能力探知心事的人……他理应要提防他的。 即使不用读心能力,席燁也感觉得出贸然向他搭话的吴司捷有多不对劲。 当吴司捷在谢师宴上要求与他单独相商时,他就察觉他的目的并不单纯。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遇见突然前来向他攀关係的人了。他们的理由总是五花八门,但目的不外乎两种--知道他家有钱,想跟他打好关係,或是纯粹喜欢他的外貌,意图跟他有所进展。他在国中时就很常应付这些人。 通常,他会直接对他们使用读心能力--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而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连母亲都没有。 只要他想要,他就可以听见眼前人心中所想。在判断出对方的目的后,他则会妥善应对,採用不让对方难堪的拒绝方式。 而他也一如往常,决定使用读心能力去探查吴司捷的思想,直接挖出对方的意图。 然而,席燁却发现自己无法窥探出吴司捷内心真实想法。他对吴司捷内心的感知,就像被一堵无形的墙给挡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能力失效。他确实为此惊吓,甚至有点慌乱,同时也更加戒备了。 席燁之所以总是能够在人际中游刃有馀,不仅是因为他的外貌及交际手腕,也是因为他有这份能力相助,能够看透人心中所想,知道对方想要什么,进而掌控场面。 而吴司捷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未知的存在。 他为此感到不安,却也对吴司捷燃起了探究的慾望。而在吴司捷说出他有阴阳眼时,他也是抱着三分好奇,七分不信。 然而他实在太在意他想要做什么了,所以才把他带回了家中。他曾学过一些简单的武术,且他所居住的社区有保全系统,若吴司捷真的心怀不轨,他也有办法能够应付。 不过,之后的发展也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居然看得见他过世的母亲,他的阴阳眼并不是骗人的。 这半天相处下来,席燁确定吴司捷不是坏人,也没有恶意。但他仍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席燁可以感觉得出,吴司捷突然热心地想为他确认是否有鬼缠身,其实不是他接近他的主要理由。吴司捷应该还另有目的。虽然他看不见他心中所想,但席燁直觉如此认为。 那要如何探出吴司捷真正的目的呢?这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而席燁也为此跃跃欲试。 他对吴司捷弯起嘴角,上挑的眼睛也盈着柔和的笑意。此刻他的笑不是礼貌疏离的笑,而带了点勾人的意味。 「司捷……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对着席燁的迷人笑容,吴司捷心头猛然一跳,恍然间脑中浮现一个想法:如果狐仙现世,大概就是这个模样吧? 靠,长得好看的人真恐怖,他明明是个喜欢马尾美少女的直男,怎么有种被魅惑的感觉? 吴司捷连忙低头吞下一口沙拉,摇了摇手,「叫我阿捷吧,朋友们都这样叫。」 「好,阿捷。」席燁托腮一笑,「我很好奇,你的阴阳眼是从小就有的吗?」 或许他无法看破吴司捷心中所想,是因为他体质特殊的关係?他决定把吴司捷的能力问得清楚一点。 「对啊,小时候常被鬼吓哭,一直被我阿嬤带去老家附近的大庙收惊。」吴司捷哈哈一笑,「去到庙里的人都认识我了,说我这种体质就是带天命,注定要为神明办事。啊问他们该怎么做,他们又说时机未到,只建议我没事就要常回来拜拜,在神明面前露露脸。」 席燁又将身子微微前倾,感兴趣地问:「那庙里的人有教你一些……法术过吗?」 「完全没有。」吴司捷耸耸肩,「我只是个看得到鬼,又能在梦里跟鬼沟通的普通人而已。如果我真的会什么法术的话,我就不用烦恼找工作啦!」 席燁一边微笑听着,一边暗自思忖。若吴司捷所说为真,那他就不会什么阻止别人探知心声的法术了。但也不排除他在隐瞒什么。 吃了一块萝卜糕后,吴司捷又嘖了一声: 「不对,就算我会法术,我也不想做这一行,超级伤身……」 席燁挑起眉来:「伤身?怎么说?」 「跟鬼打交道,就会受鬼身上的阴气影响,就算你八字重也一样。长久下来,是会损害身体健康的。每次有鬼入梦时,我隔天睡醒都会觉得疲倦。」 席燁沉默了几秒,坐直了身子,面带愧疚微微低头: 「抱歉,我不知道这会损害你的健康,还要求让我母亲入你的梦。」 吴司捷连忙摇手道:「没关係啦,我跟你这样也算有缘。你不用觉得愧疚,而且也是我自己愿意帮你的。」 席燁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他: 「这样……我还能厚着脸皮请你继续帮我吗?」 「是想等阿姨继续入我的梦吗?可以,但她不可能太快入我的梦。鬼魂入梦也是需要能量的,她会需要时间恢復。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吧。」 席燁沉吟了一会后,笑着向吴司捷提出邀约: 「那,阿捷,你有兴趣成为我的私人助理吗?」 吴司捷眼睛一亮,身子前倾:「工作内容是?薪资待遇呢?」 「薪资四万。工作内容是三天来打扫这间房子一次,我的房间可以不用扫,因为我不喜欢别人进我房间。其他工作就是管理我的社群,帮我用手机拍些日常照,想些贴文发。可以的话,希望你能住在这里,在我回家时告诉我母亲现在在哪里。」 「工作听起来很轻松,但这应该不是没有休假的工作吧?」 「见红就休,国定假日也休,若我有需要你假日出勤会再另外付你钱。」 虽然他本打算大学毕业后就不想动用父亲那边给的钱,但为了弄清楚吴司捷的目的,他还是决定继续用这笔钱留住吴司捷。 而他也知道,吴司捷在完成他的目的之前,八成是不会拒绝这份工作的。 「好!那就请多指教了,老闆!」 如席燁所料,吴司捷也笑容满面地爽快答应了。席燁开出来的薪资以一个文组毕业生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而且这样就有合理的理由能够继续接近席燁了,他必须要答应。 不过席燁随即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但你还得去当兵……」 吴司捷哈哈一笑:「那个不用担心,我在上大学前就当完兵了。」 「喔?」席燁有些意外。吴司捷的状况算罕见,通常除非没有想继续升学,否则男性都是大学毕业后才去当兵的。 「我本没打算读大学,想直接去当兵就出来工作,但我阿嬤希望我去读,我就在军中用一些琐碎的时间准备,最后分数刚好吊车尾上了我们学校。」 想当初他上了日语系后,本还因为女生很多兴奋了一阵子,但班上女生显然看不上他这隻被隔代教养长大的黑土狗,所以他也没交到女友,只能跟班上少数几个男生混在一起。 且他对日语没什么兴趣,成绩也都是低空飞过,勉强毕业后,最流畅的第二语言还是台语。因此他也没自信以此维生,毕业后才选择了服务业。 「那你很厉害,边当兵边念书,还能考得上我们学校。」 吴司捷令席燁刮目相看。 在学校时,他原本没怎么留意吴司捷,只知道他是个只顾四处打工,在学业上却不用心的人,还常常在课堂上打瞌睡,看上去实在不怎么聪明。但听了这段缘由,席燁认为吴司捷脑子应该是不错的。 这让席燁对他更感兴趣了。在那看似单纯无心机的皮囊之下,到底对他藏有什么样的目的? 「没啦,运气好而已。」吴司捷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脸。 席燁喝了一口咖啡后,勾起嘴角:「我本来想,若你不想当兵,我也是有熟识的医生,还有一些长辈可以帮忙的。」 「哈哈,还好不用麻烦老闆。」 吴司捷忽然想起从来没看过席燁入伍的新闻。果然有钱人想闪兵役,有一堆花招可以用。而他这种小老百姓只能认命把兵役服完了。 第四章 暗中观察 于是吴司捷顺利在毕业前找到工作,成为了席燁的私人助理。 说是私人助理,其实就是帮佣、小编跟灵媒。他并没有牵涉到席燁的演艺事业,那块另有经纪人替席燁打理。大多时间,吴司捷就是代替原来的佣人打扫席燁的家,然后确定蓝赤霞在哪里,有没有需要入梦找他说话--这才是他的核心工作。 一个月后,蓝赤霞又入了他的梦一次。 吴司捷转告了她为何席燁执意要成为演员,在知道都是为了她后,蓝赤霞摀住了自己的嘴,泫然欲泣道: 「真是个傻孩子……」 知道孩子心意已决后,她又垂下肩膀,沉沉叹了一口气: 「那就拜託你多照顾他了。他是男孩子,或许不会像我一样,遇到那些骯脏的事情吧。」 蓝赤霞说得隐晦,然而吴司捷听得出她在说什么,心里很是难受。 演艺圈的潜规则,被强迫的交易,光鲜华丽下的腐败沉沦。现在自媒体发达,人人都能为自己发声,也不知道这种噁心情况有没有改善,但从前的演艺圈一定有不少这种脏事发生。 想让蓝赤霞好受一点,吴司捷连忙劝慰道:「阿姨,席燁他出身不一样,相信他不会遇到那些事的。」 蓝赤霞意外地眨了眨眼:「你知道他父亲是谁?」 吴司捷顿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毕竟他也不能跟蓝赤霞说他是从未来回来的,所以才知道席燁的身世。 蓝赤霞的心情总算由阴转晴,柔柔一笑:「看来他很信任你,真好。我知道小燁在我死后,一直都是很孤独的。你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情报,吴司捷讶异地眨了眨眼。 「真假?他在学校很受欢迎耶,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 「那孩子,从小聪明伶俐,我又把他生得那么好,是很受欢迎。」蓝赤霞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却又叹了口气:「但我是他的母亲,看得出他跟人总隔着一堵墙在相处。有时连我都是这样,他就像是怕我担心一样,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肯告诉我……」 时候到了,蓝赤霞的声音又变得模糊,最后吴司捷只听到了这一句: 「请你转告他,我永远以他为傲。」 -- 「老闆,昨天阿姨又入我梦了。」 隔天一早,睡眼惺忪的吴司捷在吃早餐时,将蓝赤霞又入梦的事情告诉了席燁。 他现在週一到週五都住在席燁家里,若席燁在,他们就会一起吃早饭。早晨并不是他的工作时间,所以大多都是由席燁准备,有时也会叫外送。 闻言,席燁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 「你们说了什么?」 「我跟她说了你执意要成为演员的理由。阿姨知道后,也不再反对了。她要我转告你,她永远以你为傲。」 吴司捷省去了一些可能会令席燁尷尬的情报,包括蓝赤霞承受过的不堪之事、席燁从小就总隔着一堵墙在跟人相处--以及他是席燁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 坦白说,知道这件事后,吴司捷心中是有些飘飘然的。虽然席燁把他带回家又雇用他,是为了让他当跟他母亲之间的传话人,但也不妨碍他为此而虚荣自满。 他可是未来的影帝第一个带进家里的朋友,他都想出去炫耀了--当然他只是想想,不会真的这么做。 听到母亲终于能接受他成为演员,且会永远以他为傲,席燁打从心里感到开心,笑意在席燁俊美的脸上漾开: 「好。谢谢你。」 「不会,应该的。」 这是他份内工作,且保持他的老闆身心愉快,尽力屏除掉可能导致他自杀的因素,也是他最重要的任务。 席燁喝下一碗豆浆后,便站起身来: 「今天我要去试镜,会比较晚回来,你就不用准备我的晚餐了。」 这时的席燁的工作多是担任模特儿跟拍摄广告,除此之外,似乎也有一个偶像剧男配角的工作正在洽谈。现在的他还需要到处试镜,而他对于电影角色表现出的态度更是积极。有时候,吴司捷也会充当人形念词机,用生硬的演技陪老闆对戏。 「好喔,祝你顺利。」 送席燁出门后,吴司捷便开始收拾碗盘放进洗碗机,再用吸尘器吸地板。把房子大概打扫过一遍后,吴司捷就点开了席燁的社群后台。 在这个时代,社群经营也是不可少的。以席燁在经纪公司的地位,公司是不会派负责管理社群的小编给他的,所以吴司捷也需要替席燁发文,在粉丝面前刷存在感。 席燁的粉丝刚破万,还没有影视作品问世,在大眾的心中还是网帅,而他的收入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业配合作。 今天又有十几则私讯传过来。对纯粹表达欣赏的,吴司捷替席燁传去礼貌的感谢回应;而对于传屌照骚扰,或是说要包养他的,他则一律通通封锁删除,省得席燁看到觉得噁心。 把私讯看完后,确认没有商业合作的讯息,吴司捷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若不是席燁家里有钱,这不稳定的收入真的会让人恐慌忧鬱。 吴司捷关掉社群后台,打开投资用的app,看着里头的虚拟货币跟股票,不禁眉开眼笑。 领了第一份薪水后,他当然也没有忘记买那些日后会大涨的股票,还有bt币。 他永远记得,当他出社会几年后,看到bt币那令人难以置信的涨幅时,心中有多么震撼跟扼腕。如果当时用第一份薪水全都拿去买bt币,他就可以躺平过一生了! 看到帐户里的bt币,吴司捷又快乐的笑出声来。 想到再过几年他就不用工作,能够财富自由,带阿嬤住进豪宅,他连做梦也会笑。但要能安心享受往后的财富,他就要保证席燁的身心灵健康。 而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真没看出席燁有任何不健康的地方。他不菸不酒,有规律运动习惯,对事业的态度也很积极认真。 虽然自幼丧母,父亲那边也对他不太关心,但也是留了一栋房子给他,还会定期匯生活费过来。而他的薪资就是从那笔生活费中发出来的,经济上也不匱乏。 这个时期的席燁,就吴司捷看来,过得已经比一般人还要好太多了。 究竟之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席燁走上绝路? 若能越了解席燁,他或许就能越早找出他自杀的理由,能够提前防范。 吴司捷曾想过,趁席燁外出时进他的房间找线索,但在发现客厅有监视器后便作罢。他可不想要为此搞砸跟席燁的关係,功亏一簣。 或许等下次蓝赤霞入梦时,他能打听到什么。 -- 席燁拦了一台计程车,正在前往试镜的路上。他看着手机里的客厅监视器画面,画面中的吴司捷靠坐在沙发上,先是看着手机开心地笑了出来,而后又托着腮做沉思状,像是在想些什么。 席燁微微皱起眉来。他真想知道吴司捷到底在想什么。 吴司捷到职已经一个月了,但完全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尽责地做好他交代的工作。 席燁的房间也装有监视器,他每天都会用缩时摄影检查过一遍,但吴司捷从来没有擅自进他的房间过。 这让席燁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疑心病太重?还是吴司捷心机比他想像的还要深沉,十分善于隐藏? 此时他的通讯软体跳出一则讯息: 『燁先生,您一个月前委託调查的情报已初步收集完成,寄到您的电子信箱,请查收。若还想知道更详细的情报,还请您再指示。』 那是七乐银行资安部门的陈总监所传来的。陈经理年少时曾经当过骇客,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曾骇到政府系统中,但因未成年又是初犯而未起诉。席凯夫欣赏他的能力,以高薪网罗他,让他成为资安部门的总监。席家的人若想知道谁的情报,就会特别委託他。 陈总监并没有因为席燁是私生子而拒绝他的委託,毕竟他仍是席家人。只是他会唤他为燁先生,而不是对如他同父异母的兄长般,以少爷来称呼他。 席燁知道,陈总监这是在看席凯夫的妻子王佩丽的脸色行事。七乐集团的员工皆是如此。对此,席燁小时候曾觉得不公平,但如今已没有任何感觉。 『谢谢。』 向陈总监发出道谢的讯息后,席燁便打开电子信箱,查收附件。 那是关于吴司捷的情报,除了他的姓名、生日、血型、户籍地等资料,还交代了他的生平。 吴司捷的父母都是公务员,但在五岁时便出车祸过世,此后便由祖母在麵摊卖麵将他扶养长大。 他自小就常出入极莲宫,十五岁曾跳过阵头,跟着一群不良少年小打小闹。地方帮派金蛇帮曾想吸收他,但他在十六岁时便安分地上了高中。 十八岁时,他在高中毕业后直接当兵,当完兵后,考上s大日语系。 人际关係上,近两年常往来的朋友有五六个,都是学校同学,或打工认识的同事,跟从前跳阵头的朋友并无联络。 关于吴司捷有往来的人,陈总监也附上了资料。席燁瀏览过一遍,确定他们也都是普通人,并无特殊背景。 吴司捷的私讯及通话纪录,也没有特别需要留意的地方。两次有提到席燁的对话,都是吴司捷在大学朋友群组『可悲单身狗男团』里头的,也被陈总监特别截图放在附件中。 第一次对话是在吴司捷被席燁聘为私人助理当天。 『我找到工作了』 『干』 『屁啦,我们都还没毕业』 『去哪,工地搬水泥喔?』 『干,我是要去席燁家当助理啦』 『三小』 『????』 『靠,我就想说你谢师宴跑去跟席燁搭话超怪,还居然捞到工作?』 『妈的你快点解释』 『我看席燁印堂发黑,就去他家看看有没有鬼。啊真的有发现鬼,我就请认识的道士来驱鬼。他很感谢我,我们又聊得不错,就请我当助理』 『干,超扯』 『扯爆』 『他一个月给你多少?』 『四万,比你们去卖一百次屁股都还多,笑死』 『干』 『也太爽』 『别太爽,有钱人的私人助理一定是oncall,你等着被席燁操死』 『干,林北见红就休,而且他人超好,一定屌打你们以后的惯老闆啦』 『靠邀怎么会有这种爽事』 『还有缺吗』 『有缺你们也无法来,乖乖去当兵吧哈哈哈哈』 『干』 『哭啊』 第二次的对话则是昨天,吴司捷的朋友主动问起他的工作。 『席燁的私人小秘书,最近怎样?』 『你有为你的主人穿黑丝袜上班吗?』 『干,明明是正经工作,被你们讲得超噁心』 『我觉得这工作好到不行,我超满意,老闆帅又好相处,还供餐供住宿,又不用日晒雨淋,超爽』 『干,好扯,怎么会有人这样称讚自己老闆』 『还特别讲他帅,你们是不是有一腿』 『吃屎啦,我跟他是清白的劳雇关係』 『越解释越可疑,我看情况是男上加男』 『男能可贵』 『知男而上』 『妈的有时间在这边造谣还是先去练体力吧,不然当兵跑三千累死你们这些肥宅』 看着这些对话,席燁忍俊不禁,差点就在车上笑出声来。 因出身的关係,他的友人圈没有人会这样在群组狂喷垃圾话。原来吴司捷私底下讲话是这样,或许是因为他是他的雇主,吴司捷对他的态度客气拘谨许多。 阅读完全部资料后,席燁开始思考。 陈总监传来的情报,都与吴司捷告知他的并无出入。他并没有欺骗他什么--至少现在还是。 或许陈总监还漏掉了什么。他是否该请陈总监把吴司捷朋友们这几年的通讯记录也一併整理过后,再把与他有关的部分传给他? 这个念头一出现,席燁便很快地在心中否决。他感觉会看到很多没营养的垃圾讯息,且其中没有吴司捷,他就更懒得看。 反覆思量后,席燁向陈总监发出讯息: 『请定期把他私讯中有提到我的讯息发给我,他的私人通话中若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也请录下来发给我』 这一个月观察下来,他并不觉得吴司捷的人品有何问题。即使他有什么神秘的意图,似乎也不怀着恶意。 就让他继续观察下去吧。 -- 过了一个月后,蓝赤霞又再度入梦。 吴司捷有特别问席燁除了复杂的家庭关係外,从小到大有没有什么烦恼。但蓝赤霞却在沉默了一会后,摇摇头,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母亲想守护儿子的隐私,吴司捷可以理解。然而蓝赤霞的反应,也让他更加确定席燁还有什么无法啟齿的秘密。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又过了两个月,有天早晨,席燁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他原本端坐在饭桌前吃饭,把忽然震动的手机拿起来查看后,先是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而后便喜不自胜地说道: 「我试镜上一个电影角色了!」 「喔喔喔!恭喜老闆!」 看到席燁开心的样子,吴司捷也鼓起掌来,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此时的席燁其实已有固定角色出演,是偶像剧《追风》的男配角,负责跟男主角抢女主角,最后会失败落寞退出的那种。 但吴司捷知道,席燁真正想演的是电影。因为蓝赤霞的梦想就是成为电影女主角。 「是什么样的角色?」 「我的角色是庙公的小孩。」席燁笑着说完,又向吴司捷提出出差的要求:「你能带我到你常去的庙看看吗?我想去看看,找点感觉。」 听到席燁的形容,吴司捷马上想起了这是什么电影。 这部电影名叫《庙魂》,讲述一群围绕着宫庙长大的孩子,各自走向不同的人生路的群像剧。而席燁出演的角色令人印象深刻,他饰演一个从小就爱闹事的痞子,最后被黑道组织吸收,但因为阿嬤临终前的嘱咐而痛哭流涕改邪归正。 他为了电影染了金发,穿着黑色吊嘎,在戏中还刻意驼着背,原先的优雅贵气全被掩盖掉,几乎认不出那是他。当时吴司捷就对席燁感到佩服,席燁大可以靠着那张俊脸当个白净小生,却仍演了这样一个角色。 而吴司捷也跟这个角色有所共鸣。他确实也是在宫庙附近长大,也曾有过跟着跳八家将的兄弟一起荒唐胡闹的日子,后来也是不想再让阿嬤担心而远离了那些朋友,乖乖回去读书。 现在想来,他就是因为这部电影跟角色开始喜欢席燁的作品的。 「好啊。」 吴司捷自然没拒绝老闆派发的任务,几天后,就带他来到了老家附近的极莲宫。 第五章 极莲宫 极莲宫是一座有百年歷史的大庙,为国家第三级古蹟,有两层楼高,以天上圣母为主祀,也供奉着月老、关圣帝君、福德正神等各大神明。 週二下午,仍有不少人前来参拜,週边卖香品金纸的店家跟摊贩也是生意兴隆,足见此处香火鼎盛。各式供品摆在红色大桌上,空气中飘散着线香燃烧的气味,时不时有人来清理插满线香的香炉。 这里还是吴司捷熟悉的模样,对他来说,几乎等同于第二个家。 「我还是第一次来庙宇参拜。近看真是壮观。」 席燁站在庙门外数公尺处,欣赏着中式建筑独有的飞檐翘角,以及橙色的琉璃瓦,还有守护在庙前的两尊石狮,不禁发出了讚叹之声。 看着席燁宛如外国观光客的反应,吴司捷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真假?你从没来寺庙拜拜过?」 「是啊。我家没有这种习惯。」 「你是天主教还是基督教徒吗?」 「也不是。」 见席燁只是淡然微笑,没有要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吴司捷也识相地不再多问。 「那我们进去吧。」 吴司捷才要跟席燁踏进庙宇的红漆门槛,就听见极莲宫宫主声如宏鐘的台语招呼: 「阿捷,你真久没来了捏!今仔日带朋友来拜拜喔!」 极莲宫宫主是个笑瞇瞇的福态中年人,留着一戳小鬍子。他穿着极莲宫的黑色制服背心外套,摇着竹扇朝吴司捷他们走来。 吴司捷也以自然流利的台语回覆:「嘿啊,天富叔,他很少来拜拜,我就带他来求事业顺利啦。」 「这位就是天富叔,极莲宫宫主。」 「宫主您好。」席燁向他点头微笑。 林天富看着席燁,点了点头讚叹道,「你朋友生得真缘投!」 「谢谢您。」 「真好真好,」林天富又笑吟吟地端详了席燁一会,摸了摸自己下巴的小鬍子,「帅哥,我看你跟阿捷一样,也是带天命,注定要为神明办事捏。」 宫主这样说,两人皆是一愣。 席燁并没有觉得被冒犯,而是觉得有趣。就他从吴司捷那里得到的资讯,带天命之人,通常有特殊体质。难道宫主看得出他从未与人说过的读心能力? 林天富盯着席燁,忽然又悠悠长叹一口气。 「只是要侍奉哪位神明……少年仔,你还得谨慎决定。」 说完,林天富便摇着扇子转身离去了,留下面色沉重的席燁,以及一脸莫名其妙的吴司捷。 「老闆……你还好吧?」见席燁表情不对,吴司捷赶紧说:「天富叔就是这样,会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你也不用太担心啦。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机缘,时候到了自然就会知道。」 就像到了二十五岁,吴司捷也没搞懂他的天命是什么。结果时候到了,他就回到过去试图拯救席燁了,这也不是他自己能够控制的。 坦白说,穿越回来前,他虽对神明有尊敬之心,但一直对带天命这件事没什么感觉。 他只是一个想过舒服日子的普通人,想奉养把自己拉拔长大的阿嬤,比起朦胧的天命,他更在乎他现有的生活。 他成为席燁的私人助理已有四个月。这阵子相处下来,除了老闆,他也早已把他当成朋友来看待。若提前知道朋友会自杀,而他什么都不去做,那可是会怀着罪恶感过一辈子的。 这样想来,宫主说席燁也是带天命之人,所以他回来阻止他自杀,也是为了让席燁的天命得以执行吧。一切都是命中有数啊。 「……也许吧。」 席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吴司捷也识趣地没多问什么,只是说:「如果你不想拜拜,只想走走看看也没关係。」 「好。」 席燁神情稍缓,却在向前走两步时脑袋一阵晕眩,脚步不稳要险些向前跌去,吴司捷见状一惊,及时扶住了他。 「你如果身体不舒服,我们就回去休息,不要勉强!」 席燁脸色苍白,额间盗汗,已无力说话,只是虚弱的点了点头。 吴司捷扶着席燁走出庙口,拦了计程车,上车报了席燁家的社区地址。 随着计程车前行,离极莲宫的距离也越远,席燁的脸也逐渐恢復了血色,但还是疲惫地闭着眼。 对席燁的进庙异常反应,吴司捷满心疑惑。大庙能量强,体质敏感的人确实会头晕,虽然席燁没有阴阳眼,但不代表他就没有这方面的感应。 然而会因此而脸色发白冒冷汗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就好像……就好像庙里神明的存在就让他痛苦一样。 吴司捷被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给吓了一跳。极莲宫供奉的都是正神,怎么会让人痛苦? 回到家中,席燁便疲累地说: 「我先去房间休息一下。晚餐就交给你了。」 「好。」 吴司捷担忧地目送席燁进了房间后,决定去超市採买食材,今天煮咸粥给他吃。听蓝赤霞说,他从小就最爱吃这个。 而且,他也得找时间回去问宫主,席燁这种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一回到房间,席燁便感觉到腰背处传来阵阵灼痛感。 他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中闪过一丝抵抗。然而,最终他还是来到了墙边的神坛前,在红色软垫上跪了下来。 神檀由花梨木所打造,刻着繁复的金纹,摆在席燁风格简约的房间,显得相当突兀不搭调。上头供奉着七尊黄铜铸成的神像。 每尊神像的身型都如孩童,以不同的姿势手舞足蹈着,祂们面上笑容灿烂,嘴角几乎都要裂到耳边去,看似天真童稚,细瞧却让人心生不寒而慄之感。 「弟子无知冒犯,不应在未请示王爷的情况下进入其他庙寺,请王爷原谅。」 席燁闔上双眼,朝神像伏拜在地。他听见耳边传来了孩童的嘻笑之声,而那股笑声越变越大,在他的脑中隆隆作响,弄得他头痛欲裂。 然而席燁却依旧维持艰辛的跪拜姿势,一动也不动。半小时后,那刺耳的笑声总算逐渐远去,腰背处的灼痛感也慢慢消失。 席燁这才头昏脑胀地起身,坐倒在床上,垂下眼来,厌烦地叹了口气。 此时,他口袋中的手机传来震动。 席燁拿出手机,在看见来电显示后,他身躯一震,刚放松的身体又紧张地绷紧。 挣扎几秒后,他还是接起了电话,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而不颤抖。 「爸。」 -- 在晚餐时刻,吴司捷已经煮好了咸粥。 他记忆力不错,把蓝赤霞所传授的食谱记得清楚。先以虾皮、香菇丝、薑爆香,再加入绞肉跟洋葱炒散,最后再倒入白饭跟水、盐、白胡椒、香油闷煮二十分鐘,再加入事先汆烫好的虾仁及芹菜末便完成了。 此时席燁走出了房门,来到了厨房,正好看到吴司捷穿着围裙,双手套着隔热手套,把一锅香气四溢的咸粥放到桌上。 见到席燁,吴司捷笑了笑,替他盛了一碗咸粥放着。他知道席燁是猫舌头,老闆的饮食习惯他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这是阿姨在梦中跟我说的食谱。我刚煮好,还很烫,看你要不要等一下再吃。」 此情此景让席燁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除了母亲,吴司捷是第二个在这张餐桌上跟他一起吃饭的人。 虽然帮佣会过来照顾他的起居,替他准备料理,但却不会跟他一起用餐。年纪尚小时,他曾因为一人吃饭太过寂寞,鼓起勇气请帮佣一起坐下来用饭,却被帮佣委婉地拒绝了。 后来他也习惯一个人吃饭了。直到吴司捷突兀地闯入他的生活,他才又有了一起在家里吃饭的对象。虽然席燁还是没摸清楚吴司捷的目的,但他却不讨厌这样的时光。 说来奇怪,他甚至能在其中感受到久违的家庭温暖。 而他也察觉到,在这份温暖间,有些意料之外的情感正在抽芽生长。 「闻起来很香,我刚好也饿了。」 席燁微笑坐了下来。他拿起汤匙,捞了一小勺,吹了好几口,确定温度到了可以入口的程度后,才慢慢将咸粥放入口中。 席燁的眼睛微微睁大。 记忆中的滋味席捲而来。这确实是母亲做给他吃的咸粥。自母亲过世后,他曾想凭着记忆復刻,但始终找不回那怀念的美味。 他以为他再也吃不到了,会抱着这份遗憾直到死去,却没想到有一天竟能藉由吴司捷的手再度品尝到。 「谢谢你,阿捷。」席燁心潮澎拜,双目含泪,郑重地向吴司捷道谢,「真的谢谢你。」 「唉唷,这没什么啦。」被如此认真的道谢,吴司捷搔了搔脸,显得很不好意思,「还好有做成功,我有把食谱抄下来,以后还可以再做给你吃。」 席燁又捞了一匙粥,将粥吹凉后送入口中,忍不住露出满足的笑容。 要是这样的日子能够继续过下去,那该有多好。即使他还是糊里糊涂地不清楚吴司捷的目的,好像也无所谓了……然而,现实却不允许他如此。 吴司捷本看着席燁的笑也感到开心,却又见他神色忽然黯下,皱眉问: 「怎么了吗?你身体又不舒服了?」 席燁在碗中放下汤匙,深呼吸了一口气,抬眼望向他。 「阿捷,我父亲说他想见你。」 吴司捷瞪大了琥珀色的眼睛。墙角的蓝赤霞也忽然现身,脸色难看,一对细眉紧紧拧着。 「啥?」 席燁的父亲,七乐集团的董事长席凯夫,要亲自见他?为什么? 「他……知道我请了个私人助理,对你很好奇。」席燁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很突然,也不在你的工作范围,但你……愿意跟我去见他吗?」 吴司捷很想拒绝,想到要见七乐集团的董事长,就让他超级紧张。那可是财阀的掌门人啊,在媒体上讲两句话就能牵动股价的大人物,跟他这种老百姓并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 然而在看到席燁那带着恳求之意的目光,他又不忍心拒绝。 席燁是私生子,想必在席家地位低微,对父亲的要求也不敢随意反抗。若他拒绝他,谁知道席燁会被说什么难听话? 他必须支持席燁,跟他站在一起。 「好啊。」于是吴司捷頷首答应,「什么时候见?」 见吴司捷应允,席燁放下心来。 「下周五晚上八点。地点我父亲决定后,会再通知我。」 「好。」 犹豫了一会后,席燁还是开口: 「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我父亲,其实是七乐集团的董事长。」 虽然吴司捷早就知道了,但席燁不知道这点,所以他还是配合地微张着嘴,演出了诧异的模样: 「你是说,那个七乐集团?你爸就是席凯夫?」 听到他们的对话,蓝赤霞脸上浮现了疑惑。她以为席燁早就告诉过吴司捷他父亲是谁,但今天看来,却不是她所认为的那样。吴司捷有些无奈,看来又要在梦中跟她解释了。 席燁点点头,「你也知道我是私生子,他其实不太管我的事情,就算我说要当演员,他也没阻止,只是让会计定时匯钱给我。」 「听起来还满开明的。」 吴司捷也很希望有个会定时匯钱给他的爸爸,不过他的父母早在他五岁时就出车祸过世了,只留他跟阿嬤相依为命。 听到开明二字,席燁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 「他在经济上确实没有亏待过我。对此我很感激。」 「那要去见席董,有需要特别注意什么吗?」 席燁顿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到吴司捷旁边,打量起他的穿着。他穿着黑色无袖背心,及卡其色的短裤。他并没有硬性规定吴司捷的穿着打扮,吴司捷也向来穿得十分随性。 「衣着。你是我的私人助理,我还是希望你能留给我父亲一个好印象。以你平常的穿着,是不行的。」 吴司捷理解地点点头: 「也就是说要穿得正式点。要穿西装吗?」他想着他穿去谢师宴的高中制服领带跟裤子,对席凯夫好像不能这么敷衍,「但我没有西装……」 「我借你。你先去你房间等,我再拿给你穿。」 「好。」 吴司捷依言照做。 几分鐘后,席燁敲了敲门后,便推门进来。 他拿了一套藏蓝色的西装,以及白色的衬衫,和明蓝色的白色斑点领带。 「我觉得这套西装满适合你的。现在换上去让我看看。」 吴司捷愣了愣,「现、现在?在这里吗?」 席燁将衣服放到了床上,「没错。我要看看你穿起来的效果,若不适合就再调整。」 「好吧……」 明明都是男人,他不知道为何居然有些害羞。觉得面对席燁脱衣服很尷尬,吴司捷背过身去,褪去短裤跟上衣,把自己脱到只剩一条蓝色条纹四角裤。 他暗自庆幸,还好他今天的内裤,不是从高中穿到现在的黄色圣旨内裤。 在吴司捷脱衣服时,席燁也仔细地注视着他的身体。 吴司捷的身材是精实有线条的,听吴司捷说过,他为了赚学费,有当过工地粗工去扛水泥,也做过其他需要力气的工作,这身肌肉想必就是在无数的劳动中练出来的。 他习于太阳曝晒的肌肤在日光灯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但总是被背心遮挡的皮肤则显得白皙。两者的色差,让吴司捷看起来就像穿着一件肤色背心一般。 看着他的背心晒痕,席燁的内心起了一阵骚动,甚至有些口乾舌燥起来。 第六章 席董登场 在吴司捷把衬衫穿起来时,那晒痕也被白色的布料所掩盖,而席燁竟为此觉得十分可惜。 没有察觉席燁的心思,吴司捷又继续套上西装裤子跟外套。然而在要打领带时,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打。他高中制服的领带是拉鍊式的,不必这么麻烦。 于是吴司捷只能让领带掛在脖颈处,向席燁投去求助的目光: 「老闆,我不会打领带……」 席燁勾唇笑了笑。吴司捷请求援助的眼神,让他想起小时候曾餵养过一阵子的黑色流浪幼犬。那隻小狗也同样有着琥珀色的眼睛。 「没关係,我来。」 席燁上前,开始替吴司捷俐落地打起领带来。 此时他们相当靠近,吴司捷甚至能感觉到席燁的呼吸拂在他脸上,不禁觉得心中深处有些发痒。他扬起眼眸,就能看见席燁纤长的睫毛,还有那高挺的鼻梁,跟厚薄适中的漂亮唇形。他白皙光滑的皮肤甚至看不见毛孔。吴司捷已经不只一次地在心里感叹:夭寿,怎么会有人可以长成这样…… 席燁察觉到吴司捷的呼吸似乎变得急促了些,心头一动,但没有点破,只是在替他打好领带后,又将他的衬衫领口拉整齐。在他的手指隔着布料碰到了吴司捷的锁骨时,他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颤了一下。 席燁心中暗笑,却只是退后两步,将他的搭配成果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方才席燁的呼吸馀温彷彿还残留在颊边,让吴司捷脸上仍有些发热。他不自在地摆了摆双手,有些紧张地看着席燁: 「怎么样?是不是很奇怪?」 席燁頷首:「不错,只是裤管要再改短一些。明天我会告诉你我熟识的西装店地址,就麻烦你送过去改了。」 「好。」吴司捷放松地垂下肩膀,又疑惑地问:「可是改短后,不就不符合你的尺寸了吗?」 「西装直接送给你。」 「吭?」吴司捷吓了一大跳,连忙摇手回绝:「不行啦,这很贵吧……」 「阿捷。」席燁挑起一边眉毛,「这种时候,你只要说一声谢谢老闆就好了。」 「好、好啦,谢谢老闆。」吴司捷只好老实地点头道谢。 有钱人出手真是大方啊。这么贵的西装,等他见过席凯夫后,应该也是收在衣柜里捨不得穿,不然沾到一点外面的灰尘都得心疼死。 -- 当晚,蓝赤霞入梦。她不久前才入过吴司捷的梦,如今正是需要恢復能量之时,因而她的身影比平时还要模糊。这代表她入梦的时间也会比平时还短。 还没等她开口,吴司捷便抢先说: 「阿姨,我知道你怀疑我为何在席燁没告知我的情况下,我就知道他父亲是谁。但请您相信我,我是来帮助席燁的,只是我无法说太多。」 蓝赤霞虽迟疑了半刻,但见他面色诚恳,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相信你。」 这些日子,她将这两个孩子的相处都看在眼里。他们互动融洽,席燁看上去也比从前还要开心许多。作为母亲,她当然乐见于此。 自知时间不多,蓝赤霞又急匆匆地说: 「小捷,你要小心席凯夫,最好不要去见他,他是个危险的人……」 吴司捷想问得详细一些,但还来不及问,梦境便直接中断,使他疲惫地醒了过来。 席凯夫很危险,什么意思? 蓝赤霞的话弄得他更加紧张了,而他又想到席燁昨天进庙时的异常反应。总觉得席家的秘密比他想像得还要多。 思及昨天发生之事,他决定今天在外出修改西装裤时,也顺便回极莲宫找宫主一趟。 -- 把西装裤交给西服店后,吴司捷骑车到了极莲宫。 极莲宫今日一样有许多信徒前来参拜,吴司捷一边绕开人群一边往前快步行走,想直奔宫主办公室,却看见林天富早已站在庙门前,默默地看着他走近,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到来。 此刻他神情严肃,与平日笑瞇瞇的他判若两人。 「阿捷,你的时机到了。随我来。」 吴司捷本想先问席燁的状况是怎么回事,但见林天富的表情,他也不敢违逆,而是跟着他走进了庙内。 他领着吴司捷穿越庙边缘的长廊,拐了一个弯走近,掏出钥匙插入锁孔,推开了通往内殿的红漆门。 内殿平常是不对一般信眾开放的,只留给庙中人打坐修行之用。吴司捷也从来没有进来过。 甫一走进,吴司捷便闻到殿中瀰漫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檀香味。 内殿的深处,供奉着极莲宫所有神明的神像,其中主祀的天上圣母神像则座落于中央处。神像前不远处放着一座内炉,炉内的三支线香仍未燃尽。如镜子般发亮的黑石地面上则摆放着一些黄色软垫,供人修行打坐用。 林天富一关上门,信眾行走的脚步声及交谈声就全被挡在了门外。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神情肃穆: 「昨晚我打坐时,接收到圣母娘娘的讯息,要你前来领懿旨,行天命。弟子吴司捷,你可已做好领旨承担的准备?」 吴司捷愣了一下。他知道向神明领旨接令,就代表要发愿救世。通常这都是决心要服侍神明,还有要另外开坛设庙的人,才会特别来请领神旨的。 「吴司捷,娘娘要你行天命,并不代表你从此都要为极莲宫服务。她是要赐你神通之力,以便你在执行天命时能够顺利。」 神通之力?吴司捷不禁为之震惊。 他知道有六大神通之说,神足、天眼、天耳、他心、宿命、漏尽。 神足通,能够瞬间移动至任何地方。 天眼通,拥有洞察万物的能力,能看穿一切障碍和隐藏事物。 天耳通,能够听到远处的声音。 他心通,能读取他人内心的思想与感情,预测他人的行动和动机。 宿命通,洞悉眾生的过去与未来,了解因果轮回中的命运走向。 漏尽通,摆脱一切烦恼与束缚,彻底从生死轮回解脱,达到圆满飞升的境界。 有些人天生就有神通,有些人则是靠禪定修行获得,而这些神通也随会修行程度,各有能力深浅之分。 然而他并没有修行过,如何能获得神通之力? 林天富掌握了他心通,能够一眼看穿吴司捷内心困惑,于是又说: 「娘娘慈悲,对你自有安排。你只需回答你是否愿意?」 吴司捷思及他此趟回到过去.确实是因天命所致,因而决定接受神明安排。 「是,弟子愿意。」 林天富頷首:「跪下吧,耐心等待娘娘降临赐旨。」 吴司捷在一个软垫上跪下,怀着虔诚之心闭上了眼。 此时他眼中一片黑暗,其他感官也格外敏锐起来。四周依然平静无声,鼻间縈绕的檀香却越发浓厚。紧接着,一道金光忽然从他眼前爆开,而后又逐渐消退,变成了一个金色的人影。 吴司捷知道,那就是他在梦中见到的神差。就是祂要他回到过去拯救席燁的。 那金色人影没有说话,只是朝他点了点头。下一刻,一股暖意便由吴司捷天灵盖灌入,瞬间充盈全身。他感觉自己的身躯忽然变得轻盈,且五感也变得更加清晰。 转眼间,金色人影已经消失了。 「起来吧,阿捷。恭喜你,你已经顺利请到娘娘的懿旨,也摸到了修行神通的门槛。」 林天富笑望着他,又变回平常那个平易近人的宫主。 吴司捷睁开眼,站起身来。他确实感受到全身缠绕着一股神妙的气,脑子更是清明一片。 「但刚刚的那位,看起来不像是圣母娘娘。」 「那是娘娘派来的神差。毕竟娘娘要照顾那么多信徒,不可能凡事亲力亲为。」 林天富说:「你已经领了娘娘懿旨,神通的力量迟早会在你体内显现。记住,你现在每天至少要在安静的地方打坐半小时,静心内观,你的神通力也会越来越强。时候一到,自然会对你有所帮助。」 「好。」 他就这样请了懿旨,获得了神通之力。但比起神通之力所能带来的好处,他眼下更在意其他事情。 「天富叔,我有代志想欲问你。」 「我知影你想问你那个缘投朋友的状况。你想欲知影,他係安怎进咱宫内身体会不爽快。」 林天富洞悉他内心想法,叹了一口气:「但这不是现在的你能够处理的。他这个人,所深陷的情况,以及牵涉的背景势力,现在跟你说太多,反而係咧害你。」 见林天富竟是如此反应,甚至不愿意透漏更多情报,吴司捷瞪大眼,更是心急如焚。 「天富叔,可是神明……呃!」 『天机不可洩漏。』 那道庄严的声音又在他脑中隆隆响起,弄得他脑袋发晕,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林天富看吴司捷险些站不稳,及时扶了他一把,又苦口婆心道: 「阿捷,我看得出来,你正在执行你的天命。但你务必要等待时机,袂使衝动误事。」 吴司捷苦着一张脸:「那我该怎么办?」 「静心等待,一切自有安排。」 吴司捷无奈地离开了极莲宫,临走前,宫主给了他一个平安符,说是给他挡灾用的。 结果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到,心中更加闷乱。 宫主说,席燁的情况,背后所牵涉的背景势力太过深广,还不能告诉他,要他切勿衝动。 他明明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轻狂少年,已经不会为了义气相挺而去斗殴滋事了。 且知道席燁的情况比他所想的还要复杂难解后,坦白说,吴司捷也有些害怕。但他知道,他必须要拯救席燁,因为这是他的天命。 既然宫主这么说,眼下他也只能见机行事,并祈祷神明会暗中帮助了。 -- 约定的週五晚上八点很快便来临了。 吴司捷毕竟是个平凡人,要去见七乐集团的董事长还是相当紧张。且想起蓝赤霞交代,说席凯夫很危险,要他最好别见他,又令他更加忐忑。 然而这面还是要见的,毕竟他已经答应席燁了。 席凯夫再危险,也总不至于当场杀掉他吧?且他现在有神通之力护身--虽然他目前除了五感特别敏锐,又神清气爽之外,还没有觉醒什么特殊能力就是了。 席燁领着吴司捷来到一间隐身于闹区巷弄的日本料理店。这里没有亮眼的招牌,而只是用木牌低调地写着店名《草亭》。 他推开了厚重的木门,走进了店内。一眼望去,是一条被石墙包夹的狭长日式长廊,而墙上则各装着通往隐密包厢的木门。这里隔音做得极好,他们甚至听不见包厢里头说话的声音,只能听见长廊深处厨房传来切菜炒菜的声音。 「请随我来。」 穿着日式工作服的柜台店员看到他们进来,也没问他们找谁,便笑吟吟地将他们领至一个包厢,推开包厢厚实木门,恭敬地请他们进去。 席凯夫已端坐在里面喝茶等候。 他看起来就跟新闻上一样,是个仪表堂堂的中年人,身姿挺拔,梳着拘谨的油头,一身铁灰色的西装,坐在那里不说话,就有股不怒而威的气质。 吴司捷不禁被他的气场震了一下。然而与此同时,他也觉得席凯夫身上有种让他不太舒服的气息。 待店员离开将门关上,席凯夫放下茶杯,转头对他们笑了笑。 「你们来了。」 见到许久不见的父亲,席燁轻声叫了声爸,吴司捷则是拘谨地向席凯夫弯腰打招呼: 「席董事长您好。」 「你知道我,不错。」席凯夫点了点头,「那我们的谈话应该能进行得更加顺利。坐吧。」 两人在席凯夫对面坐下。 桌上已经摆了新鲜的鯛鱼生鱼片、牛肉串烧还有番茄沙拉,看上去都相当美味,但此时吴司捷却毫无胃口。 「吴先生,你的资料我大概了解过了。」席凯夫开门见山:「你是小燁的同学,我对他聘请你为私人助理没有意见。但要成为我们近身的员工,还有一项规矩。」 「我们需要先合过你们的八字,合则留,不合则离。希望你不要嫌我这个老头迷信。」 席燁脸色微变。他可从没听过家中有这种规矩。父亲显然另有计谋。 他皱着眉,桌面下的手快速拉了拉吴司捷的西装外套下摆,希望他能领会自己的意思,不要给他父亲八字。 但吴司捷竟爽快答应: 「好。不过我不记得我是什么时辰出生的,我要回去问我家人。」 「那就请你儘快。」 席凯夫浅笑。虽他用词有礼,但却能让人感受到命令之意。 第七章 神选之人 「好的。」 吴司捷并不是不懂席燁的暗示。 极莲宫就是他的第二个家,他从小就听宫主说过不少玄学之事,自然知道八字可以用来做什么。 席燁或许是怕席凯夫请道士用他的生辰八字作法,对他不利。 但作法并没有这么简单,八字是可以定位人的位置,但若要对人作法外还需要血液、衣服、头发之类的贴身之物为媒介。 且被施法的对象要气虚,无守护神守护,道士本人功力更要足够,成功机率才大。 然而一般脑袋清楚的道士是不会接这种委託的,因为施诅咒之术若失败,便会被术法反噬。纵使成功,也会折损自身累积的福报。 吴司捷自认身体健康,且带天命,又领了懿旨,受神明护佑,根本无须害怕。 且就算他不愿给八字,难道席凯夫就查不出来?户政事务所记载着所有人的出生时间,他不信席凯夫没有门路去调他的资料。 席凯夫会问这个,就吴司捷看来,是在测试他的顺从程度。他相信席凯夫已经调查了他的身份背景,也知道他与极莲宫常有来往。 通常像他这种与神明有渊源的人,被贸然询问八字是会不高兴的,因为这就像被要家中地址,是相当隐私的个人资讯。虽然就算有不轨之徒前来,他可以把人挡在门外,但被打扰一样会觉得不悦。 席凯夫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才故意要他的八字,是为了试探他。 对此吴司捷判断,先顺他的意才是上策。毕竟就算透露八字,也于他无害。 极短的时间内,吴司捷思绪飞驰,已将现况理得分明。他明显感觉到,神通之力使他的思考速度快了许多。 「很好。」 席凯夫对吴司捷的配合似乎颇为满意,微微一笑。 「都饿了吧?快吃饭。」 他们开始动筷,但纵使佳餚在前,却食不知味。即使没有说出口,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在心中的意见却是一致的。 在席燁家饭厅吃席燁煎的蛋饼,或吴司捷煮的咸粥,都比眼前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高价菜餚美味。一起吃饭的人,会左右品尝料理的心情,也会连带影响食物的美味程度。 席凯夫也没特别再问什么,沉默的饭桌上只有动筷的声音。席燁始终面无表情,而吴司捷则是如坐针毡。 席燁仍对吴司捷八字之事有所担忧,于是边喝味噌汤边细想着。 他静下心后也想到,若席凯夫想要吴司捷八字,只要打给交好的政府高层,再让官员们层层命令下去,不过五通电话的时间,吴司捷的八字就会落到他手里。 但重点是,他不知道席凯夫到底要拿吴司捷的八字做什么。真的只是为了看他们八字合不合?他不信。 席燁心中犹豫。他到底要不要对席凯夫使用读心能力? 他一直害怕对席凯夫使用能力,因为他小时候为了讨好父亲,曾对他使用过。 那时是过年期间,他难得能在本家吃饭。饭后,他特地拿了学期末全科目优的成绩单给席凯夫看,希望能得到他的夸奖。 席凯夫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给了他压岁钱,便去招呼其他前来拜年的亲戚。 席燁有些不甘心,于是决定对席凯夫使用读心能力,但听到的却是令他心寒的话语。 『不该让赤霞生下他的。』 席凯夫冰冷的心声,将他当场冻在原地,幼小的心灵大为受创。他可以对王佩丽的冷待无动于衷,可以不在乎亲戚们的指指点点,但席凯夫毕竟是他的父亲。 那天他受了极大打击,回家后只能抱着蓝赤霞哭泣。蓝赤霞温柔地问他怎么了,他只是说他在学校跟朋友吵架了,不知道开学时能不能和好。他并不愿告诉她真相,因为他知道,说出真相只是惹母亲伤心罢了。 自此,席燁再也对父亲的关爱不敢期待,也不愿再对席凯夫用读心能力,唯恐听见更加伤人的事实。 但今天,为了搞懂席凯夫究竟想对吴司捷做什么,他必须克服这份恐惧。 席燁压下情绪,若无其事地对席凯夫一笑。 「这家料亭的菜做得不错。」 席凯夫没看席燁,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夹着生鱼片沾了沾山葵酱油。 席燁定了定神,在席凯夫身上集中感知,但几秒后他却讶异地发现,他竟探知不到席凯夫的心声。就像是被一堵墙给挡住了--跟他当时想探知吴司捷心声的结果一样。 此时席凯夫抬眼望向他,似笑非笑。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席燁心头一跳,面上却淡然: 「只是觉得您的白头发变多了,多看了几眼。」 对儿子这不知是感慨还是挖苦的话语,席凯夫只是不冷不热地回道: 「是吗?那该要秘书请人来补染了。」 吴司捷自然不敢插嘴他们父子对话,只能继续尷尬地低头吃饭。即使席燁对他跟席凯夫的关係没有多说,但吴司捷已感觉得出他们关係冷淡。 此后,饭局安静地继续着。直到饭后甜点红豆紫米汤送上来,席凯夫才微笑向吴司捷开口: 「我跟我儿子有些日子没见,能请你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吗?」 吴司捷心领神会,马上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失陪了。」 临走前,吴司捷有些担忧地看了席燁一眼。但席燁只是朝他笑了笑,似乎要他放心。 席凯夫微微抬起眉来,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 吴司捷带上门离席后,席凯夫便收起了笑容。 「跪下。」 席燁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反抗,只是表情淡漠地听令,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跪下,将背挺得笔直。 席凯夫并未皱眉,但语气中却含着怒意: 「你难道不知道不能随便靠近庙宇?这会触怒王爷。佩丽没教过你?」 席燁并不意外席凯夫知道他跟吴司捷一起去了极莲宫。纵使席凯夫不关心他,但他知道他的行动依然被席凯夫所掌控着。 「王女士从来没有教过我。」 席凯夫口中的王爷,便是席家代代信仰的神明--七乐明王。 七乐明王的形象是七个手舞足蹈的孩童,席燁在房间内祭祀的正是祂们。 席家在清末时期,便以进出口贸易蔗糖起家。随着世间年代更迭,风云变幻,总有豪族覆灭在时代巨轮之下,但席家却总能站稳脚跟,守住家產,甚至能抓准时机再度扩展事业版图,发展成如今辉煌鼎盛的七乐集团。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他们所信仰的七乐明王。 从空调还未被发明出来的年代开始,席家人只要遇到了什么重大困难,准备好供品去求七乐明王,总能得到脱离当下危机的啟示。 因此,从六岁起,席家就开始对小孩进行七乐明王的信仰教育。这方面皆是由王佩丽亲自负责。 席燁也不例外,毕竟他身上流着席家的血。因为身分敏感,放学后,他会先被司机送到席家,由王佩丽监督他,在七乐明王的神像前朗诵教则一小时。结束后,司机才会把他送回他跟蓝赤霞的家。 席燁就这样朗诵了一年教则,纵使再不愿意,也对教则滚瓜烂熟。教则要他们视七乐明王为唯一神,宣示对七乐明王的忠诚,但席燁确定,那本教则中,绝对没有提过靠近其他庙宇会惹得王爷不悦,进而对他们降下处罚。 显然,他当年朗诵的教则是错误的,或是有缺漏的版本。 见席燁抿着唇,眼神染上了一层阴霾,席凯夫也皱起眉来。 席燁想到的,席凯夫当然也想到了。刻意略过重要教则不教导席燁,确实是他那个小心眼的妻子会做的事。 席凯夫快速地在脑中盘算各种利益关係,最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是她疏忽了。起来吧。」 席燁站起身来,挺直了腰,仍是没有什么表情。见他那副不屈不挠的倔强样子,席凯夫心中十分不喜。 他这个儿子,在他面前总是这样,看似顺从,其实心中累积了许多对他的不满。席燁自认掩饰得好,但席凯夫却能看见那些不满,从那双像他母亲的眸子里满溢而出。 不过想想,他毕竟还是自己儿子,且这事情本就是王佩丽的错,就别跟他计较了。 「坐吧。」席凯夫试着关心席燁,但语气仍是平淡:「背后的刺青还痛吗?」 七乐明王的信徒腰背处皆有刺青,是金色的曼陀罗图腾。每当信徒做了惹恼七乐明王的事,刺青便会发痛,藉此警告信徒们。 当时席燁便是因刺青发痛,知道自己做了惹王爷不悦之事。 纵使他所记得的教则从未提过,但想起七乐明王那孩子气的性格,便大概知道是因进到其他庙寺而令祂们不满,因此他才乖觉地跪在软垫上伏地认错。 「我向王爷稟告认罪过后,就不痛了。」 席凯夫嗯了一声,「幸好王爷慈悲,下次记得就好。」 「我知道你拿到了《庙魂》的角色,里头有很多宫庙场景。我会派人去通知剧组,你体质敏感,不能进庙,那些部分就用绿幕处理,或再另外搭景。」 席燁有些黯然。他都还没进剧组,就要给人添麻烦。这并非他所乐见,如果早知自己体质不能进庙,他是不会去试这个角色的。 「谢谢爸。」 然而他还是向席凯夫道谢。他看得出来席凯夫正在试图缓和他们的关係,尽量消除因王佩丽的私心所导致的麻烦。 父子间的气氛总算没那么紧绷了,此时席凯夫喝了一口茶,又静静地开口: 「小燁,你也是时候该向我坦承你的能力了。」 席燁一愣:「您说什么?」 「别再装傻了。我说的是你那与身俱来的他心通,也就是你的读心能力。」 席燁全身僵住,难掩震惊地看着席凯夫。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他心通吗?」 席凯夫眼神锐利如鹰,嘴角微勾:「我还知道,你刚才意图对我使用能力,只是你失败了。想知道为什么吗?」 此时席燁身后起了一阵湿凉之意,这才发现他背上早已冷汗涔涔。 「为什么?」 「因为你对王爷的信仰不坚,王爷自然没加强你的神通。即使你的他心通是天生,但能力微薄,遇到像你助理那种有其他神明护持的人,或有带王爷加持过的护心符的人,都无法顺利使用。」 席凯夫从衬衫领口处掏出一枚掛在颈上的紫色护符,秀给席燁看。上头绣有金色曼陀罗图腾,就跟他们身上的刺青一样。 「这就是王爷加持过的护心符,纵使是没有任何神通的普通人,也能挡住初阶的神通者施展能力,还能起到通知的作用,让配戴者知道自己正在被使用神通。」 这些突如其来的资讯让席燁措手不及。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他有读心能力,甚至还察觉他对他使用。但他怎么会察觉?还有,他说吴司捷有神明护佑?他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席燁深呼吸一口气。首先,他要证明自己不是故意对席凯夫有所隐瞒。 他向席凯夫微微弯腰,诚恳致歉: 「我很抱歉一直瞒着您,因为我怕说出来,会被您认为是在胡言乱语。」 席燁提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后,便继续说道: 「今天对您使用能力,实在相当失礼,真的非常对不起。我会这么做,是因为想知道您究竟为何会需要阿捷的八字,因为就我所知,席家并没有要近身员工合八字这种传统,所以我担心您……对他另有安排。」 听完席燁说出这一番话,席凯夫并没有表现出怒意,而是意味深长地一笑。 「你叫他阿捷?听起来你们的关係很亲近。这对你来说很罕见。」 席家人的人际关係都在席凯夫的掌控之中,以免生出其他麻烦。就他近几年听取的报告来看,席燁虽然有些同样出身富裕的友人,但也说不上十分亲近。 然而他却聘了吴司捷为私人助理,还让他住进了家中。明明他们在学时甚至没有什么交集……这情况倒是有趣。 席燁心中一震,在心中斟酌再三后,才谨慎地开口: 「也说不上多亲近,但对我来说,他除了助理外,确实是可以被称之为朋友的。」 「很保守的说法。」席凯夫淡淡地说,「明明都为了他不惜对我使用能力了。」 这句话又将席燁的背压得更低了,「……真的非常抱歉。」 「你放心,我要他的八字,确实是想看看你们的命格契合度,了解他对你是否会有事业上的帮助。仅此而已。」席凯夫嘴角浅扬,「你若担心,我现在就把护心符拿掉,让你看看我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 「……不敢,我相信您。」 此时的席燁也只能这样回。若他真的要求席凯夫把护心符拿掉,那就是得罪了他的父亲--以及他所属的经纪公司背后的出资者。 「看你吓成这样。」席凯夫语气稍缓,抬了抬手,「抬起头来吧,我并没有对你隐瞒神通,还有对我使用能力而生气。毕竟玄学这块,席家确实没有教过你太多。你会有所保留,也是人之常情。」 席燁是私生子,因此对他的教育方针,只有保证他对七乐明王的虔诚,以及不可违背教则。 至于一些玄学秘事,因为他永远不可能成为继承人,所以席家一直没有教他。 闻言,席燁这才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向席凯夫。 「感谢您的原谅。」 席凯夫点了点头,「以前家中没教过你玄学之事,但现在你也得学着了,因为到了你这代,也只剩你有天生神通,这对席家来说很重要。」 席燁心中冷笑。原来是发现了他有利用价值。 然而他仍是睁大眼睛,演出受宠若惊的样子: 「我……很讶异。我这份能力,能够帮得上席家的忙吗?」 席凯夫又喝了口茶,才继续说: 「当然可以。你的他心通,若得大成,不只能看透人心,还能掌握人心,是极珍贵的能力。」 「我原以为你们这代也没有人有神通。然而最近在祠堂祭祀完后,当天晚上,我梦见了王爷……祂说你就是现在族中唯一有神通的人。」 席凯夫望向席燁,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眸,此刻带着席燁从未见过的狂热: 「小燁,有天生神通,代表你是被王爷选中的孩子。虽然你的出身比较敏感,但王爷宠爱你,这是天大的荣耀啊。」 第八章 心通速成之法 席燁不以为然,但仍继续演出被突如其来的大喜事砸晕的模样,在张嘴愣了一会后,眼眶发热道: 「原来王爷对我这么好,我却还不懂事,对祂不虔诚……我真是太不应该了。」 「知错就好。」席凯夫看上去颇为欣慰,「今后工作之馀,也要多在王爷面前静心跪拜,祂才会保佑你。」 「是。这是我应该做的。」 席燁面上诚惶诚恐,但却打算阳奉阴违。 对席家信仰的七乐明王,他其实心怀厌恶已久。 只要不如祂的意,祂便会发脾气,用各种手段让信徒感觉不舒服,就像是七个任性的小孩。 教则中规定早晚都要对七乐明王的神像行跪拜礼,至少十分鐘。席燁虽然有照做,但只是因为没照做会被七乐明王处罚,腰背后的刺青会隐隐作痛。 每天花二十分鐘在这种事上,对席燁来说已经是极限。他才不愿再加长对祂跪拜的时间。就算能加强他的神通,也对席燁毫无吸引力。毕竟以他现有的读心能力,对一般人来说就已经够用了。 不过,席家受七乐明王庇佑,却是事实,席家人都曾见证过七乐明王的神蹟,更真切相信他们是被王爷所偏爱的家族,才能有今日辉煌。 席燁不能在此时违抗席凯夫的意思。就像席家依赖七乐明王的神力,席燁也依赖着席家的资源。 因此,他现在只能做出顺伏模样--直到羽翼渐丰,他有能力摆脱这一切之时来临。 席凯夫看席燁受教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无论席燁现在的顺从,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反正他终究是离不了他的掌控。 「如此一来,你的神通也会增强,就能知道你那个助理靠近你的目的了。」 听席凯夫又提到吴司捷,席燁便露出疑惑神情。 「您刚刚说阿捷……我的助理,有神明护持,所以以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能探知他的心声。但您是怎么知道他有神明护持的呢?」 席凯夫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有要陈瑞恩帮你查他的资料。但他是科技人,不懂玄学,没有办法查出被电子系统纪录之外的资讯。总之,我自有门路。」 知道席凯夫比自己掌握了更详细的吴司捷资讯,席燁更加紧张了,眸中难掩急切。 「可以请您说得再详细一点吗?」 「你的助理有阴阳眼,自幼与神明结缘,最近也开啟了修行神通的门槛,更请了天上圣母的懿旨。他性格磊落无心机,但也不失聪慧机变,确实是那一路神明所偏好的。」 说到那一路神明时,席凯夫眼中露出了鄙视之意。 那些所谓的正神,就算信仰祂们,也给不了多大的好处。 以神明不能过度干涉人界为由,只靠着筊杯乩身给些模拟两可的敷衍意见,就想要信徒虔诚祭拜祂们,保庙宇香火信仰不断。在席凯夫看来,祂们比起有求必应,能给出明确答案的七乐明王,根本毫无用处,连多捐一块香油钱都嫌多。 「就我看来,他接近你,大概是奉了神明之命吧,只是不知道是奉了什么命,要对你做什么事。」 席凯夫双手交握搁在桌上,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后,又朝席燁颇有深意地一笑。 「小燁,而你,也让他接近了。就我所知,你们在学时并不熟识,但在毕业后你却让他担任助理,还让他住进家里。这是为什么呢?」 席燁还在消化席凯夫所说的新情报,又因他的质问而心头一颤。 他把吴司捷留在身边,除了是为了搞懂他真正的目的,也是因为他能让他再度与母亲交流--那给了他极大的安慰。 但他不能说出真相。如果让席凯夫知道蓝赤霞魂魄仍在,万一他请来道士驱除她怎么办?他不能冒着这个险! 席燁努力压下心中慌乱,脑中快速运转。但要怎么给席凯夫一个能够说服他的理由?他的父亲可没那么好骗。 席凯夫感兴趣地看着席燁沉默下来努力思考的样子。 「怎么了?这么难以啟齿吗?」 最终,席燁下定决心地咬了咬牙,脸颊緋红,低头开口: 「因为……他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从学生时代就注意他很久了,只是圈子不同,贸然接近很不自然。所以在他主动接近我时,就算知道他另有目的,我仍想把他留在身边。」 闻言,席凯夫也少见地愣住了。 他想过席燁会直白地说,自从他发现吴司捷想接近他后,他便将计就计,要把吴司捷留在身边,好查清他的目的。或是席燁决定隐瞒到底,因为他跟吴司捷达成了某种协议,要隐藏他们在毕业后关係急速接近的真相。 但席凯夫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理由。 「你……是认真的?」 席燁耳根发红地点点头。 此时此刻,席燁也顾不得丢脸了。 跟父亲谈这种事,他此时的尷尬不是假的,因此脸红也是真的。 半真半假的谎言,最能说服别人。若要隐藏蓝赤霞的灵魂仍在家中的真相,他认为以真实之事来掩盖最有效果。 从学生时代就注意吴司捷是假的,但现在,席燁确实是对他有意思。 想到他背上的晒痕,以及被他看似无意碰触时猛然颤抖的身子,还有在他接近他时变得急促的呼吸--席燁必须坦白承认,他十分心痒难耐。 且这些日子来,他已习惯了吴司捷的陪伴跟关心。当他看见吴司捷穿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样子,或拿着吸尘器在家打扫的身影,以及当他在外拍戏时,收到问他要不要帮他准备消夜的的讯息,都能让席燁感受到心头传来阵阵温暖。 虽然这份感觉说不上有多深刻--但确实是能够称之为喜欢的。 「哈、哈哈哈!」席凯夫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你刚刚还说他只是算得上朋友,现在居然改口了?」 「……因为我担心您反对,才想隐瞒。但想想,久了也逃不过您的法眼,不如现在就承认吧。」席燁一脸无奈。 席凯夫对席燁的坦承还算满意,于是弯起嘴角:「你可以放心,我没那么古板。」 席凯夫相信了这个理由。 原来是喜欢他,难怪席燁会为了他不惜对他使用读心能力。 席燁是私生子,席凯夫并没打算硬逼他娶哪个名门千金--至少现在没有。且席燁有神通在身,不只是从前那个可有可无的私生子了。他犯不着为了不一定会发生的事,再让彼此疏冷的父子关係更加恶化。 而且席燁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在年轻时,席凯夫也曾有过多段短暂的热恋。虽然他喜欢的是温婉清丽的女性,而不是皮肤黝黑,纵使身着昂贵西装也掩盖不了市井之气的男人……但人本就各有喜好。 「看来合八字时,除了要看他能否辅助你的事业外,还得看看你们的姻缘是否合适。」席凯夫调侃道。 席燁的脸更红了,内心也松了一大口气。 他赌对了。席凯夫并没有反对他跟吴司捷有更深的进展。 席燁曾听说过他同父异母的已婚大哥在外头包养男人,虽然王佩丽气个半死,但席凯夫的反应却淡淡的,只是要手下去疏通媒体别让此事爆出来。所以今天他才敢向席凯夫承认他对吴司捷有意思。 然而他虽然成功隐瞒了蓝赤霞的存在,却也让自己身陷异常尷尬的境地。他其实没有很想跟父亲继续这个话题。 「爸,可以先不用看姻缘那块……因为我还没跟他表明心意。」 但席凯夫却难得地被撩起了八卦之心,向他笑着挑眉,「你觉得你有希望吗?」 「……有。」 想想吴司捷对他的反应,席燁认为并不是毫无希望。 但在日常间聊时,吴司捷有提到他觉得哪几个女演员很漂亮,又说过某个棒球啦啦队成员很正。而他喜欢的类型相当一致,都是形象清纯,曾以马尾发型示人的可爱女性。 对此,席燁心中发闷,但当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随口附和几句,说以后在工作上遇到她们可以帮忙要签名。吴司捷明显是偏好女性的,他不想太过急躁吓到他。 「很好!」席凯夫讚道,思绪在脑中转了转,又勾起唇角,双眼微瞇: 「王爷喜欢看到其他神明的信徒弃暗投明。若他能脱离原本的神明,改信王爷,我也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接纳他成为席家的一份子。」 席燁有些意外。他竟想拉拢吴司捷改信七乐明王?但席燁认为吴司捷并不会愿意。毕竟极莲宫等于他的第二个家。且他也对说服吴司捷改信七乐明王没兴趣。他怎么可能去说服别人去信仰他所厌恶的神。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先知道他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接近你的,才能慢慢筹谋之后的事。」 席凯夫沉吟了一会,「你现在还无法探知他的心声,等王爷保佑增强你的神通,也太花时间……但我倒是知道,能增加你使用能力成功机率的方法。」 席燁好奇地眨了眨眼: 「什么方法?」 「这方法一定合你心意。」席凯夫扬起嘴角,「我会要人把王爷最新的教则,以及神通修行增强法门的电子档寄给你。你再找时间读一读吧,希望你能早日弄清楚你助理的真正目的。」 -- 席凯夫的属下非常有效率,在席燁刚搭上回家的计程车后不久,便寄来了《七乐明王教则》及《神通修行增强法门》的电子档。 席燁点开了《神通修行增强法门》,跳到了关于他心通的章节。 他快速读过了他心通的基本解释,在看到『快速加深神通之力』那个小节标题时,开始细细阅读起来。 而在读到一段文字时,席燁大感震惊。 『若功力不足,可再靠近些,彼此身体贴近,能够提升通心机率。若这么做,仍无法探知对象内心,可与其以合欢之法登大乐境界,便可一探究竟。』 席燁瞪着萤幕上的说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逐渐加快。 也就是说,距离越近,施展他心通成功的机率越高。而当彼此欢爱,身体的一部分与对方交合到高潮之时,就是成功率最高的时候。 这实在太荒唐了!但……原来如此,且若对象是吴司捷……他确实跃跃欲试。 此时手机跳了通知,显示陈总监寄了一封信给他。 席燁先跳离了电子档,点击信件,打开附件。里头是吴司捷又提到他的新对话截图,令他的心跳又跳得更快了。 从前,席燁要陈总监贴对话给他,只是为了监控防备,然而如今,他也对收到新对话期待又紧张。 他期待吴司捷会在私下怎么谈论他,却又为他是否会在对话中提到他那隐藏的目的而紧张。 对话一样是来自『可悲单身狗男团』的群组,时间正是上週,他送吴司捷西装那天晚上。 吴司捷上传了一张对着镜子的自拍照,照片里的他穿着那套藏蓝色西装,他拿着手机的手悬在肩旁,对着镜子微笑,一边眉毛得意地上挑,显露出些许痞气来。 看到这张照片,席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居然去跟朋友炫耀了吗?明明收下西装时还一副客气的模样。 席燁将截图画面放大,想把吴司捷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些,但在放大后,照片画质却变得相当模糊。席燁微微皱眉,随后便对陈总监发去讯息: 『请把这张照片的高画质原图传给我。』 之后,席燁便继续看他们的对话。 『新西装,帅吧』 『干,哪来的西装』 『要改行当牛郎了喔?席燁拋弃你了?』 『老闆送的,羡慕嫉妒恨吗哈哈哈哈哈』 『靠』 『这什么霸总甜宠文吗?我姐最爱的那种。』 『超甲』 『甲上』 『西装多少钱啊』 『不知道,西装原本是他的,他送我的』 『??????』 『我看了什么』 『甲爆』 『男人送你他的衣服,就是为了要脱你衣服!!!』 『我就知道席燁迟早会操得你乒乒乓乓』 『干你们到底在供三小』 『在捷难逃』 『阿捷要嫁入豪门了,羡慕』 『不一定,搞不好他们晚上不是霸道席总逼我爱,而是捷哥不要』 『哇,比游戏还刺激』 『我姐说阿捷是受』 『要开赌盘吗』 『靠邀啊你们越说越超过!我跟老闆清清白白!』 看着吴司捷的朋友在群组玩笑造谣,席燁却觉得不讨厌,嘴角甚至不禁露出微笑。 为了得知吴司捷接近他的真正目的,也为了他自己的私心--是时候该让他们口中的谣言变为既定事实了。 第九章 在劫男逃(微H) 七乐金融大楼位于市中心,共三十六层,是这区最高的建筑。除了七乐集团旗下的企业外,还有一些关係企业也进驻于此。 席凯夫的办公室就在七乐金融大楼的最顶层。一个视讯会议正好结束,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此时办公室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是秘书清脆的声音: 「董事长,沉老师来了。」 「请他进来。」 一分鐘后,一个穿着深红色唐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向席凯夫行了个抱拳礼。他正是席家御用的命理师沉杨,专做企业大老闆的生意,颇受豪门望族们的欢迎。 「席董。」 「沉老师。」席凯夫也抱拳回了一礼,向真皮沙发比了个请的手势,「请坐。」 沉杨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便开门见山道: 「令公子跟他心上人的八字命盘,已经排好了。」 出门前,他已将席燁跟吴司捷的命盘解析寄给席凯夫,但为表对大客户的尊重,他还是亲自前来一趟说明。 席凯夫也在沙发上坐下来,关切道:「如何?」 席凯夫时间宝贵,沉杨自然不会跟他详说两人八字命盘如何,而是直接说结论:「事业上,于令公子微有助力。姻缘上,感情和睦融洽,若无大劫,可恩爱终老。」 沉杨向席凯夫报告时,神情平静,并没有满脸喜气地向他道贺。 虽然命盘排出来的结果是不错的,但他并不知道席凯夫要合他们八字的真正用意是什么。这些大老闆的心思高深莫测,若他表现出来的情绪不对他的心思,那就是得罪大客户了。 听完报告,席凯夫只是点了点头,仍是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 「谢谢。款项我会请秘书再匯给你。」 「那就再麻烦席董了。」 沉杨知道自己任务结束,便不再多言,起身告辞。 把沉杨送走后,席凯夫坐回椅子上闭目养神。 若无大劫,可恩爱终老……希望是真的没有大劫吧。 -- 「对了,上次我跟你的八字有合出什么结果吗?」 在与席凯夫的饭局结束后几天,吴司捷向席燁好奇的问道。在吃过饭后的隔天,他就回一趟老家问阿嬤他的出生时辰了,以免让席凯夫以为他怠慢他。 席燁确实有收到命盘结果跟解析,于是照实回: 「你在我事业上微有助力。是不错的结果。」 至于姻缘上的解析『感情和睦融洽,若无大劫,可恩爱终老』,席燁并没打算跟吴司捷说,因为时候还未到,而且可恩爱终老什么的实在太夸张了。不过这几天,他睡前想到这段文字时,还是会忍不住露出笑容。 「喔喔,听起来不错。」 吴司捷点了点头。看来席凯夫要他的八字,真的只是单纯地想看他们的命盘合不合。 在与席凯夫吃饭当天回来后,席燁看上去若有所思。吴司捷上前关心,他则是笑笑地说没事,只是跟他父亲多聊了一些,解开了一些从前的误会,他觉得他们的父子关係有变好一些。 吴司捷听了也为席燁感到高兴,毕竟那是他父亲。 虽然蓝赤霞说席凯夫很危险,但既然对方没主动对自己做什么,能够相安无事自然是最好的。 席凯夫也没阻止他继续留在席燁身边。那此事也算圆满结束了。 -- 时光飞逝,两个月又过去了,席燁的偶像剧《追风》男配角戏分也宣布杀青。 《追风》是青春校园偶像剧,讲述在一座精英辈出的学园,各有特色的帅哥围绕着女主角展开的逆后宫恋爱喜剧。 此剧有许多年轻小生出演,锁定的是少女族群。《追风》这名字听上去很热血,不像是逆后宫偶像剧,而吴司捷看了角色介绍,便知道为何会取这个看似不搭的名字--因为女主角名叫杜风吟。 席燁饰演的角色名叫萧克,是个富二代忧鬱王子,落在他擅长的舒适圈中。 萧克颇受观眾欢迎,甚至声势有追上男主角之势,还有粉丝为他製作了与女主角的cp推广影片,让他收穫了不少人气,目前社群的粉丝数来到了四万多。 《追风》採取边拍边播的形式,会根据观眾的反应而调整剧本,这週拍的会等到后两週播出,虽然席燁的戏分不像男女主角那么吃重,但由于接下来《庙魂》即将开始拍摄,他便请经纪人与製作组沟通,让编剧提前让自己退场。 最后,席燁所饰演的萧克以出国留学离剧,并在临走前跟男主角打了一架,虽然不甘心,但最后还是祝福了男主角,要他好好对待女主角。 他的离开让观眾大叹可惜,但还算是个体面的退场方式,至少没有落得车祸还是病死之类的狗血结局--之前有两个男配角就是这样退场的。 吴司捷在穿回来前,并没有看过席燁演的这部偶像剧,因为他很明显的并不是《追风》的受眾。 不过现在席燁是他的老闆,为了给他面子,吴司捷还是从席燁登场的集数开始看起。 眾星拱月的学园恋爱剧让吴司捷兴趣缺缺,席燁出场以外的剧情,他都不耐烦地以二倍数快速看过。 女主角长得是满可爱的,但在剧情中实在太傻了,看得吴司捷直翻白眼。当席燁对女主角露出深情的表情时,吴司捷更是心中烦躁。就算有席燁,看这部剧对他来说还是极大的折磨。 至于其他小生,在吴司捷眼里看来,也没比他那群损友们帅多少。 或许是他护短偏心吧,在他眼中,席燁的演技明显比其他人还要好上许多,长相当然也是胜过其他人一大截。 席燁杀青后,吴司捷也很为他开心,因为他总算不用再看他演这种无脑的剧情了。 且他觉得席燁演这种剧,根本就是浪费他的演技跟容貌。当天若有他的戏分,都得搞到半夜十一点后才能回家,还不如好好休息一阵子。 不过席燁却是间不下来的。在有天吃过晚饭后,吴司捷坐在沙发上翘脚看新闻时,席燁又坐到他身边,向他秀出新的剧本。 「阿捷,我有一个请求。我几天后要参加一个角色试镜。」 「喔喔,要跟你对戏吗?没问题啊。」 吴司捷马上答应,没想太多地接过剧本。他也不是第一次跟席燁对戏了。虽然他没有什么演技可言,但当个念台词的人还是没问题的。 即使表定上班时间已过,他也不介意跟席燁一起对戏。在上班时间,席燁是老闆,下班后,席燁就是朋友,他自然不会拒绝帮朋友的忙。 席燁微笑道:「谢谢。这次的剧本是bl短剧,而且还有吻戏,就再麻烦你了。」 「好……等等!不对!」 吴司捷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慌乱叫道: 「你、你说你要跟我试吻戏?」 吴司捷的心跳跳得飞快。这算职场性骚扰吗? 「是啊。」席燁神色如常地回覆,令吴司捷顿时觉得自己想太多。 是啊,席燁不是这种人。他就只是如平常一样很认真地对待戏剧罢了,并不觉得为试戏跟男人接吻有什么--可是,吴司捷却非常介意!他还是个母胎单身的处男,连跟女孩子牵手都没有过!当然也没有接过吻! 「这、这也太突然了……」 见吴司捷明显受惊的样子,席燁彷彿后知后觉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抱歉,阿捷,我没考虑到你并不是演员……我看了剧本,觉得不错,所以跟公司要了试镜机会,就想要提前准备。因为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出演好角色的机会。」 席燁黯然地垂下头来,「我不想强迫你。若你觉得不能接受,就算了。对不起,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看席燁自责轻叹的模样,吴司捷心头一揪,又直觉地想安慰席燁: 「没事啦!我也没觉得不舒服,只是有点吓到……再让我想一下。」 席燁在心中暗笑。相处半年来,就如吴司捷掌握了他的生活习惯跟饮食喜好,他当然也摸清了他容易心软的个性。 眼见计画顺利进行着,席燁心中有些得意又期待,但仍演出迟疑模样看着他: 「好……总之你千万不要勉强。」 吴司捷点点头,心情复杂地闭上眼,心中纠结不已。 他都还没交过女友,就要把初吻给一个男人。这算职业伤害吗? 可是,若对象是席燁,他好像又没那么反感。大概是他真的长得太好看,跟他接吻实在也不吃亏吧。想想他在走红之后,一个吻一定价值千金。这样想来,还是自己赚了。 且朋友需要他帮助,本来在能力范围内,他就应该要帮忙。男人的初吻也算不了啥啦,为了义气相挺,没了就没了! 做好心理建设后,吴司捷豪气干云地拍了拍胸膛。 「好吧!我陪你对戏!」 席燁讶异地看着他:「真的可以吗?」 「可以啦!啊你试镜要试哪一段?」 「在第二十五页那里。我先跟你讲一下角色设定跟剧情大纲……」 这部bl短剧,讲的是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虽然一开始互看不顺眼,在学校也常常斗嘴打架,然而在攻家中发生巨难后,攻本想休学出去工作,但受却愿意拿出从小到大存的压岁钱让攻继续读书,对此攻十分感激。 后来,攻家中的巨难顺利解决。而经此一事后,两人虽然还是会斗嘴,但攻已把对方视为一辈子的恩人。而随着年岁渐长,攻受之间的感情也逐渐变得曖昧起来。 席燁要试的是攻跟受告白的那一段戏。席燁要饰演的是攻,吴司捷则是受。 虽然吴司捷觉得饰演受很怪,但为了席燁,他还是忍了,开始读起那段剧情来。 在攻告白时,心中混乱的受会先拒绝,最后攻会失去理智,捧住受的脸亲上去。 剧本内明明只有文字叙述,但吴司捷却读得脸红心跳,比国中时在老家躲在被窝中看a片还要紧张。一想到他接下来就要跟席燁对这场激情戏,他就无法镇定下来。 「对了,阿捷,我母亲她现在在吗?」 席燁忽然问道,吴司捷这才抬头,看了一圈客厅,发现蓝赤霞正站在窗边微笑望着他们。 吴司捷朝蓝赤霞挥了挥手打招呼,「她在窗边那里。」 「那我们能去你房间对戏吗?」席燁清了清喉咙,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剧本内容……在母亲面前演还是有点尷尬的。」 「喔、喔喔,好。不好意思喔,阿姨。」 吴司捷朝蓝赤霞点了点头,蓝赤霞则是掩嘴一笑,向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于是他们来到了吴司捷的房间。 刚住进来时,吴司捷本还惦记着这是人家的房子,应该要尽力维持整洁。然而时间一久,他跟席燁更熟识后,他就露出了不爱整理房间的本性。 桌上随意放着杯子、摊开的女星写真、泰国青草膏、空宝特瓶、揉成一团的卫生纸等杂物,双人床的一边则堆满了懒得放进衣柜的衣服,只留出刚好可以让一人睡觉的空间。所幸摆了一张瑜珈垫的地板还算乾净,毕竟他打扫全家时还是会顺便拿吸尘器吸一下。 吴司捷知道席燁有洁癖,于是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道歉: 「歹势,我房间很乱都没整理。」 「没关係,这本来就是你的房间。」 席燁并不介意,虽然他确实不喜欢东西摆放杂乱的房间,但他更高兴吴司捷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是那本放在桌上的女星写真集让他看得很不顺眼。 两人在床边坐了下来,继续读着剧本。一会后,席燁问吴司捷: 「准备好了吗?」 「好了。」吴司捷放下剧本。 受神通之力影响,吴司捷的记忆力也增强不少,能够快速背好台词,于是也不需要拿着剧本看。 「那等我数到三,我们就开始。」 席燁向吴司捷比了个三,再来是二,最后则是一。 当他垂下手时,望向吴司捷的眼神便转为热切且充满渴望。吴司捷瞬间被他眸中蕴含的热气给震住了,他知道席燁进入角色状态了。 「我一直喜欢着你!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席燁猛然握住了他的肩膀,神情激动。而吴司捷虽然知道现在在演戏,但被他用力握住肩膀时,心中确实有几分真切的慌乱: 「你、你冷静点!我只把你当成朋友来看!」 「但我不想只跟你当朋友!」 席燁咬牙切齿,捧住了吴司捷的脸,上挑的眼眸饱含着令他不禁满面通红的情慾。 席燁的演技实在太逼真,弄得吴司捷也紧张起来:「你、你想干嘛……?」 「我想要你,彻底成为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席燁狂热地将双唇贴了上去,当他的舌头鑽进来时,吴司捷吓得瞪大了眼。 等等,把舌头伸进来也太超过了吧!有必要做成这样吗? 「唔……不……」 如剧本所写,吴司捷挣扎推拒着,但却被用力抓住了手,压倒在床上继续亲着。 席燁轻轻啃咬着他的嘴唇,舌头灵巧地勾住他的,吻得他脑袋发晕,双舌交缠的水声更是让他耳朵像是烧起来一般。 等席燁终于放开他的嘴唇时,吴司捷面色潮红喘着气,急忙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 「等、等一下!先暂停!」 席燁点头同意,放开吴司捷的手坐在他大腿间,舔去唇边银丝,向他邪气地瞇眼一笑。 「确实该暂停,你起反应了。」 不用看,吴司捷确实也感觉到自己的裤襠搭起了帐篷。他气急败坏道: 「这不算!你、你这样亲我当然会有反应啊!」 「为什么不算?你有反应是事实啊。」席燁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没什么,因为我也有反应了。」 吴司捷不敢置信地往席燁下身一看,果真看到他裤档有了明显的凸起。他脑中登时被炸出一片空白,随后而来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未来影帝的勃起,这是他可以免费看的吗? 不对,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们都是男人啊!席燁是他命中要拯救的人,但、但救人救到床上去不在他的业务范围! 吴司捷的脑袋持续混乱状态,就连体内运转的神通之力都无法让他的思绪恢復平静。 席燁心情愉悦地欣赏了一会他傻愣的表情后,还是决定将他的神智柔声唤回: 「阿捷,我们不继续吗?」 吴司捷微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他:「继续什么?」 席燁不答,只是笑望着他,那张微冒薄汗的俊美脸庞看上去无比情色,眼中的慾望毫无虚假。 吴司捷面红耳赤,瞪着席燁摇起头来,仍想继续挣扎坚持他的直男立场: 「不行!我是直男!我喜欢女生!」 「那你为什么会有对我反应呢?」 「妈的!我哪知道!」 吴司捷气愤地别开脸,他的心跳声吵得他烦躁无措,脑中更是一片乱糟糟的,已经顾不得对老闆的礼仪。 席燁轻叹一声,伏低身子靠近他耳边,语气似恳求又似诱惑: 「阿捷……我下面胀得好难受……你真的不能帮帮我吗?」 第十章 表明心意(微H) 吴司捷很想叫席燁自己滚去厕所打手枪,但他炽热的呼吸贴着他的耳背,比平日还要低沉的嗓音回盪在他耳旁,弄得他不只耳朵,连着脖颈处都一阵酥麻,竟鬼使神差地低声问: 「……怎么帮?」 席燁的眼中盈满笑意。他覬覦已久的人终于上鉤了。 「你先看着我。」 明明知道席燁是在得寸进尺,但吴司捷却还是照做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席燁把自己裤头前的拉鍊拉开,再将他的裤子脱了下来。这一串动作,由席燁漂亮修长的手指做得行云流水,并没有下流的感觉。 当席燁将他的裤子内裤尽数褪去时,男根已经高高翘起。吴司捷本觉得同性的生殖器很噁心,看片时只要镜头在特写男优的屌都会直接跳过,但席燁的……怎么看起来那么好看?他肤色本就白皙,连着性器的顏色也不深,形状看上去还很优雅。 吴司捷吞了吞口水,随即又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很不对劲。他现在是在欣赏席燁的屌吗?靠,他是不是有病啊! 「也把你的裤子脱掉吧,阿捷。你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 席燁说得自然,但直男的警觉却令吴司捷瞪大双眼,连忙抓了件衣服挡住了自己隆起的裤襠。 「你别想!」 「啊……原来如此。」席燁恍然道,又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的裤头,「你别介意,每个人生来的大小本来就不一样……」 「干!我才不小好吗?」 没有男人能忍受这种挑衅,吴司捷理智断线,瞬间失去判断力,把挡住裤档的衣服往旁边一扔,一口气将裤子内裤脱了下来。 他的性器也呈现昂扬状态,形状跟顏色是没席燁那么好看,但吴司捷自认尺寸也不会小到哪去,还是有看头的。 在肉眼比对后,吴司捷认为他们的尺寸差不多,因而为守住尊严松了一口气。然而几秒后,他就发现自己中计了,气得指着他的鼻子骂: 「席燁!你!骗我脱裤子!」 「没有啊,是你自己脱下来的。」 席燁笑得促狭,目光在吴司捷的性器上驻留了一会,又往他膝盖上方的大腿望去。他的大腿肉相对白皙,与他膝盖以下的小麦色小腿涇渭分明。 他真的好喜欢吴司捷身上的晒痕。每当忆起他在他眼前换衣服时的背心晒痕,席燁就忍不住去想,吴司捷下半身的晒痕会是什么模样。 如今他终于如愿以偿,得以一探究竟--也因此而更兴奋了。 席燁那舔舐般的视线弄得吴司捷心跳如雷,觉得情况越来越不妙,而本能地想往后退,然而席燁当然不会让他逃掉,而是将身子欺了上来,将他的肉棒贴上他的。 彼此性器相触的触感让吴司捷起了鸡皮疙瘩,慌张叫道: 「!你干嘛!」 「这样子做会更有效率。」 席燁侧躺在吴司捷旁边,两个成年男性一起挤在同一边的床位,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只要一向前就能吻住对方的唇,性器更是避无可避地贴在了一起。吴司捷顿时后悔自己把衣服堆在另一边的床位,早知道就乖乖收进衣柜里了。 趁着吴司捷还没反应过来,席燁用手圈住了两人的性器,一下一下摩挲擼动起来。 「席燁你……」吴司捷先是傻住,随后便被眼前刺激性的画面跟感触弄得发出呻吟:「唔……!」 席燁愉悦地观察着吴司捷的反应。他没有推开他,代表吴司捷并不排斥,这样今天达阵的可能性又多了一分。 他低笑道:「没关係,阿捷……就算你先射,我也不会看不起你的。」 吴司捷忍不住又瞪了一眼席燁,不服输道:「呃……我才不会比你先射!」 「那就看看谁撑得久吧……」 自慰跟被别人服务的感觉果然不一样,快感强烈了许多。且被圈在一起撸,还能感受得到对方的温度,以及柱身血管的形状,让气氛变得更加淫靡。 下半身传来的爽感令吴司捷唇间不停溢出低喘,他努力抑制着喘息声,不要超过席燁的,否则显得自己像个处男似的--虽然他真的是。 「哈啊……」 可恶,席燁这技巧手法,明显不是第一次了吧。虽然他对此不意外,但还是有股莫名的不爽。总之要忍着不要太早射,让他看笑话…… 席燁也因快感而喘息着,但他的喘声中是带着笑意的,跟吴司捷的刻意隐忍不同。 即使席燁还读不到吴司捷的心思,但看到他面红咬唇的表情,便可猜出大半。 席燁眸色更深。真可爱,连耳根都红成那样……他越来越期待把他吃乾抹净了。 「哈啊……」 在两人攀上顶点的低吟声中,紧紧相黏的两根肉棒,最后是几乎同时射了出来,白浆从顶端涌出,沾湿了席燁的手,以及双方的性器,一时分不出是谁的精液。 射过精后,两人在床上喘着气,脑袋也都冷静了些。 接过席燁递过来的卫生纸,把精液擦乾净后,吴司捷才面色铁青地回过神来: 「靠!」他双手抱头,陷入了直男式的崩溃之中,「我他妈刚刚到底跟你做了什么!超gay的!干我又不是gay!」 想到刚才跟席燁性器贴在一起的画面,吴司捷完全不想面对席燁的脸,愤而耳根发红地转过身去,将床上的衣服堆一脚踹到床下,而后便滚到床另一边不理会席燁。 他把席燁当朋友,但他居然……居然对他意图不轨!现在细细想来,找他试bl短剧根本就是他的阴谋! 席燁好笑地看着吴司捷的反应,没有阻止他离自己更远,而是伸手戳了戳他的背: 「阿捷,你已经不行了吗?」 吴司捷又被激到,满面怒气地转身: 「谁不行了?」 席燁微微一笑,将身子靠近吴司捷: 「所以你还可以继续吧?很好,因为我觉得还不太够。」 交合,在吴司捷高潮时探知他的心声,他的最主要目的可还没达到。在知道他心通可以藉由交欢来提升成功机率时,席燁的脑中就开始计画该如何顺利推倒吴司捷。 虽然他也没十足把握今天能达阵,但总要尽力一试。 闻言,吴司捷又开始慌张起来:「你你你!你该不会!」 「不行吗?」席燁勾起嘴角,语调也显得魅惑而低沉:「这次我想要……更深入点。」 「当然不行!」席燁所求已超出直男的底限,吴司捷坚决拒绝,「这次你用挑衅的,我也不会被你骗!」 席燁轻叹一声:「好吧,那我换个方式好了。」 语毕,席燁便收起笑容,直勾勾的看向他琥珀色的眼眸,他眼中的情意令吴司捷心中一紧。 「阿捷,我想要你。你难道对我没有感觉吗?」 「我……」 吴司捷本想说他对席燁没有朋友以上的感觉,但对着那张俊美的脸庞,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若他真的对席燁没感觉,怎么会让他对自己做这些事?且被席燁亲吻,被他握住性器,他虽然慌张,但确实没有厌恶的感觉,还因此起了生理反应。他会生气,其实也只是想掩饰他性向受动摇的慌乱无措。若换作是其他男人,他早就一拳灌下去了。 见吴司捷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席燁牵住了吴司捷的手,饱含真挚情感的双眼依旧定定地锁住他的眼眸。 「我喜欢你,所以想要跟你更进一步。」 席燁并没有说谎,他的喜欢是真的,对吴司捷的慾望也是真的--虽然还含着要窥探他心思的目的。 听到席燁对他告白,吴司捷感觉就像是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又像在路边捡到了大乐透头奖彩券。虽然惊吓,但也有不可否认的强烈喜悦。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吴司捷并没有甩开席燁的手,但还是忍不住吐槽: 「席燁,你不觉得顺序错了吗?你、你要跟我谈这个,应该是要在把我压倒在床上之前讲吧!」 席燁坦承道: 「我确实想过直接跟你告白。但我虽然感觉你也不是对我无意,我却没有把握你一定会答应。因为你一直认为自己是钢铁直男,若你拒绝了我,我们会变得很尷尬。我不想冒这个风险。」 若告白失败,想要进行下一步就更遥遥无期了。 吴司捷瞪着席燁,「所以你就用试戏的名义亲我?」 「是,我特意挑了有吻戏的一段,为的就是要让你起生理反应,破坏你对直男身分的坚持。」 只要吴司捷也无法否认对席燁的慾望,他之后便可顺势把他吃乾抹净;若吴司捷拒绝跟他再进一步,他也不会强迫他,而是之后再见机行事。反正在吴司捷完成那个未知的目的前,他是不会离开他的。 「其实我也知道,我今天这样是过于躁进了。」 席燁双颊微微泛红。 本来席燁也不想那么急躁的,然而最近两个月,当席燁看着吴司捷穿着背心短裤在他家打扫煮饭,他总是忍不住幻想着从他背后抱住他紧实的腰身,在吴司捷挣扎中扯开他的背心,往那出现在好几次梦境中的晒痕上咬去。 「但我确实是不想再等了。我想要快点知道你的想法,不然我满脑子都是你,实在是……太影响我工作了。」 听到席燁说他满脑子都是他,吴司捷心中又不禁暗爽起来。这股暗爽由虚荣及幽微的甜意所组成。 不过他仍继续板着一张脸,瞪着席燁: 「你就不怕我揍你,让场面变得更尷尬?」 「若你没起反应,甚至还对我生气的话,我就会老实道歉,说自己太过入戏,之后再想其他办法。若被你揍,我也认了。」他又再向吴司捷挪近身子,向他弯起嘴角,「但我总觉得,就算你再生气,也不会伤害我。」 吴司捷哼了一声。确实如席燁所想,他不会伤害席燁。他是来拯救他,扭转他走上绝路的结局的。 而席燁如此坦然地说出他的意图,倒让他暂时无话可说了。 说完后,席燁又期盼地望向沉默下来的吴司捷: 「那,阿捷,你的答案呢?你对我是怎么想的?」 吴司捷顿了一下,皱起眉来: 「若换作是其他男人,对我做那些事,不管对方是总统,还是哪个我得罪不起的人,我都会用力揍下去。」 「但我到现在都还没揍你,也没甩开你的手……」吴司捷耳根发热,抬眼看向席燁,又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神,「答案很明显了吧?」 他确实是对席燁有朋友以上的感觉。但就如席燁所说的,他自认是钢铁直男,被席燁接近时,虽然他会脸红心跳,但他认为那只是因为席燁长得太好看,所以一直没太重视这股异样情感。 穿越回来前,吴司捷只是喜欢席燁的作品,对他本人一无所知。 但穿越回来后,他看过席燁脆弱的一面,也知道了他对演员事业的执着是为了替母亲完成梦想。他跟他生活了半年,对他的感情也在融洽的日常中不知不觉地萌芽生长。 虽然席燁今天对他发动奇袭很狡猾,但他还是喜欢席燁这个人。没办法,谁叫他长那么好看,个性又不错,直男也得认栽晕船。 如今被席燁逼着他承认这一切,他也不能怎么办,就……认了吧! 下一刻,吴司捷被席燁猛然搂入怀中。 「我好高兴,阿捷。」 席燁的喜悦从他的声音中传了过来,鑽进吴司捷的心内,一片温暖也在他胸前随之漾开。 吴司捷也忍不住伸臂回抱住他,内心顿时轻飘飘地,充满不真实感。 好扯,他居然跟席燁两情相悦。为了执行天命,他好像把自己也完全赔进去了。 但这样也不坏。他跟席燁的关係又更进一步了,或许能够更顺利探查出席燁的秘密。 想到席燁会在两年后得到影帝奖项后选择自杀,吴司捷便心如刀绞。 他一定要阻止那个可怕的结局。 第十一章 插翅男飞(H) 正当吴司捷又在心中坚定了要拯救席燁的信念时,一股湿热的触感袭上了他的耳背,使他身体大大颤了一下。 「嗯……等等!你干嘛!」 吴司捷耳边火烫,用力推开了席燁的头颅,然而席燁却向他有些委屈地眨了眨眼,如被拒绝餵食的小狗一般。 「为什么要推开我?」 「我们才刚……确认关係,你就急着要上我,也太快了吧!」 吴司捷涨红了脸。他的观念还是很传统的。他认为情侣的接触要先从牵手开始,然后是接吻、爱抚,最后才是直奔本垒,而这过程最短要用三个月来完成。席燁不仅顺序大乱,在告白前就亲他摸他,还急着衝进度,到底是多迫不及待! 席燁将他搂得更紧,「我忍很久了,我现在就想要你。」 「……看不出来你需求这么大。」 明明平常也没听说过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吴司捷本以为席燁是自身条件好所以眼高于顶,或是本就慾望寡淡,结果完全跟他想的不一样。 而且刚才他们才射过一次,席燁的冷却时间也太短了吧! 「你没看出来的东西还很多。」席燁意味深长地一笑后,又向他投来渴望的目光,「真的不行吗?」 看着席燁那让他无法招架的眼神,吴司捷心头一软,确实也想要让他如愿。 「想要继续,也可以啦。」吴司捷挑起一边眉毛,勾了勾席燁的下巴,扬起甚少在老闆面前的露出的痞笑,「但你要当下面那个。」 席燁轻笑一声,「阿捷,你没有经验,第一次该由有经验的我来主导,不然太危险了。」 吴司捷被戳中弱点,顿时笑容全失,气急败坏:「谁说我没经验!」 「有没有经验一看就知道,你不必特别隐瞒,我不会笑你。」 席燁虽说得情真意切,但还是让吴司捷一肚子火,哼了一声推开他的怀抱。 「那就免谈!」 见吴司捷仍不肯就范,席燁也没有纠缠,而是又开始发挥演技,哀哀垂眼: 「好吧,虽然当攻要由有经验的人来主导比较好,但如果你坚持的话??就算我受伤,没有办法继续后天的工作行程也没什么。」 席燁后天的行程是拍摄运动饮料的广告。他需要在大太阳底下打篮球挥洒汗水,最后在喝下运动饮料后,对镜头露出清爽笑容。如果他的身体有任何不方便活动的情况,这个工作行程就会泡汤。 「你??!」 吴司捷气结哑然。这个理由确实让他无法反驳。 「……好吧。」 挣扎了一会后,吴司捷还是认命了。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他也怕没经验的他会过于鲁莽,伤到席燁。席燁养尊处优惯了,细皮嫩肉的,确实不像他皮糙肉厚,经得起磨练。 就当这是完成天命的试炼之一吧。 看吴司捷那副无奈妥协的模样,席燁觉得好笑又可爱,于是摸了摸他的头。 「乖,把衣服脱了吧。」 吴司捷气哼哼道:「只有我脱不公平,你也要给我脱。」 席燁勾起唇角,坐起身来,俐落地脱去他的上衣。 看到席燁的赤裸上半身,吴司捷第一个想法是:赚烂了。 他不禁感到惊艳。席燁肌肉线条相当优美匀称,并不显得过度壮硕,却又不失力量感,看上去既健康又有魅力。那六块腹肌也是练得十分好看,若席燁在健身房裸着上半身健身,男女见了他都会凑上去搭訕吧--还好席燁家本就有健身器材。 「喜欢吗?」对吴司捷眼中的讚叹很满意,席燁柔声道:「这是你的了。」 吴司捷忽然想起一句话。这世界上不存在着绝对的异性恋,只是还没遇到吸引自己的那个同性而已。 当时吴司捷深信自己是个纯种直男,看到这句话时,只觉得是个笑话。但如今他真的遇到了,席燁就是那个吸引自己的同性--然而,被他吸引的同性不会只有他一个吧。 他记得在成为影帝之前,席燁的人气便很高了。 吴司捷在穿越回来前,曾看到一幕十分夸张的新闻画面。当时席燁结束国外行程回桃园机场,接机的粉丝举着应援牌疯狂尖叫,把四周挤得水洩不通,还得出动八个保鑣,才能护送席燁平安离开。 这样的席燁,究竟为何会喜欢如此普通的他呢?在学校时,他身边围绕着那么多打扮精緻的朋友,演艺圈的帅哥美女更是多到数不清。他到底有哪一点吸引他的? 「席燁,你到底是喜欢我什么啊?」吴司捷真心地困惑。 被如此问起,席燁目光柔和。那些与吴司捷相处的点滴日常,就像是一点一点的火光,日积月累聚成一团明亮的火焰,慢慢融解了他终年覆于心上的寒冰。 纵使他们各自怀有目的秘密,席燁却还是想要留住这份难得的温暖。 「全部。」 他郑重地说。席燁深情的俊美脸庞,令吴司捷心中狂跳不止,只觉得眼前所见如梦似幻。 既然席燁给了正确答案,他也不再追问细节。 算了,何必再想这么多?反正席燁现在是喜欢他的。虽然吴司捷认为可能是席燁身边没有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所以图个新鲜罢了。 他不认为席燁对他的这份喜欢会天长地久,但决定享受当下这一刻。反正能睡到未来影帝,就算是被上,赚到的还是他。 没等席燁催促,吴司捷也坐起身来,乾脆地脱去了自己的上衣。 席燁终于能将他垂涎已久的身体尽收眼底。上次他看到的是背部,而今天总算能窥见前面。 两个硬挺的淡褐色肉粒镶在胸前,下方则有四块腹肌,形状没有席燁的明显。整体看来,吴司捷的体态也颇为精实。 吴司捷又直觉地把自己的身材跟席燁的比对了一下,发现他的肌肉没席燁的看起来大,不禁有点不甘心。但想想席燁是很认真在做身材管理的,自己也只是偶尔会做个伏地挺身,也没资格忌妒人家,于是便不再纠结。 脱完衣服,吴司捷躺了下来,准备任席燁摆布。 「你随意吧。」 席燁见状不禁笑出声来,又想逗逗他:「你确定你承受得了我的『随意』吗?」 「可以啦……不要太变态就好。」吴司捷忽然有点担心,「你应该没什么特殊癖好吧?」 席燁眼神一暗,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了笑: 「放心,你第一次,我会温柔一点的。」 席燁俯下身子,开始舔吻吴司捷的脖颈,在唇齿所到之处留下属于他的痕跡。同时他的手也没间着,捏着他胸前的乳头玩弄揉捏着。 「哈啊……」 吴司捷不敢相信他的乳头被弄居然会有感觉,他自己只有洗澡时会碰到那里。那股奇妙的快感令他不禁绷紧了身子,刚刚发洩没多久的性器也有了精神。 「自己没碰过吗?没关係,之后我会常常揉这里的。」席燁捏住吴司捷胸前的肉粒,又轻轻一拉,湿润挑逗的气音直入他耳内,「直到它变大变肿为止。」 之前吴司捷穿着背心走动时,席燁总不敢去看他微凸的乳头轮廓,就怕起了不合时宜的生理反应。如今总算不用再忍耐了,他决定有空就要抱着他玩弄这里。 「什么东西……啊啊!」 左边的乳粒被席燁揉着,右边的则被他含住吸吮舔咬着。两边乳头被逗弄的感觉又麻痒,却又带着难以言说的快意,令吴司捷忍不住扭动身子想要闪躲,却躲不过席燁手指及唇口的袭击,忍不住发出了连自己都陌生的甜腻呻吟声。 「别再弄了……嗯啊……」 直到他的乳头变红变肿,席燁才满意地张口一咬,在右边留下一圈牙印,而后撑起身子,笑望着躺在床上的吴司捷面色潮红的样子,眼中慾色更深。 真想把眼前的美景拍下来。但一旦拍下照片,就会有外流的风险,所以他只能努力将眼前画面记在脑海中。 席燁那火热的眼神看得吴司捷全身发烫,害臊地嘖了一声:「看够了没?」 「不够。」席燁摸了摸吴司捷的脸,笑了笑,「但该继续下一步了。」 当吴司捷看到席燁从褪下的裤子口袋翻出润滑油跟保险套时,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忍不住面带羞愤地瞪了席燁一眼。他就是篤定今天会上到他才会带着这些东西。 接收到吴司捷的眼神,席燁正色道: 「我是成年人,口袋里放润滑油跟保险套本就是很合理的。」 席燁一本正经地说完,那双眼又笑得瞇了起来。吴司捷两眼一翻,只觉得自己是掉入狐狸口中的肉。 然而他也只能认命地将双腿张开,把私密之处全摊在席燁眼下。这令他感到相当羞耻,于是他的脸更红了。 沾着润滑油的手指戳进了他的后穴,开始为他扩张。那异物感使得吴司捷不禁缩紧了后庭,而席燁则耐心地诱哄着要他放松,他虽无奈,却也只能依言照做,让身体不要那么紧绷,承受着席燁第二根、第三根手指的进入。 他从没想到会有菊花失守的一天。唉,天命的试炼果然非凡人能揣测。 在充分的扩张后,席燁又仔细地确认了一会是否足够,虽然慾望难忍,然而他不想弄伤吴司捷。席燁其实也没有多少性经验,但为了今天做足了功课,为的就是要让他们的第一次能够愉快进行。 同时他下身也早已热胀难忍,迫不及待要进入他,彻底佔有这副身躯。 「阿捷,我想进去了……」 「来吧。」吴司捷闭上了眼睛,一副从容就义的样子,但眼皮的微微颤抖却透露了他的紧张。 席燁戴上了保险套,扶着他勃起的性器,将它慢慢插了进来。 「唔呃……啊啊!」 初经人事的痛楚还是让吴司捷绷紧了身子。那处本就不是用来进入的地方,又没有润滑功能,即使有扩张准备过,还是令吴司捷咬牙难受地直喘气。 吴司捷夹得太紧,席燁也不好受,额间冒汗地哄道: 「阿捷,放松点……嗯……」 「呜……」 吴司捷接连吸气吐气,总算让身体放松了些。见吴司捷用手臂挡住自己眼睛,身上起了一层薄汗,席燁心中一痛。 待吴司捷放松后,被温暖穴肉包夹的感觉极好,让人想凭着本能在他体内横衝直撞。 但吴司捷难受的模样,却让席燁觉得即使放弃也无所谓了。 算了,不做了,永远不知道吴司捷到底有什么目的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互相喜欢,不会加害对方,不就够了吗? 「阿捷,如果你不舒服,那就……」 看席燁一脸歉疚,吴司捷翻了个白眼,反倒过来催促: 「哈啊……快继续啊……不然换我上你……」 席燁无奈一笑,于是开始试着慢慢挺动腰部,用最小幅度的动作试探着吴司捷体内的敏感点。吴司捷深呼吸一口气,又深深吐出一口气,如此反覆,适应着体内席燁的进出。 当零号果然很辛苦,还真的不能让席燁这个大少爷来。 慢慢的,吴司捷也抓到了让身体放松的窍门,习惯了那根东西在自己体内的感觉,也没那么痛苦了,于是说道: 「嗯……你可以再快一点……」 席燁点了点头,稍微加快了摆动腰肢的速度及力道。吴司捷则一边喘着气一边想:这样插后面他真的会爽吗?还是这本来就只有攻会觉得爽?算了,席燁高兴就好…… 「啊啊!」 此时吴司捷的低喘陡然转为激烈的呻吟声,席燁眼前一亮,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往那个角度挺了挺腰。 「这里吗?」 强烈又陌生的快感令吴司捷腰间一软,脑袋一片空白。他还没反应过来,席燁就往那处直攻,吴司捷只能被操得全身泛红,瘫在床上承受着,嘴里发出连绵不断的呻吟: 「唔……哈啊…啊啊啊……」 「阿捷……」 席燁情不自禁地唤着吴司捷的名字,双手抓着他的腿窝,开始发力来回抽插起来。硬挺的肉棒不停来回顶开湿软的内壁,囊袋拍在吴司捷挺翘的臀肉上发出啪啪脆响。 跟喜欢的人结合的感觉太过美好,让席燁又忍不住加快捣弄他后穴的速度,差点就控制不住要缴械,却又在最后一刻想起了自己该做的事。 他要知道吴司捷接近他的目的。不过,要一边做爱一边使用能力可不是简单的事。席燁平常能够轻易专注在感知上,然而如今却很容易被下半身传来的快感弄得分神。 但现在他们身体相连,他的感知也找到了那道心墙的孔洞,顺利地探了进去,听见了吴司捷心中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靠……为什么被插……舒服……』 『我居然……让他干……也不是不愿意……』 吴司捷的心声听得席燁心中满是柔软。很可爱。但他需要的是更明确的情报。 阿捷,告诉我,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按照《神通修行增强法门》里的教学,控制意念,将这个问题投入了他的脑中。这个过程吴司捷并不会感觉到被使用神通,就像被骇客无声无息地侵入电脑一般。 然后,他掐着吴司捷的膝窝,继续下身猛烈的动作,同时也不忘照顾吴司捷他那被顶着不停晃动的性器。 若教学无误,只要吴司捷达到大乐之境界--也就是高潮之时,答案就会自动传回他心中。 「啊……啊啊!」 吴司捷的前后被不断刺激着,令他禁不住这庞大的性快感,在看着天花板不停晃动时,迷迷糊糊间达到了顶点,前端汩汩流出了白液。 然而在吴司捷高潮之时,席燁却没有得到他想到的答案,而是眼前忽然被一阵白光给覆盖,恍然间看到了一个金色人影,向他抬起手掌,比出了一个拒绝的手势。 第十二章 神明的警告(H) 席凯夫说过,吴司捷有神明护佑,又猜测他接近他大概是奉了神明之命。 那就是守护着吴司捷的神明吗? 白光很快就散去,席燁的视野也随之恢復正常。此时席燁也低喘一声,精关失守,被吴司捷因登顶而骤然变紧的穴肉给夹得射了出来。 席燁思考着方才所见,从吴司捷的体内缓缓退出,褪下装了精液的保险套,绑起来扔进一边垃圾桶。 他在吴司捷身边躺了下来,从背后抱住了仍沉浸在高潮馀韵中的他。 「阿捷,感觉还好吗?」他看吴司捷后穴并没有流血,也放下了心来。 「喔……还行啦……」 吴司捷仍有些喘。或许是受神通之力的影响,他在适应后便没那么痛苦了,而且也没有流血。不枉他每天都有打坐修行。 然而回忆起刚才他躺在床上,被席燁弄得不停吟叫的样子,且后穴仍残留着胀麻的热度,羞耻感便快速涌上,令他不想转过身去面对席燁。 席燁微笑,啄了一口他发红的耳背,轻轻咬了他的耳垂,又惹来吴司捷一声呻吟。 「你干嘛!」 吴司捷想闪躲,却被席燁抱得更紧。他的嗓音又再度染上情慾,在吴司捷的耳旁响起: 「再来一次好吗?我还想要……」 「什么……还来?」吴司捷惊道。他感觉到席燁的男根蹭了蹭他湿滑的臀缝后,又再度变得硬挺火热起来,身体不禁抖了一下。 席燁已知怎么利用吴司捷的直男尊严,来达到他要的结果,于是又淡淡一笑: 「如果你已经不行的话,也没关係。」 「谁说我不行!」吴司捷立刻逞强回道。他就是听不得不行两字。 「那就继续囉。」席燁掰开吴司捷的臀瓣,对准仍散发着热气的后穴插了进去。 「等……啊啊啊!」 由于刚刚才被席燁操过,吴司捷的穴肉还很松软,令席燁的性器得以顺利进入。他抓着吴司捷的腿窝,又将性器埋得更深,开始有技巧地抽送起来。 以侧卧的姿态被顶弄,正好能够顺利碰到他的前列腺,儘管前方没被手部刺激,但吴司捷还是很快就被来回抽插到挺了起来。 才刚高潮过没多久的敏感身体又被这样操弄,令吴司捷全身发软,脸红愤然道: 「席燁……你这个……啊啊……!」 到口的骂声最终全转换成喘息及呻吟,吴司捷只能持续承受那让人神智溃散的快乐。他感觉得到席燁的分身在他体内的形状跟筋脉纹路,以及他的囊袋用力拍在臀肉上的粗糙触感。 「抱歉……我就是觉得还不够……」 在毫无诚意的道歉后,席燁仍把他的后穴插得嘖嘖作响,又张口往他的肩上咬去。 吴司捷被顶得眼角出泪,暗自咬牙腹诽:妈的,刚才也咬他胸部,到底是多喜欢咬人!说好的温柔呢? 「哈啊……啊啊……!」 此时吴司捷的身体格外敏感,因此没多久就攀上了第二次高潮。 这时,一股白光又垄罩住席燁的视野,他清楚看到那个金色人影又出现,向他竖起了中指。 席燁心里一紧,他知道那个金色人影--那个神明被他窥探吴司捷内心深处的行为给惹怒了。而以他现在的能力无法突破神明对吴司捷的防守。 看来还是先停止使用能力,之后再想想对策好了。 -- 隔天一早,吴司捷睁开眼,感觉到腰传来阵阵痠痛,麻麻的感觉还残留在后穴周围,提醒他昨晚在床笫间的一切都不是梦。 他还因此忘记每天的打坐,甚至梦到神差来劝诫他切莫纵慾过度,耽误修行。 之前他只能看见一个金色人影,但在开始打坐后,他已能辨认神差脸上五官的情绪变化。神差发着金光的脸神情严肃,眉头紧皱,看得吴司捷冷汗直冒,低头连声道歉,顺便在心中狠狠骂了几句席燁。 神差走后,他还沉浸在难堪的情绪中,蓝赤霞竟又接着出现。 她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开心笑容: 「放心,阿姨我很开明的。你们千万别介意我,我会尊重孩子的隐私,若你们要办事,我一定会回避的。」 吴司捷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尷尬到想马上醒来。 然而,接下来蓝赤霞面带关心说出的话语更为致命: 「不过,小捷,阿姨还是要提醒一下,之后你吃清淡一点会比较好,也要记得多吃蔬菜水果。我看你有时候会煮麻辣锅,这对你跟小燁都不太好……也不太方便你们……总之你懂的。」 吴司捷更想死了。就算蓝赤霞没看到,也从他们昨天的动静中判断出他们的攻受了! 想起昨晚羞耻的梦境,吴司捷感觉内心崩塌了一块。 再看安然睡在他旁边的席燁,吴司捷更是气结。这傢伙平常看起来斯文温和,没想到在床上根本就是头野兽。 他揉了揉发痠的腰部,想着跟老闆排练剧本以致擦枪走火到底算不算职灾。不,就算是职灾,他也没脸去申请理赔! 此时他身边的席燁也悠悠醒转,朝他投去迷人的微笑跟关切的眼神: 「嗯……早安,阿捷。你身体还好吗?」 吴司捷咬牙切齿地瞪着席燁。这个人就算是刚睡醒还是看起来闪闪发亮,他刚刚居然还是心动了一下。 「不好!」 吴司捷闷闷地拋下这二字,便背过身去不想去看席燁。 看着吴司捷脖颈处被他留下的斑斑吻痕,以及背部的咬痕,想起昨夜的放纵,席燁确实有些愧疚。 「对不起。我昨天是有些过分,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把持不住。」 席燁自认不是个性慾强的人。 他的友人圈经常会在私人会所举办派对享乐,于是他也会被邀请,他虽不爱热闹,但为了给朋友面子,还是有去过几次。酒酣耳热下,或是在用了某些见不得人的药品后,总会有人向他发来大胆的性邀约,男女都有。 席燁想,他要成为演员,以后或许也会接触到床戏,确实该体验一下。于是他答应了两次邀约,一次是跟男性,一次是跟女性。 男女都试过后,席燁也只觉得原来如此。他虽然可以应要求起生理反应,但事后并没有意犹未尽的感觉。他想自己可能天生慾望就较为淡薄,就是不热衷性爱。 然而碰上吴司捷,他才知道自己可以纵慾至此。在床上做了两次后,他带着吴司捷来浴室清理,但在手指伸进去那红肿的软穴后,忆起里头的销魂滋味,又忍不住哄着吴司捷让他再来一次,于是他又把硬起来的性器插进去,在吴司捷沙哑的呻吟低泣中做了第三次。 「我从来没有这么放纵过,但因为对象是你……我就忍不住了。」席燁搂着吴司捷的腰,将下巴靠在他肩上,「真的很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吴司捷又再度发现,他真的很容易对席燁心软,讲几句话他气就消了大半。不过他还是不想转过身去面对席燁。 「……所以你之前做的时候都很克制?」 本想装瀟洒不过问席燁从前的经验,但既然席燁提起,吴司捷还是忍不住问了。 「嗯,之前我只跟两人有过经验,刚好是一男一女。是他们主动邀约的,但我跟他们也没有特别想继续,做完一次后就不想了,还被笑我挺冷感的。」 席燁老实交代完后,又微笑道: 「只有跟你时我才……或许是因为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吧。」 闻言,吴司捷心中欣喜,但不敢轻信,于是冷哼一声: 「你不要拿偶像剧台词来骗我。」 他记得追风中席燁有对女主角说过类似台词。当时吴司捷看到觉得烦躁,以为是剧情太烂,如今想来,才知道是因为他早已对席燁有了别样情感。 「我是说真的。阿捷,转过来。」 想想他还是自己老闆,吴司捷还是依吩咐转身过来,只是依然臭着一张脸。 席燁将手抚向吴司捷的脸庞,无比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 「你,吴司捷,就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吴司捷听到喜悦在心中轰然爆炸的声音,也无法再板着一张脸,因为笑意已经擅自从他的眼角及唇缘鑽了出来。 席燁见状,又涌上一股想亲吻他的衝动,而他也付诸行动,将唇贴上了吴司捷的。与初次被吻的慌乱不同,吴司捷也闭上眼给予了回应,让吻变得缠绵了起来。 一吻结束,两人稍作歇息后,席燁又问: 「那你呢,阿捷?」 虽然席燁请陈总监调查过吴司捷,确定他没有恋爱经歷,但他还是想亲自确认他是不是吴司捷的第一个。 既然被问起,吴司捷也交代了自己无趣的恋爱史: 「我从小到大当然有暗恋过几个女生,但觉得自己家里没钱,也不是特别帅,就没胆子去追人家。所以我也没交过女朋友。」 没交过女朋友,倒是交了一个男朋友。虽然席燁是超级天菜,但吴司捷还是不禁为自己没交过女友而惋惜地叹了口气。 即使不用他心通,席燁也看得出吴司捷为没交过女友感到可惜,因此不快地瞇起了眼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你还想交女友吗?」 「当然……」吴司捷本想照心中直觉回答,但说完两个字就察觉到席燁的杀气,求生慾使他开始猛摇头:「没有!当然没有!交女友多麻烦啊,我又不懂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哈哈哈。」 席燁这才平復心情,却又将目光幽幽投向吴司捷桌上摊开的女星写真集。 「你若觉得没交过女友很遗憾,我可以为了你偶尔扮女装。」他坐起身来,指向那本写真集,「保证比你桌上那本还要好看。」 闻言,吴司捷忍不住笑出声来,但看席燁一脸从容自信,又愣了愣。 「你是真的要扮女装?」 「真的,我会抽时间去研究怎么化妆,怎么打扮。我会尽量符合你喜好的类型,绝对不会输给你喜欢过的任何一个女性。」 吴司捷觉得好笑,然而席燁却是认真的,于是他也只能坐起身来劝阻: 「唉唷,不用啦,你哪有时间啊……」 《庙魂》再几天后就要开始拍摄,席燁接下来的行程将会以配合电影拍摄为主。他需要先跟其他演员一起上些表演相关的课程,接下来几乎有很长一段时间要绑在剧组,直到电影拍摄完成。而在这段期间,他也不能忽略社群经营,以免失去粉丝的关注度。虽然吴司捷可以帮忙回留言,但席燁开始要拍些短片跟照片什么的,才有素材可放。 「没办法,因为你就是喜欢马尾美少女,不是吗?」 席燁语气淡淡的,但吴司捷听得出话中酸意,就算他再迟钝,也知道该哄一下他的新男友: 「是没错,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事!十个马尾美少女,也比不过你啊!」 席燁挑了挑眉,「那你还会再追踪其他网美跟女星吗?」 连追踪都要管也太过分了吧,他只是点讚又不留言。 虽然暗自在心中抱怨,然而吴司捷还是认命地继续哄: 「不追了!也没什么好追的!都是一些庸脂俗粉,哪比得上我老闆?」 席燁总算被哄高兴了,抱住了吴司捷,将头埋在他肩颈。 「很好。你要说到做到。」 「遵命,老闆。」吴司捷安抚般地摸了摸席燁的背,忍不住失笑,「席燁,你意外的会吃醋欸。」 在关于蓝赤霞的事情上,席燁偶尔会流露脆弱模样,但除此之外,他平日看起来总是游刃有馀,他以为他在感情上也是这样,没想到是个醋罈子。对此,吴司捷觉得有点可爱。 「有时候你会说喜欢哪个女星,又说哪个啦啦队员很正。」席燁的声音有些闷,「我听了真的很想堵住你的嘴。」 「好啦,以后不说了。」 看来他要把写真集整理一下带回老家,也要清理他社群的追踪名单,手机桌布也要换成其他的。唉,之后他就连看美女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席燁继续抱着吴司捷,心中盈满甜蜜。 他很高兴吴司捷也喜欢他,昨晚的性爱也让他的身心灵很满足--但,他还是没有达成目的。 他还是不知道吴司捷接近他是为了什么,因为他的神通昨天完全被那个神明给挡住了。 思忖了一会,席燁决定直接问了: 「阿捷,你能不能直说,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十三章 刺青的真相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怀中的吴司捷身子僵住了。 席燁松开对吴司捷的怀抱,正色望向愣住的吴司捷。他决定坦承内心的疑问跟想法: 「我知道,你在谢师宴上对我说的驱鬼理由只是接近我的藉口。确实,你证明了我母亲还存在,但我很清楚,你对我还有其他目的。」 「我……」 吴司捷有口难言。他当然想跟席燁说个明白,但一说就会被神明警告阻止,他还能怎么样? 席燁静静地观察着吴司捷的反应。在他第一次带他回家时,吴司捷被问起有什么目的,也是像现在一样,急红了一张脸,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那时他以为吴司捷是想不出好的藉口,但如今他更了解吴司捷了,比起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看起来更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喉咙一般。 莫非,是他背后的神明在阻止他洩露目的? 席燁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然而他并没有点破,而是平静地问: 「出于某种理由,你没办法对我说明白,是吗?」 席燁认为,他还不能向吴司捷坦承他知道他有神明护佑。一旦承认了,他就必须解释情报来源,那就会让吴司捷知道席凯夫有玄学门路调查他,这会令吴司捷不悦且警觉心大增,他们的关係也会因此而变质。 吴司捷无力地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会后,他看向席燁: 「席燁,你相信我吗?」 对着那双澄澈的琥珀色眼眸,席燁便感觉向来冷硬的心瞬间变得柔软,想要对他交付全心的信任。 「相信。」 听见席燁毫不犹豫的回答,吴司捷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确实如你所想,我接近你有其他目的,而且没办法跟你说清楚。现在我只能说……我是为了照顾你的身心灵健康而来的。」 要阻止席燁自杀,就要确保他的身心灵健康。吴司捷觉得这就是他执行天命的最主要手段,而他为此也是鞠躬尽瘁,连躺下来献身都做了。 席燁挑了挑眉,陷入了思考之中。 他的身心灵健康,会影响到吴司捷背后的神明吗?所以吴司捷是这个神明派来的保母?这样想来,吴司捷背后的神明对他是抱持着善意的。 但为什么这个神明要特别照顾他呢?他想起他跟吴司捷去极莲宫时,宫主也说过他是带天命之人。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还是--这位神明要让他摆脱七乐明王? 席凯夫传来的玄学资料,席燁有抽空读过一些。上面写着,神明的力量取决于人们信仰的强度,信徒越是虔诚,神明就越是强大,能够庇佑更多人,得到更多信徒,就此反覆壮大势力。 然而人口有限,神明之间也会有抢夺信徒的情况发生。或许是吴司捷的神明,想让他改信,变成祂的信徒?就像席凯夫要席燁让吴司捷改信七乐明王那样? 见席燁沉默下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吴司捷也焦虑起来。若席燁还是怀疑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看吴司捷明显开始不安,席燁垂眼柔和一笑,伸手摸了摸吴司捷的头。 「你不用担心,虽然你不能说出接近我的真正原因,但我相信你,阿捷。」他搂住吴司捷的腰,在他耳边低低一笑,「那之后就再麻烦你继续照顾我了。我认为,昨晚的那种方式最能保证我的身心灵健康。」 吴司捷脸颊一热,推开席燁的脸。 「克制一点,我腰还会痠!」 席燁也不再纠缠,而是笑了笑,下床站起身来。 「我去做早餐,你再休息一下。」 席燁开始弯腰捡拾昨晚被他丢下床的衣服,此时吴司捷注意到,他腰背间有一个金色的刺青。吴司捷觉得那刺青图样虽然满好看的,但却透着一股邪门。他只是注视了一会,手臂上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吴司捷并没有说出他对刺青的感觉,只是随口一提: 「席燁,你居然有刺青喔,好意外。」 席燁闻言身体一顿,下意识地用手遮掩了一下他的刺青所在之处。而吴司捷并没有漏掉他这不自然的反应。若只是普通的刺青,为何席燁会想遮掩? 「嗯,之前认识了一个刺青师,满喜欢他的设计,就请他刺了这个图案。」 席燁一面回答一面快速穿上了上衣,遮住了那个刺青。 席燁说了谎。事实上,这个刺青在他十二岁时就有了,他被迫趴在按摩床上,在七乐明王的神像前刺上这个刺青,事成后还得在神像面前叩谢。 他不愿让吴司捷知道刺青的由来,因为这会牵扯到七乐明王。 且若不是七乐明王同意,认定对方为准信徒,信徒就不得对教外人士透露其存在。 就算没有这项教条,他也会隐瞒席家的信仰。纵使席家人对七乐明王的信仰异常狂热,但席燁仍有他们在信仰邪教的自觉,只是他碍于威胁,现在还无法摆脱而已。 「是满好看的。」 吴司捷没有再追问,而是暗自记下此事,打算回极莲宫问宫主。 -- 「你说你那个缘投朋友,身上有金色的刺青?」 林天富倒了一杯茶递到吴司捷眼前。 在席燁出门拍广告那天,吴司捷来到了极莲宫宫主的办公室,一坐下来就急着问这个问题。 「对,金色的,光看就会起鸡母皮,天富叔,你甘知影嘿係啥?」 林天富在吴司捷对面坐下,纵使是在寒冷的十二月,他依然是手持竹扇,穿着极莲宫的黑色制服背心外套,并未再多添衣物,彷彿根本不怕冷。 他摇了摇竹扇,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又没看过,那欸知影嘿係啥?你甘有相片?」 「……没有。」 吴司捷沮丧的垂下肩膀。在他指出席燁身上的刺青后,他马上就把衣服穿起来了,根本来不及拍照。 「不要紧,你可以画出来。」 「啥?我又不会画图。」吴司捷茫然道,「而且图案那么复杂,我早就忘记了。」 「你每天甘有咧认真打坐?」 「有啊。」除了被席燁折腾的那晚,他都有老实每天打坐半小时。 林天富篤定说道:「那你就能画。去我办公桌拿纸笔,照我的指示坐着画。」 儘管心中不解,吴司捷还是老实照做。他在办公桌上坐下,拿了张白纸放在桌上,右手提笔等待林天富的指示。 「闭上眼睛,专心回想那个图案。」 吴司捷闔上眼睛,毫无信心地努力回想那个图案。神奇的事发生了,那个图案竟真的慢慢浮现在他脑海中,且越变越清晰可见。 「想清楚后就开始画。」 听着林天富的指示,吴司捷睁开眼,笔下如有神,竟像影印机一样,把繁复精緻的图案完整地画了出来。结束后,连他自己都觉得神奇,不由得惊叫道: 「居然真的画出来了!」 林天富走到办公桌附近,看了看纸上图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你确实有咧乖乖修行,不然也不会画这么快。你现在有神通,再辅以我的言灵术,可以用念画重现你的记忆。」 「那你看得出这是啥吗?」吴司捷急忙问。 「别着急,让我详细看看。」 林天富拿起纸,静静地端详着上头的图腾。 以前也有信徒会拿着法器或镇符来问是否真有法力,林天富也会这样细看对方带来的物件,接着再告知此物是真是假。 当时吴司捷只觉得宫主厉害,有无法力一看就知道,但如今吴司捷却能看到林天富眼中流动着金光,顿时知道他在使用天眼通。那是能够见微知着,看透世间万物本质的神通能力。 半刻后,林天富面色凝重,在桌上放下了手中的纸,转为坐到待客泡茶桌前,闭眼沉思。 吴司捷不敢打扰,只能紧张地等待结果。 五分鐘后,林天富张开了眼。 「这个图腾,看似只是普通的曼陀罗艺术,实际上暗藏着奴役人的术法在内。是妖魔的手笔。」 「什么!」 吴司捷惊诧地站起身,而后又开始害怕,最后又涌上难以抑制的不捨及愤怒。 为什么席燁会被刺上这种脏东西?那个该死的刺青师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见吴司捷还想再问,林天富举起手做阻止状,叹了一口气: 「阿捷,上次你来时,我跟你说过,你朋友所深陷的情况,现在跟你说太多,反而係咧害你。」 「以你现在的能力,我也只能先跟你说这么多,不然对你太危险。」 林天富站起身来,打开房间角落的木柜抽屉,把一柄约手掌大小的迷你桃木剑拿出来,走到吴司捷旁边递给了他。 「这是开光后的桃木剑,你现在就能试试看,把意念注入里头。」 吴司捷接过迷你桃木剑,试着将意念注入里头,下一刻,迷你桃木剑便发出一阵金光,瞬间成了一把正常大小的桃木剑,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木香。 「哇靠!」 吴司捷惊呼一声,执剑站起身来。他感觉得到桃木剑正在与他共鸣,顿时回想起从前跳阵头的情景,于是他将身体打直,单脚举起,双手如雁,令剑随身动,步随剑行,踏出了一套俐落轻盈的七星步,木香也于舞剑间愈发浓烈,散逸满室。 「很好,你还记得七星步怎么走。」林天富很是欣慰,「好好拿着,保护好你那个缘投朋友。你的第一个考验就快来了。」 吴司捷心头猛然跳了一下,不过心中却又盈满了激昂的使命感。他现在有神通力了,他可以保护席燁。有什么考验就来吧! 但想到林天富仍不愿详细交代席燁的情况,吴司捷依然有些不满: 「天富叔啊,你说我能力不够,所以不能跟我说太多,就怕我有危险,难道就没有什么能够快速加强我能力的方法吗?」 林天富皱眉,拿竹扇敲了吴司捷的头一下,「戇囡仔,如果有速成的修行法,人人都是大仙了。你现在可以不用在庙里修行,已经是娘娘开恩。且如果让神明直接把神通力一次灌给你,你的肉身早就爆成灰了!」 「好啦好啦。」不想听林天富继续念叨,吴司捷赶忙岔开话题,「是说阿叔啊,你甘袂使去买一台手机仔?每次我要找你,都要跑来这里,很麻烦欸!」 「用手机讲话会有人监听,传讯息会被监看。」林天富又用竹扇敲了一下吴司捷的头,「像咱这款修行之人,会用别的方式联络。你若程度到了,自然也能学会。」 吴司捷不以为然,「谁会无聊监看咱这款老百姓啦?」 「戇啊……」林天富摇头大叹:「要不是有神明看顾,你真正活不到这个岁数。」 -- 一週后,《庙魂》正式开机拍摄。 清晨七点,经纪公司便派来保母车来迎接席燁,而他也带上了吴司捷。由于这几天的场景都会在外地的宫庙附近拍摄,所以席燁会留宿在外。席燁不想跟吴司捷分开太久,于是就带上了他。 「早安啊,老大!」 两人一上保母车,驾驶座的公司助理李子瑄就转过头来,向席燁露出热情有活力的笑容。 「早安,子瑄。他是我的私人助理吴司捷,这次也会跟我们一起去。」席燁以温和的语调介绍。 「你好,叫我阿捷就可以了。」吴司捷对眼前的可爱女孩微笑。李子瑄妆容完整,起了个大早却看不出一丝疲态,让吴司捷很是佩服。 「你好啊,阿捷,叫我子瑄就好。」李子瑄笑着向吴司捷打招呼后,便将头转回去,发动油门,「那我们出发吧,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有想吃什么早餐吗?」 「你买你的就好,我们都吃过了。」 「好喔。」 李子瑄继续驱车前进。 席燁闔上了双眼,想小憩一会。 昨晚,他想到隔天就要开始拍摄《庙魂》,便有些紧张焦虑,因此没睡好,脑中思绪更是停不住,开始回想起试镜角色的过程。 他的角色--小孔与他气质相差甚远,他本相当苦恼。但他想到了吴司捷。小孔跟吴司捷有着相似的背景跟人生轨跡,有了范本参照,他也演得顺利了些。 不过试镜时,他有些紧张,自认为没有表现太好。 正当他觉得没希望后,却接到了剧组的录取通知。 他很高兴,也跟剧组的导演交换了联络方式。在打过招呼后,导演又传来一则讯息:『我很看好你,期待你的表现,也请帮我跟王佩丽女士打个招呼。』 看到导演的讯息,席燁礼貌回覆致谢之语,心中却有了疑虑。 席燁的身分,其实在业界不是什么秘密,他们都知道他是席凯夫的儿子,而他的户籍也记在席家,因此他们也认为王佩丽就是他的生母。 只是七乐集团是各大媒体的金主,媒体也不会白目到爆料席燁的身世,除非席家授意经纪公司,想要以此炒作。 导演这话,似乎透露着他是看在王佩丽的关係上才给他这个角色的。席燁知道七乐集团的子公司有投资《庙魂》这部电影。 一开始,席燁只是隐约不悦,他不想靠着王佩丽的关係得到角色,但既然事情已定,他再纠结也无用,不如专心把角色演好。 然而在跟吴司捷去过极莲宫后,他却受了一番折磨,又听了席凯夫这些话,席燁这才察觉,这是王佩丽在整他。他之所以能够顺利拿到《庙魂》的角色小孔,是王佩丽在从中作梗。 因为《庙魂》有大量的宫庙拍摄场景,她就是想要七乐明王恨他,折磨他--但她越是阻挠,他就越要把这个角色演好! 想着这些事,他更加睡不着了。他本想去敲吴司捷的房门,抱着他一起睡,这能提升他的睡眠品质,但席燁又怕忍不住想扑倒他,放纵一晚弄得隔天精神更差。 于是他还是老老实实地一个人睡了,结果就是睡不到三小时,到了保母车上便昏昏欲睡。 吴司捷见席燁想睡,便拿出了他爱用的热眼罩替他戴上。 「谢谢。」感觉到一阵热意蒙上眼皮,席燁眉头舒缓,浅浅一笑,伸手想去牵吴司捷的手,但随即又想到李子瑄在场,因此又及时将他的手给收回来搁在大腿上。两人有共识,他们在交往的事必须要保密,在外头举止也不能太亲近。 而李子瑄透过后视镜看见两人的互动,双眼微微瞇了起来。 第十四章 阴庙邪祟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片场--树灵宫。 他们提早到了半小时,拍摄管制早已开始,树灵宫只有工作人员在布置现场,并没有民眾进来参拜。 虽没有极莲宫气派,但这也是一座颇有歷史的宫庙,以求财灵验而闻名。然而吴司捷甫一下车,便感觉到树灵宫不太对劲。 虽然现在是十二月,天气本来就冷,但树灵宫附近却透着一股沁入骨髓的寒冷,连厚重的衣物都无法遮掩。这不是一间正统的庙宇该有的气场。且冬日清晨的空气本该清冽,他却能闻到从里头传来一股混浊的臭味。 他记得在他穿越回来前,《庙魂》也是在这里拍摄的,树灵宫也因电影上映而迎来了一波朝圣热潮。 吴司捷很确定,树灵宫里头的不是神明,而是邪祟。前生电影上映所带来的鼎盛香火,根本就是在请祂吃吃到饱,壮大其之恶势力。 当下吴司捷便瞭然。 原来如此,这就是天富叔所说的第一个考验吧。片场不乾净,席燁跟剧组其他人也会受影响。且电影上映后带来的人潮香火,还会助长树灵宫邪祟的力量。他得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老闆,这里不太乾净。」吴司捷向席燁悄悄附耳道。 席燁闻言心中一惊,眉头微皱,低声问:「那怎么办?要请人来驱邪吗?但这里是庙宇啊……」 「有些庙里头住的是鬼,不是神。」吴司捷看见了黑气从庙门漫了出来,冷冷一笑,「现在是早上,鬼的能力不像晚上那么强,就算我无法应付,祂们也不可能追出庙宇曝晒在阳光下。我去看看情况,如果我不能处理,我会及时退出来,到时再请人来驱邪也不迟。」 「……好吧,你小心点。」席燁虽然担忧,但想来吴司捷有神明护佑,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吴司捷向庙门的方向快步前进,正当他要跨过庙门门槛时,一个工作人员连忙前来阻挡,口气不善: 「等等!我们还在布置,不能随便进来!」 席燁跟了过来,向工作人员温言解释: 「不好意思,我的助理有特殊体质,他说感觉这里不太乾净,想进去看看。」 工作人员认出席燁是演员之一,但仍一脸狐疑:「这里是庙,哪会有什么不乾净的东西?」 吴司捷问:「你难道不觉得这附近特别冷?」 工作人员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现在是冬天,本来就会冷啊。」 吴司捷叹了口气,由衷地羡慕这位工作人员。没有灵感的人其实才是最幸福的,能够对来自妖鬼的侵扰无知无觉,邪祟反而无隙可入,这种人才能平安过一生。 「没事,让他进去看看吧。」 听见他们的对话,导演马哲年走了过来打圆场,毕竟席燁不只是演员,还是本片投资人的儿子,当然得给他面子。 「谢谢马导演。」席燁微笑。 「谢谢马导演。」吴司捷跟着席燁道谢完,便朝庙里头的人们正色道:「为了安全,里面的人也请先带着摄影机撤出来。」 闻言,庙里的摄影人员显得困惑且不耐。他们一大早起来工作,肩膀跟身体疲累又沉重,才刚摆好摄影机的位置,现在就要撤出来,那刚刚他们岂不是白做工? 「你们先出来吧。」 马哲年颇感兴趣地望了吴司捷一眼,又向他们招了招手,摄影人员只好先扛着摄影器材撤出来,看看席燁的助理到底要搞什么把戏。 正当吴司捷要踏入庙宇门槛,便听见一个沙哑的男声由远而近: 「这位先生是何方高人,居然说我们树灵宫不乾净?」 吴司捷转头一看,一个穿着羽绒大衣的清瘦中年男子正瞪着他,眼中尽是掩不住的怒意。而他身边则跟着一个吴司捷许久未见的故人。 那是一个染着金发的削瘦年轻男人,眼下有着深深的黑眼圈,身上散发着一股浓厚的菸味。他讶异地看着吴司捷。 「阿捷?你怎么在这?」 「小朝。」吴司捷也很惊讶会在此处见到他,「你现在在树灵宫做事?」 「对啊。」 毕竟曾经是朋友,吴司捷总不能见死不救,于是便直言不讳: 「快辞职吧。你跟这位先生长期接触邪祟,印堂发黑,再继续下去迟早没命。」 一般人看不见,但吴司捷却看得一清二楚。这两人印堂所散发的黑气,都快要盖过他们的眉毛了。 小朝闻言心头一紧,中年男子却登时暴怒。 「放屁!」中年男子气得吐出一串问候吴司捷祖宗十八代的台语脏话,「敢来我们树灵宫找碴,不要命了你!」 「罗桑,别气别气,有话好好说,别跟小朋友计较。」 见罗一虎对吴司捷抡起拳头,马哲年赶紧上前安抚。树德宫宫主罗一虎不仅提供拍摄场地,也是他们拍《庙魂》的民俗顾问,据说也有些黑道背景,是得罪不得的人物。 看在马哲年的面子上,罗一虎收起拳头,哼了一声,抬起下巴来睨着吴司捷,语带威胁: 「少年仔,你确定要跟我们树灵宫槓上?你甘知影咱背后有谁?」 吴司捷不卑不亢:「我就事论事而已。你们背后有谁,我没兴趣。」 若他要调查树灵宫里的邪祟,就会得罪他们背后的人,那就得罪吧。 如果放着树灵宫里头的脏东西不管,剧组的人身心都会受影响,而他更不希望让这种污秽沾到席燁身上。 他循天理正道而行,不愧对本心,又有何惧? 「真嚣张!」罗一虎瞪了吴司捷一眼,面色不善地问向身边的小朝,「朝仔,伊係你的朋友?係哪一间宫庙来的?」 小朝面有愧色地垂下眼来:「……极莲宫。」 「喔,係你以前待过的大庙捏,难怪那么嚣张。」罗一虎又哼了一声,环起胸来,挡在了庙门正中央,「啊我就是不让你进去,你又能怎样?少年仔,我劝你现在跟我道歉,我还可以不跟你计较……」 「那就得罪了。」 吴司捷向罗一虎拱了拱手后,将流转于全身的气集中至脚下,施展了神足通,在眨眼间绕到了罗一虎身后,顺利进了庙宇之中。 眾人见状都是一惊。在他们眼中,吴司捷此招无异于瞬间移动。席燁也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他不知道吴司捷还会这个。 「你!」 吴司捷在眼前消失,让罗一虎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又感到愤怒,跑进庙中想把吴司捷拉出来,但吴司捷又发动神通,双脚一蹬,如飞翔般轻盈地跳到了庙中红色樑柱之上,採单脚跪蹲姿,遥遥望向殿中黑面王爷神像。 见吴司捷又跃到樑柱上,眾人又是一惊,纷纷挤在庙门前,想看看吴司捷接下来会做什么。 当吴司捷一看见神像,便感觉到一股黑气朝他迎面扑来,夹带着强烈的敌意。 吴司捷掏出口袋中的迷你桃木剑,注入意念,让桃木剑变成了正常大小的剑。 这招引来四周一片惊呼,他们原以为吴司捷只是装神弄鬼,没想到好像真有本事,因此越来越期待他接下来的行动。 「还不现身?」 吴司捷手中桃木剑直指神坛上的黑面王爷神像,横眉竖目沉声喝问。 黑面王爷,是树灵宫供奉的主神,然而神像却散发着阴寒的黑气,显然神像里的住客早已并非神明,而是贪求香火供奉的妖鬼。 而面对吴司捷的喝问,神像并无反应,彷彿祂真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无须理会凡人的无礼冒犯。 「祢如果现身,我愿意请人来超渡祢,让祢重新入轮回,来世再修行。而不是在这里侵占庙宇,欺骗香火,残害庙里的人跟信徒。」 纵使是对恶鬼,也不能凭一己喜怒随意斩杀,应以渡化为先,若逼不得已才须动武。 在还没有领悟神通前,吴司捷遇到擅自入梦的鬼,也是会尽力劝服,让祂们自行想开而后自愿投胎轮回。若他说服不了鬼,就会请极莲宫的人来处理。 『笑话!本仙既能在这里享受香火祭祀,为何要重回轮回遭受人间苦难!』 此时一把阴惻惻的尖利嗓音在吴司捷脑中忽然响起,令他心头一跳。 看来这鬼修为不小,竟能在白天对他传音入脑,而不是夜晚进入他梦中才能沟通。而祂能有如今能力,都是因为信徒的香火供养及尊崇。 这鬼不好应付。若应付不了,就用神足通逃走再搬救兵来吧。 「好吧。」 既然鬼不听劝,那就只好动武了。 吴司捷手执桃木剑往虚空一劈,一道月弧状的金色剑气便朝殿中神像激射而去。 神像被剑气精准砸中,登时碎裂成两半,一隻面目可怖的妖鬼一面尖叫,一面从缝隙里头鑽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 那妖鬼有着一头黑色长捲发,全身缠绕着黑气,丑陋扭曲的五官满是憎意。 其他人见状俱是惊得张大嘴巴。他们看不到妖鬼,听不见祂的惨叫,也看不见桃木剑射出的金色剑气,但却能看得到神像碎裂。 「王爷啊!」 罗一虎见神像被毁,吓得肝胆俱裂地跪了下来,一秒后又当场昏了过去。而小朝也没上前扶起他,而是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蹲在樑上的吴司捷。 「总算现身了。」 吴司捷居高临下地看着妖鬼。妖鬼向吴司捷恶狠狠地瞪来,瞬间飘到了他眼前,身体骤然变成原先的两倍大,举起一掌奋力向吴司捷脑门拍下。 吴司捷及时闪过,运用神通瞬移到了对面樑柱之上,右手一挥,又用桃木剑对祂射来数道金色剑气。 妖鬼心中冷笑,不屑如此简单的攻击,飞身闪过几道剑气。然而下一刻,祂却被剑气击中背后,痛得双目瞠裂,愤怒大声惨叫。 原来其中一道剑气被吴司捷操控着,在妖鬼专心闪躲朝他面门飞来的剑气时,趁其不备攻击了他的背部! 那剑气碰到妖鬼,便如强酸浇肉一般,伤口直冒黑烟,烫得祂痛不欲生。 「现在愿意跟我好好谈谈了吗?」吴司捷淡淡地看着祂。 妖鬼面目更加狰狞,心下又恨又惊。 这后生小辈看上去还很年轻,怎能运用神通至此,面对祂甚至能丝毫不露怯意? 在祂还没入驻树灵宫前,也有几个道士想收服祂来扬名立威,但下场当然是被祂打败,体验了被妖鬼杀死的恐惧,灰溜溜地结束他们的修行人生。 而在祂寻得这座无神之庙,安驻此地接受香火供奉后,便一直以这安全的方式壮大力量。 信徒前来拜祭,自然也会向祂许愿,求祂保佑。别的祂不在行,但若信徒祈求钱财,祂都是有求必应,因为祂有些鬼手下,能命祂们使用五鬼搬运法为信徒运去钱财,代价则是信徒身上的精气。 信徒见来此处求财有效,自然奔相走告,长久以来,树灵宫便以求财灵验扬名,养出了一批忠实信眾。 当然,信眾们并不知道他们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被吸取精气的他们,几个月后身体就会出状况,十年内就会撒手人寰,而这也怪不到祂头上。 祂本以为只需继续这样下去,就能逐渐取得与神明相等的能力,再逼那些正神承认祂是神,自此就能安享神位。 然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后生小辈,居然想破坏祂的大计!祂决不会让他得逞! 『通通出来!宰了这个无礼的后生小辈!』 随着妖鬼昂颈一声尖啸高呼,忽然有十几隻鬼从四方墙角鑽了出来。眾鬼或青面獠牙,或五官淌血,身上满是血污黑气,模样很是可怕。 吴司捷眼神一凛。能召唤百鬼,这妖鬼竟在民眾香火供奉中成为鬼王了! 即使吴司捷早已见惯鬼魂,但此刻被十几隻恶鬼围住,他应该要感到害怕,然而很神奇的,他此刻并不为此景畏惧,反而心中冷静无比。 当眾鬼张牙舞爪要朝他扑来时,吴司捷又往下一跃,落到了殿中央,快速踏起了出阵时的七星步。 七星步,是神将的步罡,能够禁制外物与鬼神。虽然现在他没有开脸,但由身怀神通的他踏来,依然能起到震慑之效。 恶鬼们见吴司捷手中桃木剑缠绕金光,又感觉到他踏步时引起的气场震动,纷纷露了怯,止住动作,不敢轻易靠近他。 妖鬼见手下如此没用,气得身体又再涨大一倍,朝祂们尖声咆哮: 『这后生随便耍两招就唬住了你们?快去杀了他!』 『大仙,但他并不是我们能应付的呀……』 其中一个鬼魂无奈道。祂们这群鬼能到现在还没魂飞魄散,除了依赖鬼王跟这间阴庙的庇护,也靠着审时度势之能。若像先前那些鬼同事们,一听鬼王号令,就去衝上去无脑攻击惹不起的敌人,祂们早就不在了。 『废物!一群废物!』 妖鬼狂怒,想出手教训祂的手下,又怕自己一掌下去对方直接魂飞魄散,最终还是收住了拳头。手下们虽无能,但能给祂撑门面,留着还是比不留的好。 吴司捷这才发现自己现在可以听见鬼魂间的谈话,于是停下踏步罡,试着跟鬼直接沟通: 「祢们若愿意,我可以请人来超渡祢们。」 『真的吗?』 在鬼王的势力范围内,眾鬼也能不入梦与阳世之人谈话。其中一隻鬼将掉下来的眼珠塞了回去,向吴司捷投去希冀的目光。 『别听他胡言!』妖鬼气急败坏地大吼。 「是真的。」吴司捷掏出口袋里的机车钥匙,上面掛着平安符跟迷你木製葫芦钥匙圈。他将葫芦的盖子打开,朝眾鬼们秀出开口。 「你们若愿意,就进这个葫芦,时候一到,我请认识的道士开坛作法,超渡你们,让你们去投胎。」 之前若遇到无法在梦中劝其放下执念的鬼,他也会这么做。醒来后,他就会对候在他床边的鬼使用葫芦,把祂们吸进去,再交给极莲宫的人,等他们寻个好日子作法超渡祂们。有些鬼死亡过久,生前记忆所剩无几,连自己残留人世的原因都不清楚,只能以法术去超渡。 闻言,眾鬼们静下来面面相覷,都在同伴们惨白的脸上看见了心动。 『你们不仅死了,还傻了!』妖鬼勃然大怒,决定先不管自己无用的手下,『算了我自己来!』 第十五章 圣母降驾 妖鬼瞬间移到吴司捷背后,往他毫无防备的后脑勺猛力挥拳而下。从背后偷袭祂也会! 然而祂的拳头却在离吴司捷三公分处时,又像碰到火焰般似地,被烫得收了回来。 祂心中惊疑之馀更是忌惮。这后生身上竟有罡气护身! 吴司捷感觉到背后忽有冰风吹过,关上葫芦后将其收入口袋,旋身挥了一剑,对飞速退后的妖鬼怒道: 『为何祢硬要跟我打!我不是都说了会找人超渡祢了吗?』 妖鬼冷笑:『若随你去被超渡,才是自取灭亡!本仙自知恶贯满盈,若走了奈何桥,要先下地狱受刑,就算入轮回,来生也只能成为畜生受几十世的苦!不如现在将你格杀,或于你剑下魂飞魄散来得痛快!』 既然妖鬼决意如此,吴司捷也不再废话,琥珀色的眼眸中燃起熊熊战意。 下一刻妖鬼猛地逼上前去,吴司捷立刻挥动手中的桃木剑迎击。然而妖鬼身形灵活,如烟般飘忽不定,一时之间吴司捷竟半剑都没砍到他。 妖鬼惧怕那会转弯的剑气,索性採取近身战策略,让吴司捷无暇发动剑气。祂不停闪躲吴司捷的剑势,在近处朝他挥拳,但却都被吴司捷灵巧地闪过,一时之间,双方竟是打得不相上下。 随着双方交战,庙内阴风大作,掛在樑上的红灯笼被吹得不停摇晃,神坛上的红烛及香炉都被颳得翻倒在地。庙外眾人见状本能地退后了三步,但目光仍是捨不得离开与无形之物交战的吴司捷。 「加油啊!助理小哥!」 这时其中一人忍不住出声喊了加油,触动了其他人的心。他们虽然看不到吴司捷在跟什么战斗,但却被他战斗的身姿给感动,于是加油声开始此起彼落: 「加油!」 「打败那隻鬼!」 吴司捷听见来自庙外的加油声,一腔热血涌上心头,于是更加卖力地攻击妖鬼,将气集中在手上,让攻击速度加快。他加速的动作看在庙外眾人眼里,就好像按下了影片二倍速播放键一样,令他们嘖嘖称奇。 妖鬼似乎开始招架不住他的攻击,显出了狼狈之态,甚至还被他砍到了几剑,数道伤口冒着黑气,神情更加狰狞,这令吴司捷更觉自信,决定乘胜追击。 庙外的席燁则是看得心焦如焚。他看不见吴司捷在跟什么战斗,但他感觉得出对方不好对付。 他真想跳进庙里把吴司捷带出来,但也清楚自己贸然闯入只会碍事。吴司捷说过若他无法应付便会撤离,此时他也只能相信他了。 一人一鬼继续缠斗,数番攻防之下,双方竟都没打中对方。 此时妖鬼于内心奸笑,因为祂发现祂的策略是成功的。祂故意对吴司捷发动他能闪过的攻击,再偶尔佯装不敌吃他几剑,引他继续攻击,藉此削减吴司捷的体力。 这后生虽然有些唬人的本事,但在近战上并不出色。且人类体力毕竟有限,几十回合的攻防下来,吴司捷汗如雨下,渐现疲态,此时妖鬼忽然瞬移到他身后,又是一拳呼啸而去。 「啊!」 这次妖鬼的拳头确实击中了他,吴司捷只感觉自己的后脑被一股冰意骤然穿过,脑子就像是被丢入冰水之中一样发冻,紧接而来的是一阵剧烈头痛,眼前突然一片黑。 妖鬼得意洋洋。果然,吴司捷毕竟不是金刚之躯,体力在打斗中逐渐减少,连带着护身罡气也维持不住。 看来他可以开始料理他了。 挟带黑气的鬼拳又击穿了吴司捷的后脑杓,这次他再也撑不住,痛苦地跪倒在地,手中的桃木剑无力地垂下掉落地面,引来眾人一片担忧尖叫。 鬼的攻击不会给人带来外伤,但却能直击人的魂魄,吸走人的精气。连中妖鬼两拳,吴司捷感到生命力正迅速流逝,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 妖鬼冷笑着,如黑洞般的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吴司捷勉强睁开眼睛,想要再度举起地上的桃木剑反击,但眼前仍是一片黑暗,手臂无法抬起。 完蛋了,他不应该仗着神通而恋战,应该要早点撤离的,来不及了…… 「阿捷!」 「老大,很危险,你不能进去!」李子瑄叫道。 「对,你别进去,若有事我可无法跟你家里交代!」罗哲年急声附和。 「放开我,我要进去救他!」 他听见了席燁紧张地大叫他的名字,以及其他人阻止他闯进来的声音。 「拦着他,别让他进来……」 吴司捷气若游丝地说道。他感觉妖鬼的黑气缠绕上他的身躯,如同毒蛇般紧紧束缚住他,令他无法呼吸,全身如坠冰窖。 他的任务要失败了,不知道他会回到原来的时空,还是就此死去? 抱歉,阿嬤,没能好好孝顺你,带你住豪宅;抱歉,席燁,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小辈,你还算有意思,死后本仙会让你成为我的手下,感激涕零吧。』 妖鬼现身在吴司捷身前,毫不留情地挥出最后一击,狞笑着往吴司捷的心脏上打去。 然而下一刻,吴司捷身上忽然金光大作,从背后迅急喷出两条金色捆仙索,眨眼间便将妖鬼严实地捆住。 『啊啊啊啊啊啊!』 捆仙索深深陷入了祂黑色的身躯,祂不停抽搐扭动,五官皱成一团。随着捆仙索挤压他的身体,黑气也从祂的身上不断渗出,祂庞大的身躯也逐渐缩小为一开始的模样。祂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折磨,尖锐的哀嚎声回荡在庙宇之中,吓得在边上观望的鬼魂们纷纷缩回了墙角内。 吴司捷张开眼,在眾人诧异的目光中重新站起身。他神态平静,开口竟是一道庄严的女声: 『你作恶多端,侵占神庙,本该在他剑下魂飞魄散,但这对你来说刑罚实在太轻,还是老老实实进地府受审吧。』 妖鬼不敢置信地看着吴司捷,彷彿在他身上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端庄女性形象。 『天上圣母……不!我不去!啊啊啊啊啊啊唔唔!』 吴司捷从容地扬了扬手,捆仙索便随之伸长弯曲,牢牢地捆住了妖鬼的嘴。 几秒后,两名身着黑袍的阴差忽然随着一股青烟现身,向吴司捷恭敬地拱手作揖。 『参见圣母娘娘。请恕下官来迟。』 『无妨,地府本就事多。有劳你们把他抓回地府。』 『是。』 阴差们各自抓住了妖鬼身上的捆仙索一端,下一刻,阴差们跟妖鬼的身影便瞬间消失在庙宇之中,而天上圣母则操纵着吴司捷的身体走出庙宇后,也随之退驾。 神明退驾后,吴司捷取回身体主导权,只觉头晕目眩,双腿一软快要栽倒在地,最终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吴司捷抬眼一看,是双目含泪的席燁。 「席燁……」吴司捷神智仍有些恍惚,但看到席燁便由衷放下心来,「还好你没事……」 「阿捷,有事的是你。」席燁又心疼又无奈,「你真的太乱来了,现在跟我去医院检查。」 「我自己去就好,你还要拍戏。」 说了两句话后,吴司捷感觉自己已能站稳,于是面带尷尬地推开席燁的怀抱。现在周围一堆人,他们不宜太过亲近。 「让席燁带你去医院吧,反正今天也没办法拍摄了。」 马哲年看着庙内碎裂的神像、东倒西歪的物件,还有昏倒在地上的罗一虎,叹了一口气,对小朝皱起眉: 「罗桑还没醒来,你要帮他叫救护车吗?」 「喔,对,应该要叫。」小朝原本一直盯着吴司捷看,被马哲年提醒,这才如大梦初醒般,掏出手机打电话叫救护车。 吴司捷虽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事,但还是对毁了剧组拍摄而愧疚: 「对不起……」 「别道歉,你刚刚的战斗,我们都看在眼里。」马哲年笑道,「虽然我们看不到鬼什么的,但看你这样跳上跳下,最后还用女声说话,就算不信邪也得信啊。」 「对啊!而且我感觉确实没那么冷了!」刚刚吐槽吴司捷冬天本来就会冷的工作人员说。 「我身体也没那么沉重了!」一个摄影助理向吴司捷真心道谢:「谢谢你啊!」 「只是马导,我们又要另找拍摄场地了,摄影时程又会延后。」副导苦着一张脸。 「这也没办法,唉,做这行本来就常会遇到突发状况……」 马哲年也觉得头痛。摄影时程延后,会打乱演员的档期,到时候又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这行最重就是人脉,得罪人可是很麻烦的。 「如果场地只要是宫庙就可以的话,我可以帮忙乔乔看。」吴司捷说。 「喔?」马哲年眼前一亮,「对、对!你是极莲宫的人!可以拜託你吗?」 「可以,但要跟我说要借多久的时间,我回去拜託宫主。」 「没问题!太好啦!」马哲年如释重负,转头跟席燁说,「那再麻烦你把他加进我们剧组群里面,方便连络。」 「好。」席燁頷首。 「那快点带他去医院吧。」马哲年向席燁微笑道,又跟副导交代:「跟演员们说今天不拍了,其他人跟我去帮忙收拾一下。」 「谢谢罗导,不好意思麻烦大家。」向在场的工作人员点头打过招呼后,席燁便向吴司捷说:「阿捷,我们走吧。」 「等我一下,我去捡个东西。」 吴司捷走进庙里,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迷你桃木剑放入口袋。接着,他又掏出了机车钥匙,打开了悬掛于上的木葫芦盖子,对着藏起来的鬼魂们说: 「我刚刚说的都算数。祢们若愿意跟我走,我就请人超渡祢们。」 鬼魂们闻言,又纷纷冒出头,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如今鬼王已经不在,吴司捷听不见祂们在说些什么,但仍在原地等待着。 『那个人可以相信吗?』 『不要吧,刚刚你们没看到天上圣母上他的身?若是我们也被抓去下地狱怎么办?』 『下地狱就下地狱吧,我已经不想再当孤魂野鬼了,无聊到我寧愿再死一次,现在对我来说,也跟地狱没两样了。』 『如果沦落畜生道,能当隻猫狗也不错。当人多惨啊,没看到来祭拜的人都一堆烦恼吗?』 『也是。总觉得当隻蟑螂也比当人好,没脑子就没有烦恼跟痛苦。』 『说得没错。』 鬼魂们达成了当人比当畜生还可怕的共识,便纷纷飘向了葫芦开口。葫芦瞬间就像吸尘器一般,将十几个鬼魂一次吸了进去。 将眾鬼收入葫芦之中后,吴司捷盖上了葫芦盖子。 此时此刻,盘据在庙中的阴气终于全部散去,所有人都感觉四周暖了一些,灰濛濛的云层间也透出了金色的阳光。 --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驾驶座上的李子瑄显得相当兴奋。 她面露崇拜之色,称讚吴司捷的身手不凡,又问了许多鬼神相关的问题,还问了他是怎么修练神通的。 吴司捷也一一仔细回答,他对正妹总是比较有耐心的。不过十分鐘后,席燁就淡淡表示吴司捷需要休息,李子瑄这才安静下来。 他们到了最近的医院掛号,由席燁盯着吴司捷去做全身健康检查。所幸检查过后,吴司捷身体并无异状,席燁也总算真正放下心来。 之后吴司捷也打电话联络极莲宫的人,问宫主在不在。还好林天富在办公室,不爱讲电话的他听了吴司捷要借场地拍摄,没多问什么,便爽快地答应了。 乔定极莲宫出借的时间后,宫庙场景的拍摄将延到三天后,而在这三天则改为拍其他场景。如此一来,拍摄行程便不会延误,让剧组上下对吴司捷相当感激。 眾人一番忙碌下来,也到了傍晚。工作人员订了数间双人房,吴司捷自然与席燁同住。 一回到饭店房间内放下行李,席燁便伸手抱了过来,将吴司捷紧紧搂在怀中。 吴司捷心中一软,伸臂回抱,又马上说: 「今天很累,不能做。」 「我知道,但我需要充电。」 「我是行动电源喔?」吴司捷失笑,但还是任席燁抱着,「你要先去洗澡吗?」 席燁把头颅埋在吴司捷肩膀低笑:「不能一起洗吗?」 「不行!」吴司捷脸一热,他用膝盖想也知道一起洗会发生什么事。到时他们真的明天连起床吃早餐的体力都没有。 「好吧。」今天吴司捷经歷一番折腾,席燁当然也没那么禽兽,只不过是想逗逗吴司捷而已。他松开对他的怀抱,笑着亲了一下吴司捷的脸颊,便拿着一包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在席燁进浴室时,吴司捷也开始每天的打坐。 他闔上眼,在地上盘腿坐下,掌心朝上,指尖轻轻相触,将双掌放在双脚之间。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缓慢而深长,属于个人的思绪开始淡去,随着每一次的呼气吐纳,他心中的浮躁和杂念也渐渐排空。 吴司捷的四周变得一片寧静,连空调运转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接着,他看到一片金光,一股暖流由他天灵盖缓缓浇下,鼻间縈绕着檀香味,那正是神明伴在他身边的证据。 第十六章 荒唐史 半小时后,吴司捷感觉檀香渐淡,神智一片清明。每当打坐结束后,他就会察觉体内的神通力又再度增强了。 一般人要藉修行获得神通,需在静心内观中提高意识层次,方能使神通初显。通常资质特殊者,至少也要半年才能修得神通门槛,而对于缺乏慧根的人来说,可能修一辈子都修不出神通来。 但吴司捷觉得,他在打坐修行时,是神明直接把神通力输入他体内,才能让他在短时间内有大幅度进步。神足通、桃木剑的剑气、罡气护身等能力,都是在他入定时突然顿悟的。 有时他会想,他就像是神明所操纵的游戏角色,而这些能力就是神明帮他点的技能点。 比起其他循规蹈矩的修行者,他简直就像开了外掛。 不过神明如此重视他,也代表他要面对的考验,就是需要这么强的能力才能应付吧。 今天虽然驱鬼成功,但过程实在太过凶险,如今想来还有些后怕。 不知道之后还有什么样的考验在等着他?再担心也无用,该来的总是会来,就好好地去面对吧。 吴司捷睁开眼,从地上站起身来,便看到已经换好睡袍的席燁躺在床上滑手机。席燁知道吴司捷有打坐习惯,所以并没有打扰。 「换你洗了。」 「好。」 等吴司捷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席燁便神色晦暗地将包里的七乐明王神像拿了出来,在床头旁的柜子上仔细地摆放好。 他拿出的是迷你版的神像,外出专用的。七乐明王可不会管你出外方不方便,若没有每天早晚行跪拜礼,就会透过刺青来折磨你,所以他只能在吴司捷洗澡时进行跪拜礼。所幸只需十分鐘,还算好隐瞒过去。 跪拜完后,他便躺回床上。十分鐘后,吴司捷也洗完澡,快速吹完头发后,便往饭店床上倒去。嗯,躺起来没席燁家的床垫舒服,看来他也是被惯坏了。 席燁放下手机,理所当然地抱了过来,吴司捷也习惯地摸了摸他的头。 交往前,席燁给他的感觉是温和有礼的贵公子,跟他那些满嘴干话的损友不同;交往后,他才发现席燁原来是隻爱撒娇的小狗,只要私下独处,就常常会靠过来,向他索取拥抱跟亲吻。 但想想他的身世背景,也是情有可原。 席燁在该撒娇的年纪失去母亲,又被父亲丢给帮佣照顾,在最需要亲情的时候感受不到家庭温暖,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太过残酷。 现在,席燁遇到他这个可以撒娇的对象后,开始想去弥补童年缺失的东西,吴司捷完全可以理解。 「今天我真的很担心。你明明说过你若无法应付,会提前撤离的。」 席燁声音闷闷的。在他看到吴司捷在庙中无力跪下时,他的心彷彿被紧紧捏住,完全无法考虑进宫庙会惹怒七乐明王,只想要衝进去把吴司捷拉出来。 想起今日之战,吴司捷也觉得心虚。 「抱歉,当时我以为我能打败祂。」 而且其他人一直在外面替他加油,若他提前撤离,不是很没面子吗? 不过确实是他大意了,仔细回想当时战况,妖鬼根本是在引诱他继续攻击,消耗他的体力,最后抓准机会要了结他性命。要不是他请了懿旨在身,天上圣母及时降驾,他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唉,确实该反省。 「别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席燁嗓音沙哑,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眸,「阿捷,你对我很重要。」 回想起那怵目惊心的一幕,席燁便感觉到一股深沉的恐惧,如冰流般迅速侵入他的心底,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知道他喜欢吴司捷,但没想到他在自己心中的份量已经这么重,重到令他开始害怕,如果有一天吴司捷离开了他,他该如何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不想再失去他生命中难得的温暖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 吴司捷感受到席燁在发抖,连忙先答应他,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背。 不过,他其实也不能保证什么,谁知道前方还有什么考验等着他呢? 想到林天富曾说席燁牵涉到他无法应付的势力,还有他身上那暗藏着奴役人术法的刺青,他就觉得头痛。 吴司捷并没有告诉席燁他刺青有术法,因为林天富不赞成。 他说,若贸然告诉席燁这件事,会有两个结果。若他不信,他们的关係会受影响;若他信了,而採取了什么措施,惊动了为他刺青的人的话,反而会让席燁有危险。 唉,也只能随机应变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去掉这个刺青…… 「还有,你也不用跟子瑄太过热络。」 正当吴司捷陷入思考时,席燁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干嘛?你又吃醋喔?」吴司捷无奈又好笑地揉了揉席燁的头。 「是有一点。」席燁也笑了,「但最主要原因是,她是我父亲派来监视我的人。」 「啊?」吴司捷愣住,「那你知道,还能让她当你助理喔?」 「没有她,也会有其他人来监视我,就留着吧。」席燁淡然道。 吴司捷哑然。之前不是说他们父子关係有变好吗?怎么还派人来监视自己的儿子?豪门真的很变态,硬是要把生活演成一部谍战片。 「所以你不用跟她说太多你的个人情报。」席燁双眼微瞇,「连怎么修练神通都说了,你从来没跟我说这些。你刚来我家时,还说过你只有阴阳眼,不会法术。」 吴司捷又心虚起来。男人总是很难抗拒美女崇拜的眼神跟语调,不知不觉就讲了一堆。如果他是能上酒店的有钱人,大概被灌几杯迷汤,就会甘愿成为火山孝子了吧。 「我一开始真的没骗你!是我最近两个月开始修练,才能使出这点功夫。至于七星步桃木剑那些,是我以前跳阵头本来就会的。而且我说的修练方法其实也就是打坐方法而已,也没啥吧……」 席燁见吴司捷急着解释的样子,忍不住失笑柔声道: 「没事,我相信你。」听到吴司捷提起阵头,让席燁又想起那个跟在罗一虎身边的金发男子,「那个叫做小朝的人,是跟你以前一起跳阵头的朋友吗?」 「对。」想起那段荒唐的日子,吴司捷便面露尷尬,看上去很不想面对自己的黑歷史。 「但你看起来对他并不热络?」 虽然席燁早就透过陈总监知道吴司捷没跟阵头朋友联络,但他还是想听吴司捷自己说出来。他想要亲自了解吴司捷的过去,而不是藉由冰冷的资料来揣测他。 吴司捷叹了一口气: 「因为我们也很久没联络了。看到他,就想到我过去不懂事时,做出的一些鸟事。」 席燁好奇地看着他,「你做了什么事?」 「……一定要讲吗?」 吴司捷自认目前在席燁心中的形象很好,且他们还在热恋期,他怕讲出来席燁对他的评价会大打折扣。 「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想了解。无论你过去做过什么,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感情。」席燁真诚地说。 吴司捷因席燁的话语而十分害臊。演员真可怕,情话张口就来。 「……好吧。」 于是吴司捷便开始讲述他年少时的荒唐史。 因他五岁就失去双亲,由阿嬤带大,家里又没什么钱,所以一直很自卑,到了青少年时期,同儕间的攀比心又更重了,每当他们拿出最新手机互相炫耀时,总是令吴司捷无地自容。 他怨恨为何自己父母早逝,家里又没钱,让他在学校丢尽脸面,于是他开始翘课逃学,为的就是逃避这一切。虽然知道阿嬤很担心他,但他就是不想回学校面对那些嘲笑他的目光。 而他因从小就跟极莲宫有渊源,林天富看到他逃学也会念他几句,然而吴司捷处于叛逆期,根本不听劝。后来林天富看他不爱读书,索性介绍他加入了阵头,至少还在自己的看管之下。吴司捷也因为出阵能多少赚点零用钱,便答应了。 于是,他也因此结识了阵头的朋友。他们都不是出生于富裕家庭,也不少人是单亲家庭出身,这让吴司捷终于没那么自卑了,也让他更愿意跟这些朋友一起玩,而不是跟学校的同学相处。 他们一起上撞球间、偷骑家长的机车去跑山、抽菸喝酒、跟其他不良少年打架,然后在被警察发现时奋力逃跑,最后在成功逃脱时回到某个朋友家或是ktv庆祝。 现在想起来,他们总是在做一些自以为很酷的蠢事,然而那时的快乐却也是货真价实的。 直到有一天,他们在ktv聚会时,其中一人拿出了几粒彩色药丸--那个人就是小朝。 小朝说,这是他为了兄弟们,花了好大力气才搞来的好货,比起这些神奇药丸,香菸根本只是小孩的玩具。 那时眾人叼着菸面面相覷,都不敢轻易尝试。然而小朝说得天花乱坠,还疯狂挑衅说不敢吃的人就是卒仔。且他那时已加入了金蛇帮,开始替帮派做事,所以手头上有些钱,常常请客,在他们这群朋友中颇有地位,说话也有份量。 于是有几个人无法拒绝,又对药丸的功效好奇,就真的要配酒吞下去。 这时吴司捷刚上厕所回来,一看到他们要吞那药丸,第一个反应就是衝上去拍掉他们的手。 『干!吴司捷,啊你现在是怎样?』小朝将菸蒂捻熄在菸灰缸,愤怒地站起来瞪着他。 吴司捷理直气壮地吼回去:『北七啊!那一看就是毒品,他妈会上癮!上癮了就要花很多钱去买,啊你们都很有钱是不是?』 小朝冷笑:『干,吴司捷你真的很没种,这是我从我老大那里搞来的好东西,现在都被你打到地上弄脏了,你他妈怎么赔?』 吴司捷更火大了:『是要赔三小!拎北一块钱都不赔啦!你把那种东西带来要害大家,算什么兄弟?』 『干!』 小朝气急,当下一拳就朝他灌来,吴司捷惊险闪过,也激动地挥拳回击,最后两人扭打成一团。后来其他朋友连忙把他们拉开,这件事才没有惊动到包厢以外的人。 而知道那药丸会上癮后,自然也没人敢碰。 于是他跟小朝的樑子就这么结下了。 这起事件过后的三天,吴司捷晚上回到家里,就看到阿嬤愁眉苦脸的坐在客厅发呆,连电视都没看。 吴司捷很疑惑,因为这时间阿嬤的麵摊应该还没收。吴司捷因常常翘课,对阿嬤心怀愧疚而不敢常见她,才会挑这个时间溜回家。 而他在看到阿嬤唉声叹气时,还是忍不住上前问她怎么了。 阿嬤背过身去,吸了吸鼻子,说今天他们的麵摊被砸了,客人都被吓跑了,就提早收了。 吴司捷顿时有如五雷轰顶。那麵摊可是他们家主要的收入来源!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要去砸一个老妇人的麵摊? 他赶紧追问阿嬤有没有受伤,阿嬤说完没有,又转过身去,不想让孙子看见自己流泪的模样。 吴司捷又气又心痛。会前来砸摊,就是跟他们家有仇。阿嬤向来待人和善,不可能跟人结仇,会跟人结仇的是--他自己。 吴司捷很快便想明白是谁前来砸摊。 是小朝。他加入了金蛇帮,除了他们这群阵头朋友外,在金蛇帮也有其他兄弟。听说他最近在帮内升了什么干部,更是气焰嚣张。 吴司捷才知道自己给家里带来了什么麻烦,顿时后悔万分,忍不住落下愧疚的泪水来。 他决心要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于是约了小朝出来一对一谈判。 然而小朝却带了一群金蛇帮的人过来。小朝说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他愿意再给吴司捷一个机会,只要他也一起加入金蛇帮,帮老大做事,他们就还是好兄弟。 而吴司捷断然拒绝。他早已决定解决这件事后,就要回去好好读书考高中,当个孝顺孙子,不再跟他们一起廝混让阿嬤担心,当然更不可能加入什金蛇帮。 于是小朝当场变脸,在他的呼喝之下,他背后的帮派成员对他一拥而上,而吴司捷自知寡不敌眾,当然撒腿就跑。 很幸运的,他跑得比他们快,没多久又在路上遇到了警车巡逻,刚好能够求救,因此才躲过了被围殴的下场。 后来林天富知道此事,便动用了地方上的人脉从中说和,总算化干戈为玉帛,而阿嬤的麵摊也可以继续经营下去。 吴司捷也就此从阵头毕业,不再跟那群朋友来往,开始努力准备考高中。 「……我的黑歷史大概就是这样。中二病真的很可怕,哈哈。」 讲完后,吴司捷也没有想像中的尷尬,甚至还有馀力自嘲。大概他也早就接受自己这段过去了。 「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 席燁微笑。听吴司捷讲述过去的荒唐史,他并不觉得反感,只觉得吴司捷阻止了其他朋友使用毒品,确实是他会做的事,也显现了他在关键时刻的正直跟勇气。 「我感觉更了解你,也更能扮演小孔这个角色了。」 他从小到大的环境都跟小孔天差地远,让他有些难以理解角色。但听完吴司捷的生命经验,却让他產生了许多扮演角色的灵感。 「你那个角色确实像我。」吴司捷同意。席燁也给他看过《庙魂》的剧本,而当初他看到《庙魂》上映时,就对这个角色备感亲切,更有强烈共鸣。 如果他的经歷能对席燁扮演角色有帮助,他也会很高兴。至少证明了他这段黑歷史不是毫无价值的。 席燁握住了他的手,「我会演好这个角色的。」 第十七章 幕后黑手 三天后,极莲宫。 清晨七点,剧组人员忙碌地穿梭在庙宇间,布置摄影器材和道具。演员们则在化妆做造型,等待上场。 吴司捷看过席燁的定装照。他的皮肤被涂黑,还戴上了一头稻草似的金色假发,穿着花衬衫,微驼着背压低眉心,向镜头投去一个桀驁不驯的眼神,一身流氓气,与平日俊美贵公子的形象判若两人。 如今席燁又换上了跟定装照一样的服装,化妆师也再重现了那妆容,让吴司捷不禁嘖嘖称奇。如果席燁是这副模样出现在他眼前,他还真的无法马上认出来。 梳化完毕后,席燁跟其他演员在副导的指挥下,于极莲宫庙门前站定位置,等待着马哲年的指示。等一下要拍的是其他宫庙的人前来挑衅,双方互相叫嚣的场面。 「好了,准备开拍!」马哲年举起导演板,目光炯炯有神。 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 摄影机的红灯亮起,导演板啪地一声合上。 「开始!」 席燁立刻进入了小孔的角色,微微驼着背,面带不屑,跟着其他演员一同走向前方,与前来挑衅的另一方对峙。虽然看过好几次席燁瞬间入戏的样子,但每次看吴司捷都觉得很震撼,简直像是被不同灵魂附身一般。 「哎唷,你们宫主是要躲多久?真正係卒仔!」饰演敌方的演员a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咱宫主很忙,没空理会你们这些猴囝仔!」 「供那么多係要衝啥?直接把他们都打走就好!」 席燁饰演的小孔眼神充满戾气,捲起了衬衫袖子,已做好了打架的准备。席燁不太会讲台语,台语台词都是吴司捷刁他发音陪他练的,如今看他讲得顺畅了,吴司捷也很有成就感。 「别那么衝动,等宫主回来也不迟……」 「谁怕谁!要打就来打!」 「卡!」马哲年的声音响起,「这一条还不错!再来一条!」 于是演员们又在副导的指挥下走回了原先的位置,又再重复了一次刚才的流程。如此反覆五次,马哲年才终于满意,换拍其他剧情。 吴司捷在一旁观看拍摄,只觉得演员果然不是人干的,同一个场景要反覆拍摄到导演认可为止,真的非常需要耐性和专注力。 早上的拍摄结束后,便当也送了过来。放饭时间,吴司捷身边围了一堆人,有问他是什么时候看得到鬼的,也有人问他到底是怎么修炼的。 若对方不是美女,吴司捷其实满懒得回答这些问题,但想到席燁说他不能进宫庙,有些场景只能用绿幕拍摄,恐怕已惹了某些剧组工作人员不快,于是为了不让大家觉得席燁的助理也难搞,他还是打起精神来应付,尽力解答他们的问题。 马哲年很欣赏他在树灵宫跳上跳下的身手,说他当动作演员肯定大有前途,问他要不要转行,吴司捷连忙婉拒。若不是当时情况紧急,他也不会在别人面前轻易现出神通。 「好吧,但你必须要当我们的民俗顾问,这你可不能推辞。」马哲年笑吟吟地拍了拍他的肩。 「是可以……」 吴司捷确实熟知民俗之事,于是便答应下来。毕竟原本的民俗顾问是罗一虎,而他因为自己打爆黑面王爷的神像而晕了过去。 想到罗一虎被送医,吴司捷面露不安地问:「呃,不知道罗先生怎么样了?」 马哲年脸色转为凝重:「他送医后就昏迷不醒,昨天晚上因为心脏麻痺走了。」 吴司捷吓了一跳,手中的筷子差点拿不住,「什么?」 虽然他确实是印堂发黑,一副死期将近的样子,但这也太快了吧?难道是因为他用剑气射破神像,把他吓得魂魄离散的缘故吗? 「阿捷,你不用担心。他昏倒的过程我都有拍下来。」 坐在他对面的工作人员向他秀出了一段手机影片。 「我看你进庙里在跟鬼战斗,但我们什么都看不到,觉得很可惜,所以我才用手机拍,不过也没拍到什么。」 工作人员拉动影片时间轴,调到了罗一虎看到神像碎裂跪地昏倒那段。 「你看,罗先生看到神像碎裂,就受惊昏倒了。但从画面上来看,神像是自然碎裂的,所以就算罗先生送医,这事情也怪不到你头上。」 「对,我们都知道你做了一件好事。」坐在吴司捷旁边的席燁附和。 吴司捷叹了一口气,「谢谢你们。」 即使知道罗一虎不是好人,但他的骤然死亡仍给了他不小的衝击。 看吴司捷眉间仍皱着,马哲年以为他在担心罗一虎的黑道背景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又劝慰: 「罗桑是有黑道背景,但他毕竟他是自然死亡,怪不了谁。」 「阿捷。」 吴司捷抬眼一望,便看见林天富摇着竹扇向他们走来,大家也知道他是极莲宫宫主,于是都站起身来向他打招呼,林天富也和蔼地笑着点头回礼。 剧组人员忍不住对林天富投以惊奇的目光。寒冬腊月,林天富的穿着仍是制服背心跟短裤,还拿着竹扇在摇,彷彿还在嫌天气热似的,实在让人佩服。 「歹势,可以跟你借一下阿捷吗?」 林天富知道吴司捷是席燁的助理,于是向他笑瞇瞇地问。 「当然可以。」席燁微笑道。 于是吴司捷就放下便当,跟着他进了极莲宫,他原本以为林天富要带他进宫主办公室,没想到竟是领他来了外人不得进入的内殿。 两人在软垫上跪坐下来。 「说吧,你在树灵宫发生了什么事?」 听完吴司捷说出树灵宫的凶险经歷后,林天富眉头紧皱斥道: 「太危险了,你初战就遇上鬼王,居然还以为能够打败祂?猴囝仔,真正係不知天高地厚!」 「嘿啦,係我不对,假会。」吴司捷乾脆地低头认错,他早就知道说出树灵宫之事会被念。 「幸好娘娘慈悲,及时降驾。」林天富向内殿深处的天上圣母神像虔诚下拜,又瞪了吴司捷一眼,「若无你还真的会被鬼王抓去当手下!」 「说到祂的手下,我今天有带来。」吴司捷掏出木葫芦,这些鬼魂闷在里面四天了,「请道士去超渡祂们吧。」 林天富点点头,但没有接过木葫芦。 「不错,你把亡魂带回来要超渡祂们,能够结善果。超渡就由你来做吧。」 吴司捷瞪大眼睛,比了比自己,「我来超渡?」 「超渡亡魂是大功德,对你的修行大有助益。」 吴司捷莫名其妙地望着林天富,「但我不会开坛作法啊!」 林天富神情严肃。 「阿捷,你从前说做这行容易出事,你有阿嬤要照顾,所以不想做危险的工作,我可以理解,也不去勉强你。」林天富语重心长地说,「但现在你奉懿旨行天命,纵使有神通,不学些真本事可不行。你在树灵宫的战斗,难道没让你有所领悟吗?」 「娘娘也不是每次都能及时降驾,祂有那么多的信徒子民,没办法每次都顾及到你。」 吴司捷沉默。确实,他现在的能力太弱,那时若没有天上圣母降驾,怕是早就没命。若没有足够的能力,他又该如何面对未知的考验? 从前他觉得跟鬼神打交道风险太高,但还是被强制召回两年半前来救席燁,又被开啟了神通,跟鬼王打了一架。 果然该来的还是躲不过,既然这是他的命,那他便不再退缩。 「好。那我该怎么做?」 林天富缓下神色,「你也不用担心学不会,今天我们用比较简便的方法来超渡,之后我再教你其他的。先替我去仓库搬张桌子过来,还要拿黄布、小香炉跟两本地藏经,我再教你怎么做。」 「天富叔,你也会超渡亡魂?」 吴司捷很讶异。之前他把装着鬼魂的木葫芦带回来,交给庙中工作人员就直接离开了,也不在乎是谁送走鬼魂的,没想到居然是林天富在做。 林天富笑道:「你阿叔这个宫主不是白当的,如果没点本事,怎么镇得住这里?好了,快去。」 吴司捷依言照做,接过林天富递给他的钥匙,熟门熟路地进了仓库,搬出了一张木桌跟黄布、小香炉跟两本地藏经。 林天富指挥他把桌子放在殿中央,再铺上黄布,放好小香炉点三支香插上,而木葫芦则放在香炉前面。 然而几秒后,木葫芦居然开始震动起来,令两人皱起了眉。 「看来里面的鬼魂有话要说。」林天富说,「先放祂们出来吧,眾神在此,谅祂们也不敢造次。」 于是吴司捷便将葫芦盖子打开来,让鬼魂们接二连三地从里头鑽了出来。 十几隻鬼处于正神云集的殿中,不禁面露胆怯,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免惊,只要你们安分,神明不会随便处罚祢们。」林天富安抚道,见其中一鬼迟疑地看着他,又张口说了什么,他又回:「是由阿捷来超渡你们,阿捷你来跟他们说……喔,看来你还没开天耳通。」 林天富这才发现身边的吴司捷听不见祂们说话,于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符,喃喃唸了几句咒语后,贴在了吴司捷的左耳上。 「按呢你就暂时听得见了。」 『在你超渡我们之前,我有话想跟你说。』 一个女鬼从鬼群中飘了出来,声音鑽入了吴司捷左耳中。 吴司捷疑惑,等待着女鬼继续说下去。 『其实,大仙原本有一个计划,要我去执行。祂要我跟着你男朋友走,去吸他的精气,但不能把他吸到死,要留他一条性命,让他能够正常生活,直到大仙给我指示,再进行下一步。』 吴司捷先是为妖鬼想害席燁之事而惊骇,也似乎能猜出前生为何席燁会自杀。 若有鬼魂常驻身边吸食精气,人的精神会越来越脆弱,更容易使邪祟趁虚而入,久了甚至会精神失常,即使到医院看诊拿药也治不好。 席燁可能就是因为如此,再加上演艺圈的压力,因而身心疲惫不堪,最后撑着替母亲完成了梦想后,走上了绝路。 思及此,吴司捷既愤怒又心疼。但还好现在席燁身边有他,他绝不会再让这悲剧发生。 随后他又想到一事,而诧然瞪向女鬼: 「等等,祢怎么知道他是我男友?』 『我们待在葫芦里,其实看得到你们在做什么。』女鬼掩嘴一笑。多亏如此,祂们这四天才不无聊。虽然男鬼觉得不舒服,但女鬼们倒是看得挺开心的。 吴司捷面上发热,尷尬不已,只能庆幸这几天跟席燁只有拥抱亲吻,没做什么更超过的事。 然后,他又想到林天富在场,于是又紧张起来,看向这个从小看他长大的长辈。 林天富哈哈一笑:「你紧张啥?交男朋友就交男朋友啊,台湾同性本就能结婚,月老嘛牵成了很多同性情侣。阿叔袂去歧视你啦!」 「答应我!你袂使跟我阿嬤讲!」吴司捷急声道。 阿嬤在他毕业后就一直念说想抱曾孙,他觉得阿嬤是无法接受他跟男人在一起的。林天富偶尔也会光顾他家麵摊,跟他阿嬤聊天,他不希望林天富洩了口风,引起家庭革命。 「好啦,我答应你,看你这个囝仔紧张成这样。」林天富摇头叹气。 见林天富答应,吴司捷松了口气,又回头皱眉问鬼魂: 「祂为什么要派祢去吸他的精气?祂跟席燁无冤无仇吧!」 『因为大仙跟罗一虎达成了合作。』 「罗一虎跟席燁也没仇啊!」吴司捷焦急地问:「还是他背后有人命令他这么做?」 『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时,另一隻戴着眼镜的鬼也飘了过来,幽幽道: 『我常常看到罗一虎鬼鬼祟祟地躲在办公室通电话,对方听起来是个脾气很差的女人,而他对那女人毕恭毕敬。』 「他是怎么称呼那个女人的?」 『他都叫她王姐。再详细的我就不知道了。』 「嗯……」姓王的女人太多了,这实在算不上什么线索。而且有可能王姐只是个假名。现在唯一能确认的,只有罗一虎背后的人是位女性而已。 什么样的女性会有动机要害席燁呢?吴司捷所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个人。 王佩丽,席燁名义上的母亲。 思及此,吴司捷心中骇然,他很希望自己的推测是错的,但想来想去,就是她最有动机。席燁说过,王佩丽深恨他这个私生子已久。 ……天啊,豪门真可怕。 吴司捷感觉头更痛了,但仍感激鬼魂们愿意跟他坦承这些。 「谢谢祢们告诉我这些。」 『没什么,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人,跟你男朋友又在热恋,所以才想提醒你。』女鬼笑了笑。 听到热恋二字,吴司捷脸一红,但也勾起了嘴角。 做好事确实能得善果。若他没想要超渡这些鬼魂,鬼魂也不会想告诉他这些情报。 「事情讲完了吗?若讲完了,也是时候送祂们上路了。」林天富说。 听到要开始超渡祂们,鬼魂们是有点害怕,但总归来说还是期待的。祂们终于能脱离鬼道,无论前方等待祂们的是轮回还是地狱,都是崭新的未来。 「好。」 林天富从桌上拿起一本地藏经,递给了吴司捷: 「拿好地藏经,从第一页开始唸起,记得要专心,不能心怀杂念。」 道教跟佛教超渡亡魂的方式各有不同。道教的程序较为复杂,渡亡要经过搭灵台、诵经、敕符令及祭竹篆等一串复杂过程;而佛教就单纯许多,只要手持经文,心怀善念诵经回向给亡魂即可。 极莲宫所供奉的神明皆属于道教体系下,不过在台湾,许多民眾道佛两教皆信奉,于是林天富虽然更加熟悉道教科仪,但也通晓佛教仪式。 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也不拘泥于要採取哪一教的作法。 于是两人跪坐在软垫之上,开始沉沉念诵起地藏经。 他们都具有神通,念起经文的效力比常人更大。两人的诵经声回盪在殿中,如同潺潺流水般,逐渐洗去鬼魂的怨气,令祂们的心平静了下来。 一段时间后,一道光芒于在内殿中央显现。 对鬼魂们来说,那就像是黑暗中射入的曙光,不用指示,祂们便本能地一被这光芒吸引,缓缓地飘向光源,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神情。 经文的诵读持续着,直到最后一段经文念完,光芒也随之消散。内殿中再也没有鬼魂的踪影,只剩下一室檀香。 「超渡完成了。」林天富闭上经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些鬼魂终于前往了该去的地方,开始了属于祂们的新旅程。 随后,他又转头问吴司捷:「阿捷,你感觉身体有什么变化?」 「觉得有股暖流从我头上浇下,跟我打坐完的感觉很像,神清气爽的。」 刚刚他耗费精神力在专注念经,原以为结束后会感到疲累,却反而神智清明。 林天富頷首,「你的功德反映到你的神通力上了。之后若宫里有超渡亡魂仪式,你如果能到,最好过来帮忙,对你的修行有帮助。」 吴司捷皱眉,「但我哪知道庙里什么时候会有仪式?」 「我会通知你。」 吴司捷眼睛一亮:「天富叔,你终于要买手机了?」 林天富横他一眼,「我跟你说过,咱修行之人会有自己联络的方式。我会用这个方式联络你。」 「到底是什么方式啊?神神秘秘的。」 「算来时间也差不多了,这几天你回去打坐,应该就会领悟了。」 林天富又提醒: 「还有,你知道命鬼去害你男朋友的幕后黑手是谁了,但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在吴司捷还在跟鬼魂对话时,他就用他心通看透了他的想法。 「我知啦。」吴司捷闷道。席凯夫的妻子王佩丽,想必也是个狠角色,哪是他这个普通人能应付的?他能做的,也只有尽量保护席燁了。 难怪林天富一直说席燁背后牵涉到他无法对付的势力。 然而吴司捷还是相当不甘心,心中十分苦闷,咬牙道: 「但……难道就只能留着她继续害席燁吗?」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林天富摇了摇手中竹扇,意味深长地说:「万事皆有因果,谁也躲不过。」 第十八章 揭露真相 数天后,席凯夫办公室内。 李子瑄站在席凯夫的办公桌前,神态恭敬地向他报告席燁的近况。 今天席燁依然在拍戏,李子瑄以家中有事为由向席燁请了假,而席燁也乾脆地准假了,反正他也只想要吴司捷陪着。 「……以上,这就是我待在燁少爷旁边所观察到的。」 她当然也提到了吴司捷在树灵宫大战鬼魂的始末,以及席燁看到吴司捷有危险时,奋不顾身地要衝进去救人的模样。 其实李子瑄也有阴阳眼,只是没有对外声张。她在树灵宫确实见识到了吴司捷的厉害,也对拥有神通的他感到忌妒--若她也有神通,那七乐明王就会愿意让她成为信徒了。 现阶段,七乐明王比起信徒人数,更注重信徒本身的品质跟忠诚。 所谓品质,指的便是信徒自身持有的资源,出身富贵是一项,能力过人也是一项,祂的信徒可不是随便哪个路人都能当的,即使她有阴阳眼,对七乐明王来说也不值一提。 想到此处,李子瑄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 「了解。」席凯夫頷首,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就你看来,他们现在感情状态如何?」 席凯夫知道他们在交往,因为在一起吃过饭后,他就会定期打电话问席燁,有没有实行他要人传给他的《神通修行增强法门》,去得知吴司捷接近他的目的。 最后一次通话,席燁尷尬地表示他执行了两次,但并没有用,他的能力被吴司捷的守护神给挡了下来,还被举了中指警告,所以他就没再用过。 对此,席凯夫则要席燁要再对王爷更虔诚,他的神通力才会变强,并没有多加责怪。这证明吴司捷的守护神强大--也代表更有招揽他的价值。 「他们在公共场合不会表现得过度亲密。但燁少爷看着吴司捷的眼神……请容我僭越,只能说相当明显。」 吴司捷表现得很自然,在他们面前,规矩地称呼席燁为老闆,展现出对关係不错的上司该有的态度。 而席燁对剧组人员客气温和,但只要一下戏,若导演没有其他指教,他就会马上回到吴司捷身边,问他刚刚表现如何,而吴司捷总会称讚他,那时他就会露出开心的笑容,望向吴司捷的眼神满是柔情。 「竟连藏都藏不住了?亏他还是演员。」席凯夫失笑,片刻后又沉吟道,「看来小燁是真的很喜欢他……」 虽然吴司捷接近席燁的目的仍不明,但也无妨。席凯夫心中也有猜测,他认为最大的可能是吴司捷的神明,也就是天上圣母,想要招揽席燁为信徒。 然而这根本不可能,一旦成为七乐明王的信徒,没有人能够脱离祂的掌控,身为席家家主的他最是清楚。 就看他们这份感情能持续多久吧--若是席燁真的对吴司捷情根深重,反而于大业更加有利。 就在席凯夫陷入思考之时,办公室门忽然被用力推开。 王佩丽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她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虽然已年届五十,但仍保养得宜,画着淡妆的脸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她留着时髦的红色短发,一身干练的宝蓝色西装,踩着高跟鞋踏出的每一步都充满了气势。 此时的她满面怒容,让李子瑄相当害怕。七乐集团的核心员工都知道王佩丽其实脾气暴烈,完全不像出席慈善活动时那样雍容可亲,一个不顺心就会对员工破口大骂,令他们相当畏惧。 席凯夫抬眸看向妻子,又对李子瑄说: 「你先离开吧,我看书面报告就好。」 「是。」 李子瑄赶紧转过身去,又向王佩丽匆忙地鞠了个躬,便逃也似地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王佩丽恶狠狠瞪着李子瑄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又扭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面带嘲讽地横了席凯夫一眼: 「新情人?她都能当你女儿了!」 「我跟李子瑄没有什么,她只是来报告而已。」席凯夫神情淡漠地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向沙发处,「有话好好说。」 王佩丽环起胸来,冷冷一笑: 「你外面养的儿子真是好本事,居然带着一个会驱鬼的助理,毁了在树灵宫的布局!」 「我刚刚听说了。」席凯夫在妻子身旁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没想到才过两个月,他的神通就能进步至此,真是后生可畏。」 「你还欣赏起他来了?」王佩丽气极反笑,「树灵宫可是从你我出生前,王爷就进驻在里面的啊!你难道不怕惹怒王爷?」 席凯夫喝了一口茶,淡然道:「虽然可惜,但这损失并不大,一点香火而已,王爷也没有生气,你我身上的刺青没有发作,便是最好的证据。」 七乐明王是秘神,并不广为人知。 因为祂并没有指示信徒对外开设庙宇,让其他人来祭拜。祂所有宗教活动都是在秘密的地点进行,而席家富可敌国,拥有多笔房產地產,则能提供这样的场地。 若正神们採取的是扩大民间知名度,进而建立牢固信仰的策略,那七乐明王的计策,就是巩固信徒的忠诚,在暗中韜光养晦,不与正神争锋,直到能力累积足够,祂才打算出现在大眾眼前,跟正神们争夺信徒。 因此祂的信徒很少,连带香火也不足,这对神明来说是极大的缺陷,因为香火就是鬼神的力量来源。 于是为了香火供奉,七乐明王会派出分灵侵入被鬼佔据的阴庙之中,树灵宫就是其中一间。 树灵宫的主神神像虽已被妖鬼佔据,但七乐明王的分灵,却能在让妖鬼不察觉其存在的状况下入侵祂的神识,再将妖鬼所享的香火能量传回本体。当然,祂会留给妖鬼一点香火,好让祂觉得自己能力仍有增强,继续安稳地做隻井底之蛙。 至于为何七乐明王的分灵不亲自入驻,反而要像隻寄生虫般分食妖鬼香火? 那是因为独自佔据阴庙,就得分神去应付信徒们的愿望,如此祂投注在原先信徒的资源就会减少,反而会让信徒们的忠诚降低。 若只是想要香火能量,不如以分灵寄生在妄想成神的眾鬼们身上,来得更加轻松有效率。 「佩丽,你知道为什么王爷没有生气吗?」 席凯夫倒了一杯茶,递给妻子。王佩丽仍是臭着脸,但还是接过了茶。 「为什么?」 「因为身怀神通之人,比十间阴庙的香火更有价值。」 席凯夫目光锐利,语气篤定。 「吴司捷,就是王爷需要的人才。若能把他招揽到王爷麾下,我们离大业又更近了一步。」 王佩丽眉头又皱得更深了。她虽然痛恨席燁,但秉持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原则,席燁的动态她也会留意,因此吴司捷的资料她也读过。 一个出身市井的平民,配席燁那贱种,她当然没意见。但若要把他迎入七乐明王麾下,她就觉得不舒服了。 且她与席凯夫虽感情不太和睦,但夫妻多年,席凯夫的心中谋算,她也能猜出八成。 「你是要藉由席燁,把他招揽为王爷信徒?」 「没错。」 王佩丽面露不屑,「哼,你确定能如你所愿?那贱种长期养在外面,本就对王爷不虔诚,如果不是刺青会提醒他的身分,恐怕连对王爷的早晚跪拜礼都不会做。就算答应了你,也是阳奉阴违。」 「我有办法让他照我的话去做。」席凯夫弯起嘴角。 「好,就当那贱种会听你的话好了。」王佩丽喝了一口茶,又冷笑,「那他那个助理呢?他侍奉天上圣母,又有什么理由改变他的信仰?凭他对席燁的感情?」 「先看小燁表现。若他失败,我也有其他方法--只是会比较粗暴。」席凯夫挑了挑眉,「希望小燁能成功吧。」 他向来喜欢先礼后兵,若能以和平方式达到目的,自然是最好,但若要採取狠厉强硬的手段,他也不会犹豫半刻。 王佩丽是知道席凯夫的能耐的。看来席凯夫对吴司捷是志在必得了。 他们夫妻现在虽已无爱情可言,却仍是坐在同一艘船上。作为丈夫,常在外拈花惹草的席凯夫很糟糕,然而他作为盟友,却如大树一般可靠。 虽然要接纳吴司捷让她很不悦,但终究王爷的利益才是最优先的。 「那我就相信你的安排。」 王佩丽也不再废话,在桌上放下茶杯,起身便要离开。 「等等。既然你来了,就说说你为何要派鬼去害小燁吧。」 席凯夫又在妻子的茶杯倒了茶,望着她的目光十分锐利,令王佩丽心中一颤。 「我说过了,他是席家人,又有天生神通,留着自然有大用。为什么要违抗我的命令?」 平常她暗自对席燁使些小手段洩愤,他尚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但命鬼去吸席燁精气,意图使他精神错乱成为废人,可是会毁坏他的计画,席凯夫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你为何会知道?」 王佩丽自认这事做得隐密。她联络罗一虎时,都是在她名下的房產联络的。那些房產并没有另请佣人,只有她能进入。 联络时,用的也是以电脑打出去的网路电话,且为了防止追踪,在她使用网路电话时,还会请娘家人信任的骇客帮忙远端看守,每次都是在做足准备的情况下,她才会命令罗一虎做事。且罗一虎一直以为她是金蛇帮的高级干部,并不知道她的真身。 席凯夫眼神冰冷,「你在资安上做得滴水不漏,但却忘记了,只要利用玄学,就能无孔不入。」 王佩丽咬牙。看来是席凯夫认识的那个神祕人士替他去调查的。吴司捷请了懿旨,达成神通修行门槛,就是那位查出来的。 据说那人精通玄学,是席凯夫的秘密王牌,就连她也不知道那位高人是谁。 「我知道你不喜欢小燁,说来也是我年轻时犯下的错。」王佩丽的娘家也是势力庞大的家族,席凯夫终究是不想跟她闹得太僵,因而软下语调,「但他们这一辈,只有他有神通之力,所以他不能出事。」 他直直望向王佩丽,语气恳切地保证: 「你永远是我的妻子,睿谨也是席家的下任家主,以及七乐集团的继承人。你们的地位并不会因为小燁而有所改变。」 闻言,王佩丽心中更是怒火翻腾。 她当然不觉得席燁会威胁她儿子席睿谨的继承人地位,但她就是恨。 恨席燁一出生就被席凯夫动用手段寄在她名下,恨席燁在席凯夫过世后可以分得遗產,恨席燁那看似顺从实则不逊的态度,更恨神通之力偏偏落在一个私生子身上,而不是她亲生的儿子! 然而既然席凯夫释出善意,她也不能不顺应情势,毕竟她仍是席凯夫的妻子,他们的利益仍是一致的。 「……我很抱歉,确实是我控制不住情绪,才计画了这件事。」 王佩丽重新在沙发上端坐,收起了她一贯的气焰,低头做出认错模样。 她开始老实交代起她的计画,席凯夫虽然一定早就知道,但还是要听她亲口说出来,以确认她没有说谎。 当她知道席燁要去试镜《庙魂》,且会在树灵宫拍摄时,她就决定这么做了。 从席燁小时候,她就刻意教导他不完整的教条,以让他不知不觉地惹怒七乐明王。她认识庙魂的导演马哲年,因此暗示他,给她的『儿子』席燁一个角色。 七乐集团的子公司是电影的赞助商,马哲年自然要卖她面子,于是让席燁通过试镜,给了他小孔的角色。 一开始,她本只是想让席燁吃些苦头,因为他其实无法进宫庙。 她也想让剧组觉得无法配合在宫庙里拍摄的席燁麻烦,认为他就是个娇气的少爷,虽然剧组不敢对席燁不客气,但也会私下抱怨,进而破坏他在业界的口碑。 然而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客气。她虽没有阴阳眼,但知道树灵宫供奉的其实是鬼王,因为席家的系统有对七乐明王入驻的庙宇建档,由他们聘请的玄学人士去更新维护资料。 她让有阴阳眼的属下去树灵宫探查,属下跟她说里头的鬼王手下有鬼可使役,于是她便动了歪脑筋。 她让陈总监去调查了树灵宫宫主罗一虎。罗一虎是金蛇帮的附庸,能成为宫主也是靠金蛇帮,于是他对金蛇帮无有不从。 她认识金蛇帮的帮主夫人,于是在酒席商定妥当后,她也顺势扮成金蛇帮的高级干部,用电话命令罗一虎当她跟妖鬼之间的传话人。 罗一虎并非修行之人,但王佩丽透过金蛇帮,给了他能够与妖鬼沟通的道具。 罗一虎本不信神,当宫主只是想抽点油水,但见到黑面王爷的真身是妖鬼后,吓得当场腿软。 然而想到王佩丽出手大方,罗一虎还是拿着香,硬着头皮跟妖鬼沟通,等席燁来拍摄后,请祂派鬼去跟着席燁回家吸他精气,但要留他性命。 罗一虎是宫主,时常为祂张罗庙宇祭祀活动,看在妖鬼眼中也算有功劳,便答应此事,但做为报酬,祂要罗一虎更加频繁宣扬树灵宫的神蹟,为祂带来更多香火。 于是这桩交易便敲定了。王佩丽期待着鬼魂跟着席燁回家,吸他精气,毁他精神,等王佩丽觉得折磨他够了,就会命鬼魂加重力道,让席燁成为一个神智不清的废人。 「这就是整件事的经过。」 王佩丽垂头叹了口气。 眼见计画即将完成,却横空杀出一个吴司捷,凭一柄桃木剑,以及天上圣母的降驾,就将王佩丽的精心筹谋破坏殆尽。而为了大业,她还得接纳他,真是越想越委屈。 思及此,王佩丽恨得牙痒,但仍维持住一副懺悔神情。 确认王佩丽所言与他得到的情报一致,席凯夫嗯了一声。 「还好没造成大损失,下次别再这么做了。记住,小燁跟吴司捷都是计画中必要的一环。」 王佩丽低眉顺眼地点点头。既然席燁与大业有关,那她自然也不敢再对他动手。 席凯夫似笑非笑地看向王佩丽。以她的心机来说,这计画已经是超常发挥了。虽然王佩丽脾气差,但优点就是被抓到就会老实认错,跟她分析完利益得失后就会配合,很识时务。 「既然你的计画已经失败,有想好怎么做后续处理了吗?」 王佩丽茫然地看向他,「处理什么?」 「我就知道你没想那么多。」 席凯夫看似无奈地一笑,虽然妻子心机不重好掌控,但缺点就是要多费口舌向她耐心解释。 「刚刚李子瑄跟我报告过,吴司捷在打败鬼王后,也用木葫芦带走了祂的手下,说要超渡祂们。我认为,那些鬼魂在被超渡前,有可能供出有人透过罗一虎跟鬼王达成合作,要派鬼魂去害小燁。虽你没出现在罗一虎面前过,但你是最有动机害小燁的人,他们也有可能猜出来幕后黑手是你。」 王佩丽心中不屑。就算被猜出幕后黑手是她又如何?他们也不能对她怎样。 感觉得出王佩丽不以为然,席凯夫摇了摇头。 「当然,他们现阶段不能对你如何,但吴司捷背后是极莲宫,宫主林天富的实力深不可测,或许会在吴司捷的要求下,用玄学招数来对付你。」 闻言,王佩丽脸上才出现了忌惮之色,「那该怎么办?」 席凯夫慢悠悠道:「他们自栩正派,纵使认定你是幕后黑手,但毕竟只是猜测,在掌握确切证据前,他们是不会动手的。所以为了保险,你这计画的相关人士我都处理了,且保证他们魂飞魄散,让极莲宫查无可查,就跟我当时处理赤霞一样。死因都是心脏麻痺,查不出什么。」 席凯夫说了谎,他并没有让蓝赤霞魂飞魄散。毕竟他们有一段情,他还是留给了蓝赤霞投胎转世的机会。 闻言,王佩丽心中不禁一抖。 难怪她近来一直听见死讯。 先是她那有阴阳眼的属下骤然离世,王佩丽本以为是她操劳过度,看在她认真卖命的份上,她还打算在她的告别式上包一大包白包;接着是被送医的罗一虎,听说在昏迷不醒后的几天,他就因心脏麻痺而死;然后是金蛇帮的帮主夫人,明明她还比她年轻十岁…… 王佩丽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跟席凯夫同床共枕了二十几年,她依然会因他的冷酷而心惊。 她出身于豪门大族,当然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然而她虽恨席燁,但也只想把他弄疯来折磨他,并没想过要取他性命。 当年席凯夫与蓝赤霞有了婚外情,她虽对此烦厌,但席凯夫也不是第一次外遇,养在外面,眼不见为净也就算了,反正席凯夫迟早会腻。 但这个戏子却怀了贱种,挺着大肚子被席凯夫带到她面前,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怒火难耐,初次见面就狠狠赏了她一巴掌,看到席凯夫将她拉到身后去维护,令她心里更加气愤。 后来,席燁出生,席凯夫也给出一栋房產安置他们母子俩。王佩丽对此深恨不已,于是提起他们母子时总是说尽难听话。 有天,在就寝前,王佩丽又夹枪带棒地提起他们母子,那时席凯夫面露疲色地望着他: 『是不是赤霞死了,你就满意了?』 『没错,那个贱女人早就该死了!』她理所当然地说。 『好吧。』席凯夫如此回应她后,就关上了灯,躺上了床。 王佩丽那时只觉得他在敷衍她,但她也累了,于是就倒头睡去,没再多想。 两天后,蓝赤霞就死了。死因是心脏麻痺。 席凯夫淡淡地望着震惊不已的她: 『她死了,魂飞魄散,这下你满意了?』 王佩丽止不住声音的颤抖:『你……派人做的?』 『你不需要知道。小燁也十岁了,她的存在终究是个隐忧,毕竟他名义上的母亲是你。』 说完,席凯夫拍了拍王佩丽的肩,浅浅一笑。 『刚好你的生日也快到了,就当作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闻言,王佩丽心中毫无喜悦,只剩胆寒。 即使他曾经爱过蓝赤霞,但仍是毫不留情地杀了她。 更可怕的是,王佩丽根本不知道席凯夫是怎么杀人于无形的。也许是他背后那位神秘高人代劳,又或许是七乐明王亲自赐予他力量。 第十九章 迷雾散去 如今回想起那段记忆,她仍不禁感到恐惧。 席凯夫看出她面容僵硬,温和地一笑: 「你不用害怕,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家。」 王佩丽强撑着勾起嘴角,抬高下巴,不想在席凯夫面前示弱。 「哼,我有什么好怕的?那些人死了就死了。」 席凯夫嗯了一声,还是给了妻子面子:「我想你也不是那么胆小的人。」 随后,他又话锋一转: 「找一天让小燁带吴司捷回来吃顿饭吧。」 席凯夫认为吴司捷待在席燁身边果然有好处。 王佩丽命鬼害席燁这件事,他其实也是在吴司捷除去树灵宫妖鬼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不然他一定会出手阻止。 被鬼吸精气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吸得少,养几日就没事了,如果吸得多,伤及根本,可能影响寿命,也可能精神终生受损,药石罔效。 席凯夫认为,他应该要对吴司捷释出更多善意,表达对他们感情的支持--当然,他想邀请吴司捷来家中吃饭,目的也不只这一个。 「请他来吃年夜饭吗?」 王佩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但面上还是难掩不快。 农历新年在两个月后,那是一年中王佩丽最不痛快的日子,因为席燁会回来吃饭,而他们都懒得演母慈子孝的戏码,但若吵架会惹得席凯夫不快,所以他们总是冷着脸打过招呼后,就无视对方。 如果这年夜饭再加上吴司捷,那会让她更食不下嚥。 席凯夫摇了摇头,「小燁过年应该会忙着拍戏,再找时间吧。」 王佩丽挑眉:「既然你现在开始重视席燁了,怎么会让他继续演戏?不让他回家磨练吗?」 当然,王佩丽是万般不愿看见席燁出现在七乐集团的公司,不过以席凯夫的个性来说,重视一个人,必然会将他留在离身边最近的位置。 像席睿谨,他目前是席凯夫的特助,跟在离父亲最近的地方学习,等他歷练完成后,席凯夫会交给他一间子公司去管理。 而他现在却仍放席燁在外头拋头露面演戏,这不符合王佩丽对丈夫的了解。因此她才有此一问。 「他既然想当演员,就让他当,且这也符合我对他的规划。」席凯夫微笑,「我还要让他大红大紫。」 王佩丽点了点头。她不认为席凯夫这样做是在宠席燁,她那高深莫测的丈夫,总是有他的计画。 虽然要出资捧席燁令她不悦,但若是为了大业,那她也只能信任席凯夫的安排了。 -- 庙魂花了两个半月的时间,终于拍摄完毕。 剩下的就是剪辑的工作,剧组所有人都期望影片能快点剪出来,让电影能在暑期档期上映。 这段时间拍摄忙碌,吴司捷几乎跟着剧组一起行动,还要抽出时间打坐修炼,甚至连过年都没回家吃年夜饭,只打了通电话回家,让他对阿嬤很愧疚。 不过阿嬤只是说没关係,要他以工作为重,并耳提面命地要他快交个女友,早点结婚,生个曾孙给她带。对此,吴司捷只能苦笑应付。 杀青宴结束后,两人回到了席燁的家。 一刚到家,席燁又像隻找到尤加利树的无尾熊般,紧紧地抱住了他。已经习惯他如此黏人的吴司捷揉了揉他的头发后,正色道: 「席燁,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席燁原本将头颅埋在他颈间,闻言疑惑地抬起头来: 「怎么了?」 吴司捷牵着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说出了在超渡鬼魂前,女鬼向他坦承妖鬼要派祂来害席燁的事情。他之所以忍到杀青后才说,是因为不想影响席燁的心情,让他拍摄出状况。 如今拍摄完毕,他认为席燁一定要知道王佩丽的恶意,这才能有所防备。 席燁搂着吴司捷的腰,听完这一切,反应倒是比吴司捷想像的还要冷静。 「这确实是王佩丽会做的事,但这次是她做得最恶毒的一次。」 席燁冷冷一笑。私下提到王佩丽,他是连名带姓地叫,足见这对名义上的母子关係有多么不睦。 吴司捷突然想起,前生新闻公布席燁是席凯夫儿子时,王佩丽还在镜头前笑吟吟地受访,说他们家尊重儿子的兴趣,让他自由发展,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看来她的演技也不下于席燁。 『那个女人!竟敢对小燁这么做!』 此时蓝赤霞气愤地现身,怒气使她脸上隐隐浮现鬼相,额头青筋毕露,嘴边两侧也长出了獠牙。 现在的吴司捷已经开啟天耳通,不必靠入梦,就能听见蓝赤霞的声音。 「阿姨来了。」吴司捷面露尷尬,拍了拍席燁搂住他腰的手示意。他还是不想在长辈面前太亲密。 然而席燁虽然放开了他的腰,却牵住了他的手,微笑问他: 「我母亲在哪里?」 吴司捷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还是指出了蓝赤霞所在的方向。 看着席燁与吴司捷十指交扣,蓝赤霞又瞬间恢復成平日模样,笑得十分灿烂,眼里满是欣慰。 『你们不用介意我没关係,真的!』 「很难不介意吧!」吴司捷忍不住说。 知道吴司捷在跟他母亲说话,席燁笑了笑: 「有什么关係,你不是说我母亲是支持我们的吗?」 『是啊是啊。』 蓝赤霞开心地附和。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席燁能够幸福。 望着两人,有那么一刻,她感觉一股暖意縈绕全身,身躯开始变得轻盈。 然而下一刻,那股暖意又再度消失。她悠悠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放不下,因为王佩丽想要害席燁,还有席凯夫的操控--只要不脱离席家,那席燁就无法得到完全的自由,她也会继续掛念席燁,无法安心去轮回。 「阿姨……你刚刚是不是差点就……?」 吴司捷诧然道。方才吴司捷确实看见蓝赤霞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周遭还飘起了白色光点。然而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听吴司捷这么说,席燁身躯一震,也神色焦切地望着蓝赤霞所在的虚空。 蓝赤霞苦笑,『有那么一刻,我真以为自己能够放下离开,因为小燁身边有了你。然而想到王佩丽那女人……』 怒火又使蓝赤霞神情狰狞: 『如果有鬼跟着小燁回家要害他,我就算魂飞魄散也要灭了祂!』 吴司捷相信蓝赤霞会为了席燁拼斗,但魂飞魄散的会是蓝赤霞。女鬼毕竟待在阴庙已久,能够分到香火,力量自然比蓝赤霞强上许多。 吴司捷脸色一沉。他完全能想像前生席燁的遭遇。 女鬼跟着席燁回家,吸他精气,而蓝赤霞见状,便怒而上前跟女鬼搏斗,但赢不过对方,最后落得魂魄消亡的结局。 想到前生席燁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再一次失去母亲,吴司捷便为此而心痛。 『还好有你阻止了她的诡计,小捷。』 看着吴司捷,蓝赤霞的神情又变得柔和。若不是阴阳两隔,她真想上前去握住这两个孩子的手,『以后小燁,就拜託你了。』 吴司捷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席燁会跟他在一起多久,但就算分手退回朋友关係,他也会保护席燁的安全。 见席燁对他投来探询目光,吴司捷便告诉他蓝赤霞刚刚讲了什么。 在听见若女鬼跟他回家,蓝赤霞就会拚尽全力要灭了女鬼,甚至不惜魂飞魄散,席燁也是一阵后怕。若没有吴司捷在身边,他就会在无知无觉中再次失去母亲。 还好他在。席燁由衷地感到庆幸,将吴司捷的手牵得更紧。 他希望今后吴司捷也能一直在他身边。 -- 当晚,两人相拥入眠。 现在席燁总是要吴司捷陪他一起睡,而吴司捷也随他喜欢。不过他还是不能进席燁的房间,所以都是席燁来他的房间睡。 即使他们关係已经相当亲密,但席燁的房间仍是他无法踏足的禁地。里头铁定藏着天大秘密,不过吴司捷也不急着贸然探查。 因为林天富告诉过他,等他的能力到一个阶段,就能元神出窍,也就是以灵魂的状态行动,到时他便可穿墙到席燁房中一探究竟。 不过,他还是希望有天席燁亲自带他进房间,坦承他所有秘密,好让他能确实阻止他走上绝路。 听着席燁的呼吸声,吴司捷也沉沉陷入梦乡。 梦里,在一团灰雾中,蓝赤霞又出现了。 「小捷,我有话不方便在小燁面前讲,所以才在梦中打扰你。如果在小燁面前讲,他就算听不到,也肯定会要你转达。」 蓝赤霞的语速极快,吴司捷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说: 「阿姨,你慢慢说没关係,现在以我的能力,你可以说到满意为止。」 先前没修练时,他的梦像是额度只有十块的公共电话。如今修练四个多月后,他的梦就像是网路吃到饱,爱讲多久就讲多久,除非他以自我意志去断线。 「真的?那太好了。」蓝赤霞松了一口气,向他微笑:「今天听你跟小燁讲了那些事,我才知道,原来你还有驱鬼超渡的本事,真的很厉害。」 「这也是几个月开始修行才会的。」吴司捷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 「既然你有这些能力,那我认为,有些事是该跟你说了。」 蓝赤霞认真地望向吴司捷。 「之前我以为你只是个有阴阳眼,能在梦中跟鬼沟通的孩子,不想让你多添烦恼,所以不愿跟你说太多。但现在你跟小燁彼此相爱,又有神通在身,那我……我真的希望你能救救小燁!」 说到这里,蓝赤霞的语气激动起来,双目含泪。 吴司捷知道蓝赤霞将说出席燁一直隐瞒他的秘密,心里不禁紧张起来,又有即将触碰到目标的激动。 吴司捷神情恳切道:「请说吧,阿姨。只要能帮助席燁,我一定会去做。」 「好,你果然是个好孩子,小燁能跟你在一起,我很放心。」蓝赤霞擦去眼泪,露出讚许的笑容后,又肃容道: 「席家一家都信邪教。他们信奉七乐明王这尊邪神。」 闻言,吴司捷大感震惊。台湾的顶级财阀家族,居然全都是邪教徒?这也太过惊世骇俗了! 「从百年前,席家就信奉七乐明王,因为七乐明王确实会回应信徒的请求。」蓝赤霞冷笑,「所以七乐集团才会如此命名。」 吴司捷很讶异。原来七乐集团的名字还有这段渊源。 他从小到大也从林天富那里听了不少邪教故事,但在记忆中搜索一阵子后,又皱眉道:「我从来没听过有七乐明王这尊神明。」 「你没听过是很正常的。这个邪教神秘的很,七乐明王只收富贵或能力过人的信徒,如果不是七乐明王同意,认定对方为准信徒,信徒就不得对教外人士透露其存在。」 「你看过小燁背后的金色刺青吗?我在生前也有一个。只要是七乐明王的信徒,都会刺上那个刺青。那还是席凯夫带着我入教,看着我被刺上刺青的……」 蓝赤霞讽刺一笑。当年她还以为席凯夫对她情深义重,所以连不轻易对外人说的秘密都对她说,因此她就为了爱欣然入教,殊不知是自己走入狼穴。 吴司捷恍然大悟。难怪他看到席燁背上刺青时,他会急着想遮掩。 「我去极莲宫问过,宫主说那刺青有奴役人的术法。」 蓝赤霞闻言一惊,神色更恨:「果然是邪教。」 「小燁房间也供奉着七乐明王的神像,这就是他不让你进他房间的原因。他每天早晚都要跪拜七乐明王,否则刺青就会发痛。他无法进其他宫庙,也是因为七乐明王的影响。」 「原来如此……」 围绕着席燁的迷雾又散去了一些,而想到席燁的遭遇,他的心又揪在了一起。 从小丧母,还被迫要信仰邪教,父亲冷漠,养母充满恶意,席燁一路走来,肯定吃了不少苦,但他仍将脚底的血跡斑斑藏在了名牌皮鞋中,咬牙以光鲜外貌示人,继续苦撑着走下去。 前生,他还以为他是天之骄子,却没想到他心中忧愤已久,只是以精妙的演技掩饰过去罢了。 长长叹了一口气后,吴司捷又担忧地问:「那他有在信仰邪教的自觉吗?」 蓝赤霞点头如捣蒜:「有。他也知道自己是被逼的,只是迫于无奈,无法摆脱。」 闻言,吴司捷稍微松了口气。若席燁很虔诚,那他就要头痛了。如果席燁本人也想摆脱邪教,事情就不会那么难办。 蓝赤霞满怀希望地望着他: 「你有神通,又与极莲宫有渊源,或许有方法能让小燁摆脱席家跟七乐明王,抹去他身上的刺青。」 吴司捷有些迟疑:「但若席燁摆脱席家,他就会失去现有的资源。」 不只物质上,席燁在事业上也会受到极大影响。因为他的经纪公司背后就是七乐集团,这些席燁都跟他说过了。 如果真的与席家决裂,那席燁也会失去一切。若没了席家扶持,经纪公司一定会冷冻他,原先能运用的人脉也会化为乌有,他就无法像前生一样成为影帝。 「是,但我相信,离开席家才是对他最好的。」 蓝赤霞神情郑重: 「那孩子说要拿影帝,但我只希望他能幸福,就算当个普通人也没关係。只要他能彻底离开席家,我相信我就能真正放下,轮回转世。」 吴司捷頷首,目光坚定。 「我知道了,我会去问问宫主关于七乐明王的事,看看有没有办法。」 「拜託你了,小捷。」 蓝赤霞充满希望地离开了他的梦境。 蓝赤霞走后,吴司捷并没有让自己醒来,而是在灰雾中盘坐,观想林天富的脸。 他对林天富非常熟悉,那张和蔼的脸立刻就浮现于脑海之中。 下一刻,他感觉到四周颳起风流,将他的身体托了起来。当风散去后,他的身体也回到了地面。 此时他张开了眼睛,身旁已是别样景色。 第二十章 梦境空间 灰雾散去,抬眼望去是一片晴朗天空,一座古朴的三合院座落于他跟前。 他敲了敲红漆大门,门便应声而开,一股桂花香扑鼻而来。 「你来了,阿捷。」 林天富正在庭院中央的石茶桌上头盘坐冥想,感知到吴司捷来了,便睁开了一双明亮的眼。 这里就是林天富的梦境空间。只要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梦境主人便可按自身喜好,观想出属于自己的空间在里头打坐修行,而同样在修行的朋友也可前来拜访。 吴司捷还没有这种修为,梦境仍是一片灰雾瀰漫,只能控制梦境长短而已。不过林天富说有天上圣母加持,他离这种境界也不远了。 前往对方的梦境空间议事,这就是林天富所说的修行之人的联络手段之一。在睡眠时间以外,则可以用神念传音,无论距离多远都行。 吴司捷步入三合院,走到林天富前方。 「歹势,阿叔,打扰你的修行。」 「不要紧,讲吧。」 他将蓝赤霞所说之事一字不漏地转述。听他说完后,林天富闭上眼,彷彿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会后,他才睁开了眼,面色沉重,叹了一口气。 「本来不想让你这么早知道的。」 他本来想等一切准备就绪时,才跟吴司捷说。但他却没想到席燁家还留有他母亲的魂魄,因此提前让他知道了七乐明王之事。 「你早就知道席家信七乐明王?」吴司捷先是有些生气,但又转为无奈地环起胸,「然后你要跟我说,不想太早让我知道,是因为我能力不足,怕我衝动?」 「没错。」林天富点头承认,「因为要对七乐明王下手,本来就是十分凶险之事。祂不是普通的鬼,要对付祂,就算修为极高之人来,也不一定有把握能获胜。若可以,我真不希望你参与此事……」 修行之人大多尘缘淡薄,林天富也是。 他膝下无子,孤家寡人一个,看着吴司捷长大,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 他知道吴司捷有天命在身,本以为是驱鬼救人之命,吴司捷可以应付,但七乐明王--那可是能力接近神的妖魔! 想到这里,林天富更是万般不捨,但仍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我刚才与娘娘沟通,祂仍坚持这件事你必须参与,我想再问清楚,娘娘却不愿再说了,只说这就是你的天命,不可推託。」 闻言,吴司捷沉默了下来。在这世界上,修为高的人比自己还要多上许多,究竟为何要把自己召回从前,由他来执行这个任务?难道他身上有什么旁人无法取代的关键因素吗? 要与邪神对抗,固然令人害怕。但既然天命不可违,要救席燁又得经此一劫的话,也只能面对了。 吴司捷目光坚定: 「既然我都知道了,那就把更详细的情报告诉我吧。」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林天富也只能说出七乐明王相关的情报。 七乐明王,原是七隻山中妖魔,从古时就结党行动,常幻化成人形欺骗进山的人,将人骗进山洞里后,杀害之后分食。 祂们吸收日月精华修练,又藉由吃人肉吸脑髓来学习人间知识,因此对人们信仰的神佛既嚮往又忌妒,于是出现了一个想法--就是假扮成神,来吸食人类供奉的香火,让祂们的境界提升更快。 想到就做,于是祂们攻击了一间阴庙的鬼魂,并取而代之,接受人们的供奉,积极回应人类的愿望。当然,代价是人类的精气。 由于灵验,祂们的香火也更加鼎盛。之后,祂们又找了几个通灵体质的人託梦,说祂们其实是七尊神,为自己正名为七乐明王,并要求民间广设寺庙供奉。 被託梦的信徒自然照做,一时之间,七乐明王的寺庙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大量信徒虔诚信奉想换取财富,却也因此有更多人精气被吸乾而死亡。 死亡人数激增,天庭也被惊动,于是派四大元帅下凡要将这七名妖孽斩杀。然而七乐明王最擅长分灵之术,且祂们又有七尊,可随时融合为一体又可随时分裂。祂们刻意分裂为无数分灵,混淆元帅视听。虽四大元帅已尽力斩杀,但仍留下了几条漏网之鱼。 那几条漏网之鱼隐匿气息,躲避天兵天将的追杀。当四大元帅离开后,祂们为了避开天庭耳目,躲起来暗中修练,行事极为低调。 恢復力量后,祂们找了当时最虔诚的席家,指定他们继续祭祀祂们,并警告不得在祂们没同意之前找新的信徒。 于是祂们便在席家的祭祀下,藏起来养精蓄锐,时间久了,天庭也淡忘了祂们的存在。 直到近代,祂们又开始活跃,重新引起了天庭注意。而天庭也讶异地发现,祂们的能耐居然已经接近了神灵境界。 学会了低调,能力又与神几乎比肩的七乐明王,简直就是神明们的心腹大患。 当然,七乐明王只是能力接近神,并不是真正的神明,以天庭之力仍是有办法抹消祂的。 但麻烦的是,信仰祂的人非富即贵,又有许多具有神通之人,若贸然派神下凡斩杀,捣毁祂们的神像,恐怕会引起人间社会动盪混乱。 于是神明们商量过后,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暗中毁掉七乐明王本灵,再另派新神下来取而代之,以七乐明王的形象继续接受信眾供奉,并不再回应信徒请求,直到信仰逐渐消亡。 「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新神吧?」 「记得。」 一个灵魂歷经数次轮回修行,做完人生功课,功德圆满,阳寿已尽之时,便可不必再走奈何桥,能直接飞升到天庭,获得神格,成为新神。 不过神明们身边的神差大多已额满,除非天庭有其他安排,不然这些新神会持续赋间状态一阵子。 「那对于怎么暗中毁掉七乐明王本灵,有具体的计画吗?」 「我们在两年前就收到娘娘的消息,现在已经在准备了。」既然吴司捷必须参与,林天富也不再隐瞒,「七乐明王,每隔三年就会举行大祭,所有信徒一定要参加。最近的大祭,就在十八个月后,于农历七月,至阴之时举办。」 「那在大祭上,他们会做什么?」 「会先由负责主祀的人,也就是席家的家主先来一段精神演说。之后,他们会集体盘坐在地冥想,邀请七乐明王的分灵进入他们的体内,让他们感受到祂们的存在,而七乐明王对他们的控制也会加深。」林天富叹息。 「那些信徒就不知道他们的神是妖魔吗?」吴司捷实在不懂。这摆明了就是邪教,怎么这些非富即贵、身怀神通的人会信这七尊邪神? 「一般人根本无法分辨神与妖魔的区别,不然台湾怎么会有这么多阴庙?」林天富苦笑,「而有神通的人,大概是觉得信奉正神寻正道累积功德太慢,想要快点享受到荣华富贵吧。」 「但信这种邪神,他们难道就不怕有损阴德?」照理来说,身怀神通之人都是修行之人,都应该清楚轮回果报的系统,怎么会犯这种错?还刺上七乐明王那有奴役术法的刺青? 「我也觉得很奇怪。」林天富皱眉,「也不知道七乐明王承诺了他们什么好处。」 说完,林天富清了清喉咙:「扯太远了。总之我们的计画,就是在大祭时潜入,混入信徒之中。大祭时,七乐明王的灵体就算不完整,也会回来大部分。因为祂们要以分灵潜入所有信徒的意识之中,巩固他们的忠诚及信仰。」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趁七乐明王不备,元神出窍斩杀祂的本灵。能斩草除根是最好,若无法,也能使祂们元气大伤。到时新神趁祂们力量最弱时下凡,佔据祂们所有神像,一口气接管信徒,即使仍有馀孽,祂们也很难再捲土重来了。」 「还要元神出窍啊……」 吴司捷还没经歷过元神出窍,且要以灵魂状态去跟七乐明王的分灵战斗,实在令他难以想像。 「大祭来临前,你应该就能做到。」 林天富其实私心希望吴司捷做不到,这样他就不用参与这凶险任务。 但他本就是适合修行的体质,又有懿旨在身,大概不久后就能办到。罢了,一切都是天命,逃也逃不掉。 吴司捷頷首,又问: 「我们能打赢当然最好,那若打输了会怎么样?」 「打输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判断不敌及时逃离,但我们就得放弃肉身,等同于死亡,我们的灵魂会被神差接走,等待轮回。第二种,我们逃不过,被七乐明王吸收。神通之人的灵魂,可是妖魔最喜欢的补品。」 林天富面色肃然,一口气全说了。 听到灵魂会成为七乐明王的补品,吴司捷不禁恶寒,又拧眉问: 「难道就不能请四大元帅前来相助吗?像古时候那样?或是请娘娘上我身,会不会比我们自己打胜算更大?」 林天富苦笑一声:「这样做可以,但动静太大。若是在古时候,天地灵气充沛时还好,但到了现代,环境污染严重,灵气所剩无几,元帅战斗时必然会调动天地灵气,待一战结束后,原本就少的灵气会变得更少,对人世的修行人大有不利,而一旦修行人的力量减弱,也会让妖鬼之流更加猖獗。」 「而若娘娘上你身,就无法低调行事,且娘娘离去后,你也会晕眩无力,在七乐明王前暴露弱点。总之,上面的意思,是希望不要让信徒们察觉,以防人心动盪。」 想到神明不会帮忙,吴司捷心里更没底了,眉头皱得更紧。 「一般人就算了,但有神通的人一定会察觉啊?这样结果不是一样吗?」 「没错,他们还会帮着七乐明王打我们。」林天富长叹一口气,「但若我们赢了,他们也不会声张七乐明王已经被我们打败,因为继续依附一个力量薄弱的神对他们没好处。只要跟他们说清楚天庭的计画,他们就不会再找我们麻烦。若真的蠢到还想再做困兽之斗,就等着受天罚吧。」 听到不只要应付七乐明王,还有祂手下有神通的信徒,吴司捷觉得此战胜算更低了。 若他们打输,那席燁也无法脱离七乐明王的控制。不行,为求保险,他必须要在大祭前先完成蓝赤霞的愿望。 「除了打败祂,有其他办法让七乐明王放弃信徒吗?消掉信徒身上的刺青,就能摆脱七乐明王的控制了对吗?」吴司捷急切地问。 林天富沉吟了一会。 「理论上是可以,但要在七乐明王的控制范围外进行,也就是正神之庙。我们的极莲宫正好符合条件。」 闻言,吴司捷面露喜色,然而林天富却依旧面色凝重。 「但这种等级的邪咒,信徒需要忍受极大的痛苦,且你男友又是七乐明王信徒,进我们庙又会吃其他苦头。此外,除咒者也要耗掉极大的能量,甚至自身阳寿也可能受损。」 除咒仪式本身并不难,但若除咒师的能力不足以应付邪咒上的力量,就得用阳寿来填。 吴司捷满怀希望地望着林天富。 「阿叔,你做得到吗?」 林天富面有难色:「做得到,但……唉,这我可不能答应你。」 人类害怕死亡是本能,若会损阳寿,没几个除咒师会愿意接受这种委託的。 「那你教我怎么除咒,我来除。」 林天富心头一跳,瞪大眼睛急道:「阿捷!不可啊!」 「我答应阿姨了,只要能帮助席燁,我一定会去做。」吴司捷神情决然,「刚刚听你讲完,我觉得这一战可能会输。那不如在我们打七乐明王前,先让席燁摆脱七乐明王的控制,我才能心安。」 拯救席燁本就是他的天命,于公于私,他都义不容辞。 「但你的阳寿可能受损啊!」 「阿叔,我不在意,少活几年係又安怎?」吴司捷嘴角斜扬,「反正,只要能活得比我阿嬤长,可以替她送终,我不在乎我能活多久。」 林天富顿时无语,扶着额头闭上眼。 「唉,现在的少年人啊……好啦,我答应你。」林天富无可奈何,又耳提面命:「但你不能跟你男朋友说,你知道七乐明王的事了。」 「若你说了,你男友就会触犯七乐明王的保密教条,他会受罚,还会打草惊蛇,惊动七乐明王。」 吴司捷连忙点头:「我知,我有分寸。」 「嗯,你之后晚上来我这里,我再教你怎么做。但你要记得,就算你学会了,你在我说可以之前,不能对他使用除咒。在我们准备好之前,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第二十一章 最佳新演员 吴司捷满口答应,随后便与林天富告别,回到自己的梦境空间中。 他结束梦境,在现实中睁开了眼,望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席燁。 稀微的晨光从窗户缝隙透入,轻轻照亮了席燁的睡容。他的手仍放在吴司捷腰上,脸上还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 吴司捷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危险已非常人所能承受的,他为此而害怕,但却不会逃避。无论有多困难艰险,他都要解开席燁身上的邪咒,将他从邪教的控制中拯救出来。 吴司捷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席燁的脸颊。 「我一定会救你,席燁。」 他轻声喃喃,像是对席燁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发誓。 席燁似乎感受到吴司捷的目光,微微动了动手,无意识地又搂紧了他一些。吴司捷的心一阵柔软,他低下头,在席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又马上心虚地躺回枕头上装睡,怕被他发现自己肉麻的举动。 即使前方道路险阻,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为了完成他的天命,也为了让席燁重获自由。 -- 时光飞逝。 十个月后,金马奖颁奖典礼。 「最佳新演员,得奖的是--席燁,《庙魂》,恭喜!」 如雷的掌声及尖叫声骤然响起,吴司捷也激动地跳了起来,疯狂地为席燁鼓掌,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席燁愣了一瞬,随即在周围人的祝贺声中站起来,难掩激动地往舞台走去。 在他迈向舞台的同时,司仪的声音在场内响起:「席燁在《庙魂》中饰演的小孔,从小在庙宇里长大,却对家族传承抱有深深的抗拒,他将小孔的挣扎、反叛、痛苦与最终的悔悟表现得细腻动人,令人印象深刻。」 席燁站在台上,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奖座,感受到金属的冰凉与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接过嘉宾笑吟吟递来的麦克风,灯光映照下,他尽力让脸上维持与平日无异的优雅笑容,但却难以掩饰心中兴奋。 「谢谢……谢谢大家!」席燁的声音微微颤抖,「我首先要感谢马导,感谢《庙魂》的剧组,还有一直支持我的助理。没有你们,我不可能站在这里。」 讲完这段,席燁在观眾席中间处寻找着吴司捷的身影,他知道他跟庙魂的工作人员坐在一起。 他很快就找到了。即使从台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仍能看见吴司捷在台下用手抹泪。他眼神一柔,语气变得更加坚定:「这是我的第一个金马奖,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我会继续努力,不辜负大家的期望,未来我会继续挑战自己,创造更多优秀的作品。谢谢你们!」 说完,席燁深深一鞠躬,台下的掌声再度响起。他握紧手中的奖座,微笑着下了台。他真想马上飞奔到吴司捷身边抱着他庆祝,但当然不可能在大庭广眾下这么做,于是还是回到了原先座位上,接受身边演员的恭喜。 最佳新演员颁奖结束后,即进入嘉宾演唱表演环节,但吴司捷仍处在席燁得奖的激昂情绪中,无心观看表演。 在前生,《庙魂》并未让席燁大红大紫。然而在今世,《庙魂》不仅改变了拍摄的场景,席燁的演技也有所改变。 席燁扮演的小孔,在前生确实让吴司捷有所触动,却没有为此落泪。但在今世,席燁吸收了吴司捷的生命经验,将小孔演绎得更加细腻真实。 当小孔在病重的阿嬤面前跪下,参加首映会的吴司捷忍不住落了泪,也听见了观眾席传来此起彼落的擤鼻涕声。 在《庙魂》上映后,席燁的演技大受好评,且痞子小孔与现实中的席燁反差极大,更是让他人气水涨船高。 因此工作也接踵而来,他得跟着席燁马不停蹄地到处跑。上节目宣传、与网红合作拍片、广告代言、演出下一部戏剧……简直没有休息时间,有时行程满档,他甚至得跟席燁一起睡在保母车上。 白天忙碌,晚上他也得抓紧时间在梦境空间修炼。有时他会自己练习画符结印,有时会去林天富的空间接受指点。 经歷十个月的梦境修行,他现在已经学会了多种符咒,从简单的护身符到复杂的镇邪符都画得出来。他的结印速度也非常快速,手势流畅如行云流水,能够快速完成防御或攻击的术法,以应对变幻莫测的局势。 林天富感慨,在天上圣母的护持下,吴司捷学习速度一日千里,如今的能力已经超出了许多道士,可以应付大部分的妖魔鬼怪。 但他也提醒吴司捷,仍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敌人非常强大。 吴司捷也知道事关重大,每一天都没有懈怠。 这天,他在打坐完后,本想快点睡觉到梦境空间修练,但席燁的手机铃声却响了。 席燁看到来电显示,身子明显颤了一下,便走到客厅去讲电话。 几分鐘后,席燁回房,面色沉重地跟吴司捷说: 「阿捷,我有件事想请你答应。」 「怎?」 见他脸色凝重,吴司捷心中一凛,随后又涌起一股强烈的悲伤。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吗?他以为他能够接受,但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他还没准备好。 「我父亲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回家吃饭。」 说是邀请,但其实是命令。且席凯夫刚才的语气不太高兴,只说不满意席燁最近的表现,要求席燁回家跟他当面说明。最后,席凯夫又提醒他务必要带吴司捷回去。 这出乎意料的话语使吴司捷一愣,随即发现自己松了好大一口气,甚至眼眶有些发热。 席燁看吴司捷眼睛红红的,咬着下唇很委屈的样子,先是觉得好笑又可爱,方才的沉重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跟席凯夫吃饭是很可怕,但也不至于害怕到哭吧--不对,他的反应不对劲。 席燁连忙坐回床上,关切地问: 「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啦!我要睡了!」 他觉得哭出来的自己很丢脸,赶忙转过身去,想抓住被子盖住自己的头,但却被席燁当机立断地抢先夺过被子,用力扔到床下。 「阿捷,你不说,我们今天都不用睡了。」他躺下来,从背后环住吴司捷的腰,温声哄着他说出他哭泣的真正原因,「我看见你哭了,不可能放着你不管。你若不说,我会担心到睡不着,明天的工作也会泡汤。」 吴司捷不愿耽误他工作,只好擦去眼泪,忍着羞耻情绪,耳根发红地小声囁嚅: 「我以为……你要跟我分手。」 说完,他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如火烧一般,几乎想施展神足通逃离现场。 这下换席燁傻住了。 「你……觉得我会跟你分手?」席燁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我最近做错了什么吗?」 此时他脑中忽然闪过一则新闻报导,随即脸色阴沉道: 「你不要管那些记者写什么,那只是配合经纪公司炒作。我跟她没有什么。」 前几天,在经纪公司安排下,他跟同公司的师妹被记者拍下了一起在晚上出外逛街的画面,还被下了曖昧的辛辣标题。那是经纪公司想藉由他的人气为师妹增加曝光度,席燁讨厌这种作法,但也只能配合。 「我知道……」 吴司捷闷声答。炒作之事席燁早就跟他说过,他也相信席燁。只是看着席燁跟那个女星被拍下并肩而行的画面,吴司捷仍然心中泛酸。 男帅女美,看上去确实很登对--比他跟席燁看起来登对。他也知道自己吃这种醋很蠢,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席燁无奈地望着他的后脑杓,继续猜测为何吴司捷会有这种荒唐想法。 下一刻,席燁便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我们太久没做了。」 之前工作比较不忙,他们大概一个礼拜会上床一次。然而自从庙魂上映后,席燁的行程几乎被完全塞满,他们确实有段时间没做了。 「我马上补偿你。」 觉得自己找到了正确答案,席燁立刻扳住吴司捷的肩膀,强制他平躺在床,随后覆上他的身体,要亲吻他的唇。 吴司捷慌乱地用手推拒着他的下巴。 「等等,不用啦!你明天还要上节目!」 席燁双眼微瞇,张口轻咬了一口他的食指,随后便躺回床上,悠悠叹了口气。 「那到底是为什么?我敢发誓,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就……刚才你出去讲电话,回来又一脸沉重。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这样想了。大概是最近太累吧。」 吴司捷并没有说谎,今天陪着席燁去拍广告忙了一天,他的肉体确实相当疲累,连判断力也跟着下降。席燁又很少避开他讲电话,所以他才会这么想。 席燁觉得吴司捷没有骗他,但也知道他并没有说出真正原因,于是叹了口气。 「千万别说要分手,连想都不要想,好吗?」席燁紧紧抱住了他,深深望进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我是认真想跟你一直在一起的,阿捷。」 吴司捷嗯了一声,红着脸点了点头。 他们的热恋期确实长得让他意外,听席燁这样说也固然令他欣喜。 但吴司捷却不敢去相信席燁的承诺。 比他条件好的人太多了,席燁配得上更好的人。他本就不敢奢望这场美梦能一直持续下去。 不希望吴司捷再胡思乱想,席燁暗自下了一个决定,于是微笑道: 「还记得我父亲合过我们的八字吗?」 「嗯,记得。」 「那时我们还没交往,所以我没有跟你说,我们的姻缘到底合不合。」 闻言,吴司捷愣住了。席凯夫居然连姻缘也算了,这也太……未雨绸繆了吧? 既然席燁提了,吴司捷也开始在意。 「所以是什么结果?」 「姻缘上,感情和睦融洽,若无大劫,可恩爱终老。」席燁眉目含笑。 这句话席燁反覆看了十遍,又在心中想了百遍,完全不用回想便能直接说出。 「是喔……」 吴司捷不好意思地别开眼,但确实无法否认,这结果也让他觉得挺开心的。 看着吴司捷害臊又难掩喜悦地抿着下唇,席燁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抚过,令他更加坚定了心中决意,望向他的眼眸盈满一片深情,语气既温柔又郑重: 「所以,阿捷,你愿意跟我一起恩爱终老吗?」 在听见这句话时,吴司捷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他感觉自己胸腔瞬间被灌满了蜂蜜,倒流至喉头,连嘴里都是一片甜意。 「你、你现在是在求婚吗?」 「对。」想想这场合确实不正式,席燁又微笑补充:「戒指我之后会补给你,你若想要求婚仪式,我也会准备。」 喜悦几乎要冲昏吴司捷的脑袋,但理智却还是让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我没办法马上答应你。」 「……你不愿意吗?」席燁目光黯然,自嘲一笑:「也是,我太急躁了。」 想到吴司捷居然觉得他们会分开,席燁就很难再维持平日的从容,急切地要去採取行动,让对方向他许诺永远。 「我不是不愿意!」吴司捷反射性地急急回答,「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 席燁困惑地回望他:「我为什么会后悔?」 「因为……你配得上更好的人。」吴司捷还是坦承了盘桓在心中的自卑,低头皱眉,「我就是一个会点玄学的普通人,长得也……」 「阿捷,你的审美标准也太苛刻了。」 席燁无奈一笑,总算知道了为何吴司捷会以为他要分手,原来他一直这么想。 既然如此,他今天就要彻底扫去吴司捷这份不安。 席燁抚向他的脸颊,神色认真: 「你长得又不差,而且我喜欢你的眼睛。」 在演艺圈,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自有一套审美标准。在他看来,吴司捷虽然外表不是顶级,但也落在中上程度。而且他很喜欢。 那对琥珀色的眼眸,在他麦色的脸庞上显得格外明亮,就像是两盏温暖的灯火,光是存在就令他安心。 「我不管其他人条件多好,但你对我来说,就是独一无二的。我非你不可。」 席燁说得诚恳,吴司捷当然也很感动,但仍皱着眉头。 「可是我阿嬤,她不会答应我跟男人在一起!」 席燁毫不动摇: 「找时间,我陪你回家。若说服不了,我就扮女装跟你再回家一次,跟阿嬤说我是你女朋友,我们要结婚。」 「你……」吴司捷傻住了,又忍不住笑出声,「靠,亏你想得到。」 「为了你,我什么都会做。」席燁笑意柔和,「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你家人会答应?」 「我父亲会同意,毕竟他都算过我们的八字了。王佩丽的意见不重要。」 席凯夫会同意让吴司捷非常意外。在他的印象中,豪门贵族最重视门第,怎么会允许儿子跟普通人结婚,而且还是同性。 若在知道席家信七乐明王前,吴司捷会感激他的开明。但现在他知道席家都是邪教徒,而席凯夫就是邪教教主,那就得打起精神来防备了,因为他肯定另有图谋。 不知道吴司捷对父亲的忌惮,席燁只想快点将他对他们关係的疑虑全部除去,于是又柔声问:「还有吗?」 「没了,但……太快了!」吴司捷叹了一口气,「我跟你才几岁!你又是当红演员,到底在急什么!」 席燁目光真诚,「我只是想证明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跟你一直在一起。只要你想要,明天去登记也可以。」 「……好啦,我知道了。」既然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吴司捷也不再挣扎,但还是莫名羞耻,于是小声地回应:「我答应你。」 终于得到吴司捷的应许,席燁灿烂一笑,又从善如流地将手鑽进吴司捷的衣服内。 「那我们先洞房吧。」 「等一下!」吴司捷连忙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叫道,「明天还有工作啊!」 席燁又露出小狗般的眼神,进入撒娇模式。 「一次就好……阿捷……我们很久没做了……」 吴司捷红着脸瞪着他:「你每次都这样说!然后又一直弄!」 明明平时很正常,但席燁上了床就没完没了,一直缠着他要再做一次,而他每次都会忍不住心软,最终总是任他索要。 若他没有神通护体,哪受得了这种折腾? 席燁眼神湿润,继续求他:「为了我的身心灵健康……拜託……」 「靠,又来……」 自从他说过他是为了保护席燁的身心灵健康而来的,这就成了席燁求欢的手段之一。 而他也无可奈何,最后还是半推半就。 招架不住席燁的眼神,他还是放开了席燁那意图鑽进他衣服的手,一如既往地说出毫无效力的提醒: 「……真的只能一次。嗯……」 席燁急切地覆上了他的唇,两人的唇舌炙热地交缠在一起。 又是一夜繾綣。 第二十二章 鸿门宴 两週后,与席凯夫约好要吃饭的日子来临了。 当天黄昏,席家特别派了司机来接他们。 两人上了车,各怀心思。 席燁因又要回席家应酬而有些烦躁,每次回去前,他总有种吸不到空气的窒息感。 且这次回去,席凯夫是要兴师问罪的。 席凯夫说过,他愿意接纳吴司捷成为席家一份子,并要他去说服吴司捷改信七乐明王,他已经请示过王爷,可以直接向他表明七乐明王的存在。 但席燁并不愿这么做,只是一直以工作忙碌、找不到时机为由拖延着。而这显然触怒了席凯夫,他还得想想要怎么虚与委蛇。 而吴司捷则相当紧张。 上次见席凯夫是在餐厅,这次则是在席家。 如今他已知道席家一家都是邪教徒,心里更是忌惮。 但去席家也不失为一个探查敌情的机会。或许他能在席家找到什么对付七乐明王的有利情报。 席燁说过,外人进席家都不能带任何东西进去,包括钱包手机钥匙,且要先经过僕人搜身。 既然如此,吴司捷就不能带桃木剑等法器进去了。但他也不在意,若真有什么需要,他也可以使用无须法器的法术。 要进席家赴宴,他也跟林天富先报备过。林天富也再三嘱咐他,千万不要跟席家有什么衝突,安分地吃完饭就走,再到极莲宫检查有没有被下什么邪门的法术。 还有一件事,令吴司捷十分戒备--就是席凯夫对他们关係的支持。 席凯夫究竟为何会同意他们在一起,还在他们交往前就合八字测他们姻缘合不合? 若在之前,他肯定受宠若惊。但现在他已经知道席家信七乐明王,且七乐明王最喜欢吸食神通之人的灵魂。 席燁说过,李子瑄是席凯夫派来监视他的。那李子瑄也理应向席凯夫报告过他在树灵宫的一战。 就算李子瑄看不见鬼,但也看得到他在庙中跳上跳下,以及天上圣母降驾那一幕。这只有有神通之人才做得到。 吴司捷认为,席凯夫会愿意让他跟席燁在一起,就是图他的神通之力。 他要不是想让他成为七乐明王的信徒,就是要让他成为七乐明王的灵魂祭品。他跟林天富讨论过,他也认为席凯夫的目的不离这两样。 但就是不知道席凯夫会不会直接挑明,还是只是试探? 吴司捷于心中暗叹。这简直是一场鸿门宴,但又不得不去,否则一直推拒,席家也会起疑,以为席燁要背叛七乐明王,到时候使出什么诡异术法控制住席燁行动,那就更糟糕了。 吴司捷能做的,也只有尽量做事前准备。 他最担心的,就是阿嬤会成为席家威胁他的筹码。于是赴宴前一个礼拜,他特地向席燁请了一天假,回老家布置防御阵法,防止鬼怪入侵。 他也请林天富当天待在他老家附近,若有万一,他会使用神念传音,请林天富保护阿嬤。 还有蓝赤霞,他怕万一他跟席家起衝突,席燁会选择站在他这里,因而无家可归。若席家派人进席燁家,发现了蓝赤霞的存在,要让她魂飞魄散,那就麻烦了。 于是他在跟蓝赤霞说明情况后,请她进了木葫芦。蓝赤霞虽是地缚灵,但自从看见他跟席燁在一起后,对房子的执念也转淡,因而能顺利进到木葫芦中。最后,他将木葫芦交给了极莲宫保管。 当然,他希望这些准备都只是多虑。若能无事离开席家,自然是最好。 见吴司捷皱着眉正在思考些什么,席燁牵起了他的手,向他投去了安抚的微笑,而吴司捷也勉强地勾了勾嘴角回应。 跟席家的司机共处一车,他们也不方便说什么,于是一路无话。 二十分鐘后,车驶向了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后,司机为他们恭敬地打开车门,弯腰请他们下车。 他们在沉默中搭上了电梯,电梯飞速上升,来到了最顶层四十楼。 司机退到了一旁,让席燁用磁扣开锁,自己开门进去。 走过玄关,迎面而来的是是宽敞明亮的客厅,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闪烁,地面铺着拋光大理石。客厅内摆放着白色真皮沙发,墙上掛着名家水墨画作,展示柜也摆放着一些古物珍玩玉件,整体装潢风格採浅色系,低调而奢华。 吴司捷虽看不懂这些家具艺术品的真正价值,但能感觉得出这些摆设都很名贵。且这里的客厅是席燁家的两倍宽,却每处都一尘不染,想必这里的僕人工作也不轻松。 「欢迎您回家,燁少爷。」一个中年妇人殷勤地上前迎接,看见他身旁的吴司捷,也向他露出微笑,「也欢迎您来作客,」 席燁只是点点头,把磁扣钥匙交给她保管,并没有多加言语。在席燁的示意下,吴司捷也将磁扣钥匙交给了她。因为知道不能带私人物品进去,所以他们出门时只带了这个。 「两位,请容我失礼。」 此时一个身穿唐装的中年男子朝他们走了过来,要搜他们的身。 两人自然配合。而吴司捷一眼就看出中年男子也是身掌神通之人。看来席凯夫也对他有所防备,特地派这样的人前来,怕他身上偷藏法器或是符咒。 搜身完毕后,两人总算得以继续前进。 中年妇人笑容可掬地领着他们进了饭厅。 挑高的天花板上掛着华丽的水晶灯,雕花檀木圆桌上已摆满了香味四溢的佳餚。红烧鲍鱼、松露龙虾、清蒸石斑鱼、花雕醉鸡、佛跳墙等,都是吴司捷以往即使在过年也吃不起的大菜。除此之外,还有两道清炒时蔬,以及一道素烧鸭。 王佩丽与席睿谨已坐在餐桌前。王佩丽看见他们,只是抬了抬眼,冷冷地向席燁说: 「你父亲还在忙,等他来再开饭。」 说完,便兀自闭上眼养神,似乎不想让席燁弄脏她的眼睛。 席燁也懒得说些什么,只是向席睿谨点点头。席睿谨微微一笑,頷首回礼。他是个气质儒雅的英俊男人,并不如母亲那样剑拔弩张。 吴司捷尷尬地向席睿谨点点头,也随着席燁入座。 他望着眼前盛宴,在心中暗暗可惜,即使眼前料理美味,恐怕他待会也是食不知味。 「久等了,欢迎你们回家。」 几分鐘后,席凯夫大步走来,脸上笑容亲切温和,毫无豪门家主的架子,跟吴司捷初见时完全不同。 见席燁跟吴司捷要站起身来,他连忙阻止: 「快坐快坐。」随后,他又笑望着吴司捷,「怎么穿西装来?这是家宴,都是自己人,不必那么拘束。」 听到席凯夫称他为自己人,吴司捷不禁起了鸡皮疙瘩,但仍是努力挤出笑容道谢。 「司捷,你跟小燁的事我们都知道。你放心,我们席家没那么古板,很欢迎你成为我们的一家人。」 「呃,谢谢席董事长……」 席凯夫哈哈一笑:「别叫得这么生疏,你们还没结婚,就叫我席伯伯吧。」 「好,席伯伯。」吴司捷只能顺着他的话叫。 「我听说你在树灵宫有所发挥,驱走了里头的鬼王,很欣赏你的能力。」 「谢谢。」 「小燁跟你在一起,我很放心。」 蓝赤霞也说过相同的话,但由席凯夫说来,只是让吴司捷更加防备。 「我听小燁说,你有一个阿嬤,老人家年纪大了,还得出来摆摊,十分辛苦。」 听席凯夫看似关心地提起阿嬤,吴司捷心中警铃大作。 「她把你扶养长大,也是时候该享清福了。我们集团旗下的安养机构办得不错,为长者安排了丰富的活动,像是渡假村一样,若阿嬤有意愿,我们可以为她安排。」 「这……非常感谢,但我阿嬤她都还能自理,不喜欢麻烦别人。」 若是在之前,吴司捷铁定感激涕零,但现在,他绝对不愿意让阿嬤住席家的机构,否则他最大的软肋就被掌握住了。 「那也没关係,有需要可以再让小燁跟我说。」席凯夫笑意温和,「不然这样好了,你的助理薪水,我会再多给你三万,你再给阿嬤当孝亲费,这样应该可以让她不要那么辛苦了。」 吴司捷头皮发麻:「呃,无功不受禄,真的不用……」 「都是一家人,不要那么客气,这事就这么定了。」 「好,谢谢……」 吴司捷在心中叹气。席凯夫确实知道他最在意的就是他阿嬤,才先提出许多好条件,让他难以拒绝他接下来的要求。 「不过席家有个比较特别的规矩,小燁似乎没跟你说过。」 席凯夫瞥了席燁一眼,眼中的笑意顿时冷了些。席燁心脏彷彿被绞紧,而后放弃般地闭上了眼睛。 看来席凯夫是要说出七乐明王之事了,而他又有什么办法?他确实不能瞒着吴司捷这件事一辈子,只能期盼他不要被吓到。 吴司捷心里早有底,但仍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什么规矩?」 「进了席家,就得跟着我们信一样的神。」席凯夫含笑望着他,眼中流露着浓浓的试探之意,「你愿意吗?」 来了。前面铺陈那么久,就是要让他拒绝不了邪教的劝诱。 吴司捷当然是相当不屑,但他知道还不是跟席家起衝突的时候,于是试着敷衍: 「这个,我有自己的宗教信仰……还请让我考虑一下。」 「当然,一开始总是需要时间接受的。」席凯夫微笑,「我只能说,若你愿意加入我们,会有极大的好处。」 「来日方长,先不提这些了,吃饭吧。」 席凯夫大手一挥,所有人才开始动筷夹菜。吴司捷也暗暗放心,看来席凯夫没打算今天就强制他入教。 不过,吃过饭后,席凯夫说天色已晚,不如他们就留下来过夜。他还有事情要跟席燁私下谈,吴司捷可以先到客房去等待。 席燁拒绝不了,而吴司捷不可能留他一个人,于是依言照做,来到了布置简洁乾净的客房。 他在地板上盘膝而坐,闭上了眼,开啟天耳通,打听席家的动静。 他本想要以元神出窍打探席家状况,但席家负责搜身的那个中年男子懂玄学,若元神出窍被他看见就难解释了,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使用天耳通。 随着注意力的集中,他的耳朵顿时涌入了许多声音。从厨房传来的洗碗声、席睿谨打字的键盘声、王佩丽鬱闷饮酒入喉的咕嚕声、两个男人的低声谈话声,一个是搜他身的中年男子,另一个则是……小朝?他怎么会在席家? 「穆叔,阿捷他可不好对付啊。在树灵宫,他可是……」小朝的声音在颤抖。 穆英冷笑:「怕什么?有我在。小朝,能不能让王爷接受你,就看你今天的表现了。」 「你先跪在王爷面前专心祈祷,再等老闆的指示,就看他是要吃敬酒,还是吃罚酒了。」 吴司捷听到两人对话,大为震惊。果然今天这场鸿门宴没那么简单,看来他们正在准备什么骯脏的手段等他过去。且从他们的对话来推测,他们现在应该在七乐明王的神坛前。 两人的对话到此就结束了,但紧接着还有席凯夫与席燁从书房传来的对话声。 吴司捷连忙集中精神听取。 「我看得出来,你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你对王爷的虔诚度没有上升,因此神通也没有增强,以至于到现在还搞不懂他接近你是为了什么。」 书房内,席凯夫坐在书桌前,环着胸冷冷地审视着席燁。 席燁笔直地站在书桌前,低头垂目,「非常抱歉,实在是工作太过忙碌。」 「搞不清楚就算了,我也猜得出他接近你的目的。大概是为了招揽你成为天上圣母的信徒。」席凯夫语气冷厉,「我真正对你感到失望的是,即使你再忙碌,也不至于跟他连提王爷的名字都没提过。小燁,你分明是在逃避!」 席燁将头垂得更低,却咬紧了牙关。他知道此时应该继续演出顺从认错模样,才能度过眼前这一关。然而他却血气上涌,红着眼睛抬起了头来,说出心中真正想法。 「我……我确实不愿意!」在席凯夫面前,席燁头一次鼓起了勇气反抗,「为什么一定要他跟我们一起信王爷呢?他有他自己的信仰!」 闻言,席凯夫怒不可抑,一掌啪地一声用力拍向木桌。他可以忍受儿子愚笨无能,但却不能容忍他对王爷的不忠。 「逆子!你连最基本的教条都忘了?王爷才是唯一的神!跪下!」 席燁无力地跪了下来。 「……非常抱歉。」 席凯夫闭上了眼,不想去看这个愚蠢的儿子,就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拿桌上纸镇往他砸过去。 他又扶着额头深呼吸了几口气,将心中暴怒压制下来,才睁开眼恢復平日威严模样,耐着性子继续劝: 「小燁,你现在所有的,都是席家给的。难道你真认为,你能在金马奖拿到新演员奖,还有许多好资源往你身上堆,让你成为炙手可热的明星,都是凭你一个人的力量?」 席燁神情木然:「我不敢这么想,我知道这都是家里的栽培。」 「没错,没有我们的人脉,你不会有现在的成果。」席凯夫冷冷地说,「若你大逆不道,不知感恩想叛教,你应该知道下场是什么。」 「我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要叛教。」 他想过要在羽翼丰满时摆脱席家,但却不敢想能够摆脱七乐明王。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他身上的刺青,是无法除去的。 「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为王爷做出应有的贡献。」席凯夫向他瞇起眼来,「现在到客房去,去说服他,把他带到神坛前,让他接受王爷的洗礼。你若是爱他,就该这么做。否则你们信仰不同,又要怎么一起过日子?」 「我不确定能不能说服他……」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席凯夫冷笑,「即使你说服不了他,我依然能够达到我的目的,让他入教……只是这手段很粗暴,会毁坏你们的关係。」 闻言,席燁像是被拋进了恐惧的冰冷深渊,全身都在发抖,只能颤声哀求: 「不要!爸,请你别这么做!」 「我当然不想这么做,小燁。」 席凯夫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席燁跟前,将满脸惊惧的他给扶起来,语气骤然转柔,「若他能在你的说服之下心甘情愿入教,这才是最圆满的。我真心希望我们能得到新的家人,而不是被迫屈从的奴隶。」 说服人入教,怀柔才是上策,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想动用强压手段。 「十五分鐘内,我要看到他跟你一起来神坛。即使你说服不了他,这点至少做得到吧?」 「是……」 席燁只能无力地答应,在席凯夫的锐利视线注视下,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书房。 他内心一片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完全不想让吴司捷改信七乐明王,然而若不这么做,席凯夫就要祭出所谓的粗暴手段,强迫吴司捷屈服。 他的父亲行事狠辣,他不敢想像他会对吴司捷做出什么。 若真的把他骗去神坛,吴司捷在知道自己落入陷阱后,他一定会恨他,他也会永远失去吴司捷的爱跟信任。 这会让他痛不欲生。 席燁进退两难,忽然有了异想天开的念头--带着吴司捷逃走。但席家即使在晚间也有保全看守在门外,他们根本逃不掉,只要一出门,马上就会被抓回来。 席燁怀着满心绝望,思索不出有效的对策,只能踩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客房,带上了门。 客房内,吴司捷正将窗户打开,让外头的寒风灌进来。 四十楼高处的冷风比地上更为强烈,一下就将两人的头发颳得极乱,手与脸也被吹得发冻,却也扫去了室内发闷的空气,让人精神大振。 吴司捷转头望向席燁,双眸清明如镜,映出了他无助含泪的模样。 未等他开口,吴司捷便下巴微抬,向他勾起嘴角。 「席燁,你相信我吗?」 望着那双琥珀色的澄澈眼眸,十分不可思议地,席燁慌乱无措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令他终于有力气向吴司捷走去。 他在吴司捷跟前停下脚步,坚定地向他点了点头,眼泪也在他白皙的脸颊失重滑落。 「我相信你。」 吴司捷伸手轻轻抹去席燁的泪水。 「那就跟我离开这个鬼地方。会怕的话就闭上眼。」 下一刻,吴司捷拦腰抱起席燁,施展神足通高高跳了起来,于空中旋身往窗外的夜空一跃。 听见席燁从嘴边逸出的惊呼声,吴司捷虽知自己出了下策,却仍有些得意。 因为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潜入高塔,拯救被囚禁的公主的英雄。 第二十三章 解除邪咒 吴司捷抱着席燁落在对面高楼的屋顶上,神通力在体内流畅运转,也强化了肌肉,让他能轻松带着席燁进行大幅度跳跃。 只见他脚尖轻点,又立即再次腾空而起,跳向下一栋建筑,眨眼间已将席家远远甩在后头。 席凯夫大方地给了他们十五分鐘的时间,等他发现时,他们早就远走高飞了。 席燁抱着吴司捷的脖子,惊奇地望着夜色与霓虹飞掠而过,狂风在耳边呼啸不止。 他只穿着一件长袖套头毛衣,理应觉得冷,但吴司捷的掌心却传来源源不断的气,灌入他体内,让他的身体变得十分暖和。 在落到另一栋建筑的屋顶时,吴司捷说: 「七乐明王的事,阿姨已经跟我说过了。你跟你爸的对话,我也都听见了。」 席燁身子一震。原来母亲早就跟他提过了。而他在父亲面前总是软弱的,如今那不堪的一面,也全都被吴司捷知道了。 他内心羞愧,神色黯然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吴司捷的脸。 「阿捷,我……对不起……」 「干嘛道歉?」吴司捷语气柔和,若不是他现在腾不出手,他真想摸摸席燁的头,「出生在这种邪教家庭,又不是你的错。」 光听刚才的对话,就知道席凯夫平日是怎么对待席燁的。想到就让吴司捷为他愤愤不平。 闻言,席燁心中一暖。在他自承他是私生子时,吴司捷也说那不是他的错。 从小到大,只有他愿意跟他这么说。自母亲过世后,他常常觉得自己是个错误的存在,摆脱不了私生子的标籤,更脱离不了席家跟七乐明王的控制。 但是吴司捷的话语,犹如一束光,温暖而有力地穿透了他内心的黑暗,也照亮了前方,让他看见了生命的其他可能。 「这样,我们算是跟席家撕破脸了。」 席燁如此说,但脸上却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席凯夫绝对会对他使出经济制裁,不只会停发他每月的零用钱,也会断他所有生路。 目前他已签约的工作不会受影响,因为若是毁约,经纪公司也会有经济跟名誉上的损失。 但之后公司就不会再帮他接洽新工作了。他恐怕也无法在台湾演艺圈继续闯荡了。 而他也无法取得影帝宝座献给蓝赤霞,让所有人重新记得她的名字。 然而他的心却前所未有的轻松。因为,他终于可以摆脱那名为家族的华丽牢笼,朝未知之处展翅飞翔。 「是啊。」吴司捷无奈地叹了口气。 结果还是遇上了最糟的情况。 在他听完穆英跟小朝,还有席家父子的对话时,他就知道无法平安从席家大门离开。 他不知道席凯夫命他们在神坛准备了什么手段,能强制他变成七乐明王的信徒,而他也不想冒险,于是当机立断,用神念传音联络了林天富,请他去保护阿嬤。 之后,他便开了窗,等席燁一回房,就准备带着他逃走。 「抱歉,你的演员事业……」 席燁明明正当红,将来还大有可为。且他已参与了《风锁岁月》的男主角试镜,那就是前生让他拿到影帝宝座的电影! 然而若席家施压,恐怕男主角就要换人了。他真心为席燁感到惋惜。 「不要道歉,这是我自愿的。」席燁笑了笑,「我本想为母亲拿到影帝后,存够钱就退出演艺圈,之后去日本生活,永远不再跟席家来往。当时大学选日文系,就是为了这个。」 「原来如此。」吴司捷恍然頷首。席燁选日文系原来有这层考量在,反观自己选系实在很随便。 「所以你带我离开席家,只是提前了我的计画。钱虽然没存够,也没拿到影帝,但没关係。我会在所有工作结束后,发篇文跟粉丝道别,再说我母亲名叫蓝赤霞。之后,我就当个普通人,老实地工作也不错。」 他还没尝试过做一般的工作,对此席燁跃跃欲试。 儘管前途未卜,席燁却无比神清气爽,只要跟吴司捷在一起,他就觉得自己有勇气去面对任何事情。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吴司捷弯起嘴角。 但其实席燁也不用像个普通人一样去工作,因为他帐户里的bt币迟早会来到歷史高点,到时候他们就能一辈子不愁吃穿。他才捨不得席燁出去受惯老闆的气。 「且若我不再是演员,你就不用吃醋了。」席燁的笑意带了些调侃。 吴司捷立刻皱眉反驳:「吭?什么?我哪有吃醋啊?」 席燁挑了挑眉,「只要我跟女演员拍比较亲密的戏,当天你心情就会不好,晚上连亲都不让我亲,只推说你很累。隔天,我说以后不接这种戏了,你又会说『啊你的工作本就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别顾虑我,我不介意啦。』」 席燁还刻意压低声音模仿了吴司捷装不在意的语调,令吴司捷面红耳赤地瞪了席燁一眼。 「……靠,学屁学喔。」更让他生气的是,学得还很像。 席燁发出了一串欢快的笑声,又将他的脖子抱得更紧,凑近他的耳边勾唇低声道:「等我引退后,我就只属于你一个人了,阿捷。高兴吗?」 吴司捷没有回答,但还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席燁忍不住亲了一口他火烫的脸颊,笑问: 「那接下来,你要带我去哪?」 席燁知道不可能再回自家,因为那也是席凯夫的控制范围。那房子虽然平常是他在住,但仍记在席凯夫名下。 想到自家,他就想到母亲的灵魂仍在家中,不禁露出担忧神情,「还有我母亲……」 「我会带你去极莲宫。」吴司捷笑了笑,「你不用担心阿姨,她已经被我安置在极莲宫了。到了那里,我会解开你身上的邪咒,也就是你身上的刺青,让你回归自由。以后你就不用害怕被七乐明王牵制了。」 席燁眼神一亮,惊喜万分道:「真的吗?」 「真的。只是会很痛苦,你要在极莲宫接受我的解咒,想必七乐明王也会很愤怒。你要有心理准备。」 「没关係。」 一想到终于能够摆脱七乐明王,席燁便陷入了狂喜之中。属于一个人的完整自由,彷彿就在前方向他招手。 -- 没多久后,吴司捷就抱着席燁降落在极莲宫前,用神念传音通知林天富他们到了。 原先关闭着的红漆大门才一敞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立刻奔了出来。「阿捷!你甘有受伤?」老妇人急切地抓住了吴司捷的双臂上下查看。她就是吴司捷的阿嬤,吴李金花。 「阿嬤,我无代志啦。」吴司捷看着阿嬤能跑出来,就知道她没受伤,也放下心来。 吴李金花有些生气地用力拍了一下吴司捷的手臂,「宫主跟我说你咧替神明办事,可能有危险,怕说会牵连到我,就把我带了过来……猴囡仔,你甘知我有多担心!」 林天富也神情严肃地走了出来,白了吴司捷一眼,「听到你用传音说要我保护金花姐,我就知道情况不妙。先去内殿说清楚吧。」 「在说明之前,我想先解开他身上的咒。」吴司捷笑着对吴李金花介绍,「阿嬤,我跟你介绍,这係我朋友,叫做席燁。」 吴李金花看见席燁俊美的脸庞,立即褪去脸上怒意,眉开眼笑地向席燁点点头:「唉唷,你朋友金缘投捏。你好你好。」 「阿嬤你好。」席燁弯腰微笑。对这名一手把吴司捷带大的女性,他抱持着感激及敬意。 「阿嬤,你甘会使去天富叔的办公室看电视?我等一下还要帮我朋友收惊。」 「嘿啦,金花姐,咱等一下还有神明交代的代志要忙,忙完再来找你聊天。」林天富连忙帮腔。 「好啦,你们先去忙。」 既然是神明交代的事,吴李金花也不敢耽误,便熟门熟路地往宫主办公室走了过去,留下三人站在了原地。 吴司捷知道席燁进宫庙会晕到站不住,于是事先扶住了他。 「没关係,等你准备好了再进去。」 席燁深呼吸一口气,心跳跳得极快,彷彿快要跳出胸膛。 他知道他一踏入极莲宫,就必须面对七乐明王的愤怒。上次才踏入门内,他的刺青就隐隐作痛,不知道若走入庙宇深处,七乐明王会怎么折磨他。 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去做--为了他的自由,还有他跟吴司捷的未来! 他下定决心地抬起了脚,踏入了门槛之中,随即一股晕眩感便立即涌上。他咬着牙,在吴司捷搀扶之下,又向前走了两步,感受到腰背的刺青传来刺痛。 「要不要直接抱你走?」见席燁脸色苍白,吴司捷心疼不已。 「不用,我要一步一步走……」席燁露出虚弱的微笑,「我要证明给神明看,我是真心要脱离七乐明王,请祂们……助我……」 「很好,你有这份心,神明也会愿意助你一臂之力。」林天富欣慰道。 在席燁的坚持下,吴司捷就这样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内殿。 到了内殿,席燁已经头昏眼花,浑身无力,刺青更是有如被火灼烧一样。他面色痛苦,在吴司捷的协助下趴在了地面上,头部则垫着一个软垫。 此时林天富也从仓库取来了空白符纸,递给了吴司捷,接着点燃了三根香,向殿中神明虔诚下拜,祈求祂们能让解咒仪式成功。 吴司捷调整了一下呼吸,念了几次清心咒后,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才开始准备画符施法。 他掀开席燁的衣服,让他露出腰间刺青,之后取来一张符纸,用力咬破了手指,用鲜血在上头迅速画了张驱邪符,贴在了席燁的刺青之上。 随后,吴司捷盘坐在地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符纸随着咒语的吟唱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 席燁感觉刺青更痛了,像是有万根针刺进他的皮肤。他神情狰狞,几乎痛到快要叫出声来。 但林天富却对他严肃地摇了摇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席燁理解地点了点头,努力咬紧牙关。他知道,这时叫出声来会扰乱吴司捷的心,那除咒仪式就有可能失败。 他闭上眼,想专心听吴司捷的声音,以转移对痛楚的注意力。 然而下一刻,他便听见脑中响起孩童的刺耳尖叫。 七乐明王的冲天之怒于他的脑中轰然炸开。 『小子,你竟敢背叛我们!』 『亏我们如此宠爱你,还赐你神通!』 『本来想让你成为我们的代言人!不知好歹!』 『我们要让你这叛徒不得好死!』 『让你彻底发疯!』 祂们的声音充满怨恨,彷彿要将席燁的灵魂撕裂。席燁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力,像是有无数双手在撕扯他的身体,让他痛苦难耐。 而后,他的脑中又出现了一幕幕可怕的幻象。 他看见蓝赤霞被席凯夫派来的道士打得魂飞魄散,又看见吴司捷对他露出失望的表情,头也不回的离他而去,转眼间,他又被席凯夫逼着娶了不喜欢的女人,神情麻木地挽着她走向宾客,而吴司捷也在宾客中,牵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 「稳住心神,这都是幻象!」 林天富气沉丹田,宏亮的声音回盪在殿中,震得席燁猛然回过神来。 七乐明王真是恶毒,居然还想要让他精神崩溃。 但他绝对不会屈服,他一定要摆脱禁錮他已久的邪教,跟着吴司捷一起走在阳光之下! 他刺青上的符纸瞬间燃烧起来,化为一道金光,鑽入了刺青之中。席燁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灼烫感,像是被热铁烙印一般,痛得几乎昏厥过去,但他依然坚持着,握紧双拳,不让自己失去意识。 他的刺青开始冒起了黑气,而刺青的金色也逐渐淡化。吴司捷额间冒汗,仍专心致志地念诵咒语,驱逐他体内的黑气,最后,随着最后一丝黑气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刺青也完全消失。儘管全身无力,席燁却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知道,他终于摆脱了七乐明王。从此他再也不用早晚跪拜那七尊神像,不必理会那些该死的教条,更不用参加三年一次的噁心大祭!若不是现在没有体力,他真想抱着吴司捷转三圈庆祝。 但他现在只能虚弱地笑笑,满是感激地望着吴司捷跟林天富。 「谢谢你们……」 「成功了!阿捷!」 见刺青消失,林天富也高兴地叫出声来,吴司捷这才停止念咒,张开了眼,看见席燁腰间一片光洁,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太好了,呃……」 吴司捷喉头一甜,呕出了一大口鲜血,脑中一片晕眩,瞬间连坐都坐不住,就要往旁边倒去。 「阿捷!」 席燁赶忙爬起来跑到他身边,及时扶住了吴司捷。 吴司捷靠着席燁的肩膀,垂眼看向胸前沾到血的西装外套跟衬衫,无奈叹道: 「靠,你送我的西装弄脏了……歹势……」 席燁气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这个!我们快点去医院……」 「他去医院也查不出什么。你放心,阿捷健康没有受影响,只是吐血看起来比较可怕,不过……」 林天富蹲了下来,执起吴司捷的左手查看他掌上的生命线,神情凝重。 「你的阳寿果然受影响了。」 吴司捷懒洋洋地抬起眼来,「几年?」 「十五年。」林天富叹了口气。 「还好啦。」吴司捷闭上眼,笑了一声,瀟洒地挥了挥手。 但席燁却寒毛直竖,慌乱地问:「什么?什么意思?」 林天富无奈说明:「你身上的邪咒很强,虽然解咒仪式并不难,但若力量不够,就得燃烧阳寿去跟邪咒里的意志抗衡。」 这下席燁总算听懂了,他虽然为吴司捷的牺牲而感动,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强烈的悲伤,令他又忍不住流下泪水: 「阿捷,你……」 吴司捷抬手替他擦泪,扬了扬嘴角:「席燁,我答应过阿姨,要救你离开邪教。少活十五年,换你一生自由,我愿意。」 此时,神桌上的木葫芦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林天富赶忙站起身来,把木葫芦的盖子打开来。 蓝赤霞从木葫芦中飞出,泪涟涟地弯下腰,向吴司捷鞠躬: 『小捷,谢谢你救了小燁,欠你的十五年阳寿,我下辈子再做牛做马还给你。』 「别!阿姨,别这样,我是自愿的,没有要你们还什么。」吴司捷连忙摇手。 第二十四章 灵魂转世 席燁随着吴司捷的目光望去。他知道母亲就在那里,虽然他看不见,但已习惯以吴司捷的视线来确定蓝赤霞的存在。 见席燁如此,林天富于心不忍。 「你闭上眼,我有办法让你暂时看得到你母亲,也听得到她说话。」 席叶闻言喜出望外,连忙依言照做。 「麻烦您了。」 林天富从怀中掏出符咒往席燁左耳贴去,又掏出一罐小玉瓶,将里面的水倒在手指,抹在了席燁的眼皮上,又喃喃唸了几句咒语。 「可以了。」 席燁满怀期盼的张开眼,便看见自十岁就没再见过的蓝赤霞,不禁激动地掉下泪来。 「妈……妈!」 『小燁,你看得见我了?』蓝赤霞的声音在颤抖。 席燁喜极而泣,殷切地向蓝赤霞伸出手:「我还听得见你说话!妈,你再靠近我一点好不好……」 林天富严肃提醒:「你跟阿捷的身体还在虚弱状态,不能太近鬼魂。」 蓝赤霞儘管心中不捨,但仍抹了抹泪,向席燁绽出一个笑:『乖,听林先生的话。现在你能看得到我,我还能跟你说话,已经很幸运了。』 席燁有些失落,但仍点了点头,将手收了回来。一旁的吴司捷则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林天富清了清喉咙,将几张面纸递给席燁跟吴司捷,盘腿在软垫上坐了下来。 「我们先谈正事吧。阿捷,该讲讲你在席家遇到什么事了。」 两人接过面纸,席燁擦泪,吴司捷则擦去嘴边血液。之后,他便开始说出他在席家听见的事。 穆英跟小朝似乎在神坛前准备什么骯脏手段,而席凯夫则要席燁去说服他改信七乐明王,若席燁说服不了,席凯夫就打算用神坛那两人准备的手段来强迫他。 「原来如此,难怪你急着要逃离席家。」 林天富神色稍缓。他本来还想骂吴司捷行事衝动,太早跟席家撕破脸,但既然对方耐不住性子想动手,那确实先逃跑,来到极莲宫接受庇护才是上策。极莲宫是正神坐镇之地,邪祟不敢入侵,任何妖法在这里也不会奏效,即使有人拿着枪砲前来找麻烦,庙中的阵法也会把他们轰出去。 『席凯夫还是一样卑鄙。』蓝赤霞十分气愤。 「穆英这人我有听过,确实心术不正,没有修行之人的风骨,会投靠七乐明王我也不意外。但小朝……这孩子怎么会去?他又没有神通,又要怎么协助他进行邪术?」 当年,在吴司捷与小朝闹翻后,小朝也没再继续跳阵头,而是在金蛇帮里瞎混。 后来小朝又转去帮树灵宫做事,拍《庙魂》时才跟吴司捷再度巧遇。在吴司捷指出小朝印堂发黑后,他又跑来极莲宫,哭哭啼啼地请求林天富帮他,林天富念在与他相识,才出手帮他除去印堂上黑气。 但没想到,他转头就跑去投靠七乐明王,还想成为邪教信徒,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吴司捷也对此很困惑。小朝连自己印堂发黑都不知道,就是个普通人,又有什么本事协助邪术? 「还是有什么邪术,是一般人也能帮忙的?」 「不可能,任何术法都需要法力催动,一般人若要帮忙,顶多就是拿东西给施术者而已。七乐明王看重的是钱权跟能力,若光是如此,并不足以满足祂,进而成为信徒。」 林天富摇摇头,看了看蓝赤霞,又望向席燁: 「如果有什么席家或是七乐明王的情报,还请你们两位说出来。像是席凯夫打算对阿捷使用的强制信仰邪术,你们有印象吗?」 席燁面色凝重地摇摇头,他也是听席凯夫说他有所谓的『粗暴手段』才吓到的,若他一开始知道,他绝对不会把吴司捷带到席家。 蓝赤霞想了一会后,便说: 『当时我入教是自愿的,因为我以为他会娶我。』蓝赤霞自嘲地弯了弯嘴角,『所以我没有经歷过什么被强迫的手段。不过,我确实有看见类似的……』 林天富眼睛亮了起来,「请说得清楚一些,细节越多越好。」 蓝赤霞点点头:『那时我刚入完教,被刺上了刺青。过程很痛,但一切结束后,我感觉醍醐灌顶,像是明白了世界的真理。然后,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被扶着带了过来,在我之后趴上了按摩床,准备要被刺青。我问席凯夫,他说他是席家的一个远亲,脑袋不太清楚,但只要刺青完成后就会正常了。』 『当男人刺青结束后,确实是满脸狂热,还朝七乐明王的神像虔诚跪拜。现在回想起来,那情况实在不对劲。不过我刚入教,且还沉浸在即将要跟席凯夫结婚的喜悦中,就没想太多。直到我死后,慢慢回想生前的一切,才发现自己入了邪教……还连累了小燁。』 蓝赤霞自责地叹了口气。若当时她不要怀有不实际的妄想,怀孕后就一个人躲起来生活,席燁就不必被迫成为邪教徒。 「阿姨,你说你刚被刺完青时,觉得明白了世界的真理?」吴司捷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是,会觉得七乐明王才是这世上唯一的真神。』蓝赤霞羞愧道,『但离开后,这种感觉就会慢慢淡去,不过早晚跪拜神像时,心中的虔诚又会加深。而在参加完三年一次的大祭后,对七乐明王的忠诚会变得更加强烈。』 「看来席家确实掌握了某种能让人神智不清的手段,在接受刺青后,就会被植入对七乐明王的诡异忠诚,像是被洗脑一样。而这种忠诚,还会透过早晚的跪拜礼跟大祭来巩固。」林天富下了结论。 「但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席燁困惑地望着蓝赤霞,「即使被刺青后,我对七乐明王仍然只有厌恶。跪拜跟参加大祭时也是一样。」 林天富惊喜地看着席燁:「少年仔,我第一眼看见你时,就知道你也是带天命的人,但没想到你的灵魂这么强大,竟然可以抵抗邪咒洗脑!」 闻言,席燁愣了愣。 他的灵魂强大?他总觉得自己很软弱,只能接受席家的摆佈,也无法脱离七乐明王的控制。因此,他从没想过有人会这么说他。 林天富热切地继续说:「如果你来修行,就算没跟阿捷一样奉旨修练,也一定能很快修成神通。我看,一个月你就能修成神足通,抱着阿捷跳来跳去都不是问题!」 「好像很不错……」席燁心动了。他也想要有保护吴司捷的能力,而不是每次都得由他来拯救。 「说到神通,你爸说了你的神通没有增强。所以你原本就有神通了吗?」吴司捷问。 「对。」席燁抿了抿唇,眼中充满歉意,「妈,阿捷,抱歉瞒你们这么久。其实我有与生俱来的读心能力,也就是他心通。」 吴司捷讶异地眨眨眼。居然是他心通。那可是相当难领悟的神通,席燁却天生就有。 一般而言,修行者会依修行程度,依序领悟神足、天眼、天耳、他心、宿命、漏尽等神通。像他现在就在天耳的阶段,还未领悟他心通。 看来席燁果然是天赋异稟。 『难怪!你小时候总能猜到我在想什么,我还以为是你特别敏感……』蓝赤霞恍然大悟。 「你是几岁时察觉到的?」林天富问。 「在幼稚园时就察觉到了。那时我看到幼稚园老师一脸烦恼,想知道她怎么了,然后我就听见了她的心声,烦恼这个月花费太多,存不了钱。我问她花费是什么意思,她就吓了一跳。」 林天富激动地拍了拍膝盖: 「懂事就觉醒神通,只有神灵转世,或是前世是修行之人,累积足够的功德才有可能啊!」 「但我父亲说,我的能力是王爷所赐。还说是因为我不够虔诚,神通力才没增强。」 林天富哼了一声,眼里满是不屑:「七乐明王就算再接近神,也只是个妖魔,哪能赐人神通力?但加强你的神通,理论上是能做到的,祂会将分灵灌到你的体内常驻,你能力会增强,但神智也会被祂控制。」 「七乐明王的信徒都很忠诚,就算不虔诚,也不敢有反叛的想法。然而你却能保有理智,还能对他產生厌恶感。我认为,你是神灵转世下凡来歷练,灵魂本身强大,才有办法抵抗七乐明王的洗脑。」 听见林天富铁口直断,席燁相当讶异。神灵转世,听起来真像在胡扯,然而自从遇到吴司捷,经歷了许多玄奇之事后,也不由得他不信了。 吴司捷则是点点头,觉得席燁是神灵转世的说法有道理。 带着怨气自杀之人,死后会不停重复自己自杀的动作。 当时神差说拯救席燁是他的天命。若席燁是神灵转世来歷练,自杀后就会卡在原地不停重复当时过程,无法回到神界去,那神差想要阻止席燁自杀,确实合情合理。 吴司捷感觉自己又解开了一道谜题,而后又想起席凯夫在席家对席燁说的话,于是问道: 「席燁,你是不是有对我使用过他心通?听你爸说,你没能搞清楚我接近你的目的,让他很不高兴。」 席燁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看向吴司捷。他看上去神色如常,并没有生气,于是席燁稍微放下心来,松口坦承: 「……有。在你于谢师宴上跟我搭话时,我就用了。但我却失败了,让我更加在意你,这才答应让你来我家……」 吴司捷頷首笑了笑,「你那时会这样做也情有可原,因为我当时真的很可疑。你之后还有对我用过你的能力吗?」 席燁红着脸点了点头。 「不过还是失败了。」 「什么时候用的?」 席燁凑近吴司捷的耳边,声如蚊蚋:「我们第一次上床的那次,因为我父亲说,这样做会提高他心通的成功机率。」 「你!」吴司捷满脸通红地瞪了他一眼。没想到那次他还怀有这种目的! 怕吴司捷以为那一次只是为了对他使用能力,席燁连忙又附在他耳边解释,「想对你使用能力是真的,但想跟你做也是真的。」 吴司捷羞耻不已,想挥拳揍席燁,但又捨不得,最后仅能气闷地翻了个白眼。 「安怎?你们怎么神神秘秘的?」 林天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蓝赤霞也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吴司捷扭过头去:「……我不想说!」 他哪有脸在两个长辈前说这种事! 席燁连忙清了清喉咙,强制圆场:「总之我后来对阿捷使用能力两次,不仅失败了,还看到了一个金色人影,比出了阻止我的手势。」 林天富頷首,「阿捷有天上圣母护持,应是派了神差随时守护他,才阻止了你。」 「我第二次对他使用能力时,神差对我比出了中指。」 林天富哈哈一笑:「神差是神,但也曾经是人。愤怒之下比出中指也是很合情理的。你一直想刺探祂守护者的心灵,也难怪祂会生气。」 「所以我之后就没再对阿捷用过能力了。若想要知道什么,我就会直接问他。」席燁微笑,「只是,我还是不知道阿捷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我相信他,所以不知道也无所谓了。」 林天富讶异道:「喔?阿捷接近你有目的?你们不是同学吗?」 「之前我们并不熟,直到谢师宴,阿捷才跟我搭话,到了我家指出我母亲还在,而我为了透过他跟我母亲沟通,才聘用他为助理,之后我们才变得熟识。」 看到林天富的反应,席燁也很惊讶。 他以为吴司捷接近他,是为了替天上圣母招揽他为信徒。这件事身为宫主的林天富应该知道,但看他如此反应,似乎事情不是他跟席凯夫所猜测的那样? 林天富皱眉望向吴司捷:「阿捷,这是怎么回事?」 「天机,不能说。」吴司捷无奈道。憋着这件事不能讲,他也很痛苦,也很想一口气说清楚,但神差不让,他又有什么办法? 听到天机,林天富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有时候替神明办事不能洩漏太多,否则会影响到神明的计画。你别怪阿捷啊。」 「我知道,我不会怪他。」席燁頷首,也不纠缠。 他信任吴司捷,知道他不会害他,这就够了。或许时候到了,他就会知道吴司捷当初接近他的目的。 「既然你们来了,就该让你们知道我们在大祭上的计画。」 林天富把他们打算在大祭上潜入,斩杀七乐明王本灵的计画又说了一遍。他也说了成功后,新神会一口气佔据祂们所有神像,接管七乐明王的信徒,让这个邪教逐渐式微。 听完后,蓝赤霞大为振奋:「若这个邪教毁了,我就没有遗憾,可以去轮回了!」 现在席燁已除去七乐明王的邪咒,摆脱了邪教掌握当然很好,但若七乐明王一日不灭,她就无法真正放心。毕竟若席家又使用什么骯脏手段,控制了席燁,噩梦又会捲土重来。 「如果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去做。」席燁正色道。 「好!就等你这句话。」林天富满意地对着席燁笑,「离大祭还有七个月,这段时间,你也得抓紧时间修行了。」 「阿叔,你也要让席燁去战斗?」吴司捷拧眉反对,「不行!太危险了!」 林天富白了吴司捷一眼,「他有说不愿意吗?」 「阿捷,我愿意。」席燁毫不犹豫,握住了吴司捷的手,「我也想尽一份力,我不能让你一直保护我。」 「……好吧。」吴司捷叹了口气,但还是难掩担忧。 虽然林天富说他们为大祭准备了周全计画,但在吴司捷看来,只要有一丝落败的可能,他就不想让席燁冒这个风险。 「免烦恼啦,你男朋友是神灵转世,有他加入我们,这场战斗胜算会更大。之后我会再看他的修行程度来调整计画。」林天富笑瞇瞇地说。 「我看你们被席家盯上,也是有家归不得了,在大祭来临前,你们就住在附近的香客大楼吧。那里靠近我们宫,很适合修行。」 第二十五章 邪神之怒 席燁没有意见,「那就要回去拿衣服过来,还有钱包跟手机。」 他们去席家时,因为知道会先被收走,所以并没有带钱包跟手机过去,只带了钥匙磁扣。 「不过磁扣还留在席家,我们也进不去……」 「没事,这不是什么问题。」林天富说,「阿捷,你用缩地术过去吧。有什么不对就立刻跑回来。」 「好。」吴司捷看向席燁,挑了挑眉,「现在我可以进你房间了吧?」 「当然。」席燁笑道。 确认完毕后,吴司捷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喃喃念咒,回想席燁家中客厅的模样。随后,他脚下开始泛起淡淡的金光,光芒迅速蔓延开来,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小小的符文阵。 符文阵转动了一圈后,他的身体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他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席燁家的客厅。 缩地术能够瞬间移动到熟悉的场所,不过只能一个人移动,所以他才抱着席燁一路跳回极莲宫。 吴司捷开啟了天耳通,确定有无任何异常声音。 屋内一片静謐。确认席凯夫的人马还没找来这里后,他稍微放松,但仍持续使用着天耳通,以随时侦查有无异变。 他快步走进卧室开灯,抓起椅子上的大背包,拉开衣橱,迅速将几件常穿的衣服、内裤塞进背包里,又找到放在桌上的钱包和手机,还有惯用的法器,一併丢进里面。 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后,他就离开走到了席燁的房间,开了灯。 才刚踏入房内,他立刻感受到一股邪气扑面而来。 这是他第一次进席燁的房间。他的房间风格简约,收拾得乾净整齐,但却摆了张由花梨木所打造的神坛,上头供奉着七尊黄铜铸成的神像。 那七尊孩童模样的神像顶上冒着黑气,而当他走近时,那黑气竟匯聚成一张狰狞的巨大鬼面,朝他张开了巨口,怨毒地尖叫: 『是你!就是你毁我咒术,夺走了我钦点的乩身!』 那就是七乐明王的分灵!吴司捷心中一凛,他知道,现在该快点拿走席燁的手机钱包,然后用缩地术马上逃走。 但他看到七乐明王分灵那嚣张模样,又想到席燁这些年所受的折磨,立刻怒从中来,意念一动,迷你桃木剑就自动从背包飞到他的手里,瞬间成了正常大小。 「毁了又怎样!我才不会让祢这种脏东西上他的身!」 吴司捷将背包扔在地上,怒喝一声,桃木剑立刻爆出一道炙热的金光。他往虚空一个劈击,三道剑气便激射而出,狠狠砸中了那张狰狞鬼面。 被剑气砸中,鬼面发出一声刺耳的痛苦尖叫,表情变得更加狰狞可怖,催动黑气飞速地朝吴司捷袭来。 如今吴司捷的修为已与从前不同,于是他毫不畏惧,手中的桃木剑金光一闪,又射出数道剑气斩向那巨大的鬼面。 剑气所过之处,黑气立刻被切割开来,转眼间,鬼面便被剑气切得像一块黑色破布。 鬼面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随即爆裂开来,化为无数黑色烟雾四散而去,想从四面八方围住吴司捷。 吴司捷不慌不忙地开啟天眼,让视线不为他肉眼所限。他的天眼将四周环视无遗,如同全景相机一般,无论前后左右,皆在掌握之中。 他手中桃木剑再次舞动,剑身上的金光猛然爆发,化作无数道灿亮剑影,追逐着四散的黑烟,将每一丝邪气彻底斩灭。 『啊啊啊啊啊!我绝不会放过你!』 随着惨烈的嘶吼声消散而去,房内邪气也总算完全消失。 吴司捷让桃木剑恢復为原先的迷你尺寸,微微喘息着,额头上的汗珠闪烁着光芒。 如今的他已可以无伤除掉七乐明王的分灵,但若到了大祭那天,这样的分灵还会有许多,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能先除去一个,也算先为计画尽了一份力吧。 现在也不知道席凯夫派来的人马何时会到,吴司捷不敢再耽搁,把迷你桃木剑丢回背包,然后抓起席燁的手机和钱包,又随便抓了几件衣服内裤丢到里头去。 随后,他再次啟动缩地术,离开了这里,回到了极莲宫内殿之中。 「怎么这么慢?」林天富皱眉。 吴司捷下巴微抬,有些得意地弯起嘴角,「我顺便斩了席燁房间七乐明王的分灵。」 闻言,席燁与蓝赤霞先是讶异,但又觉得爽快,且为吴司捷感到骄傲。 「啥?」林天富瞪了他一眼,本想念吴司捷衝动,又叹了口气:「算了,先斩一个也好。战斗上还顺利吗?」 「比我想像的还轻松。」 林天富满意地点点头,「以你现在的能力,当时树灵宫的鬼王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了。」 随后,林天富便站起身。 「好了,时间也晚了,你们也该休息了。为了保险,在大祭开始前,金花姐也跟你们一起住香客大楼。蓝小姐也可以一起带过去……」 『林先生,我可以留在这里吗?就不打扰他们了。』蓝赤霞掩嘴一笑,向她的两个孩子眨了眨眼。 「当然可以……也是,年轻人需要自己的空间。」林天富表示同意,「阿捷,你过去香客大楼后,报我的名字,就说要一间双人房,一间单人房。」 「妈,我会常来看你的。」席燁依依不捨地望着蓝赤霞。 『你跟小捷平安就好,专心修练,不用管我。我迟早都会离开的。』蓝赤霞当然捨不得席燁,但也只能如此叹道。 「是啊,你们已阴阳两隔,若要蓝小姐安心去轮回,其实不应该再加深她心中对人世的依恋。」林天富劝道,但看席燁眼中含泪,还是不忍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在我们斩杀七乐明王前,偶尔来找她聊聊天还是可以的。」 「我知道了。」 席燁黯然地点了点头,鼻头有些发红。 他很想跟蓝赤霞还有吴司捷,就这样和乐融融地继续生活下去。但他知道,这不过是他自私的想法。若真要为蓝赤霞好,就应该打败七乐明王,完成她的宿愿,让她安心去轮回,才是正确的。 「阿姨,那我们先走了。」 吴司捷向她挥了挥手,心里也有些难过。他已经很习惯蓝赤霞入梦跟他聊天了。 「妈,我一定会再来看你的。」席燁的眼神充满眷恋。 『去吧。』蓝赤霞含笑送别了两人。 -- 极莲宫内殿气氛感伤温馨,与此同时,席家的神明厅却有如乌云密布的雷雨天一般。 「请王爷息怒!」 以席凯夫为首,席家人以及穆英、小朝都在神坛前,惊恐地朝七乐明王的神像伏身跪拜。 七乐明王的震怒化为苦痛,如雷霆般狠狠地劈在了他们的刺青之上。他们只觉刺青处彷彿要被硬生生撕裂,不禁痛得发出凄厉的惨叫。 小朝虽没有刺青,感觉不到痛苦,但仍被气氛震慑得瑟瑟发抖,也跟着他们跪拜,不敢抬头看神像。 『废物!』 『废物!』 『席燁已经不是我的信徒!』 『我失去了最好的乩身!』 『我恨啊!大业明明就快完成了!』 『杀了那个叫吴司捷的小辈!他除了席燁身上的咒,还毁了我的分灵!』 『我要吃了他的魂魄!』 『吃了他的魂魄!』 七乐明王在席凯夫的脑袋愤怒尖叫着,令他头痛欲裂。 他身为席家家主,负责主理七乐明王祭祀,与祂心神相连,即使没有天耳通,也能在脑中听见祂的声音。 方才七乐明王分灵被吴司捷斩杀,他也感受到一阵椎心之痛,摀着心脏头冒冷汗。 席凯夫不敢有任何反抗之心,忍着痛苦,恭敬地向七乐明王认错: 「是,都是我无能。但请王爷再给弟子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将吴司捷的灵魂献给您,而席燁那个逆子,一样会重回您的怀抱,成为您的乩身。」 『你要言出必行!』 『不然就换人来主理祭祀!』 七乐明王厉声叫道,下一刻,席凯夫的脑中便浮现了可怕的幻象。 失去了七乐明王护佑,席家產业就此一败涂地,原本交好的富豪家族也露出獠牙,伺机併吞他们旗下事业。最终,席家人一贫如洗,还不起庞大的贷款,甚至得四处躲债,过着如螻蚁一般的悲惨生活…… 那一幕幕幻象,都直指席凯夫心中最深的恐惧。当幻象结束,他回过神来,已吓得汗湿一片,在地上重重地磕头。 「是,若这次再失败,任凭王爷处置!」 语毕,所有人都感觉到刺青上的疼痛逐渐散去。七乐明王的愤怒总算暂时平息了。 席凯夫满头大汗地坐起身来,疲倦地叹了口气,向身后的家人跟手下淡淡地说: 「王爷暂时消气了。起来吧。」 王佩丽脸色苍白地抱着手臂,声音颤抖:「现在是什么状况?」 「小燁身上的刺青被吴司捷除去,已不再是信徒。」 席凯夫在说出这句话时,也觉得难以置信。 他知道除咒仪式不难,但要除去七乐明王下的咒,若修为不够,就得燃烧阳寿与咒力对抗。他之所以觉得席燁不可能脱离七乐明王,就是认为不会有人愿意为此牺牲寿命。 但吴司捷却做了!真是个疯狂的小鬼! 听见席燁已不是信徒,席睿谨心中闪过一丝羡慕。但随即就被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将头垂得更低。 「而且,吴司捷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毁了王爷的一个分灵。」席凯夫虽然神情平静,但声音却难掩恨意。 「怎么会……」 听见吴司捷毁了七乐明王一个分灵,王佩丽魂不附体,差点站不稳跌倒在地,但被席睿谨给及时扶住了。 毁分灵,对七乐明王的信徒来说,等同于死罪。且吴司捷还是席燁找来的人,令王佩丽更是又气又怕。要是那个贱种没出生,就没有这么多事! 「穆道长,你得给我一个解释。你不是说过,你有信心他逃不掉吗?」 席凯夫环起胸来,冷冷地看向穆英,穆英神情一僵,尷尬低头: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他的神通如此厉害。以他的修行时间来看,他本不可能以神足通飞出那么远的距离,而且还是带着燁少爷一起……」 当时以卜卦之术,查出吴司捷请了天上圣母懿旨,并开始修行的人,就是穆英。 所以他很清楚,吴司捷的修行时间并不长,即使天上圣母再怎么抬举,他的能力也有限,绝对比不过他这个从小就拜师学道术的人。 为了困住吴司捷,他也在席家各处布置了让法术无效化的阵法,当然也包括了吴司捷所待的客房,以防他使用缩地术逃走。 唯一能使用法术的地方,就是神明厅,因为他已预备了能够制服吴司捷的定身法阵,等着吴司捷拒绝改信时好好接待他。 而小朝虽然是个普通人,但却是他设立的一道保险。 要是吴司捷察觉不对,开始暴起反抗时,七乐明王就会派分灵上小朝的身,他会变得力大无穷,上前去制服吴司捷。 当然,被七乐明王上身会损阳气,不过穆英并没有跟小朝说。 但纵使已准备周全,穆英却没想到,吴司捷竟直接使用神足通带着席燁跳窗逃离。六大神通与法术不同,阵法是无法阻止的。 席家所住的豪宅社区以宽阔栋距而自豪,且他们还在四十楼,离最近的建筑有一百公尺以上,照理说,根本不可能跳那么远。 但吴司捷却做到了--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吴司捷之所以能当机立断带着小燁逃走,应该是用天耳通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席凯夫目光更冷了,「你不是说过,天耳通起码要修行五年以上才可能修得吗?」 穆英满头大汗,头又垂得更低了。 修行五年修得天耳通,那已是他所听过最天赋异稟的例子了,他自己是修了十五年才修到天耳通。 但谁知道吴司捷会如此逆天?这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真的很抱歉,他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穆英心里连连叫苦,只能将腰弯得更低。 席凯夫负手而立,长叹一口气,神情惋惜: 「这样的天才,不能为王爷所用,实在可惜。」 「我本想,若他能被小燁说服,跟他一起成为王爷的乩身,宣扬祂的神威,我可以不计较他的低微身分,让他共享席家的富贵。若他不愿,就让小燁带他来神坛,制服他,强制刺青洗脑,成为信徒,也有极大的用处。」 说到此处,席凯夫冷冷一笑: 「但如今,他敬酒罚酒都不吃,擅自除去小燁身上的咒,还斩杀王爷分灵,我们已容不得他,一定要为王爷献上他的灵魂,才能平息祂的怒气。」 「是……」穆英冷汗涔涔。他方才已领教七乐明王的滔天之怒,知道若不照做,他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你有什么好点子吗?」席凯夫望向穆英,目光如鹰,「我希望你能对得起我付给你的顾问费,穆道长。」 穆英深吸一口气,垂头拱手恭敬道: 「请容我卜一卦,再回答您的问题。」 「请吧。」席凯夫淡道。 穆英席地而坐,从口袋取出一袋卜卦用具,将三枚铜钱、黄纸、黑笔、一束被捆着的象牙籤牌倒在了地面上。 他盘算着心中所想,捻指轻弹三枚铜钱,让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后跌落在地上。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已经发黄的纸条,在席凯夫的注视下,迅速写下铜钱所显示的卦象。如此反覆六次后,他又拿起那束象牙色的籤牌,默念咒语,将籤牌快速摇晃,直到一根籤掉落。 他拿起那根籤,又看了黄纸上的卦象,脸色愈发凝重,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 「席董事长,卦象显示,他已带着燁少爷逃往我们无法触及之地。」 「意料之内。是极莲宫吧。」席凯夫语气淡漠,「还有更有价值的情报吗?」 「极莲宫的人还计画,会在王爷大祭时前来,斩杀王爷的本灵!」 「什么!」席凯夫勃然大怒。 闻言,旁边的王佩丽也是又惊又怒。 席睿谨则是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敢这么做?那就像是在向天地间的至高力量宣战!这种行为无异于自取灭亡! 在怒气稍退后,席凯夫冷静下来沉思了一会,便分析道: 「极莲宫的人会来大祭,那吴司捷必定也会来。看来大祭就是我们捕捉他的最好时机。」 「要等到大祭?不能先找机会把他做掉吗?」王佩丽急道,「席燁还有一些工作行程,不可能一直躲在极莲宫。而吴司捷为了保护他,一定会跟在他身边,到时候多的是下手机会,我们手下养了那么多人……」 「夫人,请恕我直言,以他现在的境界,一般刀剑枪砲是伤不了他的。」穆英苦笑,「而其他跟我一样有玄学特长的人,若知道他能以神足通跳过百米,也会觉得自己毫无胜算,不会愿意与他斗法。」 能以神足通跳过那么长的距离,足见他功力深厚,根本不是他能应付的。若一起围攻吴司捷,阵仗则太大,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带来更多麻烦。 王佩丽皱了皱眉,出了另一个主意:「那若我们掌握他的亲人,去威胁他?」 「他已经先把他阿嬤保护起来了。」席凯夫冷哼一声,「我派过去的人已传讯息给我,说他们到了吴司捷老家,空无一人。」 「动作这么快?简直就像早已知道我们会下手一样。」王佩丽皱眉道。 「无妨。」席凯夫挥了挥手,「大祭是我们的主场,他来就是自投罗网,也好让其他信徒见识王爷的神威。等到那时再行动,才是最好的。」 说完,他眼中又闪过一丝阴狠锋芒。 「用心准备大祭,等极莲宫那群人来时,再好好款待他们。」 他会让那群自詡正派的人知道,敢冒犯王爷,会有什么悲惨的下场。 王佩丽连忙点头,又小心翼翼地覷了一眼席凯夫: 「那席燁,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都说了,吴司捷会贴身保护他,那也只能先任他去了。等大祭我们解决吴司捷,自然有办法让他回归。」 席凯夫冷笑。 「而这段期间,我会让那逆子知道什么是社会现实。」 第二十六章 最后的秘密 在把吴李金花带到单人房后,吴司捷对阿嬤耳提面命,说这段期间,她要住在这里,不能出去摆麵摊,在房间看电视就好。买东西用网购,生活费他会给。如果觉得无聊,也可以用平板追串流平台的剧,他已经买了n家跟d家的会员。若要看医生还是外出,就打电话联络他,要有他随行她才能出门。 吴李金花虽然抱怨了几句,但还是同意了。她也知道,孙子是在为神明办事,在面对某种看不到的恶势力,所以不想拖累她。她虽然心疼担心,但也没办法,只能接受安排。 安顿好吴李金花后,吴司捷跟席燁才到了双人房。 香客大楼也佈了跟极莲宫相同的防御阵法,待在这里很安全。阿嬤平安无虞,他才能专心面对接下来的考验。 「今天真是累死了。」 到了双人房,吴司捷忍不住就把沾血的衣物脱下来,往床铺上躺去,然后又毫不意外地发现,这床躺起来没席燁家的舒服。 「辛苦你了,阿捷。」 向来坚持要先洗澡才能躺床的席燁,也累得躺在了吴司捷身边。 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从席家逃走,被解咒脱离七乐明王掌控,还知道自己是神灵转世……真是戏剧化的一天。 在心中感叹过后,他又牵起了吴司捷的手,真心地向他道谢: 「也谢谢你替我解咒。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吴司捷一直在帮他,从一开始成为他跟母亲沟通的桥樑,到化解树灵宫的危机,还为他解开七乐明王的束缚,因此牺牲了十五年阳寿,只为让他自由。 他对他恩重如山,值得他用一生来回报。 吴司捷痞痞一笑,伸手勾了勾席燁的下巴:「以身相许啊。」 「好。」 席燁点点头,立刻翻身覆上吴司捷的身体,低头就要亲他,但又被吴司捷慌乱地用手挡了回去。 「等等!我不是说现在!今天很累!」 「嗯,那明天再做。」席燁又躺了回去。 望着墙上的莲花图画,吴司捷忽然觉得毛毛的。 「靠,不对,这里是香客大楼欸,也是神明管辖范围,在这边打炮不好吧。」 「我们是未婚夫夫,行房本就理所当然,神明不会怪罪的。」席燁一本正经地说。 吴司捷脸一红。这傢伙为了打炮真是什么都敢说。 席燁又凑过来抱住了他,望着他的眼神满是柔情。 吴司捷摸了摸他的头,回想了今天所发生的事,也是相当感慨。 虽然计画赶不上变化,不过,事情还是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席燁在他身边精神稳定,能说会笑,且脱离了邪教控制,之后他从演艺圈引退,吴司捷只要把bt币卖掉,他们就能不愁吃穿,不必看席家脸色。 先前他对要在大祭上斩杀七乐明王没什么把握,但在席燁家无伤杀掉七乐明王分灵后,又让他有了点面对这邪魔的自信。 若最终战顺利结束,他们就能一起过着逍遥的日子。 「在想什么?」见吴司捷不说话,席燁柔声问道。 吴司捷还没有打算跟席燁说自己户头有bt币的事,而是对席燁勾起嘴角: 「在想,你总算没有祕密瞒着我了吧?」 他自认排除了所有会导致席燁自杀的因素,也知道了席燁的所有秘密。 「……其实还有一个。」 见席燁明显心虚的样子,吴司捷瞇起双眼,扬起眉毛。 「你偷吃哪个女明星了?唉,我也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不是!怎么可能!」席燁立刻急匆匆地反驳,然后看到吴司捷窃笑的样子,也无奈地一笑,而后有些迟疑地说: 「阿捷,你……先答应我,你知道了不能生气。」 「吭?是有多严重?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生气啊?」 吴司捷皱眉,但看到席燁小心翼翼的神情,又不出所料地心软,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啦,我答应你。」 「那我说了。」席燁吞了吞口水,才下定决心地说出口:「在我发现无法对你使用他心通后,我就请七乐银行资安部门的人调查了你。」 「嗯,这也没什么,我一开始确实很可疑。」吴司捷毫不在意。 「在调查到你的基本资料后,我还请他去监控你的通讯软体跟通话。」 「……什么?」 闻言,吴司捷冷下脸来。见他如此反应,席燁身子一僵,既慌乱又愧疚。 「对不起,但我只请他把你提到我的讯息对话传给我,没有要他触犯你其他隐私。」 吴司捷顿时心乱如麻。他对席燁的行为,既生气又不捨。 他气席燁竟然派人监控他,侵犯他的隐私;但他又不捨席燁因为无法对他使用他心通,而需要去监控他。想必他会这么做,都是因为席家的缘故,才让他对人如此防备,这样活着也太累了。 两种情绪在心中交杂,一时之间,吴司捷不知该做何反应,索性闭上了眼。 难怪林天富会说用电子设备容易被监控,不愿意去买手机。 席燁见状更加慌张,甚至有些哽咽。 「请你不要讨厌我,不要离开我……」 吴司捷为他做了那么多,他也希望能在他面前彻底坦承,所以才说出这个秘密。 但看他的反应,一定是生气了,早知道就不说了,如果吴司捷无法接受,要跟他分手怎么办? 「……我又没说讨厌你,也没有要离开你。」 一听到席燁那感觉快哭出来的声音,他心中怒气又消了一半,不捨的情绪瞬间佔了上风。 知道自己被监控后,他回想着自己有没有私下说过不该说的话。 嗯,没有。一开始把席燁当老闆那时,他还对他那群损友说他人帅个性又好。交往后,他也没特别提席燁了,因为他们的关係必须保密。 确定自己没有在私下乱讲话,吴司捷总算松了一口气,张开眼看席燁。 「啊你现在还有在监控我吗?」 「没有,在我们交往后,我就请对方停掉对你的监控了。」席燁急忙解释。 「那就好。我原谅你。」 吴司捷捏了捏席燁的脸,终究是不捨得让他慌张太久。 不原谅还能怎样?谁叫席燁是他未婚夫。他是他的天命,也是决定要相伴一生的人。 闻言,席燁总算放松了僵硬的身体,把吴司捷搂得更紧。 「谢谢你,阿捷。我保证,我今后再也不会瞒着你任何事情。」 「嗯,说到要做到喔。」吴司捷笑了笑。 -- 如席燁所料,席凯夫不仅要断他银根,还打算让他在演艺圈混不下去。 一週后,经纪人薛铭祥急匆匆地打电话给席燁。 『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谈好的合作,都在要签约前变卦了!陈导明明上礼拜才跟我说,《风锁岁月》的男主角已经选定你,结果今天试镜结果出来,居然被段皓佔了便宜!』 『这也没办法。』席燁语气平静,『薛哥,你以后就不要为我费心了,还是好好照顾其他公司艺人吧。』 『你是什么意思?』 薛铭祥先是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他毕竟是混了演艺圈二十年的老狐狸,几秒后,他便参透了真正原因,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天啊……大少爷,你就回去跟席董服个软,不就好了?』 他知道席燁跟席凯夫的关係。想必是父子吵架闹翻,席凯夫想给儿子教训,才利用人脉去各处施压,抽去他许多资源。不然席燁有口碑又有人气,没架子配合度又高,还有席家撑腰,其他人根本没有取消合作的理由。 『我没办法做到。他也不会理会我的。』席燁淡然道。 『父子哪有隔夜仇?』薛铭祥苦口婆心地继续劝说,『席燁,你现在形势正好,难道真的要放弃?f牌有派人来公司接洽,说想请你成为代言人。那可是高奢品牌!这么难得的机会!』 席燁不为所动:『薛哥,你真的不用再劝了。目前谈好的工作我会做完,也不会提前解约。』 『你这样会被冷冻到三年后啊!粉丝是不会等你的,马上就会有人取代你!』薛铭祥气急败坏。 『没关係,冷冻就冷冻吧。顺其自然就好。』 听席燁说得云淡风轻,薛铭祥更是不敢置信。 『你不是说过你想拿影帝?』 『是说过。但我现在找到了更重要的事。』 昨天,他跟吴司捷回极莲宫去探望蓝赤霞。 藉着符咒暂时开啟天耳后,他跟蓝赤霞聊了很久。虽然生死两隔的遗憾无法弥补,但他们找回了失去已久的母子时光。 他现在已经知道,蓝赤霞比起他为她拿影帝,她更希望自己能够脱离席家。如果拿影帝需要透过席家的人脉势力,受席家箝制,这奖座不要也罢。而他,也同意母亲的想法。 『薛哥,我喜欢演戏,但不喜欢额外的交际跟炒作。』席燁发自内心地说,『我知道你煞费苦心,为我找来很多好机会,但我真的不需要了。谢谢你的付出。』 薛铭祥长叹一口气,『唉,你这样真是太可惜了……等你改变心意了,还是欢迎你来找我。』 『谢谢,但我不太可能改变心意了。祝你之后一切顺利。』 『唉,你也是。』 薛铭祥无可奈何,只得结束通话。 -- 由于席燁的已敲定的工作行程依旧忙碌,没什么时间到极莲宫去让林天富教导,于是林天富就要求吴司捷抽空去教,他说席燁是神灵转世,只要静心打坐一阵子,他的灵魂自然会有所回应。 吴司捷虽然不确定席燁是否能顺利修得神通,但还是尽力而为。 「我的修行方式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一般修行人是打坐悟道,进而学会神通,但我是由神明亲自灌顶,达到神通门槛,所以也因此比其他修行人领悟得快。」 「总之你先照常例去做,每天打坐半小时看看吧。在地上盘腿坐下,眼睛闭上,维持呼吸的平稳。」 席燁依言盘腿而坐,闭上双眼,开始调整呼吸。 吴司捷轻声提醒道:「一开始可能会觉得心乱,但别急,你会渐渐找到诀窍。记得,打坐不是强迫自己不去想,而是让思绪自然而然地平静下来。」 席燁点了点头,试着放松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周围的杂音逐渐变得遥远,他感觉自己彷彿进入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世界。每次呼吸,彷彿都在将内心的尘埃一点点清除。 -- 之后,席燁便每天抽空修行,也持续着未完的工作行程。 不过跑行程时,他感觉得出工作人员对他的态度有变,不似以往那么热情,想必是听见了什么风声。 席燁知道演艺圈人人都见风使舵,而他已决心要退圈,便不以为意,只是平心静气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随着时间前行,他的工作行程也逐渐变少。据吴司捷所说,他的官方社团已有粉丝在抱怨公司不给资源,最近越来越少看到席燁。 席燁对此感到歉疚,但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间暇时间,他会跟吴司捷一起去找蓝赤霞聊天,其他时间就打坐修炼,尽量增强自己的修为。 在开始打坐一个月后,如林天富所猜测,席燁修得了神足通。三个月后,他又修得了天眼通跟天耳通。这开啟神通的速度竟跟吴司捷差不多快。 对此,吴司捷只能说,神灵转世就是不一样。 且席燁开啟天眼后,还看到了吴司捷看不见的东西。 「阿捷,原来我跟你脚上绑了一条红线。」 席燁微笑,指了指下方。只见他们彼此的脚踝各被发光的红线给捆住,而红线则彼此相连。席燁往吴司捷走了两步,红线便变短,而当他走远,红线便变长。 「这就是所谓的姻缘线吧?」 「真假?」 吴司捷也开啟天眼,低头一看,却什么都没看见,脚上也没有被绑住的实感,纳闷道:「但我什么都看不到啊?也感觉不到。」 吴司捷用神念传音向林天富说明席燁看到了红线,但他却看不到,问这是什么情况,林天富则哈哈一笑: 『原来如此!他若不是月老分灵转世,不然就是与月老有关的神灵!所以打开天眼时,才会看得见你们脚上的姻缘线!』 吴司捷很讶异。极莲宫也有供奉月老,原来他离月老的距离这么近。 『他再修行下去,有可能领悟月老体系的仙术!』 仙术,那可是比道术还要强大的法术。纵使是功力深厚的修行者,灵魂中没有神力,就算特意去学习,掌握了仙术的秘诀,仍然是无法施展的。 当时天上圣母降驾,使出的捆仙索,就属于仙术之一。 『什么意思?所以之后席燁可以像月老一样帮人结姻缘吗?』 吴司捷觉得颇有趣。他好像找到了席燁引退后的第二春--去开婚友社。拯救台湾少子化就靠他了! 『我也不知道。若他能在七乐明王大祭前领悟仙术,一定会对制服那妖魔有帮助。但这也要靠机缘,不能强求。』 问完林天富后,吴司捷也将他们的对话转告席燁,席燁听了也跃跃欲试,工作以外的时间都在打坐修行,就想要尽快领悟仙术。 而席燁还真的在修行第五个月时,在打坐时听见来自天上的仙乐后,领悟了仙术。 打坐结束后,他就兴奋地告知吴司捷此事。 「真的?是什么仙术?能表演一下吗?」吴司捷很期待。 席燁微笑点头,双手一拍,十根红线便从他的指尖飞出,顺着意念迅速绑住了吴司捷的双手手腕。 「喔喔!」吴司捷一脸惊奇,试着挣脱了一下,双手却仍被牢牢绑着。他又试着催动体内神通力,却依然无法挣脱。他口唸火咒,红线居然连烧都没烧起来,只是冒了几丝白烟。 「这很厉害欸!也太坚固了!」吴司捷讚许,在对付七乐明王之事上又多了一分把握,「好啦,快帮我解开吧。」 但席燁没有把红线解开,只是站在原地,望着吴司捷的眸中浮现一丝情慾。 「阿捷,你……很适合被绑耶。」 吴司捷先是傻住,而后双颊泛红,翻了个白眼。 「靠,你不要在这时候发情好不好?」 他想起曾经有网路媒体写过一篇列举『清冷禁慾系男神』的文章,而席燁也在里面。文章里写说席燁平日形象优雅温和,但不笑时,就像是一支开在雪中的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褻瀆。果然媒体都是随便写写,看看就好。 席燁轻轻笑了一声,拍了一下手,吴司捷手上的红线便应声消失。 他很满意这新领悟的技能。他的红线,显然不只能在战斗上发挥作用。 等解决了七乐明王后,他很乐意跟吴司捷一起研究红线的其他用处。 第二十七章 大祭 农历七月,晚上十一点,至阴之时。 七乐明王的大祭即将举行,地点就在七乐金融大楼之中的第七层。 七乐金融大楼需有磁卡才能进出,在白天上班时间,若是访客要来访,则需要向柜台秘书登记,办理一次性的磁卡,才能开啟电子门,搭电梯上去。 不过现在是晚上十一点,秘书早已下班,改由四名看守管理出入。 那四名看守都是修行之人,守在柜台处检查来人是否为七乐明王的信徒,以免有宵小混入。 「姓名跟身分证字号。」 看守拿着平板电脑,向一个中年男性信徒询问。 中年男性在外面是建设公司总经理,但面对看守却不敢怠慢,垂头恭敬道:「我是林昌德,身份证字号是……」 看守在平板上输入了林昌德的身分证字号,按了确认键,便跳出了资料画面。上面显示了林昌德的个人资讯,以及照片。每个七乐明王的信徒入教后,都会被建档管理。 「林昌德先生,信徒编号081,确认为本人。请到一旁去接受检查。」 进大祭会场,不得携带任何私人物品,包括电子通讯设备,当然也别想带法器进去。 「谢谢。」林昌德客气地点头道谢后,便快步走到了另一名看守前,顺从地让他搜身。通过搜身后,看守便交给他磁卡,让他通过电子门搭电梯上楼去。 「下一位请上前。」 那四名看守对前来的信徒一视同仁,并没有特别对谁直接放行。七乐明王的信徒大多非富即贵,但却相当配合,不敢滥用特权造次。在七乐明王面前,他们都是信徒,必须要绝对服从教条规矩。 那吴司捷他们,又该怎么在如此严格的安保下混入会场呢? 很简单,元神出窍即可。 他们的肉身已躺在附近的宫庙,由信任的正派人士看守。 现在是鬼月,四处回盪着鬼魂,所以就算修行人看到他们飘来飘去,也不会想太多。事实上,这栋大楼也聚集了许多好奇的鬼。而看守们看了也不会阻止他们进去--因为这些鬼都会成为七乐明王的补品。 于是林天富、吴司捷,还有其他有志于斩杀七乐明王的十多馀人,就这样以灵魂状态,随着鬼魂们自然地飘上七楼,混进了会场。 看守们对鬼魂的进出不以为意,仍专心致志地检查着信徒们的个人情报。事实上,他们早已从穆英那里得到情报,若极莲宫的人来,就让他们进去。若以灵魂状态潜入,也不必特别理会,反正会场早已准备好了应对措施。 而就在他们消化着信徒排列成的队伍时,竟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燁少爷!」 席燁向看守们温和一笑,彷彿他还是七乐明王的信徒,并没有与席家闹翻。 「晚安。我可以进去吗?」 看守们早就知道席燁已不是信徒,但他是七乐明王看中的人,且又是席凯夫的儿子,身分自然不同。 「当然可以!但请容我们为您搜个身,并联络席董事长。」其中一个看守笑得諂媚,又向另一个看守使了眼色,要他去联络。 另一名看守连忙走到一边,用电话联络席凯夫: 『董事长,燁少爷来了!』 『喔?』 在会场后台准备的席凯夫颇为意外。这个逆子自从脱离七乐明王后,就拒绝与他联络。 他断席燁银根,封锁他在演艺圈的发展,本以为他过不了苦日子,会来求他,但他仍油盐不进,完成已谈定的工作后,就躲在极莲宫附设的香客大楼,似乎真的不在意他的演员事业了。 席凯夫本想料理了极莲宫那帮人,再来对这逆子动手的。没想到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铁定是跟极莲宫的人有其他计谋。 但无妨。席燁终究翻不过他的五指山。 既然他来了,就让他重新成为王爷的信徒。 『让他进来。』席凯夫命令,『记得还是要搜他身。』 『是。』 结束通话后,看守便毕恭毕敬地对席燁弯下腰,比了个请的手势: 「接受过搜身后,您就可以进去,会有专人带领您。」 席燁点点头,接受搜身。搜身完毕后,他就拿着临时磁卡,进了电梯。 到了七楼,席燁熟门熟路地往记忆中的地方走去。往年有几次大祭,也是在这里举行的。 他来到了一扇玻璃自动门前,刷磁卡过了门,来到了大祭会场。 映入眼帘的是能容纳数百人的宽敞空间。墙壁刷着白色油漆,地上铺着浅色的木纹地砖,整体色调相当明亮。 空间最深处是一座圆形的讲台,正中央摆放着花梨木神坛,神坛上则放了七乐明王的七尊神像,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前来参加大祭的信徒。讲台后方则掛有红色布帘,布帘后则是后台。 地面上铺着数百个坐垫,以坐垫顏色来划分区域及信徒阶级。灰色坐垫区是还未成为正式信徒的准信徒,离讲台最遥远;绿色坐垫区则是一般信徒,多为中小企业主、艺人等小有身家之人,以及修行之人;蓝色坐垫区则是核心信徒,是顶级富豪,以及席家人的位置。 此时信徒大部分都已坐定,有人採跪坐姿,难掩狂热地望着讲台上的神像;有人则盘坐在地,闭眼沉默地等待;有人则彼此小声地交谈着,猜测着今年大祭会降下什么神蹟。 席燁才刚踏进会场,李子瑄便朝他跑了过来,露出灿烂的笑容: 「老大,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他完成工作后,就没再进经纪公司,自然也没再看过李子瑄。他知道李子瑄一直想成为七乐明王的信徒。而他完全无法理解。 「席董看到你出现,一定会很高兴!」 「希望吧。」席燁淡淡地回。 李子瑄见席燁态度敷衍,也没再说什么,把席燁带到了该去的位置。 席燁是席家人,自然被安排在离讲台最近的地方。把席燁带到后,李子瑄便回到了准信徒区。 「大哥。」 席燁向跪坐着的席睿谨点了点头。他跟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并不相熟,而儘管他与王佩丽水火不容,但席睿谨并没有对他口出恶言过,也没有加害过他,所以他仍愿意叫他一声大哥。 「你……居然来了?」席睿谨讶异地看着席燁,不懂为何叛教的席燁要回来。他不讨厌这个弟弟,即使王佩丽每隔几天就要骂上席燁几句,但他觉得席燁也不是自愿成为私生子的,且他在外头当演员,跟他并没有利益衝突。 「席燁,你居然有脸回来?」王佩丽冷冷地望着他,若不是顾忌着席家脸面,她真想当场赏他一巴掌,「怎么?在外面混不下去,后悔了?想要回来祈求王爷的原谅?」 席燁不理会王佩丽的挑衅,只是在席睿谨旁边盘腿而坐。 自从跟着吴司捷一起修练后,他的情绪更稳定了,并不会因为几句难听的话语就乱了心神。 王佩丽自讨没趣,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 席燁开啟天眼,很快地沿着脚上红线,在鬼魂中找到了藏在其中的吴司捷。他最在乎的人正在角落,以灵魂状态四处观望着会场。 遥遥看了吴司捷一眼后,席燁的心更稳了,开始闭目养神,等待着大祭的开始。 吴司捷飘在高处,俯瞰会场。 此处看似无害,但吴司捷打开天眼一看,便看见这里被佈下了严密的锁魂阵法。 在墙上的每一扇窗户玻璃上,都画有常人看不见的符文,如同微弱的火焰般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这些符文彼此相连,形成了如同蛛网般的结界,将整个会场牢牢地包围住。 而在神坛下方正中央的位置,隐藏着一个阵眼。那是一个由人血绘製的太极图案,飘出了浓厚的阴煞之气。 这锁魂阵的构造相当精密,能将鬼魂生灵通通都锁在此处,无法逃离。而只要一念咒催动,就可以让没有肉身保护的鬼魂魂飞魄散。 他知道,这是针对他们来的。 行前,林天富便有猜测,穆英会以他的卜卦之术,算出他们会前来斩杀七乐明王。 穆英虽然道术普通,但在卜卦上确实是佼佼者。而席凯夫知道他们会来,自然也会有所准备。 而有天眼的不只他一人,吴司捷看到随他们而来的有志之士中,有人发现了锁魂阵,不禁面露惊慌之色。 不过林天富倒是面容平静,似乎不畏惧锁魂阵。眾人视林天富为本次任务的主心骨,见他并不害怕,也放下了心来,等待着时机到来。 若斩去七乐明王这妄想成神的妖魔,铁定能积下极大的功德,朝脱离轮回的目标迈出一大步。 到了十一点半,信徒们也都入场完毕,在位置上坐定。 「欢迎各位来参加本次大祭。」 席凯夫拨开讲台帘幕,拿着麦克风从后台走出,西装笔挺,面带微笑,宣布了大祭的开始。 「王爷是我们唯一的指引,祂赐予我们所渴望的一切。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只有我们被王爷所选中,拥有真理与光明。只要我们团结在王爷的光辉下,我们将迎接注定属于我们的美好未来!」 席凯夫这番引言,让台下报以了热烈的掌声。 席凯夫浅笑鞠躬,眼带狂热地望向神坛: 「让我们先以王爷的神蹟,为大祭展开一个美好的序幕。」 席凯夫恭敬地朝神像跪了下来,扬声喊道: 「恭请王爷展示神蹟!」 「恭请王爷展示神蹟!」 台下的信徒们也跪坐着,虔诚地齐声喊道。 只见七乐明王的神像开始颤抖起来,无数道黑气从里头喷发而出,鑽进了信徒们的头顶。 美好的幻觉瞬间在信徒们的脑中炸开。在幻觉中,有人久病不癒的慢性病终于痊癒,获得跟年轻时一样的健康身体;有人终于成功打败商业上的竞争对手,独佔市场,立于不败之地;有人终于成功摆脱糟糕的婚姻,得以跟外头的情人长相廝守,且不必为离婚损失任何财產;有人终于脱离轮回,飞升成仙,自此毋须烦恼生老病死。 每幕幻觉都有如量身打造般,贴合他们最深的渴望与需求。信徒们脸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沉浸在虚幻的快乐之中。 『看来今年的神蹟是预见未来。』席燁冷眼旁观,用神念传音跟吴司捷谈话,『他们正沉迷于虚假的幻觉之中,并以为那就是他们的未来。』 有一年大祭,七乐明王也将幻觉灌入了席燁脑中。他看见了蓝赤霞復活,带他远远离开席家,母子俩在国外过着平静的生活。 然而当幻觉结束后,他先是失落,后来又一阵噁心,胃中翻滚,差点就吐了出来。 然而周遭的信徒却仍是一脸幸福,坚信着刚才看见的幻觉就是王爷赐予他们的未来。 『这不就跟吸毒没两样吗?』吴司捷皱眉看向神情陶醉的信徒们。在七乐明王灌黑气进入信徒脑中时,他看了看林天富,但林天富只是摇摇头,表示时机仍未到。 『祂就是这样控制信徒的。』席燁冷冷一笑。 幻觉结束后,席凯夫回过神来,望着台下信徒,语气激昂: 「相信各位都看见了美好的未来!只要持续为王爷奉献,保持虔诚,所有愿望都能够实现!感恩王爷,讚叹王爷!」 「感恩王爷,讚叹王爷!」 信徒们发自内心地跟着大喊道,声音隆隆回响在会场之中,有些人甚至还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这些人是不是疯了?』一个鬼魂不客气地吐槽。 『哈,就当免费的实境秀看吧。』另一个鬼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说道。 「接下来,就是信徒晋升的环节。能在大祭晋升为正式信徒,是莫大的荣耀。」 席凯夫话音刚落,他身后的红色帘幕便往两侧自动拉开。 一个身着唐装的瘦削青年,推着按摩床从讲台深处走出。 那人竟是小朝。 吴司捷讶异地看着他。小朝竟是刺青师?不对,他两眼无神,肉体完全不受自己灵魂控制,隐约能看见一股黑气在他身上浮动--他被七乐明王的分灵附身了。 吴司捷恍然大悟。他本纳闷到底是哪个刺青师,能够在刺青上加那么强的邪咒--原来就是七乐明王亲自来做的,只是藉由一般人的肉体来执行。 被正神降驾,肉身都会有晕眩的后遗症了,邪灵附身,对肉体跟灵魂的伤害只会更加严重。 但吴司捷并不会同情他。在重逢后,他本不想计较年少时的过节,又念着朋友一场提醒他印堂发黑,但此人心术不正,跑去投靠邪教,接下来就算他当场被吸乾精气,吴司捷也不可能出手相救了。 「被我叫到的准信徒们请上台来。」 席凯夫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条,开始朗诵上头的名字。被点到名的准信徒皆喜不自胜,快步走上了舞台去。 「以上就是本次获准晋升的准信徒。他们的虔诚得到了王爷的认可,让我们恭喜他们!」 台下又响起了如雷的掌声,没被点到名的准信徒,都不禁向台上的准信徒们投以羡慕又嫉恨的目光。 「那就开始吧。」 席凯夫微笑着挥了挥手,第一个被点到名的准信徒便迫不及待地脱下上身衣服,趴到了按摩床上。 小朝从口袋拿出了无线纹身笔,面无表情地开始为准信徒刺青。 纹身笔的尖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在滋滋声中随着小朝的手腕轻巧地移动,准信徒的皮肤上开始出现一道道精细的线条。他的动作快速而稳定,毫无犹豫,甚至透着一股冷酷。 金色的墨水渗入皮肤,细緻的线条逐渐交织出图案。准信徒额间冒汗,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即使皮肤上细密的疼痛让人难以忍受,但只要忍过了,就能成为信徒,于是期待和兴奋又压过了肉体上的痛苦。 随着金色的线条一层层铺展,曼陀罗的轮廓也愈发鲜明。 当最后一笔落下,小朝停下手中的纹身笔。金色的曼陀罗在准信徒的腰背处发着微光,强大的奴役邪咒就此烙印于上。 而这过程,竟不到五分鐘,跟一般的刺青完全不同。 刺青结束后,就代表他正式晋升为一般信徒。他下了按摩床,欢天喜地向神像下拜,便下了台,换另一名准信徒趴上按摩床。 如此反覆,十几名准信徒终于刺青完毕。而面无血色的小朝却仍在按摩床旁呆站着。 吴司捷摇了摇头。七乐明王借他肉身连续施展了十几个邪咒,想必耗费了他不少精气,看来小朝真的命不久矣。 当最后一名信徒走下台后,席凯夫收起笑容,面色沉重的开口: 「信徒晋升仪式结束,本该进入下一个冥想环节,但今年比较不同--因为我的儿子,席燁,背叛了王爷。」 第二十八章 终战 语毕,全场譁然。 信徒们其实早已听到风声,知道席燁已除去刺青,不再是王爷信徒。 但他们没想到,席凯夫居然会在大祭上,说出这种耻辱丑事。 王佩丽冷笑,席睿谨紧皱眉头。 而被点名的席燁,则是神情平静,无惧地看向席凯夫。 席凯夫语气遗憾:「年轻人总会犯错,他一时误入歧途,去掉了身上的刺青。但没关係,我的儿子终究是迷途知返,今天,席燁也来到了现场,想必是要重返王爷的怀抱。而王爷,也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上台来吧,孩子,重新接受刺青,你依然是我们的一员。」 席凯夫向台下的席燁投以慈爱的目光,令席燁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下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开始微微抖动,显然是有人施术想要操控他的身体。他不慌不忙地开啟天耳,细听周遭动静。 「王爷居然愿意重新接纳叛教者……」 「真是慈悲啊,希望席董事长的儿子不要再走错路了……」 席燁继续集中精神,从信徒嘈杂的讨论声中,捕捉到了数处念咒声。 是一般信徒区的修行者!他们刻意在一片嘈杂中念咒结印,同时向他投来操纵意念,想要如操纵牵线木偶般控制他,让他走到台上,重新接受七乐明王的奴役邪咒。 若是从前,他铁定无法抵挡。 然而他早已今非昔比! 席燁开啟天眼,环视四周,锁定了念咒之人,双手一拍,红线便从他十指飞射而出! 「!」 红线穿过眾多信徒,如导弹般朝那些人飞了过去,迅速绑住了他们结印的手,以及念咒的嘴。 他们先是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说话,连手都动不了。而后,有人开啟天眼,才发现他们已被红线牢牢困住,就像被蛛丝缠绕的昆虫一般,动弹不得。 在他们斩杀七乐明王的计画之中,席燁负责用红线牵制修行者信徒,不让他们捣乱,好让其他人能专心攻击七乐明王。 席凯夫并无神通,看不见红线,不知道台下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席燁拍了一下手后,就好整以暇地坐在原位,面色逐渐阴沉下来。 这么多人施术,竟无法操控一个人的身体? 正当他想让向其他待命的修行者也一起加入施术时,七乐明王的尖细声音在席凯夫脑中忽然响起。 『无妨,待今晚目的达成,到时候他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快,我已经等不及了!』 席凯夫听见脑中的声音,心中一震,额头冒出冷汗。 无法操控席燁的身体,让他觉得情况不对劲,但他知道此时不能露出破绽。 且等王爷祭出杀招,谁都逃不过。 整理好心态后,他乾咳一声,微微一笑,随即提高声音对眾人说道: 「各位,我刚刚收到王爷的讯息,王爷希望能先进行冥想,让祂的灵魂进入各位的体内,为大家加持后,再让席燁重新入教。请各位闭上眼,敞开心扉,迎接王爷的恩赐。」 信徒们虽觉突兀,但也不敢怀疑,而是依席凯夫所言,闭上眼,向七乐明王敞开心扉,邀请七乐明王的分灵进驻。 此时,七乐明王的魂魄化为黑烟从七尊神像顶端飘出,在空中聚合成一张巨大的孩童面孔。 在那看似童稚的轮廓上,拧出了一抹狡诈微笑,让人看了更为不安。 『开始吧……』 一股无形的力量自祂身上散发而出,彷彿一张无形的网,悄然笼罩住整个会场。 林天富眼神一锐,举起了一隻手示意。其他人也向他坚定地点头回应。 七乐明王即将分成无数分灵,进入信徒们的体内。到时,就是他们出奇不意突袭,将分灵分别击破的时候! 然而,情势的发展却与他们预测的不同。 七乐明王悠悠张开了血盆大口,口中有着阴气凝聚的漩涡。漩涡中心散发出黑紫色的光芒,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林天富心头一惊,大吼一声: 「不对!祂要用吸魂大法!快阻止祂!」 看热闹的鬼魂们忽然被他这一吼吓到,而极莲宫眾人也在惊慌之下,咬牙赶忙朝七乐明王那里快速飞去。 元神出窍状态无法拿一般法器跟符咒,只能用观想出来的法器及熟练的咒文战斗。 有人祭出自己观想出来的各种法器,有人则迅速结印,发出咒术往七乐明王射去。 吴司捷也观想出了惯用的桃木剑,朝七乐明王杀去。 七乐明王见此情景,眼中浮现出一丝不屑,面对眾人围攻竟一动也不动,只是专注地让口中漩涡缓缓旋转着。 吴司捷率先挥出一道金色剑影,往祂的头劈斩过去,确实劈出了一道冒着黑烟的伤口。 然而,伤口却在转眼间就復合如初。 极莲宫眾人见状心惊,但并不愿退缩,祭出雷光、灵箭、金气等法术紧随其后,一波接一波地轰击在七乐明王的头顶,四周空气中充斥着爆裂的声响和狂暴的能量波动。 虽然神明的意思,是希望他们能在信徒不发现的情况下斩杀七乐明王,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然而儘管他们能伤到七乐明王,伤口仍是马上就癒合。 底下的信徒们仍闭着眼,看不见台上激战,也听不见灵体彼此的战斗声,只是专注地冥想着。 不过,其他尚未被席燁红线束缚的修行者信徒,却听见台上动静,打开天眼一看,竟看见七乐明王正在被围攻! 见信奉的神明被攻击,他们想衝上去帮忙,但接收到七乐明王的冰冷目光,就知道不能轻举妄动,毁了王爷筹谋,于是心领神会,继续闭眼冥想。他们相信王爷最终会搞定一切。 就在眾人费尽心思继续攻击七乐明王时,祂口中漩涡兀自转动,随着它的加速,一股强大的吸力令他们差点稳不住身形被吸入,赶紧口念镇魂咒稳住自身魂魄。 然而看热闹的鬼魂们,就没这种防身的本事了。儘管祂们离七乐明王的距离较远,却抗不住那股可怕的吸力。那吸力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手,牢牢抓住了鬼魂们,以不可抵抗的力量将祂们拉向漩涡之中。 还没被吸的鬼魂们看了自然被吓得想逃,但会场佈置了锁魂阵,令祂们无法穿墙逃离,只能绝望尖叫着被漩涡吸入吞噬,成为七乐明王的养分。 眨眼间,会场中的鬼魂已经被吸得一乾二净。而极莲宫眾人也感觉到,祂的能力又增强了,恐怕难以对付,个个脸上都浮现恐惧神色。 『哈哈哈!还不够!』七乐明王纵声发出一串尖锐狂笑。 台下正在冥想的信徒们脸上渐渐显现出痛苦的神情。他们的魂魄虽有肉身保护,但却对七乐明王打开了心灵,身上又有七乐明王下的奴役邪咒刺青,于是灵魂也在漩涡的引力下逐渐脱离肉体。 然而他们却认为这是七乐明王给予的考验,于是更加专注地冥想,一动也不敢动。 修行者信徒当然感觉得到灵魂正逐渐离开身体,立刻张开眼,看见七乐明王仍持续使用吸魂大法,心中一惊。 七乐明王每次大祭时,都会把旁观的孤魂野鬼吸入口中,但这次,祂居然连信徒的灵魂都要吸?怎么会! 「你们还不明白吗?祂要你们所有人的魂魄,好助祂成为真正的神!」 林天富沉声吼道,又向七乐明王放了一个雷咒。然而他虽然修为深厚,攻击却仍然对祂起不了什么作用。 事到如今,只有所有修行者一同合攻,才有一线生机! 他继续对底下的修行者信徒们喊话: 「如果你们不来帮忙,我们都会一起死在这里!」 修行者信徒虽然有所动摇,却受长久以来的洗脑跟身上邪咒所影响,又再度闭上眼,恢復冥想状态,竟真要将灵魂交给七乐明王! 见信徒对他如此忠诚,七乐明王满意地狂笑: 『哈哈哈!听话的孩子!等我飞升,一定会带你们前往西方极乐世界!』 看着那些人竟有为七乐明王献出灵魂之意,极莲宫眾人都不敢置信。 计画赶不上变化,难道他们真的要葬身邪神之手吗? 早知道今天就不来了!若灵魂被祂吸入,累积再多功德又有什么用呢? 席凯夫满意的望着底下的信徒。 他虽然看不见讲台上激战,但他知道极莲宫一派已藉由元神出窍闯入会场,七乐明王正在使用吸魂大法,想必已让那群人陷入苦战。 他心心念念的大业,就是让七乐明王成为真正的唯一神。 王爷告诉过他,长久经营下来,祂已积累了许多,这次大祭祂将核心信徒以外的人的魂魄吸走,就能存够能量,进入下一个境界,取得跟神相同的力量,不会如从前一样,轻易被天兵天将重伤。 而这次大祭,只要把核心信徒以外的灵魂都吸入,祂就能达成目标。 到时候,他们再也不用躲躲藏藏,能够广设庙宇,收穫大把信徒。 从清代开始,席家祖先就将成立的商社命名为七乐,又随着时代前行进而发展成集团,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来临。 当七乐明王成为了真正的神,七乐集团自然要倾全力荣耀他们的唯一神,而七乐明王也有更强的力量庇佑席家,自此神人互助,长盛不衰! 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信奉七乐明王,那正神的庙宇就会乏人问津,而失去香火的正神,将会越来越脆弱,消失在这天地之间,或在这之前就被王爷吞噬! 为了成就大业,今天除了核心信徒外,所有人鬼都要成为祂成神的祭品! 席凯夫热血沸腾,几乎想放声大笑。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台下的信徒正在冥想,要将灵魂献给王爷,而他不能去打扰。 他又将目光移向席燁,见他面色惨白,不禁冷笑起来。 结果依然不会变。 等七乐明王成为真正的神,席燁,依旧会是祂的代言人。他会让席燁重新刺上刺青,再让他重回演艺圈。 而席燁的高人气及知名度,将能为七乐明王带来更多信徒,加速宗教版图的统一。 这就是他让席燁进演艺圈的目的--为七乐明王製造一个拥有高度影响力的代言人。而他的他心通,只要持续修练,就能达到掌控人心的境界,到时候招揽信徒会更加容易。 在最显眼的地方为七乐明王奉献,就是席燁的命运。 至于那个不吃敬酒的吴司捷,将会成为七乐明王成神的踏脚石之一。 席燁见台上眾人陷入艰难境况,无法对七乐明王造成真正伤害,心中十分焦虑。 他被分配的任务是用红线锁住其他修行者信徒的行动,所以才没参战打七乐明王,然而他再也无法袖手旁观。 席燁咬了咬牙,翻手射出数条红线。红线如同一道红色闪电,疾速射向七乐明王的嘴部。席燁心念一动,红线瞬间缚住了七乐明王的嘴,随着灵力的加持,红线不断收紧,试图封住祂的口,阻止祂再度施展吸魂大法。 七乐明王本来仍是不屑,但发现红线挣脱不了,双眼猛然睁大,充满愤怒与惊愕。 祂试图用力量挣脱红线的束缚,但祂越是挣扎,红线就绑得越紧,令祂痛苦不已。 随着红线紧紧缠绕,七乐明王的吸力逐渐削弱,信徒们原本快要被吸走的灵魂也缓缓回归肉身。 然而,七乐明王的力量毕竟强大,黑色的气流自祂身上爆发开来,红线被震得一阵颤抖,也震得席燁的手一阵发麻。 席燁咬牙冒汗,立刻加强灵力注入红线,努力稳住局势。然而他感觉自己的力量有限,且还需分神以红线制住几个修行者信徒,实在吃力。 此时,其他人见到这一契机,迅速抓住时机,纷纷集结灵力,注入红线之中,让红线更加坚固。 然而眾人灵力有限,虽然暂时制住了七乐明王,但等灵力用尽,红线松开,依然要面对这可怕的魔物。 就在他们还在思考对策之时,修行者信徒感觉到吸魂大法已停,张开眼,便看见七乐明王被制住,一怒之下,竟维持着盘坐的状态元神出窍,要朝他们杀过来。 席燁见状,连忙射出红线綑住了几个灵魂,但却没有办法全部綑住,他的力量已经催动到极限,无法再射出更多红线了! 眼见修行者信徒即将杀到,就在情况危急之时,吴司捷听见脑中传来了神差的威严声音: 『用三昧真火打入祂体内!』 吴司捷心头一惊。三昧真火,那是至刚至烈的神火,能焚烧一切邪祟。 然而,那是发于元神的火焰,他是凡人,不知道能否使用这种神火。 若功力不足的人用出了,可能会被强大的火焰反噬。所以林天富也没教过他使用,因为他自己也不会,据他所言,这是上古失传的绝技。 神差的金色形影浮现在他脑海。 『跟着我唸口诀结印!元神为基,元气为焰,元精凝火,万邪莫侵。三昧真火,焚邪净障,真火临身,诸邪退散!』 若不用三昧真火,就无法破此局,于是吴司捷也只能豁出去照做。 他跟着脑中神差手势结印,喊出三昧真火咒诀: 「元神为基,元气为焰,元精凝火,万邪莫侵。三昧真火,焚邪净障,真火临身,诸邪退散!」 他双掌顿时泛起炙热的火焰,火光如同太阳般耀眼夺目,又有如剔透的琥珀晶亮。 见吴司捷竟使出了三昧真火,七乐明王的眼神瞬间从愤怒转为恐惧。为什么这个小辈会用三昧真火? 而其他人见状也相当震惊,林天富更是不敢置信。 席凯夫也用肉眼看到了那两团火焰,吓得本能地迅速后退。 他知道是极莲宫那帮人在作怪,深感情势不妙,想要求援,却又不敢打扰七乐明王的吸魂大法,所以只是悄悄走下了台。 王爷是无敌的,他相信只是两团火,绝对难不倒祂。 眼见修行者信徒的元神迅速逼近,吴司捷不敢迟疑,依照脑中神差的指引,将双掌三昧真火凝聚成一道火球。 火球在他的掌中不断旋转,燃烧的烈焰彷彿要撕裂空间,四周的温度也瞬间升高。 他猛然欺近七乐明王,将掌中火球用力拍进七乐明王的头顶。 七乐明王害怕地挣扎着,却阻止不了火球没入祂的头顶。随着一道低沉的轰鸣声,七乐明王开始剧烈颤抖,从内部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见七乐明王被三昧真火灼烧,灵魂状态的眾人也承受不住这热度,赶紧迅速后退。 三昧真火在祂体内迅速蔓延,焚烧着祂所有的邪恶力量,黑色的雾气被火焰吞噬,随之而来的是七乐明王发出的痛苦怒吼。 『啊啊啊啊啊啊!』 「王爷!」修行者信徒的元神崩溃地大叫。 「啊啊啊啊啊!」 席凯夫惨叫着跪落地面。 席家歷代家主都与七乐明王签订契约,心神相连,因此他就算没有神通,仍能听见七乐明王的声音,也能借用祂的力量,请分灵去杀人。 如今七乐明王本灵被燃烧,他也感受到相同的痛苦,因而受不住折磨,无法考虑打扰仪式的问题,也顾不得平日的身分威严,只能狼狈地抱着头哀号,在冰冷的地面上滚动,试图让身体的痛苦缓解。 听见席凯夫的叫声,信徒们都讶异地张开眼,莫名其妙地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席凯夫。 「爸!」席睿谨失声叫道,赶忙起身,跑到席凯夫身边。 「凯夫,你到底是怎么了?」 王佩丽更被席凯夫反常的模样吓得六神无主。夫妻多年,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失控。 席燁见席凯夫这副模样,心中涌起复杂情绪,但还是抿了抿唇,继续集中在控制红线上。 七乐明王的身影逐渐扭曲,火焰吞噬了他的力量,也燃烧了他的形体。随着火焰越烧越旺,七乐明王的咆哮声渐渐微弱,最终化作一声凄厉的哀嚎,身形在三昧真火中彻底崩溃,化为飞灰随空气消散。 而席凯夫也承受不住痛苦,当场昏厥过去。 看着七乐明王消失在天地间,吴司捷先是在原地呆愣了几秒,而后涌起一阵狂喜。 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七乐明王被除去了! 此时,吴司捷才感到一阵虚脱,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三昧真火消耗元神,此时他的元神相当脆弱,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一般。 「阿捷!不行!要快点让他回到肉身上!」 林天富见吴司捷的灵魂变得更透明,着急地大喊。 席燁的心更是揪了起来,挺身叫道: 「让他上我的身!」 正当席燁也要元神出窍之时,下一刻,神差却从吴司捷头顶灌入神力,让他的灵魂恢復到原来的状态。 看在其他人眼里,就像是吴司捷自己恢復了力量,令他们简直不敢相信。 「靠,我刚刚还以为真的要掛……」吴司捷回过神来,也松了一口气。 见吴司捷没事,林天富也放下心来,转而瞪向那些失魂落魄的修行者信徒: 「身为修行之人,竟信奉邪神,你们都修到哪里去了?」 「王爷成神后,就能让我们脱离轮回,不用累积功德就能带我们到西方极乐世界……完了,一切都完了……」一个修行者信徒哭丧着脸。 「我们要为王爷报仇!」另一个修行者信徒怒吼,「快回到肉身,把他们都杀了!」 眾人傻住了。没想到七乐明王都消失了,那洗脑邪咒居然还有效果。 且他们要为七乐明王报仇,为何不马上攻击他们,要先回到肉身? 『他们要用锁魂阵!』吴司捷察觉了他们的目的,用神念传音向席燁叫道,『席燁,去把神坛掀翻!』 席燁立刻照做,手中红线如鞭挥动,用力掀翻了七乐明王的神坛,上方神像东倒西歪地落地。 在信徒眼中,神坛是自己翻倒的,令他们忍不住发出惊慌的叫声。 神坛倒落后,也露出下方的锁魂阵阵眼。极莲宫眾人立刻飞上前去,口念驱邪咒,一同破了阵眼,那用血绘成的太极图样化为一阵黑烟散去。 锁魂阵以迅雷之速被破,修行者信徒们都呆住了。 「还不觉悟吗?你们的神已经不在了。」席燁淡淡地说。 「胡说!」 王佩丽听不得席燁的大逆之语,气得衝上前来想赏他一巴掌,但却被席燁用红线给绑住了手脚,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看不见红线,但知道她动不了是因为席燁,只能惊恐地看着他。 席燁冷冷地回望她:「一切都结束了。七乐明王已经死了。」 「他说的是真的,夫人。」在后台待命的穆英向他们颓然走来,「神像上的神明,已经不是王爷了……」 他指了指地上翻倒的神像。里头如今已充满了神圣气息,那就是下凡来顶替七乐明王的新神。 其他修行者信徒打开天眼一看,确认穆英所言非虚,瞬间噤若寒蝉。新神也是神,他们完全不敢冒犯,自然也没有胆量去为七乐明王报仇了。 「爸,就算没有七乐明王,您也有能力管理席家產业。别再迷信了。」 对着昏过去的席凯夫轻声说完最后的忠告后,席燁便在信徒呆傻的目光中逕自离去。 七乐明王已灭,他终于能够完全摆脱邪教阴影。 而他希望其他信徒,以及席家人,也能像他一样,从错误的信仰中解脱出来,找回自己的人生。 第二十九章 尾声(完) 儘管过程凶险,他们还是完成了任务,凯旋而归。他们本想按神明的要求低调地分别把七乐明王除去,不惊动信徒,让新神悄悄接管神像。 但没想到,祂忽然使出吸魂大法,导致他们只能祭出看家本领,顾不得那么多。 在知道七乐明王已经不在时,所有信徒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不过邪神已除,祂所施下的邪咒迟早也会消失,他们也迟早会从洗脑中恢復过来,认识到自己曾所信仰的并不是正神,而是妖魔。 离开七乐金融大楼后,时间已是凌晨一点。 极莲宫眾人先到宫庙领回身体,接受替他们看守肉身的正派人士恭喜后,情绪欢腾地说改日再开庆功宴,便各自回家休息去。 席燁跟吴司捷儘管疲累,还是先回到了极莲宫内殿,告知蓝赤霞这个好消息。 『太好了,太好了……』 闻言,蓝赤霞喜悦至极。七乐明王已灭,曾控制席燁的邪教已毁,她总算 了却了最后一桩心事。 她感觉身体变得轻盈无比,心中有了准备,于是朝他们点点头。 『那我总算可以放心离开了。』 闻言,席燁的心彷彿被紧紧一拧,难掩悲伤之色。而吴司捷也是心中一震,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他们还没准备好面对与蓝赤霞的离别。 蓝赤霞的身影在他们面前渐渐变得透明,那对眼眸中充满着无限的不捨与满足。她看着自己的儿子,眼角浮现出泪光,心中感慨万千。 『小燁……』她的声音轻柔,『这些年,你受苦了。是妈妈没用,在你小时候就离开了,没办法照顾你到成人。但你还是坚强地长大了,我很欣慰,也以你为傲。』 「别这么说。」 席燁的眼眶一热。他知道,母亲能放下执念去轮回是件喜事,他不应该哭泣,让蓝赤霞更捨不得。 然而再好的演技都无法遮掩他此刻的悲喜交加,他还是只能红着鼻头,抽噎道: 「妈……你一路走好。」 蓝赤霞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她的身体开始化作点点光芒,散发出温暖的光辉,逐渐升腾而起。 『小捷,谢谢你陪在小燁身边,还帮他那么多。你是个好孩子,有你在,我真的很放心。以后就请你继续照顾他了。』 「我会的,阿姨。」吴司捷牵起席燁的手,眼眶泛红。 蓝赤霞含笑頷首,『我要走了,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 光点越来越多,渐渐地将蓝赤霞的灵魂完全包裹在其中。 随后,光点飘散而去,蓝赤霞的身影也不復存在。 席燁满面是泪,感觉自己的心中似乎少了一块,但那块空缺之处却同时充满了母亲留下的温暖与爱。 儘管心中不捨难过,但他知道,母亲已实现愿望,永远离开,他也该带着这份爱,继续前行。 -- 他们回到了香客大楼,简单梳洗过后,便相拥而眠。 吴司捷的梦境空间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方则是万里无云的蓝天。 他没什么机会出去旅游,很嚮往自然风光,就把自己的梦境空间设置成这种景色。 他在梦境空间睁开了眼,竟看到席燁也在身边,因此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不知道。」席燁也很茫然。 「是我让他来的。恭喜你完成了天命,吴司捷。」 神差的金色身影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席燁先是讶异,又有些心虚,因为,那就是他试图在吴司捷高潮时窥探他内心时,前来阻止他的神明。 吴司捷很振奋: 「您让他来的意思是,终于可以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他了吗?」 「没错。」神差頷首,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态,「之前不让你对他说出真相,是因为让你回到过去,并非天道的正规程序,为避免麻烦,才提醒你天机不可洩漏。」 「回到过去?阿捷你是从未来过来的?」席燁讶异地看着吴司捷。 「对啊,说来话长。」吴司捷觉得神清气爽,他终于不用再迫于不能洩漏天机,而说不出真相了! 「让我来说明吧。如今七乐明王已除,总要让你们明白前因后果。」 神差开始解释。 原来席燁是月老的分灵转世。 月老主掌姻缘事,敬业的祂认为一直待在神界会与人间脱节,无法做好本职工作,于是会派几个分灵下凡轮回歷练,等分灵在人间的阳寿已尽,便会带着这一世的体验回归月老本灵。 然而席燁却投生到邪教之家,又因身怀他心通而备感孤独。 他心通本是灵魂给予的礼物,但在年幼的席燁对席凯夫使用能力时,听见父亲厌弃他,反而对他造成了伤害。且席燁母亲早逝,让幼小的他更加孤独。虽然他能使用他心通,在人际中如鱼得水,但能轻易看透人心的他,却也无法交付信任,跟别人建立更亲密的关係。 席燁就这样孤独地长大成人,成为演员后,到了树灵宫拍摄,又在王佩丽的计谋下,被鬼魂骚扰,精气受损。 虽然席凯夫察觉王佩丽的计谋,后来有派道士去将骚扰席燁的鬼驱除,但席燁的灵魂已被鬼伤及根本,精神时常出现恍惚状态。 于是他就在精神不佳的状态下面对演艺圈压力,加上无法摆脱邪教及家族的控制,最后才在拿到影帝,自认替母亲完成心愿后,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目的,绝望地跳楼自杀。 听到这里,席燁长叹了一口气。 原来前世的自己命运如此悲惨,但还好这世他有吴司捷陪在身边。 他牵起吴司捷的手,吴司捷也对他抱以微笑,摸了摸他的头。 神差皱了皱眉。这两人竟在祂讲正事时,在祂面前眉目传情,没有面对神明应有的庄重。但祂不想与小辈计较,所以清了清喉咙后,又继续说下去。 身怀怨气自尽的灵魂会一直重复那段过程,因此月老的分灵无法回归本灵,本灵还会因分灵卡在人间反覆受折磨而痛苦。 月老痛苦,就无法做好工作,人间的姻缘事也会受影响。 本来,人间少子化就是个大问题了。若是姻缘再受影响,恐怕少子化会更加严重。 少子化会影响到灵魂投胎,且人口变少,信仰之力也会逐渐减弱,危及到神明的生存。 于是,让月老分灵回归这件事,就成了神明该共同解决的大事。 本来这件事可以轻易解决,只要哪个神明传神諭,找个道士去超渡席燁,月老分灵就能回归。 然而七乐明王却派分灵黏在席燁身边,快乐地吸收月老分灵的怨气。月老分灵也是神灵,神灵之怨对七乐明王这种妖魔是大补之物。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他们在天庭耽搁了几天讨论,就让七乐明王多吸了几年怨气,七乐明王的力量壮大到接近神的地步,让事情越发不可收拾。 这时神明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从前祸害人间的妖魔,没有被完全斩除,而是躲起来养精蓄锐,打算等力量足够强大时,广设庙宇招揽信徒,一举统一人间。 虽可以派天兵天将讨伐七乐明王,但祂们战斗时必然会调动天地灵气,待一战结束后,现世原本就少的灵气会变得更少,对其他修行人大有不利,一旦修行人的力量减弱,也会让妖鬼之流更加猖獗。 百般思量后,神明们决定从源头去阻止席燁自杀。 祂们要让一个人的灵魂回到过去重生,去阻止悲剧发生,重新修正结果。 而在祂们评估后,在能够接近席燁的人之中,吴司捷是最适合的人选。 吴司捷的灵魂,原本是天上圣母手中的一串琥珀佛珠,因在天庭沾染灵气,有了自我意识產生器灵,所以天上圣母才放他下凡投胎歷练。 吴司捷已经过几世轮回修行,灵魂已有了修行底子。而琥珀本身有辟邪,以及稳定疗癒情绪的功效,这些特质都被保留在吴司捷的灵魂之中,正是席燁所需要的。 「所以我的眼睛顏色,也跟我的灵魂有关?」 「没错。」神差頷首。 吴司捷恍然大悟。他的眼睛是浅淡的琥珀色,不像东方人,本以为是基因突变,居然还有这层缘由。 「难怪我看着你的眼睛时,心就会安定下来。」席燁微笑。 神差继续说明。 既然决定了人选,就要让吴司捷回到过去,跟席燁接触,才能够阻止他自杀。 之所以没让吴司捷回到更早的时候,是因为让灵魂回到过去本就是逆天而行,两年半已是极限,即使是神明也得顾虑。 穿越回过去这件事是天机,所以祂才一直不让吴司捷说,也不让席燁去窥探。这件事本就不能在人世随意说出,会惊动到人间的天地法则。 但梦境空间并非现实,且离吴司捷回到过去也过了两年,七乐明王已灭,席燁已无自杀疑虑,所以今日神差才坦承一切。 见今日神差知无不言,吴司捷连忙抓紧机会问: 「我的修行跟一般人不一样,彷彿是由神明直接灌顶的,还有,天富叔说过圣母娘娘一定要我参与讨伐七乐明王,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神差开始解释。 吴司捷灵魂本是器灵,比一般灵魂更能容纳神力。在他修行时,确实是由祂来为他灌顶的,因此吴司捷的修为才能快速增长。否则换一般人承受那么多神力,早就肉身爆裂而亡。 之所以天上圣母要吴司捷一定得参与讨伐,是因为七乐明王的本灵强大,如果祂以完整的本灵状态出现,纵使眾人围攻,也可能无法给予祂伤害,所以吴司捷的三昧真火就成了最后一道防线。 器灵本身就比其他灵魂坚固,加上吴司捷长期被神力灌顶,不会被三昧真火所伤。 且吴司捷仍是纯阳之体,也就是童子之身,因此三昧真火的威力才会足够烧毁七乐明王。 听到此处,席燁神情困惑: 「但阿捷不是童子之身吧?他已经跟我做过了。」 吴司捷脸红瞪了席燁一眼。 神差尷尬地清了清喉咙,祂还是很不习惯这时代人们对性爱的开放态度。 「你们都是男子,只要肉身未经阴阳交融,就仍是纯阳童子之身。」 吴司捷也很尷尬,同时也相当庆幸。还好席燁不是女生,不然他没了童子身,三昧真火没威力,对上七乐明王真的凶多吉少。 此时,神差想起了现身梦境空间的另一个目的。祂可是带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来的。 祂清了清喉咙,挺胸朗声道: 「吴司捷,你除去七乐明王,是大功一件,加上灵魂累世功德已满,当你阳寿燃尽之时,就能成为新神,光荣返回天庭,脱离轮回。」 吴司捷愣了愣,「喔……谢谢。」 他的反应就像是走在路上,被发了一包面纸一样。 神差有些无力,「……你为何是如此反应?这明明是天大的荣耀跟喜事。」 「呃,您刚刚说过,我是圣母娘娘手中的琥珀佛珠对吧?感觉返回天庭也是得为娘娘做事,总觉得跟在人世没什么差别。」 闻言,席燁忍俊不禁,而神差则是无言以对。 祂真的不懂这时代人的价值观。能脱离轮回是多少修行人的最终愿望,却被他说得像是没什么大不了似的。 祂轻叹一声,「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我想请问,既然七乐明王已灭,那席家将会……?」 虽然席燁已决定要永远摆脱席家,但还是很在意席家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毕竟,他身上还是流着一半席家的血。 神差微抬下巴,总算找回了一点高高在上的气场。 「他们死后,自然会被引领到地府接受审判。在阳世所积下的善恶业,都在生死簿上记着。而至于他们将在阳世面对的命运……你们迟早会知道的,还是自己看着吧。」 -- 一个月后,席燁在社群上宣布了他即将引退。 『大家好,我是席燁。』 『今天,我想告诉大家一个重要的决定。我即将退出幕前,卸下演员身分。因为有你们的支持,我才能走那么远,还有幸获得了金马新演员奖。』 『我知道,我曾在得到新演员奖时,说未来我会继续创造更多优秀的作品。但人生总有不同的阶段,想法也会改变。』 『曾经的我,想将影帝宝座献给我过世的母亲蓝赤霞。她是个优秀的演员,也梦想过成为影后,却遗憾没有达成目标。』 『而我喜欢演戏,也为此付出努力,但也确认了演艺圈的环境,确实不适合喜欢安静的我。与其疲惫地继续工作下去,不如现在及时退出,还能向大家好好道别。』 『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和厚爱。未来我们或许不会在萤幕上再见,但你们永远在我心中。』 『祝大家一切顺利,保重。』 虽然此时的席燁热度不如从前,但引退声明还是造成了一些波澜。粉丝们自然难过,但席燁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发布新动态,他们也心里有数。 新闻也开始报导起蓝赤霞的生平,以及出演出过的作品。不过,这一波新闻大概两三天就平息了。 这一世,席燁并没有被爆出是七乐集团的席家人,且只是个拿过新演员奖的演员,引退消息跟公布母亲身分,报几天就够了,新闻媒体也没兴趣继续追踪下去。 于是席燁就这样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在日本民宿房间,吴司捷问向躺在他身边的席燁。 他们刚泡完澡回到房内,身穿浴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聊天。 自从打败七乐明王后,他们就过得相当悠间。 他们不知道接下来席家有没有要找他们麻烦,索性租下一栋民宿,带着阿嬤飞到日本玩了一个月。吴李金花出生于日治时期,本来就会讲日文,却没有来过日本。现在她每天拿着手机导航,四处逛得不亦乐乎,好像还交到了同年纪的朋友。 「再休息一阵子,让你养我。」席燁抱着吴司捷的腰笑道。 「好啊。」吴司捷乾脆地答应。席燁辛苦了那么久,本就该好好休息一下。 在吴司捷提议要飞出国避难时,还说钱由他来出时,席燁也很惊讶。 而当吴司捷向他秀出帐户数字时,他更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吴司捷竟在两年多前就买了最近暴涨的bt币! 对此,吴司捷理直气壮地说,既然他为了执行天命而重活一回,那利用时间导致的资讯差赚钱,也是理所当然的。 吴司捷觉得自己现在迎来了人生的巔峰,有钱不用工作,能出国度假,能够孝顺阿嬤,还有美人相伴。虽然美人是男的,但还是满足了他对成功男人的肤浅想像。 重生一回,虽然折了十五年的阳寿,还经歷了两次性命垂危,但能换来如今的生活,他觉得很值得。 不过,这种成天玩乐的日子过久也是会腻的。他们还是迟早要回国,讨论一下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有兴趣的事,还要看看席家会出什么招来对付他们。 此时,席燁的手机响了起来。席燁挑了挑眉,看了看来电显示,竟是来自台湾的未知号码。 这个年代,已经很少人会打越洋电话了。他还是接了起来。 『你好?』 『小燁,是我。』 『……大哥。』 席燁先是有些讶异,但也不意外席睿谨有办法透过陈总监找到他现在的手机号码。 『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你或许没兴趣,但还是想跟你说一下家里的情况。』席睿谨苦笑一声,『你就当我在跟你诉苦吧。』 听到他要说席家的情况,席燁按下了扩音键,也让吴司捷一起听。 『大祭那天你离开后,我跟妈把爸送到我们旗下的医院,结果爸居然就此昏迷不醒,到现在都还没醒来。为了不让股价下跌,我们还花了一番心力隐瞒这事实。』 席燁十分震惊,不过也说不上难过,只是心头有些闷。 林天富说过,七乐明王与席凯夫心神相连,七乐明王已灭,而席凯夫身体自然也会受影响。但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祝他早日康復。』席燁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心的。 『很难吧,医生说不乐观,要我们有照顾一辈子的心理准备。』席谨睿长叹一口气,『现在集团是我妈跟叔叔在打理,但坦白说真是一团糟,跟爸在时完全不同。我真希望能有人来帮忙……』 听到席睿谨暗示,席燁无奈一笑:『大哥,你知道我对席家的產业没兴趣。』 『唉,我知道,我也只是说说……』席睿谨苦涩道,『我只是想说,你其实可以不用躲在国外,我妈现在为集团事务焦头烂额,而且你好像在大祭上对她用了什么手段,她现在很怕你,不会找你麻烦。』 『我很高兴听到她终于受了教训。』 席睿谨乾笑一声,话锋又一转:『我们都知道王爷已经不在了,身上的刺青也慢慢消失了。不过还是有人日夜跪拜王爷神像,想求祂回来。』 他感慨道:『我以为没有王爷,我们就守不住席家產业,但虽然现在一团乱,却也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守住席家產业的是爸,是席家人,但不是七乐明王。』席燁淡淡地说。七乐明王的洗脑能力实在太强了,管理產业的是席家人,凭的也是他们的能力手腕,但七乐明王却让他们以为席家没有祂什么都不是。 席谨睿苦笑:『对,我们一直没发现这个事实,直到现在,都还是习惯称祂为王爷……说来也很奇怪,对我来说,失去王爷,感觉不像失去信仰,而是失去一个亲人长辈。我还是很悲伤,还走不出来……』 席睿谨从小就跟着父母一起信奉七乐明王,即使七乐明王的邪咒已除,他没了对祂的盲目忠诚,也知道祂不是什么好神,但这二十几年来的早晚跪拜所累积下来的事物,却不是马上就能割捨的。 『慢慢来吧。』席燁还是试着安慰他,『总有一天能走出来的。』 『谢谢你。』席睿谨笑了笑,『坦白说,我真的很羡慕你,自由自在地没有包袱,能跟喜欢的人过想要的人生。』 他是席家的继承人,从小蒙受巨大压力,被迫与不喜欢的千金结婚生子,想在外头包养喜欢的男人也会被发现。 当他看着席燁带吴司捷回家时,他由衷地感到羡慕。而当知道吴司捷跳窗带席燁逃走时,他心中也有所触动。 其实,他也很希望有个像吴司捷一样的人出现,像王子一样劫走他,带他到不同的世界去。 坦承心中想法后,席睿谨感觉心中轻松不少。 『小燁,我知道说我们是一家人太过矫情,但还是希望我们能偶尔联络。我真的需要一个能理解我痛苦的人陪我说话。』 『我知道了。大哥,你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打这支电话。』 席睿谨的人生过得确实压抑,即使外表光鲜亮丽,人生看似花团锦簇,但心灵却时刻处于钢索边缘。想起前生,他或许也是在这种痛苦中崩溃爆发,才走上绝路。 是吴司捷救了他,才有了今日身心健康的他。 席燁虽然不认为自己能够拯救谁,但若听席睿谨发几句牢骚,能够让他觉得不那么孤独的话,他当然愿意去做。 掛断电话后,席燁悠悠叹了口气。 「你大哥听起来很辛苦。」吴司捷同情道。他也听过席燁说过席睿谨的事,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 「是啊,这时就会庆幸我是个私生子。」席燁自嘲一笑,「既然我大哥这么说了,以后也不用怕王佩丽找麻烦,我们可以回原本的房子住了。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国吧。」 「这么急着要回国?」 「对,我想快点跟你去户政事务所登记。」 席燁认真地说完,就从手中射出红线,缠住了吴司捷的左手无名指,做成了一个红线戒指。 「你真的是很急欸。」吴司捷看着手上的红线戒指失笑。 席燁将他搂得更紧,将头颅埋在他脖颈间撒娇。 「我也想快点回我们的家。」 自母亲离开后,那一个人住起来太过宽广的房子,已被与吴司捷共度的回忆所填满。既然如今不用再顾忌席家,那他就想快点回去整理一下,顺便把房间里的神像处理掉。 吴司捷揉了揉席燁的头发,「好,我们快点回家。」 席燁满足地笑了。 纵使前世席燁曾从那个家一跃而下,但今世他并没有寻短。 有吴司捷相伴,位于高楼层的豪邸不再是随时能结束生命的跳台,而是温暖的家园。 这一生,他不会再走上绝路,只要与吴司捷携手往前,无论去向如何,哪处都会是阳光灿烂之地。 后记 终于! 经过两个多月的内耗,还有与心魔战斗,我终于在最后一天完成了这部作品。踩线实在太惊悚了! 五月时决定要参赛后,本想写赛博庞克,但六月中我就发现世界观过大,十五万字绝不可能写完,于是又紧急换别的题材写,才有了《绝路逆行》。 结果《绝路逆行》的世界观也不小,写到一半就发现,若要席燁的演艺事业一起跟玄幻剧情并进,绝对会爆字数,所以权衡之下就以玄幻为主,让席燁早点引退了。不然他应该到结局一样还是影帝的,抱歉了席燁!w 虽然自认写小说写很久了,但参加徵文比赛还是第一次,从前完全没有控制字数的经验。若没有及时取捨真的字数就爆炸了哈哈哈哈哈。 且实际写出来,跟原订的大纲大概有五成以上不同!相隔六年没写原创小说,果然我写文还是很失控!(崩溃笑 只有两个月半要写好十万字以上的小说,对社畜来说实在是个大挑战。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急迫地写文了。八月几乎每天都四点才睡,累爆。 加上本人拖延症又极度严重,每天都想弃赛去打游戏。 但还好还是写完了!若下次还有机会参赛,真的要早点准备才行。 接下来分别谈谈每个角色! *席燁- 席燁的名字源于日文词汇可惜夜(あたらよ),意为「让人捨不得迎接天亮的夜晚」。第一次知道这个词汇时就觉得要拿来为角色取名,但直接套汉字很奇怪,就取谐音用之。 一开始的设定是优雅腹黑攻,但交往后就是隻爱撒娇又爱哭的狗狗,还是照着作者性癖写了哈哈。而照我性癖,我的攻都是有黑化病娇潜力的(闭嘴 在正文中,他还做出了两次女装宣言,我觉得很好笑w *吴司捷- 阿捷的名字没什么特别的典故,就是凑一凑丢估狗没撞名就用了。 其实在设定中阿捷跟阿嬤没血缘关係,他的爸爸是阿嬤的养子,但正文1直没机会提到。 本以为会让阿捷表现出+9的一面,还想好了场景,结果碍于篇幅没写到觉得很可惜w 器灵的设定我是前几天才想到的,但可以跟琥珀色的眼睛相互呼应,我觉得很不错。(自己讲 本来阿捷会有琥珀眼的设定,是因为我一开始查资料,有查到带天命的人特徵之一是眼眸呈现琥珀色。而且父母缘薄,所以阿捷也没了爸妈。(欸 *蓝赤霞- 写赤霞离开时真是哭死我了……最后还是没让她跟席燁知道她是被席凯夫杀掉的。事实太残忍了,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 *林天富- 本作解说役担当。写到中期时有在想让天富变最终boss会很有趣,但最后还是嫌麻烦作罢wwwww *席凯夫- 我不讨厌席董,他也是从小被邪教洗脑的人。对他来说,人生最重要的就是七乐明王跟席家兴盛。他跟七乐明王是双向奔赴。(没有要吃这邪门cp *王佩丽- 我也不讨厌王女士,站在她的角度,会恨赤霞跟席燁是很合理的。 *席睿谨- 其实有想过大哥可以当下一部的主角。人夫受实在很香,对他是受,包养过的男人是攻。但目前只是想想而已。w *吴李金花- 阿嬤其实是很跟得上时代的阿嬤。本以为正文席燁会跟阿捷回家一趟的,结果也没有w *七乐明王- 虚构出来的邪神,因为我不敢用真正的邪神来写。但其实是有原形的w 正文完结后,我有预定要写番外,但想等入围结果公布再说。既然都参赛了,当然希望能有所斩获,不过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无论有没有入围得奖,我都写出了有趣的小说! 最后,感谢萤幕前的你读到这里!我要去疯狂耍废玩游戏啦! 2024.8.31